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年>作者:夏仇_A级授权_派派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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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更修文] <堇年>作者:夏仇_A级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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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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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篇简介删了又改,干脆不写了。

      总之,  我的王妃在成长,爱是越久越不舍。


来源于溪谷原创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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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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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堇年>作者:夏仇_A级授权
求批判,求推荐。
夏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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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阴谋
    长长的甬道黑不见底,也许长久没人打理的缘故。里面通风性很差,湿气也格外的重。人呆在里面又闷又晕。

    慕堇年手里拿着方才随手捡来的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了探,着手处全是半硬的泥土。眼前黑洞洞的一片,光线暗的难以视物。

    她又往前走了一小步,轻便的绣花布鞋底下黏起一层湿泥,马上脚步变得沉重滑腻起来。再往前几布,情况似乎更糟。

    很快,她就能感受到鞋底附带了一层厚厚的泥土,脚步变得愈加沉重起来。无奈,她只好伸出一只手扶住洞壁,才勉强稳住脚步而不至于滑倒。越往前走,她心里的疑惑就更重了一分。

    按理说,像这种荒废的地洞,就算长期没有人进来,湿气过重,也不至于连带着地下的泥土泥泞成这样,以至于举步维艰。更重要的是,她方才掉进来的时候也大概看了一下,这方圆几里内,根本没有湖泊或者河流,难不能地底里有暗流?可是,用来存放物品的地窖,建在地下水上方,也不怎么说的过去吧,一般在开凿前也都是经过了细致的勘测。

    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可解。这条道,根本就是后来才挖通的。它会通向哪里呢?

    挖的人可有考虑过这下面的情况?

    重重的疑惑不断上涌。然而,前面的路早就越来越难走。她有心想弄明白真相,可是也碍于势单力孤。只好先记着,下回叫上碧云再一起来看看。今天她也出来太久了,她们找不到她也会担心的。

    正在她打算放弃前进的时候。却传来了几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就这样感受着也无法分辨究竟是从上面传下来的还是地洞里面。她心里一跳,握在手中的木棍差点脱手。如果是在这里面,那么情况对她就极其不妙了。不管对方是正是邪,这都不是她该出现的地方。在不引起大动静的情况下,是转身回去还是先等待时机?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那声音又马上平息了下去,四周又陷入了无尽的安静中,就好像刚刚那一声从来没有发出过一样。但她肯定,方才那绝对不是幻听。而且,感觉也不像是虫子鸟兽所能发出的声音。

    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几分。

    在这深深皇宫里,人人表面上春风含面,光鲜妍丽。却没有一个人会天真地以为它会真如眼见般华丽美好。在这繁盛辉煌的表象背后面,绝对隐藏了不少黑幕,那些污浊的,阴暗的,见不得光的勾当,那隐藏完美的惊天黑暗,是每个上位者的禁令。她不想参与其中,至少现在的她,也没那个能力全身而退。

    然后,当她正准备转身离开时,那一声叹息又催命似的响了起来。比之前的那一声更加清楚、绵长,这回她想忽视也没办法了。瞬间,整个背脊僵得再不能进行多余的动作,她就那么保持着半侧着身子的样子,定在了那里。

    然而,在这一声之后,又过了良久,都没有声音再继续传出。这样神神叨叨、诡秘莫测的事这辈子才遇到过这么一次。她几乎要虚脱倒地了,而那人像是对敌人的心理有超强的控制、驾驭能力,就像在故意折磨着她一样,让她全身的血液静止,身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颤颤地开始后悔。不该莽撞的,更不该好奇的。

    这寂静又持续了一会儿。终于,在她快撑不下去的时候。一个冷冽的女子声音传了出来:“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听到这句,不知怎么的,竟莫名地给她一种熟悉之感,像在哪里似曾相识。可又始终想不起来。

    回复她的又是一声漫长的叹息。慕堇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只一瞬不瞬地站在那里,全身敢有所动作的就只剩下了两只眼睛。

    “依娜小姐你就放心吧。我们主子答应的事,从不会出一点差错,作为合作人,您应该给予足够的信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话的是一个声音苍老的男人,慕堇年估计着,应该就是刚刚那个故弄玄虚、一直叹气的家伙。

    “那是自然……只是,朝廷加急的报告直到昨天上午才送到,这似乎比预计的时间要拖得久一点儿?”那女子清冷的声线充满埋怨和挑衅,慕堇年心里腾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才第一轮警告就耗费了那么久?”

    “传说中的废物太子比我们所想象的要难缠的许多,这点……依娜小姐似乎没给个准确的预告吧。”那老男人显然不愿接受凭空而来的指责和怀疑,说出的语气咄咄逼人,竟是在和那女子针锋相对。两国阴谋?

    “……太子如何我不管,此次计划却是我们谋划了整整十年的,可不能因为躺在路上的一颗绊脚石就拦住了脚步。要知道,我们夫人此次可是势在必得的,不然也不会煞费苦心地找你们联手。”

    “这点小姐请放心,我们罗默可汗曾说过,只要夫人到时候能如约遵守我们当年立下的盟约,那么,我们是定不会叫你们区区中原人看了笑话的。”男人说话的口气明显一副得意洋洋,不把中原人放在眼里的样子。那叫依娜的女子听完,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大师可别忘了。二十年前,可是所谓‘区区中原人’让你们签下了五十年内不得犯内的契约的。”

    “依娜小姐!”那人闻言马上太高了几倍音量,语气里含着一触即发的愠怒。“你们中原人有一句话,叫做一条船上的蚂蚱。既然你们夫人选中我们作为合作对象,就应该相信并尊重我们的能力。况且,二十年前,哼!今时可不同往日。如今的罗默可汗,可是我们草原公认的骁将!是我们草原儿郎最英武勇猛的勇士。哪里是上一代只一味听信奸佞小人的懦夫。只有罗默,才能真正带领我们走出漠北,雄鹰展翅!”

    “……不错,大师记得就好。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入乡随俗。尽管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毕竟是中间隔着信仰、血缘的种族。这种对中原轻视的话,以后在本国境内,还是少说为妙。以免到时候祸从口出。”慕堇年是真的震惊的无话了,他们到底有什么景甜阴谋,竟要联合外敌,这不是引狼入室么?

    “你!!”显然,那位被成为大师的老男人被这句话噎的不轻,身为漠北汉子,他们本身就不同中原讲究传统礼仪道德,在他们眼里,力量就是一切,只有力量才能征服他们,哪怕是曾经的可汗,因为没有足够征服人的力量,也逃不过被人唾骂不屑的命运。

    “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大师一句。宫里一切早已安排就绪。只等虞太子那边……灵柩,还朝!”慕堇年一个重心不稳,直直的后跌了下去,握在手中的木棍连带着弯了下去,本就不怎么牢固的棍子,在这突然而来的力道下,终于不堪重负,“啪”的一声狠狠折断,清脆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神色恍惚的她。顿时,一张脸血色全失。

    长长的甬道依旧黑不见底。不知道离说话的人隔了多少距离。

    长久的时间内再无声音响动。只有空旷的寂静,漫无边际地扩散开来。一圈一圈,将她体内的温度也慢慢吸干了去。

    她就像一个假死了过去的人,浑身麻木,似乎连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就在她自以为要命丧于此的时刻,那两人的对话却再次传了过来。慕堇年一下子犹闻天籁,竟是上天惜她一命。

    “下月十五日,我军将诱太子轻骑分队入虎牙。只要三日不下雨,他们必定断粮断水。那时,我军会有三万大军埋伏于此,将其困死在虎牙境内。到时候,他们内无补需,外无接济。便只能在那等死。依娜小姐,您看……是否满意?”男人猖狂而又得意的笑在甬道内久久回荡。像是阎王座下令人闻风丧胆的牛头马面,只等收魂取魄。慕堇年骇得一惊,内心已经不能单纯用恐惧来形容了。

    “下月十五么?哈哈哈哈……正是月圆之时,真是个好日子,也不枉他牺牲一回。”

    “哈哈哈……老夫就先在此恭贺夫人、X皇子早成大业了。”

    “依娜也祝罗默可汗心想事成,功成名就。”

    “哈哈哈,老夫替王上谢过小姐。时候不早了,小姐请回吧,老夫已经决定明日赶回漠北,亲自替夫人除碍。还望到时两国能互通商贸,永结秦晋之好!”

