凭空里一声巨响。刺眼的白光漫天炸开,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强大的坠力猛地而来,吸引着,揪着人往下,再往下。
脸由于极度充血而涨得通红,有风声呼啸而过,眼睛怎么也无法睁开,喉咙痛的发紧,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好像有什么东西如水,溅起巨大的水花,周边里就只剩下了波浪的声音。
黑暗中,似有什么叹息声响起。又是叹息,梦魇一样缠着,始终无法挣脱。后来,同样的,便归于寂静。静到让人发慌。
慕堇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由于无法适应剧烈的亮光,猛地又快速闭上。身下好像一双柔到要满溢出水来的手,轻轻地摇晃着,一下又一下。她眨了眨眼,知道眼睛能重新适应光明。
入眼的像是一个地洞,大到让人难以置信。
她偏过头,发现下面是一汪碧潭,寂静无波。那潭水绿到发黑,却莫名地给人一种潜在的危机感。
水中零星浮着一些枯木,默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想起来,她先是掉进一个地窖,然后顺着一条漆黑的甬道偷听了一场惊天阴谋。心莫名地揪痛了起来。后来……后来有个苍老的男人,他的叹息声像能夺命似的。慕堇年心里一惊。好像他发现了她,然后她不小心便又掉进了这么个地方。
所以,甬道里湿湿黏黏的泥土,便是因着地底的水汽氤氲?
她转过头,身体的一半都浸在了水里。她试着动了下手腕,然后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在她的不远处有一根漆黑的树根,在水波的带动下前移了一点。她站起来,想走到一个干净点的地方清洗一下。弯下腰才发现,看着美丽的碧潭,实际上水却绿得发黑,根本无法用来清洗,皱了皱眉,水的倒影里,突然移来一个黑影。她疑惑地抬起头,却是那枯木,箭一般地冲了过来。
她连忙退到岸上,那黑影却腾地跃起来,巨大的尾横扫而过,像斧头一样劈开宁静的潭水。掀起一股巨浪。
慕堇年的头皮阵阵发麻,原本默在水中的其它“枯木”,此刻都往岸边游来,成群结队,足有六只!竟是巨鳄!
身体本能地往后退,有两只隔的近的鳄鱼已经爬上了岸。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现在连后悔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下她倒宁愿留在上边,哪怕是死在那老头儿的手上,也好过被这群畜生撕咬、啃啮而死。
慕堇年绝望地闭上了眼。只希望过程不要太久。
一股巨力横扫而来,她被狠狠地甩了出去,胸腔里一阵奔涌乱窜,难受得差点窒息。岸上的鳄鱼越来越多。她畏缩地往后挪了挪,看着眼前越逼越近的巨鳄,心里的哀伤更甚了一分。
她绝望地闭上眼,耳边却传来剧烈的打斗声。悄悄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是一个灰布衣衫的和尚,手里的念珠收放自如,那些鳄鱼竟被逼的无法近身。
有几条风暴中的鳄鱼,坚硬的鳞甲已经裂开,从中渗出漆黑的血。
那些受了伤的鳄鱼先是往后退了几步,待喘过气来后又冲了进去。如此反复几次,它们巨大的眼已经睁得通红,裂开的嘴露出白深深的长牙。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慕堇年难受的捏住鼻子,身子又往后缩了一截。
那些鳄鱼负伤越来越重,斗志却越来越高,越战越勇,逼着那光头和尚也连连退了好几步。
最后,包围的圈子越来越小。慕堇年担忧的望着,一只靠后的鳄鱼突然来到和尚的身侧,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咬去。慕堇年心中一骇,大声叫到:“大师小心。”
那和尚转过身以右脚出去点在一直鳄鱼的头上,借力跳起,猛地给了那偷袭的鳄鱼一脚,然后张开两条腿绞住它的上下颚,用力一掰。慕堇年只听到“啪”的一声,那鳄鱼的下颚已经软软的搭了下去。它拼命地甩了几下大尾,身子剧烈地扭动着往后退,嘴里发出可怖的嘶鸣。
另外的五只早已负伤的鳄鱼见状,原本攻击的身影停了下来,都慢慢地退后了几步。正在这时,那和尚一扭身,慕堇年只绝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身体便腾空了起来。只听到一声“得罪了。”呼出,人就已经退到十来丈之外。
那和尚却还没有松手,提着她一路飞奔,然后由一个洞口跃出。慌忙中一瞥,慕堇年只见那转角处堆着小山高的腐物。零星还有几架深深白骨露出。竟全是人的尸体!
