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缝中求煌》(2014-04-12,152L)by荏苒春秋-A级授权_派派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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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凤凰缝中求煌》(2014-04-12,152L)by荏苒春秋-A级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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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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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夹缝 深陷夹缝  第十六章  福祸两生花,并蒂互不知。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3-22 15:45字数(3574)
    早朝初下,末叶端着茶杯看着里边的叶尖儿沿着碗边缓缓飘动。

    慕卿便静静坐在殿下,气氛一时紧绷,末叶听着外边的更声不由得嗔怪子拂动作慢。

    慕卿倒是不以为意,手下的折子飞快的翻阅。她蹙眉,却不知这种沉默到底是好是坏了。

    忽而范阳在末叶耳畔耳语一番,末叶当即放下手中的折子,即时宝衣走进来,抬头神色颇有些冷淡道,“左相来了。”

    末叶顿了顿终究放下墨笔,真是赶巧不赶早,“一会儿再说。”便起身离开。

    慕卿抬头,视线几乎一瞬绞触到一起,眸色如潭,恍如上古的美玉偷着冰凉与抗拒的冷冽。子拂进来,轮椅的轴承“吱”的一声响,末叶一惊抬眼便见子拂探寻的目光,一时慌乱便别来头进了内殿。

    子拂回手拍拍椅背,“谢宝衣姑娘,就到这里罢。”

    宝衣面上一红,手指立刻送来轮椅缩回袖子急匆匆的就跑到殿外去。

    子拂不由问到,“宝衣姑娘不是陛下的贴身侍女吗,怎么却到外边去了?”

    泊浅目视前方,眸中神色无波,只定定得闲着不应声。倒是慕卿轻笑了一声,“女子嘛,千百面孔换自如。”

    末叶出来正听着这话,脚下一顿,回身嘱咐靖绍,“孤许你可不过问裁查府,一有消息无论何时,随时可来空绝殿。”靖绍一顿,“是。”

    末叶挑起帘子眼角的冷意历时褪下,坐回高榻上。

    子拂翻着折子,缓缓道,“于河道一事,百姓们似乎颇有微词。”

    末叶一笑,“不必是百姓,现今朝上没有微词的也少。”

    子拂摇首,“陛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臣子可一时不当意,百姓却不可。”

    末叶蹙眉,“孤也愿得快,只是朝上那些个所谓的老臣,埋汰话说的溜,一个法子也没有,现今看来,留他们却也没什么用了。”

    两人不由得暗暗心惊,慕卿缓缓道,“老臣自有老臣的好处,一朝之上不能无老臣。”

    末叶看他一眼,一时间气氛便又回到零点,子拂道,“本是说着好好的河道,怎么扯上老臣了?臣看不如再多加拍些士兵。”

    末叶回神,“士兵再多却也变不了土质的问题,却不去改改土质。”末叶忽而眼前一亮,“召集所有花木师傅,半个月,给孤想出法子。”

    子拂释然而笑,落笔如风,“陛下聪慧。”

    两人一应一答,对应如流。慕卿握着笔的手,不禁泛起青白。


    傍晚,三人诚然要比一个人快的多,末叶取下簪花,却缠住发丝,一只手帮她小心的取下来,没有揪痛发丝,没有损坏簪花。末叶一笑,“不同孤置气了?”

    宝衣在铜镜里看她,“今儿晚上真闷。”

    末叶莹莹一笑,“哦?孤倒是觉得很好。”

    却听到宝衣却是有意无意的说,“却不知今晚谁来辗转,谁无眠了。”

    末叶面上笑意赫然顿在唇边,谁来辗转,谁无眠。

    宝衣没瞧见她的面色,只看她扭头回了床榻再不出一言,心中解气大块。

    宝衣从内殿出来,便见泊浅靠在外殿,“陛下已经睡下了,你可以回偏殿了。”

    泊浅瞧她一眼,眼中暗无波澜,却叫她有些慌乱,泊浅便就那般瞟了她一眼就走了,倒让宝衣自作多情了一把。不由得暗叹,这就像若有若无的闻见肉香,却不给吃的别扭感觉,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宝衣暗暗磨了会儿牙。