    “谢过大师,那依娜我就先回去了。”

    “请——”

    “大师您不走么?”

    “呵呵,我么?”那老男人嘿嘿地笑了几声,像嗜血的夜枭,桀桀可怖。慕堇年心中的不安更甚了一分。

    “有一只小猫咪偷食,我可是想会一会呢!”说完不知撞到什么,凭空里一声巨响。

    慕堇年脸色一白,头皮一阵阵发麻。还是被发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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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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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凭空里一声巨响。刺眼的白光漫天炸开,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强大的坠力猛地而来,吸引着,揪着人往下,再往下。

    脸由于极度充血而涨得通红,有风声呼啸而过,眼睛怎么也无法睁开,喉咙痛的发紧,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好像有什么东西如水,溅起巨大的水花,周边里就只剩下了波浪的声音。

    黑暗中,似有什么叹息声响起。又是叹息,梦魇一样缠着,始终无法挣脱。后来,同样的,便归于寂静。静到让人发慌。

    慕堇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由于无法适应剧烈的亮光,猛地又快速闭上。身下好像一双柔到要满溢出水来的手,轻轻地摇晃着,一下又一下。她眨了眨眼,知道眼睛能重新适应光明。

    入眼的像是一个地洞,大到让人难以置信。

    她偏过头,发现下面是一汪碧潭,寂静无波。那潭水绿到发黑,却莫名地给人一种潜在的危机感。

    水中零星浮着一些枯木,默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想起来,她先是掉进一个地窖,然后顺着一条漆黑的甬道偷听了一场惊天阴谋。心莫名地揪痛了起来。后来……后来有个苍老的男人,他的叹息声像能夺命似的。慕堇年心里一惊。好像他发现了她,然后她不小心便又掉进了这么个地方。

    所以,甬道里湿湿黏黏的泥土,便是因着地底的水汽氤氲?

    她转过头,身体的一半都浸在了水里。她试着动了下手腕,然后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在她的不远处有一根漆黑的树根,在水波的带动下前移了一点。她站起来,想走到一个干净点的地方清洗一下。弯下腰才发现,看着美丽的碧潭,实际上水却绿得发黑,根本无法用来清洗,皱了皱眉,水的倒影里,突然移来一个黑影。她疑惑地抬起头,却是那枯木,箭一般地冲了过来。

    她连忙退到岸上,那黑影却腾地跃起来,巨大的尾横扫而过,像斧头一样劈开宁静的潭水。掀起一股巨浪。

    慕堇年的头皮阵阵发麻,原本默在水中的其它“枯木”,此刻都往岸边游来,成群结队,足有六只!竟是巨鳄!

    身体本能地往后退,有两只隔的近的鳄鱼已经爬上了岸。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现在连后悔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下她倒宁愿留在上边,哪怕是死在那老头儿的手上,也好过被这群畜生撕咬、啃啮而死。

    慕堇年绝望地闭上了眼。只希望过程不要太久。

    一股巨力横扫而来,她被狠狠地甩了出去,胸腔里一阵奔涌乱窜,难受得差点窒息。岸上的鳄鱼越来越多。她畏缩地往后挪了挪,看着眼前越逼越近的巨鳄,心里的哀伤更甚了一分。

    她绝望地闭上眼,耳边却传来剧烈的打斗声。悄悄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是一个灰布衣衫的和尚,手里的念珠收放自如,那些鳄鱼竟被逼的无法近身。

    有几条风暴中的鳄鱼,坚硬的鳞甲已经裂开,从中渗出漆黑的血。

    那些受了伤的鳄鱼先是往后退了几步,待喘过气来后又冲了进去。如此反复几次,它们巨大的眼已经睁得通红,裂开的嘴露出白深深的长牙。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慕堇年难受的捏住鼻子,身子又往后缩了一截。

    那些鳄鱼负伤越来越重,斗志却越来越高,越战越勇,逼着那光头和尚也连连退了好几步。

    最后,包围的圈子越来越小。慕堇年担忧的望着,一只靠后的鳄鱼突然来到和尚的身侧,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咬去。慕堇年心中一骇,大声叫到:“大师小心。”

    那和尚转过身以右脚出去点在一直鳄鱼的头上,借力跳起,猛地给了那偷袭的鳄鱼一脚,然后张开两条腿绞住它的上下颚,用力一掰。慕堇年只听到“啪”的一声,那鳄鱼的下颚已经软软的搭了下去。它拼命地甩了几下大尾,身子剧烈地扭动着往后退,嘴里发出可怖的嘶鸣。

    另外的五只早已负伤的鳄鱼见状,原本攻击的身影停了下来,都慢慢地退后了几步。正在这时,那和尚一扭身,慕堇年只绝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身体便腾空了起来。只听到一声“得罪了。”呼出,人就已经退到十来丈之外。

    那和尚却还没有松手,提着她一路飞奔,然后由一个洞口跃出。慌忙中一瞥,慕堇年只见那转角处堆着小山高的腐物。零星还有几架深深白骨露出。竟全是人的尸体!

    她早已骇得忘记了言语。内心的恐惧紧紧地围绕着她,心脏跳动的剧烈频率早已褪尽了她脸上的血色。

    只是很快,他们便出了那大洞,外面竟是出人意料的好风美景,鲜花绿柳,蜂蝶起舞。

    慕堇年还没从意外中反应过来,那和尚已经松手将她放到了地上。

    “阿弥陀佛,施主受惊了。”那和尚出来后一改方才的英勇彪悍,单手并拢于前胸,恭恭敬敬地鞠了一礼。

    “堇年谢过大师的救命之恩。只是,小女子不才,无以为报。只愿将来在大师有难处时,能够代为受过。”慕堇年的感激由心而发。今天也许会是她这辈子永生难忘的经历。因为一次意外的失足,竟险些两次丧命于此。

    “施主多礼了。老衲乃这皇宫的守陵人,今日恰巧路过,听到潭内巨鳄们骚动不安的声音才急急赶到。太子妃乃千金之躯,能救助实乃老衲之分内之事,还望太子妃不要见怪。”那和尚四十来岁的样子,举手投足间风轻云淡,还真是出家人的风范。慕堇年心里顿生了不少好感。只是,为他一语点破自己身份的事,她还是有所费解。

    “大师如何得知我乃太子妃?”