她早已骇得忘记了言语。内心的恐惧紧紧地围绕着她,心脏跳动的剧烈频率早已褪尽了她脸上的血色。
只是很快,他们便出了那大洞,外面竟是出人意料的好风美景,鲜花绿柳,蜂蝶起舞。
慕堇年还没从意外中反应过来,那和尚已经松手将她放到了地上。
“阿弥陀佛,施主受惊了。”那和尚出来后一改方才的英勇彪悍,单手并拢于前胸,恭恭敬敬地鞠了一礼。
“堇年谢过大师的救命之恩。只是,小女子不才,无以为报。只愿将来在大师有难处时,能够代为受过。”慕堇年的感激由心而发。今天也许会是她这辈子永生难忘的经历。因为一次意外的失足,竟险些两次丧命于此。
“施主多礼了。老衲乃这皇宫的守陵人,今日恰巧路过,听到潭内巨鳄们骚动不安的声音才急急赶到。太子妃乃千金之躯,能救助实乃老衲之分内之事,还望太子妃不要见怪。”那和尚四十来岁的样子,举手投足间风轻云淡,还真是出家人的风范。慕堇年心里顿生了不少好感。只是,为他一语点破自己身份的事,她还是有所费解。
“大师如何得知我乃太子妃?”
“实不相瞒,令堂是老衲的故人,太子妃与令堂有七分相似。而令堂乃大将军之妇。也正是我朝未来国父。”
“原来如此……”慕堇年暗暗点头,“大师竟然认识我的母亲。”
“时候不早了,老衲先护送太子妃回宫吧。”
回到东宫后,碧云清然她们几个早已急坏了,见她回来,先是惊喜万分,而后又看她衣裳半湿,狼狈万份,差点骇破了胆。
“娘娘,您这是上哪弄成了这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晴初,她一脸惊恐地说,又一边替她脱去又脏又湿的衣服。碧云忙出去命人抬来热水,将换洗的衣服,香胰子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别说了,我都快累死了。”
“娘娘!”碧云急的脸都白了,“早上您好好地出的门,回来弄成这幅模样,您若有什么差错,叫我如何向将军交差?”
慕堇年也知道自己这样实在吓坏了她们,如果不说清楚,反倒叫她们多心了。
“刚刚我在宫里逛,走到一个竹林子里,失足落到了水潭里去了。”
“娘娘莫说胡话。”方怡一脸不信的样子。“我在这宫里当差这些年,从没见过有什么水潭。”
“是啊,我们也没见过。”刚从外边进来的清然也附和道,然后转头看了看晴初,见她也摇头,几个人就都将目光转到了她脸上。
慕堇年心里疑惑:“你们竟然都不知道?”
那几个一脸莫名其妙。
“那个地方我也不知道是哪里。风景很好,却又不是在宫外,刚刚有人送我进来的,也没见通过什么门。”慕堇年想了想刚刚一路走来的情景,虽然七弯八绕得她根本就没了方向感,但她能肯定,那一定是在宫里的某个地方。
那几个更是一脸不可置信了,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也不知道换掉了几盆水,她才勉为其难地走出了浴桶。想到自己曾经在那么恶心的地方呆过,身上就鸡皮疙瘩直往外冒。而那些堆积如山的尸骨,更是如噩梦一样缠绕着她。
地洞和鳄鱼的事,慕堇年都没有告诉其他人,只怕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利。
然而,只要一想到甬道里偷听而来的消息,她内心的不安就更深了几分。也不知道后来为什么那漠北老头放弃了追杀她。只是,她越想越心慌,该想个什么办法去通知虞之衍才好。
是夜。
房中的人影晃了晃,慕堇年起身打开窗户,伸手轻轻地在窗柩上轻扣了三下。
马上,一个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便跪在了她脚边,生生地下了她一跳。这是虞之衍安排在府中的影卫,临走时,他曾经告诉过她,若有什么急事,可以唤他们出来。只是影卫不轻易出动,一出便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所以她选择了晚上这么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即可以避免人多嘴杂,又不担心别人看见。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快速联系到太子?”
那地上的男子沉思了一下,摇摇头:“我们影卫之间都是单线传递,只能单方面传递消息,而且,现在府中的这些,都只得到了保护太子妃安全的命令。”
她突然想到方才甬道里的经历,试探道:“你们是随身保护?”
“回太子妃,影卫不得入宫。”
那就是说,她从皇后那里出来后并没有影卫在身边。
“那你想办法,送我去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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