    慕卿于床上辗转反侧,终而做起身来,发丝未束落下来平添了白日里没有的温顺,眸色如墨,叫人在深夜里看不出他眼底深藏的神色。

    末叶却相反的睡的很快,梦见从前,回忆清晰于己也分不清真假,只觉得似梦似幻,他在城门下,眸中赫然露出怒意,末叶细看那神色,他却在那一瞬间抬眸,视线焦灼,她感到他的眸瞬间冰冷。脚下一顿向后退去,谁知却坠相深渊,她看到,他视线冰冷的看她坠落,眸中甚至有了快意。赫然惊醒,分不清眼前虚实,末叶在心底千百遍告诉自己,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他的慕家,人世歧途已经将他们的关系逼的曲折,她坠落时的冷眼相视,一幕幕叠加在脑海里,末叶捂住额头,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不知何时这头痛的毛病甩不掉了。

    这一夜,谁入了她的梦,谁失了他眠。苦然于梦也不得安顺。

    在末叶半卧着,鼻下袅袅香炉平生。末叶缓缓睁开眼睛,便见庞泷笑嘻嘻的坐在一旁。

    “你胆子愈发大了,孤的寝殿也敢进?”声音暗,饶有几分慵懒。

    庞泷自顾自的倒杯茶,“果真是佐政大臣有些用处,陛下也能偷得半日浮闲?”

    末叶撑起身子,一绺散发落下来。正巧着,宝衣进来,“主子,右相有事请见。”

    好巧不巧,挑起一角盖帘下,慕卿一双明眸而视。末叶心下无由来得咯噔一声。

    宝衣慌忙将帘子落下,末叶窥镜打理梳妆,眸色微垂,“往少后进内殿。”

    庞泷两手举到齐眉,耸耸肩。末叶无暇顾及,挑帘而出。

    慕卿垂视于地,“拜见陛下,臣来的不是时候扰了您的雅兴,臣之罪。”

    末叶面色一沉,眸色历时冷下去,“右相笑言了,何事请见。”

    “臣翻阅古卷,我国有奇树,名为胶树,若混入或许能改变土质。”

    末叶蹙眉,“胶树必要整棵运送过去,”抬笔飞速书写下一封信,“你凭此书可调遣一批军队。”

    慕卿接过书信,便离开,不做丝毫停留,恍若决绝。空绝殿中赫然安静,末叶一时痴愣,半晌一抹苦涩不经意盘上心头。

    从前为高坛之巅,不知牵思,不知何时,却已坠云间。

    庞泷现在末叶身后,不禁开口问道,“陛下对如今与右相的关系感到不适?”

    末叶恍然,庞泷又问,“陛下,可感到愧疚?”

    眸中的神色一顿,刹那清醒般,流连尽散,冷意漫上瞳眸,“不曾。”

    庞泷一笑释然,昌逸能于皇位,不仅靠于机遇胆识。她于往常女子不同,于权势,她认的极清,只要微微提点,情长不过虚缈。

    末叶凝视着正门,“孤虽如今扣着所有兵权,左右两相手中不可能没有重权,如不安置好,兵权迟早还要回到两相手中。”

    庞泷问,“那岂不功亏一篑。”

    末叶眸色渐冷,“东篱不正是最好的人选。”

    “如今时局不稳,您不是不让他回宫?”

    “朝上有孤一日,时局便不稳一日。东篱如孤,统禁局既已打草惊蛇,若不让东篱自己现身,他们永远找不到他。”

    庞泷沉思半晌,赫然醒悟,“陛下万万不可由自己做饵,万来引来的不是皇子而贼人,岂不是涉险于己,还是且等统禁罢。”

    “孤等了这么久!分理兵权的事情拖不得,过不了几日,若是群臣皆上奏,便不好打理了。”

    看着末叶蹙起的眉梢,庞泷问,“陛下在忧心什么?”