    “实不相瞒,令堂是老衲的故人,太子妃与令堂有七分相似。而令堂乃大将军之妇。也正是我朝未来国父。”

    “原来如此……”慕堇年暗暗点头,“大师竟然认识我的母亲。”

    “时候不早了,老衲先护送太子妃回宫吧。”

    回到东宫后,碧云清然她们几个早已急坏了,见她回来,先是惊喜万分,而后又看她衣裳半湿,狼狈万份,差点骇破了胆。

    “娘娘,您这是上哪弄成了这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晴初,她一脸惊恐地说,又一边替她脱去又脏又湿的衣服。碧云忙出去命人抬来热水,将换洗的衣服,香胰子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别说了,我都快累死了。”

    “娘娘!”碧云急的脸都白了,“早上您好好地出的门,回来弄成这幅模样,您若有什么差错,叫我如何向将军交差?”

    慕堇年也知道自己这样实在吓坏了她们,如果不说清楚,反倒叫她们多心了。

    “刚刚我在宫里逛,走到一个竹林子里,失足落到了水潭里去了。”

    “娘娘莫说胡话。”方怡一脸不信的样子。“我在这宫里当差这些年,从没见过有什么水潭。”

    “是啊,我们也没见过。”刚从外边进来的清然也附和道,然后转头看了看晴初,见她也摇头,几个人就都将目光转到了她脸上。

    慕堇年心里疑惑:“你们竟然都不知道?”

    那几个一脸莫名其妙。

    “那个地方我也不知道是哪里。风景很好,却又不是在宫外,刚刚有人送我进来的,也没见通过什么门。”慕堇年想了想刚刚一路走来的情景,虽然七弯八绕得她根本就没了方向感,但她能肯定,那一定是在宫里的某个地方。

    那几个更是一脸不可置信了,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也不知道换掉了几盆水,她才勉为其难地走出了浴桶。想到自己曾经在那么恶心的地方呆过,身上就鸡皮疙瘩直往外冒。而那些堆积如山的尸骨,更是如噩梦一样缠绕着她。

    地洞和鳄鱼的事,慕堇年都没有告诉其他人,只怕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利。

    然而,只要一想到甬道里偷听而来的消息,她内心的不安就更深了几分。也不知道后来为什么那漠北老头放弃了追杀她。只是,她越想越心慌,该想个什么办法去通知虞之衍才好。

    是夜。

    房中的人影晃了晃,慕堇年起身打开窗户,伸手轻轻地在窗柩上轻扣了三下。

    马上,一个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便跪在了她脚边,生生地下了她一跳。这是虞之衍安排在府中的影卫,临走时,他曾经告诉过她,若有什么急事,可以唤他们出来。只是影卫不轻易出动,一出便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所以她选择了晚上这么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即可以避免人多嘴杂,又不担心别人看见。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快速联系到太子?”

    那地上的男子沉思了一下,摇摇头:“我们影卫之间都是单线传递,只能单方面传递消息,而且,现在府中的这些,都只得到了保护太子妃安全的命令。”

    她突然想到方才甬道里的经历,试探道:“你们是随身保护?”

    “回太子妃,影卫不得入宫。”

    那就是说,她从皇后那里出来后并没有影卫在身边。

    “那你想办法,送我去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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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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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长长的主道上空旷无人,月色如练,倾洒在以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将路涤得惨青。

    道旁大门禁闭,偶尔有包着发髻的青布衫男子的身影从巷子晃过,手里的梆子敲得清脆。在沉寂的夜里更显得空旷。

    三更了。

    突然,一辆马车笃笃地从远处驶了过来,路过敲更人的时候,青灰的帘子被风揭起,匆匆的看过去竟不见人影。

    那男子吓了一骇,扯着嗓子叫了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然后便飞也一般地跑远了。

    马车的帘子安静落下,继续向城门口驶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堇年睁开眼,从车帘的缝隙望出去,他们似乎已经出了城。外边空旷的荒地,杂草丛生。毫无生气的样子。她回过头看了看坐在左侧的男子,他仍旧一身黑衣,年轻的脸庞透着股坚毅、隐忍。此刻正紧闭着双眼,似在养神。

    这次出来她没告诉任何人,只留了一张字条给碧云,希望她们能替她暂时隐瞒自己的行踪。至少能保证在她安全到达军营后再公开。

    旁边那男子是东宫的影卫统领梅天,本来他想多安排几个人随行,被慕堇年以人多眼杂为由拒绝了。她只想快点赶到军营,这次多来也没带太多换洗衣服,准备本就不充分,手中现银也不多,只多装了几件值钱的首饰以备不时之需。

    一路车尘马足直至天明,才依稀可见一点人烟。

    三两座草屋如棋子般洒落在广阔的平原。好半天,才走到一片可以以供休整的林子。

    梅天眼睛倏地一睁,起身掀帘而出。稳稳地将马车停在了小道上。然后独自牵着马,到了一块不远的,野草丰沃的地方,将马系好后才走回马车,又从中取出一块干净的方布,整齐的在地面铺好。将干粮递给慕堇年,才独自走到一边的树底下屈膝而坐。

    慕堇年看了看手中的干粮,又看了看一脸漠然的梅天。终于转过身坐到了他方才铺好的方布上。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便又站了起来。慕堇年看他动作也自觉地站好,准备收拾方布上车。他却犹豫了一下。说道:“太子妃请在这等一下。我去看看这附近有没有水源,马也跑累了,让它去喝点水。”

    慕堇年看看四周,环境清幽,几乎没有人际,也便放了心。点点头,又自己坐回到了方布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的传来一阵马蹄的笃笃声,慕堇年探了探头,估摸着梅天也该回来了。

    正准备站起身,从林子深处转出来一个黑衣人,只是这个人蒙着脸,慕堇年心里一跳。莫不是什么强盗土匪之流?可是,要真是什么强盗土匪的,也不该只有一个人啊!

    心里正疑惑着,那人却拉住了马,在她身前停下。

    然后,那蒙面的黑衣人四处巡视了一下,才将视线转回到慕堇年身上。

    她心中一跳。不会真这么倒霉吧?

    就在她内心焦急地等待着梅天的时候,那人却突然纵马下来。慕堇年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而那人却一头跪在自己面前:“田世叩见太子妃。”

    慕堇年闻言一惊!难道是自己人?

    她试探着开口:“你……?”

    “末将乃东宫月卫,接到影卫的通知特来护送太子妃北上。”

    “你是……月卫?”

    “回太子妃,是。”

    慕堇年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想到什么似的皱了皱眉:“那你大白天的蒙着面做什么?”

    那田世一惊,抬起头有些诧异的地望着她,然后又像犯什么错一样迅速地低下去:“末将面相凶恶,怕惊到太子妃,故而……故而……”

    “行了,还是摘下吧,大白天的蒙着面,不是徒增人怀疑么?”慕堇年有些无语的说。

    那田世先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慢慢地摘下了面罩。随即飞快地把头低了下去。

    慕堇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其实,田世长的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可怖。反倒有种刚毅阳光的风采,只是,在他的左边脸颊上,有一条小拇指左右长的刀疤,斜斜地横着,其实颜色已经很淡了,但原本一张阳光的脸,却被这刀疤破坏了和谐。却另增了一种刀口上打马的味道。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吓人,别垂着头了。”慕堇年知他有些不好意思抬头,也就故作轻松地将头转了开去,正好看到从林中走过来的梅天。那梅天见到田世跪在那里,也没有半分惊奇,只拿眼睛瞟了一下,就自行去收拾去了。

    慕堇年有些无语。这梅天的性格和他的脸一样,都是冷峻到极至的那种,不必要的时候话绝对不会多一句。脸上明显地写着“生人勿近”几个大字。光看着他那双眼,寻常人都没有了要上前去搭讪的欲望。