    “要让东篱知道孤如今十分安稳,必要得足够的时间,可是如今朝中的大臣如虎豹,哪里有时间可耽搁。”

    庞泷赫然想到近日来大臣一直提的南州旱灾,“不如陛下借南州的由子出宫巡游,便有足够的时间,只是宫中空虚,必然要有万全的准备。”

    末叶略一沉顿,暗叹好快的思路,略略点头。

    朝上,末叶话音未落,便已是群臣议论。嗡鸣声叫末叶头晕。子拂未动微蹙起双眉,慕卿轻咳一声,朝上便三三两两安静下来。

    慕卿道,“陛下,臣以为陛下新帝登基,如今委实不是出巡的好时机。”

    末叶不语,子拂便道,“臣却认为,不少百姓对河道一事积郁,对陛下不满,如若陛下亲临,定能显陛下重视,得获民心,未尝不可。”

    左右两相,各执己见,群臣难立,末叶缓缓道,“孤一为安抚民心,二为河道进程。孤为南州河道一事财力双输,为何每每噩耗频传,如今右相已施良方,土质再不为借口,便只能是贪官污吏。”贪污两字敏感,一时间朝中寂静。

    末叶顿迟瞥眼环视一番,“若有贪官污吏,而孤不知,便是私串结党,欺君死罪。此事已定,谁若有疑,便第一个查谁!”

    回音于大殿内回眩良久,慕卿欲言又止,但见末叶于金帐后留神于他,便垂眸恭身于侧。

    女帝出巡,此讯一经流出必然惊动全国,许是连临国也会知晓。

    臣子私下不得共事,牟平下朝后追上子拂,“陛下忽然出巡,您可提前知晓?”

    见子拂摇首,牟平如得个宣泄口,眉毛一立,“那您怎能在朝上赞同,陛下如今立位不久便出游,百姓众议也罢了,若为歹人所知该如何是好?”

    子拂苦笑,“你也不是不知,陛下自登机起便对臣子之间暗下勾营结党十分忌讳。如今朝里,谁也受不住查,谁能问,谁又敢问。”

    牟平一时语顿,新帝于群臣间联络尽少,何况如昌逸这等乖张,谁也没有这个资本受的住。

    此时暑气散尽秋风瑟瑟,子拂腿上盖着层月牙白的薄被,十指交错落于上,更衬得他脸色苍白,“我为左相,若是左宗府所出的事,也是我的过错。陛下严苛,都应知着分寸,也才能在朝中立有一席之地。牟大人是老臣了,应当明白。”

    牟平微微一恭身,“是,老臣定全力协助陛下。”

    子拂满意颌首,待轮椅渐远,牟平身边的侍人问到,“您同意女帝出巡,那轿子还去空绝殿吗?”

    牟平缓缓抬首望着深宫上空的骄阳,“还去什么,方才左相大人是在提点我,女帝专政野心勃勃,如若我一再杵逆,”眸眼微眯,眼角皱纹如刻,延展入鬓,“必然以我为由,于朝中掀起腥风血雨。”

    身边的侍卫连连点头,“左相大人言之有理,陛下的习性难以琢磨,大人应当小心才是。”

    牟平摇头,“我为三朝老臣,却叫一个才初儿立的少年提点。她一介女流,却残忍血腥,手刃亲父,残害亲族。允昶啊,真不知是福是祸。”

    侍卫慌忙拉住牟平的衣裳,“大人在这宫里耳目众多,小心才是。”

    是了,身为老臣便应当随时提点,不怕圣命倚老卖老去,可如今他不是壮年之时,为妻儿子女着想。昌逸的性子不拘世间的条条框框,着实叫他也力不从心。牟平忽而想笑,为官多年,却不想是栽在一个女娃娃手里,真不知是不是个讽刺。
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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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夹缝 身陷夹缝  第十七章  不彻底何以立足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3-29 16:38字数(4357)
    水落芭蕉,清脆一声,慕卿俯首于下,“知陛下有话与臣说,特来请见。”

    末叶颌首,端起茶,范阳奉着的银盘上放着一卷案轴。慕卿眸色一变。

    末叶拿起卷轴,摊开一角,冷笑一声,“慕大人好快的速度。”