    她有些气闷,身边的这两个,一个脸上带记,一个扑克脸,想不引人注目都难了。 

    直到日中,他们才到达一个城镇中。具田世所说,月卫是负责传递各路消息,而影卫则是保护她的安全。所以,田世特意赶来,就是为了能及时联系到远在漠北的太子党,好在意外发生时,及时给予救援。

    他们一行三人在客栈休息了一夜,补充了一些必须物质。慕堇年自己买了两套寻常男子的衣服,简单地换了一下装,这才风度翩翩地摇着折扇晃了出来。田世刚从外边进来,撞到易了装的堇年,含在嘴巴里的一口水滑到气管,忙走到一边抵着柱子咳嗽起来。慕堇年也不生气,冲着紧跟而来的梅天一笑。难得的是,原本的那张扑克脸上也颜色变了变,慕堇年只见他眸子一亮,眼中有则掩不住的惊讶。

    这样,原本的小姐与贼的队伍就成了贵族俏公子的出行。虽然她的伪装不是那么成功,但好歹也比一身宫装来得方便多了。

    “太子妃,我们……”田世已经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了。跟上来说。

    慕堇年闻言扬起手中的折扇,纠正了他:“以后要叫我为公子。”

    田世皱了皱鼻子,好半响才来了句:“是。公子。”

    募集年满意地点点头。

    就这样大概走了八九天,他们已经渐渐远离中原。入眼的居民的房屋也变成了偏矮的土屋,四四方方的,屋顶也变平了很多。

    这是她第一次来北方,所以比较好奇,一路上直挑着帘子惊叹。只有对面的两个人一个仍旧一言不发,一个干脆跑到了帘子外当马夫。

    也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慕堇年疑惑地挑帘看了看,然后将目光转向田世:“外面怎么了?”

    只见田世一脸严肃地走进马车,说:“是流寇。”

    这下就连一直闭目养神的梅天也警惕了起来。慕堇年就算再无知,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看看。”说完梅天起身掀帘而出。慕堇年紧张地将帘子拉开一条缝,冲着他的背影到:“小心点,不行就快点回来。”

    梅天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走,半天慕堇年的心都没平静下来过。企盼着千万没什么大问题。

    这时田世却转过头来,掏出怀里的一个小小的黑盒子。慕堇年一脸不解地望着他。田世解释说:“只怕不是这么简单,若真是流寇倒还好,虽说凶猛了些,但都不会轻易害命,只怕是……”

    慕堇年一脸紧张地问:“只怕什么?难道还可能是借流寇之名行乱的贼子?”

    田世却摇了摇头,脸色难得地认真了起来:“只怕是漠北那群不安分的士兵进犯,若真是那样可就麻烦了,如果有什么不对,太子妃就一个人先走,呆着这个,我们的人会找到你的。”说完将那个盒子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

    田世犹豫了一下,然后又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说:“拿着这个,找到……”

    正在这时,梅天却走了进来,看了眼盒子,说:“别担心,是流寇。刚在前方的村子搜刮完,现下正准备返回的。”

    慕堇年暗暗松了一口气,眼睛却仍向那盒子瞟去。田世却反手一扣,将它重新放回了衣服内。慕堇年虽然心里好奇,但也知道,有些事,知道得越少,对自己越有利。既然他们是虞之衍的人,那么就必定不会是对她不利的。所以也就安心地闭上眼,将头靠在了马车上。

    然而,一直行进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听着声音,那马儿好像受了惊,原地里来回转了好几圈。

    梅天一脸警惕地掀帘。却被田世一把挡住,正疑惑着,他却一步跨了出去。于是梅天只好坐会原位,只半侧着头,手也不自觉地按在了腰上。慕堇年紧张地看了一眼,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帘子,人也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离窗户远了些,以防有人隔着帘子来偷袭。

    外面一下子嘈杂了起来,好像还有人从四周过来,竟像是把他们的马车围了起来的样子。

    “什么人?都出来跟我们走一转吧,我们大哥有请。”

    外边的田世突然讨好地笑了笑:“兄弟们都是从下边过来投靠亲戚的,路过此地,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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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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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12-06-20 0
第031章
    没有过颠簸的旅途是不完整的历险。

    现在,慕堇年一行人就正遭遇着也许对她来说是这一路途上最大的障碍。

    势单力薄的他们此刻就像是瓮中之鳖,挨打只是时间问题。当然,向来聪明的他们选择了更为文明的方法,那就是答应流寇的条件,跟他们走一遭。至少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一路上七弯八拐,马车的周围仍然圈着那群明显礼貌欠缺的流寇们,慕堇年叹息着一声放下车帘。干脆装聋作哑。

    按照田世的说法就是,双拳难敌四手。尽管他和梅天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高手,但要从一百多人的流寇中安然逃脱,顺便还带一个“累赘”的话,你想想,若没有三头六臂,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然,在慕堇年一脸的怀疑目光下,田世再三解释的说法是:“我已经留下了记好,只要大营那边的人看到,一定会及时救援。”好吧,她暂时无视这荒郊野岭的不受人关注的因素,也期待着那暗号真能在他们安全时被人发现。现在,他们当中最有发言权的梅天都沉默了,她就算有反对意见也必须得保留。

    马车一路电波摇晃,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个勉强算得上是寨子的地方。

    远天里几个土筑的屋子连成一线,每隔五六百步的距离守着一个手拿长刀的站岗士兵。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

    领头的那个流寇一下停住马,向一边的小兵招了招手,那人马上过去回了几句,隐约好像在说什么大哥早上下山,暂时还没回来的话。那领头的坐在马上点点头,曲折半条腿,横在马上,伸手揪了揪自己那簇小山羊的胡子。然后向后边招招手,于是慕堇年他们一行人就被带到意见独立的屋子,给锁了起来。

    这回,她总算是见识到了传闻中的绑架,心中五味杂陈,这样一颠簸着,肚子也给饿空了。不过显然,那群强盗没有要给他们送吃食的觉悟。身为大家闺秀,也总不能叫她出去向那群呛门们要吃食吧?于是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咬着牙齿忍着。

    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木门吱呀地开合声吵醒了刚睡沉的她,睁开眼,发现窗子外边的天早已黑尽了。

    进来了两三个人,走过来把他们提了起来。慕堇年开始有些站立不稳,动了动,发现双手双脚仍像之前一样被捆得结结实实,顿时有些虎落平阳的味道。

    他们一路被人带到一个相对华丽的屋子。里面灯火璀璨,竟格外的明亮。

    好像是什么寨主要召见他们。慕堇年已经在心里把那寨主满脸络腮胡的凶神恶煞的样子温习了好几遍,琢磨着要怎么开口才不至于得罪了那魔王。半天后,一阵人影晃动后,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大哥,刚刚在路上顺手带回来的,二当家的瞧着他们不像本地人,也许是什么势力的,也就给带了回来。”

    然后,一阵沉默过去,就在慕堇年心中忐忑的时候,又一个声音说:“弄起来。”

    马上从旁边过来几个人,拎小鸡一般将她提了起来。一抬头,向上边望去,首座上不耐烦地歪着一个人,一身干练的黑衣劲装,只在腰间围了一块三角形的兽皮做装饰。她眨眨眼,有些瞠目结舌。

    那堂上的人见他们望过来,修长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小山丘。他的脚一蹬,面前的沓子就飞了出气,旁边的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哪里弄来这么些小白脸?!”

    慕堇年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如果她没估计错,此刻发着脾气骂人小白脸的家伙就是他们口中的大哥,也就是土匪头子。可她的眼睛也清清楚楚地看到,坐在上面的那个劲装男子,似乎更像是一个小白脸。

    心心中土匪老大的形象被此人完全颠覆,慕堇年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不过显然不怎么愉快。如今的民生改善了,连土匪们都敢时髦了,选个大哥跟搞选美比赛似的,就那单薄的身子,白净的脸,能威慑到人她才觉得滑天下之大稽。亏地下那帮喽啰还对他低眉顺眼的。

    也许是将她脸上的不服气看在了眼里,那人眼睛一转,皱着眉头看她:“你,过来。”

    慕堇年犹豫着,倒是田世忍不住上前挡在了她面前:“有什么事找我好了。不要为难我家公子。”

    哪知道最上面的那个人鼻子一哼,高高束起的长发滑落至胸前:“公子?我看不见得吧!我以为,却是哪家顽皮的小姐。”

    田世气的发抖,只张着嘴狡辩:“你休得胡说!”

    “哦?是么?”那男人一脸轻蔑地抬起头,下巴朝旁边扬了扬,马上,便从旁边站出来一个彪形大汉。一脸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

    慕堇年心里一紧,担心他哪根神经不对叫人来给自己验身,按他这样,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或许还有更狠的也不一定,马上上前一步,说:“大侠好眼力,女儿家出门在外不方便,于是换了个简易男装,没有要故意欺瞒的意思。”

    田世看她这样,气的脸直发白,可是又实在没有办法证明她不是女子。只好将头偏向一边,再不看她。

    那男人看着她,狭长的狐狸眼眯了眯:“如此甚好,寨子里正好缺一个当家主母……”

    慕堇年惊讶得说不出话,就知道这男人会来这招!

    “不如,就将你……许配给我们的二当家吧!”说完还伸手指了指另一把椅子上的山羊胡子,正是刚刚抓他们来的那个小眼睛大汉。

    这回震惊的可不止是慕堇年了,一旁的田世、梅天都睁大了眼。就连在场的原本山寨里面的人,包括被点名在内的山羊胡,都一脸惊讶地张大嘴巴,直愣愣地望着那可恶的男人,一脸不可置信。

    本来他们方才还偷着乐了一回,这二世祖爷爷终于良心发现要找媳妇了。真是上天有眼呀!他们方才只差没跪下来给慕堇年磕头了,万分感激她救尔等于水深火热之中。哪知道,他随手一指,竟要将她指给二当家!

    这下不止慕堇年不干了,场上的诸位兄弟马上哭鼻子抹眼睛,那方才气势汹汹的二当家飞快地滚下椅子,趴在地上扯着嗓子去揪男人的裤腿:“大哥使不得呀,千万使不得呀~你要这样,可叫我以后怎么活呀,我家里还有一头母老虎瞪着个眼睛呐!她要知道了,非得剥我几层皮呀。大哥你看在我死心塌地跟着你的面子上,好歹给我留条活路呀!”

    慕堇年一行人顿时绝倒!原来是气势全是个纸老虎,估计田世此刻悔得牙都要要了,早知如此,当初他就是拼着命也要冲出一条血路来。哪里要来受这等窝囊气,连带着肚子也饿扁了。

    那男人不耐烦地拿脚踢了踢他:“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样子,叫人看了笑话。”

    那所谓山羊胡子二当家被踢开后又不依不饶地爬上去:“大哥呀,小弟从没想过要纳妾呀,你千万收回成命。不然小弟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说完还抬起头去假惺惺的找柱子。慕堇年看着他做戏,难为那帮小弟跟着担心,马上蜂拥前去把他拽住。

    那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了:“那要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人是你弄回来的,我懒得管。”

    那山羊胡子呃得一声止住嚎,望了一眼那男人,再回过头凶狠地瞪了慕堇年一眼:“你们几个,把钱财留下,然后在这里做三天苦工后就可以下山了。”

    慕堇年暗暗叫苦,田世却脸有不甘地反驳:“钱财我们可以留下,只是三天苦工却是没有时间做了。”

    那山羊胡子气的胡子一歪:“我做主还是你做主?”

    慕堇年马上讨好地说:“这位大哥,我本是京城来的女子,此次前来,原是寻夫。小女子和夫君失散,前段时间听闻夫君下落,马上前来于此,实在迫于时间紧张,还忘大哥您行行好,早点叫我们下山,找到夫君后,一定前来上门拜谢。”

    那山羊胡子被她一口一个大哥叫的得意忘形,差点就要点头了,那上边的男人却一口反驳:“不行!一听你就在胡扯。不做满三天不准下山。”

    无赖,老大开口她就算再有理由也不成了,只好留在山上,走一步算一步,只但愿他们守约三天后真的放他们走,实在不行,若是虞之衍那边的人能尽快找到他们也不错。

    于是,就这样慕堇年把身上所有携带的首饰珠宝都交了出去,原本所剩无几的银票也都给收了。当然,她不会平白给人欺负,在贴身的内衣口袋中,还有几张一直没舍得拿出来的大面值银票,想到这里,心里的不愉也消了大半。

    只有田世,是怨声最重的那个,想他堂堂月卫,双手只拿过刀和箭,怎么能如此降低品味去做粗活。倒是梅天,一声不吭地埋头做事,连带着慕堇年的那份也一起包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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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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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这三天里慕堇年他们再也没见过那男人。好在山羊胡子二当家也守信,三天一满,立马就派人将他们送下了山。

    经这么一耽搁,已经快要到月尾了,慕堇年一行人只好加快了车程。

    终于,三天后,他们来到了楚军大营。大大的衍字旗帜在风中飘扬。极目望去,只能看到一个个白色的帐篷。就像是刚出笼的包子,洒在碧绿的草地上。

    连日来,被赶路所劳累的心,像是一下子找到归属。想见那个人的欲望也越发强烈起来。然而,刚把她交到一个营长的手中后,梅天和田世就告辞回京了。慕堇年本想留他们见到虞之衍再说,可两人一再坚持。她想了想,东宫一下子离了两位主子,很多事都还需要打点,也就没再挽留。她突然想起两人离开时的一幕,都郑重地单膝点地,留了声保重,然后便快马驾出了草原。

    这一路走来,她对他们不是没有感激的。从三人行的队伍中一下子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

    在她的要求下,营长在日落前就领着三个人送她启程了。为了方便,慕堇年仍旧一身军营男装,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在军队这种地方,凭空出来一个女人,是很容易遭人怀疑的。据营长介绍说,这里离虞之衍的大营还有一段距离,如果一路顺畅的话,大概天不亮就会到达主营。慕堇年欣然同意夜行。毕竟他们面临着的,有可能是一场惊天阴谋。虽然她一直在疑惑那个漠北老夫子为何突然放弃追杀她。但她敢肯定,如果他们所说属实,那么在下个月,对方必定会有所动作。早些过去,也可以早点想出对策。

    然而,事情显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晚上,日上种田的时候,路过的大营里却突然燃起了火光,所有人都集中出来集合。正在慕堇年他们一行人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后,他们就被人“请”到了队伍中央。几个士兵押着他们,将他们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慕堇年膝盖一痛,心中委屈得不行。

    倒是营长比较镇定。在面临众人审问时,冷静地解释说:“各位请听我说,我是二十四营的营长刘莹,此次出行前往主营有大事相报!”