    慕卿垂目,“陛下所言,慕卿不懂。”

    红袖一荡,卷轴摔落置地,竹简断裂,“孤于殿上说不许阻拦,慕大人便不留名的写这么个玩意儿。”垂目一笑,问向范阳,“从谁身上搜出来的。”

    “一个太监。”

    末叶面露厌恶,“杀了他。”

    范阳愕然,“可,”方想道还没问出谁人指使,又见末叶眸色一凛,叹息一声,“是。”

    末叶直视着他,自慕卿回宫来,末叶很少如此直视他。他于上俯视自己仿佛已成不变,几乎自己也快习惯,“从此孤允昶宫中不得见阉人,一律斩杀不得流放。”可如今,这个习惯要改一改,“那些东西不明立场,长留于宫中必成祸患,或者比佞臣还要恶心。”

    末叶咬紧佞臣二字,他声音依旧,甚至唇角带笑,,“陛下英明。”

    末叶一笑,,“今后也要劳烦慕大人了,”她看着慕卿缓缓抬起头,对上他的眸,末叶弯唇,“出巡,孤去定了。”

    一步成痴,步步错,末叶起身回内殿,回身间,慕卿抬眸,看她红褐的长裙被风挑起垂穗,恍然如水勾勒出的绝世画卷,握不住,留不下,一刹那,便要离去。

    子拂来时,天已擦黑,慕卿的席位却依旧空缺,不由得蹙眉。

    “慕大人协理六部,商量出巡事宜。”

    子拂拿起批改好的卷轴,“慕大人赞同?”

    末叶抬眸,“早朝上众臣同在,无人阻止不就是都赞同了?”

    子拂半晌释然而笑,“是臣多疑了。”

    末叶不语展开手中的奏折,是司马上奏的竹简,论丹南王自成一体对抗女帝的折子,那折子上分毫评论没有,只原述了事实。指腹抚过竹简,可只这些对她就足够知道该如何做了。

    至深夜,子拂将所有折子按着数目放回折架上,“夜已至深,臣告退。”

    末叶合眸轻轻点头,一手撑额恍若十分疲倦,泊浅将一块拭帕递过去。看门楣合上,末叶双眼赫然睁开,泊浅手下一顿。却见末叶瞧他一眼,面上倦惫未褪,眸子里却已经熠熠生辉,“将吏部尚书传来。”

    不出一会儿,一个青衫书生似的人被带进来,末叶驱散所有人。

    子拂自幼饱尝诗书,学富五车,却不及此人身上分毫诗书气息。子拂只叫人感以温文尔雅,骨子里却让人心生敬畏,一席断然隔绝旁人临近。可面前此人,远望便感到那书卷气息,青衫过落处 皆为书生意气,明眸一如霜月见底,恍惚间,竟觉得这幅容颜有着熟悉。

    “吏部尚书,远萍开拜见陛下。”

    远萍开,末叶心中轻喃一遍,便道,“得见吏部尚书,若不知还道是礼部的人来了。”

    他一笑而过,好不在意,“深夜传置不知君有何赐教。”

    “孤闻道司马公子于你甚为交好。”

    远萍开一怔,历时奉拳道,“臣严禀指令,并无私下结交。”

    末叶抿唇,微微勾出笑意,“无妨,司马家为国效力,孤尤感深重。何奈司马御史年事渐高,孤不忍再责以重任,思来想去司马公子——司马辽正当壮年。”

    他眉头微蹙,“可如今朝中并无缺席。”乌丝高擎,双目清澈,心中亦另生一份古怪,他的模样委实眼熟却一时想不出来。

    “前朝林长丰,林将军。”

    “可是林将军未到请辞的年纪,何况他还是您……”他适当支话,点到为止。

    他还是末叶的亲舅舅,林家于朝上唯一可靠的二品武将。末叶清楚的很,林家败落,就是女帝的家族败落,这如何可能?已有不知多少林家人等着通过林长丰登上官臣之位,“自开国,林将军手中并无兵权,亦一直称病,徒留虚席有何用处。”末叶半挑眉梢,不能给林家重立的机会。她坐上皇位,不是为了兴复林家地位。朝上现今的每一个可用的职位都会一如慕卿和司马辽还有以后的东篱,坐上真正可用可靠的人。