    坐在上位的那个大胡子一脸不信的哼了一句:“方才我营收到刺客袭击,出来便抓到你们,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不是有鬼是什么?你倒好,上下嘴皮子一碰,摇身一变竟成了营长!”

    刘莹一脸无奈,只好继续解释:“我真的是营长,有要事需要禀明太子殿下。”

    “哼!什么时候出了事需要营长亲自前往禀告的?”

    刘莹张口结舌。确实没有这种规定,但也不排除意外情况,就像现在。显然上边那人不愿接受那个意外情况。“来人,先把他们关起来,待事情查明后才行处置!”

    慕堇年一下子慌了,急不择言道:“大胆!”

    在场所有人被她这么一喝唬得一惊。随即马上反应过来:“大胆刺客,绑了还不老实,竟然还对营长大呼小叫。”

    慕堇年真想一巴掌拍死那营长,直着脖子道:“我乃东宫太子妃,此次出行寻找太子乃奉了皇后的口谕,你竟敢拦着,也不怕丢了脑袋。”

    在场所有人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全部哈哈哈大笑起来:“就你还是太子妃?没听说过我国有个女太子呀!忽悠人也找个顺口的理由。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刘莹气的一冲而起,还没说话,就又被两个士兵按倒跪在地上,慕堇年忘过去见他目眦欲裂,悄声道:“你可有身份牌?”刘莹一愣,随后泄气地把头垂下:“出行匆忙,没料到会被自己人抓起来。”

    不用说,慕堇年已经知道,靠他是不行的了。索性自己站起来,旁边两个人见此要来按她,被她一把甩开了去,然后她抬起一只手,迅速地拉开盘着的发髻,顿时,三千青丝如瀑般滑了下来,看得周围的人倒吸了一口气。这下就连最上边的营长也呆了,愣愣地说:“竟还真是个美人。”

    慕堇年闻言一怒,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营长,你最好为你将出口的话做出要付代价的打算,否则,可要仔细你头上的那颗东西,能不能保全到下月。”

    美人再美,也无法让一个彪悍平白无故地给威胁,很快,那营长便瞪着眼:“你也最好为你的话做好付代价的准备,这可是军营,这儿的每个人都是缺了很久女人的,你要再口出狂言,休怪他们不懂得怜香惜玉。”

    慕堇年是真的被这个无知莽夫给气到了,神念一转,突然想起出宫的腰牌,马上伸手从袖子里掏了出来,一把向地上扔去:“虽然我没什么可证明身份的腰牌,但这个你可看仔细了,东宫的标志你总不会陌生吧。”

    一个士兵马上将牌子捡起来递给那莽夫营长。他皱了皱眉,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神色闪了闪,半天无法做出决定。如果真是东宫出来的,那他刚刚说的话,可真是大不敬了。旁边的一个兵慢慢地将头靠了过来,在他耳边轻轻说:“营长,若真是东宫的,那我们就完了。您看……”

    慕堇年看他们嘀咕,心中一紧,这奴才,好大的胆子,听他那意思,难不成是想将他们灭口?这荒郊野岭的,若他们真有这打算,可实在不难办到。一念间,指甲深深的陷进了掌心,细密的汗渐渐渗出,濡湿了她的整个手掌。

    那营长眼睛暗了暗,最后终于还是摇摇头,将牌子递给旁边的人:“若姑娘真是东宫的,那方才算是本营长不敬了,只是,这兵荒马乱的,要混进一个奸细,东宫的牌子也并不那么难弄到。”

    慕堇年刚刚悄悄放下的心此刻又掉了起来。算这营长还没完全糊涂,知道此刻慢慢示好,就算以后证明她的身份,他也可以以身份不明来逃脱,何况他还只是说了不敬的话,并没有付诸行动,况且能作证的人也不多,慕堇年更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但方才那个给他耳语的士兵,就是真的罪不容诛了。

    “在真相还未察明前,还是请各位在这里过上一夜吧。”慕堇年手越收越紧,心里也渐渐着急起来,不说别的,刚才已经有人对他们动了杀念,若她在这过一夜相安无事还好,要真有什么个意外,他们完全可以将责任推给刺客。

    可是现在,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才脱困,正着急间,外边进来一个士兵,拖长了声音道:“报~”

    “什么事?”

    “主营来人了。是太子的亲信。”

    那营长一听,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方才出馊主意的那个更是吓得腿打颤。

    “快……快,有请~”

    “不用了。”一个人从外边撩开帘子进来,慕堇年看了一眼,并不是她认识的人,心里正犹豫着是否要相信,那人却一弯腰跪在她面前:“别江叩见太子妃。”

    慕堇年看了看他,挥手道:“起来吧。”

    男人长得一脸桃花相,最是会勾搭女人的那种,偏偏还无限风流地摇着一把玉骨折扇。慕堇年一看就觉得此人极不可靠。可别江这个名字她却不止一次听到慕青云提起。太子的幕僚,才气与花名同样惊才绝艳。

    “太子妃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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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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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慕堇年笑笑:“本宫只是在想,别公子来得可真是及时。”

    别江一把打开折扇,无限风流地摇了摇:“哦?别江以为,难道太子妃更希望别江在太子妃被此帮莽夫关起来后才进来?”这话一出,变脸的不止是慕堇年了,那所谓营长和歹兵,此刻早已吓得面无血色。

    “营……营长,此人……此人来历不明,说不定……说不定是什么歹人冒……冒充的……呢?”方才那个建议将慕堇年杀人灭口的小兵,此刻仍然心无悔改,竟还想着如何浑水摸鱼。慕堇年气的不轻。

    然而,方才那句建议分明也让别江听到了,他摇着折扇的姿势仍旧风度翩翩,只是那眼神,已经很明显地降温好几度。那营长见他眼神冰冷地看过来,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拍了一下那小兵的头:“死犊子!你想死也别拖老子下水!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公子腰间挂的什么!”

    那士兵惊醒地抬头,愣愣地抬头望过去。别江腰际挂着一枚通体碧玉的腰佩,中间隐约可见一个简写的“衍”字。终于一声惊呼后头狠狠地磕到地上:“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奴才狗眼不识泰山。还望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

    别江并没做声,只笑着看向慕堇年:“太子妃以为如何?”

    想到此人三番两次出歹计,心思阴险可见一斑,不由心头一怒:“若我军大营还留着这么眼界不明的小人,哪天敌人攻上门来,说不定还会热烈相迎奉为上宾。”

    “别江明白了。”他双手一鞠,对后边勾勾手道:“来人,将此人押下去,军棍一百。”

    那人一听马上眼泪鼻涕横流:“饶命呀!大人,大人救我。”见别江偏过头,他不禁将求救的眼光望向一边的营长,“大人,看在小人跟您这么多年的份上一定要救我呀。”慕堇年毕竟不明军纪,若她知道这一百军棍无异于下了死刑,不知道心里会作何想。

    然而,还没等那营长开口,别江又挥挥手:“此人也一并拖下去,军责二十,另外撤去营长一职。”

    就这样,一晚上的风波总算平静了下去。慕堇年没在这多做逗留,就踏上了他们临时弄来的简易马车,一路向主营赶去。

    车窗外月色如练,草原上的夜晚总是宁静而空旷的。

    慕堇年没问别江接下来那个营会做何处置,想必他早有安排,出来的时候,慕堇年见他将同自己随行而来的两个人留在了此地。应该是会妥善处理的。

    想着马上就要见到的某人,不知怎么的,心竟莫名地跳得厉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更怯?

    她笑笑,不愿再多想,便闭了眼,等待天明的到来。

    慕堇年是在一阵震天的演练声中惊醒的。马车仍旧在摇晃,她掀开车帘,远远地只能看到一点一点的人影在晃动,密密麻麻。

    她转过头,看向一边含笑摇扇的别江:“可是到了?”

    “快了。”  

    帘外人群的距离越拉越近,直到能清楚看清演练士兵的每个动作后,马车才慢慢地停在了一个空地。下车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慕堇年心里升起一股犹豫。就这样出去了?

    帘外别江伸出一只手,说:“请太子妃下车。”

    望着他修长干净的手,慕堇年一时没好意思搭上去。于是自己掀开帘子跳了下去。别江看她动作,先是有些惊讶,然后便收回手,嘴角含笑地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还没等别江开口,她已经远远的看到了那个人。一身紧身玄色劲装,裁剪得极其完美的做工将他颀长而笔直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一改往日的清冷疏离,徒增了一股杀伐与干练。

    他似乎还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正微偏着头,和旁边的一个将士在讨论着什么。慕堇年就这样看着他,一动不动。垂在身旁的手越收越紧。一边,别江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冲那边道:“阿衍,阿衍!我给你老婆带来了!”

    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唤,在场中慢慢地回荡开来。慕堇年的脸也在众人慢慢地回头中节节升温。那人终于回过头,冷清的眸子望过来,似乎有那么一瞬的震诧,然后便久久的望着,直到慕堇年一步一步地朝那边走去。

    她走得很慢,似乎每一步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味道。阳光出来了,有些刺眼,以至于前边的身影都有些模糊。她想着要不要加快下脚步,众人的视线那么热辣,满场寂静无声。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那么有力,大声。路似乎有一点长,阳光太刺眼。她走了几步就停在了那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留在她身上,见她停下来,都有些不解,然后有些人开始去看虞之衍。

    他仍旧站在那里,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直到她终于下定决心,朝他跑去。那清冷寂静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光被点亮了。

    慕堇年在他面前停下,抬头望着他,悄声说:“你不抱我一下吗?”

    可是,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却马上伸手环住他的腰,感觉他似乎僵了一下,比她想象中的要瘦,却很结实。半响,他终于有所动作,转过头冲后边吼:“集中注意力,继续练习!”然后在一群人的戚戚声中伸手揽住了她。

    那群士兵将不满与兴奋全部化为热血,呼号的声音马上大得震天。她在他怀里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不时还有几个人偷偷瞟来几眼,这种场面可是千年难得一见,那是太子呀!太子呀!万年冰山呀!

    回到帐篷后她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换了一套宽松点的衣服,湿湿的头发被她慢慢地绞干,然后随意地搭在肩上,长长的直落腰际。

    出来时虞之衍已经叫人备好了饭菜,虽时间匆忙,可很显然,厨子下了不少功夫,在军营这种地方竟然做出三菜两汤的菜色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虞之衍:“好像太隆重了一点。”

    “这是他们的一番心意。”

    慕堇年点点头:“你不吃吗?”

    “我已经用过了。”

    “可是这么多,我一定是吃不完的,会浪费。”

    “尽量就好,吃不完也没关系。”

    “那以后还是不要另外开小灶了。来的路上我可是啃了半个月的干粮过来的。”说完笑了笑,漆黑的瞳仁亮亮的,丝毫没有抱怨,只有无尽的轻松,以及如释重负。

    吃完饭后慕堇年一直呆在帐篷里,虞之衍只留了一会儿就出去了,知道天黑尽才又进来。看着她斜斜地靠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的样子,突然有一刻的怔愣。正准备转身出去,慕堇年却已经睁开了眼睛:“你回来啦?”

    他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慕堇年打量了一下四周:“晚上我要住哪里?”

    “如今已经没有多余的帐篷了,你就住这里,我去和别江挤。”

    她有些不赞同地摇头:“怎么能因为我就去委屈别人呢!不如这样吧,你这里反正很大,明天叫人来隔出一个帘子就好了。”

    他想了想:“你不会……”

    “虞之衍。”她打断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们已经成亲了,这里原本也是你的帐篷,如果为了我你搬出去和别人住,别人也不会赞同的。”

    他站起身:“我叫他们多拿一床被子进来。”

    慕堇年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也渐渐平定下来。

    等到所有都忙完以后。慕堇年止住了他要打地铺的动作,他有旧疾,草原的夜晚又凉,她不放心他睡地上,然而,他又绝对不会让她睡地上。虞之衍不解地望着她。“同彼之心。”

    然后虞之衍便没再坚持,两人躺在不算太宽敞的床上,一人一条被子,中间像隔着楚汉河界似的。虽然都是她要求的,可要真的叫她和他同床共枕,心里还是会有一些紧张的,夜静得有些发慌,慕堇年睁着眼睛,知道他也一定还没睡着。

    “虞之衍。”

    “嗯。”

    “……”

    “虞之衍……”

    他不解地偏过头,慕堇年想了想,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转身面对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他没说话,她将头凑过去,用极轻的声音说:“虞之衍,我听到有人要害你。”

    他目光如墨般深沉,却只是微微暗了暗,并没有太多惊讶。“你不相信我吗?”

    “我知道。”他淡淡地开口。

    慕堇年却惊讶了:“你知道?十五日,虎牙沟,有人要故意把你的轻骑引进去,内外交困,周围将有三万精兵埋伏,只为……只为……取你性命。”

    他沉默了半响,似是叹息了一声:“你从哪里听来这些的?”

    慕堇年只好将那天在地洞里发生的一切如实相告。最后心中还是有一些疑惑未解:“可是这些是你出征后才发生的,你怎么就知道有人要害你呢?”

    他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本来我出征就是他们的一步棋。我朝有人勾结外敌。可是我必须出来,否则就无法弄清那些疑问。”

    慕堇年似一下子想到什么,抓住他的胳膊问:“这么说,上次边境告急,是你故意而为?”

    虞之衍没做声,只问了一句:“那女子和漠北的那个老头,你可见到了?”

    慕堇年摇摇头:“不过,那女人的声音我似乎在哪儿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倒是那老头,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苍老,我在地道的时候就听到他一直在叹息。后来掉进鳄鱼潭以后,不知怎么的,那老头就没再出现了。”

    虞之衍皱了皱眉,半天后低低地说了一声:“我会小心的。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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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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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第二日,慕堇年是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的。

    等她睁开眼时,偌大的帐篷里早已经空无一人。虞之衍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出去了。她简单地进行了一下洗漱。看到前边的矮桌上留有他叫人预备的饭菜,微微的笑了笑。

    不算什么丰盛的菜色,她却吃的心满意足。

    身上仍是穿的前一天换上的过于宽大的男士衣袍。她带的衣服本就不多,有些还在落在了山上的马车上。突然,她心念一动,找来一根同色的带子在腰间系好。独自摸索着向营中的司衣处走去。

    一路上,除了几个放哨的守卫外,她几乎没再看到其他多余的人,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活动,都出去准备了。

    随口问了几个哨兵,她来到一处由几个帐篷连成排的营地外。从外面依稀可以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忙碌的。她走到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帐篷外,掀了帘子进去。见是几个年过三旬的妇人,她们略带些粗糙的手在一块块布上灵活地翻飞,熟稔自然,心中自有经纬。

    她小心避开地上的一些布头,走过去,对着坐在离帘子不远处的一个稍微年轻点的妇人,弯腰问道:“这位大姐,可是在为士兵缝新衣?”

    那妇人听到声响抬起了头,飞快地望了她一眼,一瞬间,眼睛里的神色变了几变,闪过一丝惊讶,一分疑惑。大概是又觉得,能进来这里的应该不会是外人,才慢慢点了点头,说:“马上立夏了,我们赶着给将士们裁一些单薄的衣服训练穿。”

    慕堇年看着她手中已经半成的衣服,点点头,又说:“那将军们的呢?也是一起的吗?” 

    “是一起的,不过将军们的尺码都在黄班长那里。”说完她抬起一只手指了指,慕堇年顺着她的方向望过去,是一个年级稍大一些的妇人,穿着蓝布衫子,头上还裹着一块方巾。“所以将军们的衣服,都是黄班长在管。”

    说完又看了慕堇年一眼,只觉得这女人眉眼明媚,极其好看,大概是哪个将军的内人,想到这里,态度马上变得恭敬了几分,试探地问道:“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慕堇年笑了笑,红唇白齿格外明艳:“我是前些天专门过来伺候将军的,现在无事,正好也会一些女红,所以来看看,能不能帮一些忙。”

    那妇人一听,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更加不敢再怠慢一分,马上开口阻拦:“姑娘快别这么说,这些活我们做着就好了,哪能劳烦姑娘亲自动手?!”

    这话一出来,周围另外几个妇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无不一脸疑问探究地看过来。

    慕堇年见她一脸紧张,连忙摇手解释:“我也是闲着无事,再说,自己做做,也算是练练手罢了。大姐您就教教我如何裁衣吧。”

    那妇人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考虑了一会儿,也没再拒绝,只叫她先在一旁看着,自己又重新拿出一块完整的布,从剪裁到缝合,一步步做的耐心而缓慢。慕堇年认真地看着,一边比划,一边默默地在心里记了下来,偶尔还会拿一些布头来实践一下。

    就这样,虞之衍白天忙他的军务,慕堇年每天起床后就跑来这边,跟着妇人学手艺,连续呆了五六天后,两件卖相不错的衣服出炉,就连那黄班长看了都忍不住夸了她几句。高兴之余,抄了几分将领们的尺寸,再另要了几匹玄布,针线,便自行回帐篷去琢磨了。

    她向门外的哨兵要了几张纸,用笔在上面勾勒出大概的样子,然后便开始了自己的制衣事业。日子也过得甚是充裕。

    不过,另她担心的是,她已经整整三天没有看到虞之衍的身影了,若不是每日早上桌上备好的早餐,她差点就要以为虞之衍已经好几天没回帐篷了。军营里大都是男性,若不是虞之衍,其他人是不敢擅自进来的,尤其是在她住进来后。

    所以午饭的时间,都是她吩咐后,才有人将备好的食物端进来。

    自那日后,别江也变得神出鬼没的,整天没个影儿。整个军营,她有心想找人打听也没有机会。

    不知不觉,一天又过去了。还是没有虞之衍的身影。她却暂时还没有睡意,就随手拿了本兵法书慢慢翻着。

    月上中天。

    虞之衍进来的时候便只看到了那人歪在椅子上的身影。宽大的衣袖垂落,露出一截玉白的手肘,支着脑袋,正在打瞌睡。另外一只胳膊无力地搭在腿上,手中还捏着一本书页卷了边的兵法。

    他有意地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绕过腿弯,微微一使力,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大大的帐篷里早就专门叫人支起了一个小空间,用厚重的帘子隔着,平时都是掩着的。那是她的私人空间。

    他抱着她走过去,勾起一条腿,轻轻地将帘子挑开,正准备走进去,怀中的人却突然动了动。软软的发轻轻擦过他的脖子,有丝绸般微凉的触感。他偏过头,正撞进她刚刚睁开的眼睛里。黑黑的瞳仁里满是刚睡醒的惺忪。

    慕堇年睁着迷茫的眼看了几秒钟,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正准备闭眼,突然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唇角,才一下惊醒,满是惊异地问:“你回来了?”

    他看着她满脸的不可思议,想着她是有多天没见到自己的身影了,于是点点头,轻声开口:“进去睡吧,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她突然伸出手环上他的颈,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有东西要给你。”

    “明天吧,现在不早了。”

    她一下子固执起来:“明天你又没影儿了,还是现在给你吧,再说……快月中了,你可能……会更忙了吧。”

    他默了默,看她不肯松懈丝毫的坚持,终于没再说话,只是弯了腰,轻轻将她放到地上。

    一阵无力感自小腿蔓延向上,慕堇年揉了揉早已发麻的腿,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从脚底传来尖锐的痛感,像是无数细密的针扎的触感,酸痛得她狠狠地抽了几口气。虞之衍看着,伸出了一半的手最后还是收了回来,看她慢慢走到属于她的小空间里,拿出一个方巾,厚厚的一叠,也不知装的什么。

    “这是我这些天无事的时候做的,算是打发时间,按着黄班长给的尺寸,应该能穿。”说着,从打开的包袱里边拿出一件玄色的紧身男装来。

    胸襟和袖口的地方还特意用白线勾了一层半指宽的镶边,中间绣着几朵飘渺的祥云,虽是一般的料子,不比宫里常用的丝绸,也没有银线,可就这么看着,却硬生出几分华贵的感觉出来。虞之衍见了,半天没说一句话。

    慕堇年忍住腿上的麻意,将衣服搁在榻上,转过身道:“现在很晚了,我先放这里,你明早再试试吧,这个点了,你的休息时间肯定不够,所以……我先去睡了。”

    “堇年。”他突然叫住她,本已转身的慕堇年突然定住了脚步,这是他,第一次称呼她的名字。“谢谢。”

    她回过神,弯着嘴突然笑得开怀:“我反正是闲着,这本来就是我所擅长的。更何况,你是我的夫,能为你做点什么,我会很高兴。”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笑,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她,以她的身份,这些事,根本毋须她操心,她是太子妃,应该有她自己该享有的荣华富贵。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处处替他担着心。

    “这件呢你先穿着看,合适的话我再做一些给别江他们,免得人家说你享特权。”她轻轻地笑着,本来就是打算好了的,他手下就有三个谋士,再加上副将军等等,都是军政要人,她都打算每人送一套。也算是代表东宫给他们的一些安慰罢了。

    他突然走近她,站定,认真地开口:“我是说,你不必做这些,你是太子妃。有这份心就够了,不必放下身段去做这种事。军营不会亏待他们。”

    “我知道。可是这是我的心意。司衣处的人手本就不多,他们还要为那么多将士赶制衣服。特别是你们这些领军的,人家都是按照备好了的尺寸裁剪,更是不会丝毫马虎的,你想,若是在本就紧张的时间中还要抽空还替你们小心,那本就不够的时间岂不是更紧张了?”

    “那也会有专人负责,历来如此,人手都是够的。”

    “我知道。”慕堇年急了,“可是,像我,做这么一件就花去了三天的时间,大家对你们的都是格外小心谨慎的,如果我能减去他们的负担,那么那些大姐们就能更快地将衣服赶制出来。”她一口气说完,可是虞之衍还是一脸不赞同的意思,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好自作主张道,将他推出外间:“你就不要管这些了,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更何况我闲着也是无聊,这都是小事,我能把它做好,你要相信我。”

    他看着她,知道自己一时半会还说服不了她的任性,加之几天来的睡眠不足,此刻倦意已经上来了,也就不再和她计较。

    只要忙过这段日子,就好了。
来源于溪谷原创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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