    而林家的人,只会叫末叶束手束脚,被朝中的臣子议论。这不是她要的。

    她不会帮林家重生,反而要亲手毁了它,“你为吏部上书,要立刻调兵配官,不得有异议。明日孤会宣告林长丰告病修养,司马辽替为护国大将军,接手处理丹南王起义一事。孤出巡回来,此事必结。”林长丰称病无非也就是告诉末叶,你所做的事与林家无关。末叶唇边扯出丝冷笑,无妨,它既然无用武之地,如今又如绊脚石,不要也罢。

    远萍开道,“是。”

    次日。

    众大臣头痛不已,陛下这几日里出的难题一个比一个多,司马公子取代林将军,林家彻底的陷落,谁也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

    于殿内,末叶高坐于榻上,子拂道,“近期朝上的变动甚大,陛下如想稳定内政,大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急功近利。”

    “朝上每一个职位都有国之重任,空置虚位者便是无用,一朝之上怎能养一个无用之人。念他的身份和对国家多年征战有功,孤已给他一个很好的结果了,林家也就如此高起好落罢。”末叶双目悠然,她不久便要出巡,宫中若有歧义,一如上次慕卿的不备,岂不是落了自食其果的笑名。

    子拂只得道,“臣只认为调过大,臣子不免心生猜忌与防卫,宫里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还应好好防范才是。”

    末叶知他在提点什么,慕卿。末叶忘不了,当初大殿之中即使没有她,他右宗府也会起义于朝。

    一支力量强悍的队伍,从各个方面都是当初末叶手中的权利所不能匹敌的。那样多的人,扎眼的动作,却能悄无声息的从外城到京都来,兵临城下无人知。他早有反叛的心,末叶不得不防,还要严密的防好,“孤自有分寸。”

    好在前左右相,手下明里暗里都有帮助。如今纵使他两人再聪慧,没有两个老练狡猾的人出谋划策还要花时间适应与磨练。

    子拂还要说什么,范阳从外走进来,“陛下,右相请见。”

    末叶见子拂垂下长睫,便道,“准。”

    慕卿行了礼,也不打量子拂一分,“陛下,臣为司马一事而来,朝中议论甚多。”

    “正巧子拂也是为这事而来,你们二人倒有默契。”

    慕卿瞧子拂一眼,“左相大人心肠软,想必已经被陛下的伶牙俐齿而甘拜下风了。可是众人议论,流言蜚语不止,臣不得不来与陛下商榷,不管林将军如何,这个职位还是应当保着的,不能失了皇室的脸面。至于司马公子,全然可再过几年接替御史之任。”

    皇室脸面,末叶冷笑自自己登机以来,举国非议,谁人阻止?他们不在意,她还在意什么。不及末叶说什么,范阳又来道,“尚书大人来了。”

    “快请进。”末叶探掌示意慕卿停下。

    慕卿蹙眉,先到后来,没有的道理。待远萍开走进来,子拂见慕卿眸中一顿。

    远萍开亦十分震惊,点头示意后回身禀道,“拜见君,林将军已将戎装交还,臣特来请示。”

    末叶历时眉开眼笑,瞧着慕卿,“瞧,舅舅不是都已经同意了,你们老是这样说,倒叫孤觉得对不起他似的。”

    慕卿垂目,“微臣不敢。”

    “那你们倒这样催的厉害,舅舅身子不好,孤本意体谅,叫你们说的都成了罪人。”

    慕卿不语,一时间有些尴尬,远萍开温婉一笑,“君莫要再刁难两位大人了,臣为君着想,有时难免过虑,也非坏事。”

    末叶适才松了口,“罢了,本是调侃也叫你们这些不解风情的曲解了意思。舅舅是老臣,他的战甲就立在军机处为众兵所,再叫内务府为司马辽特制一套。”

    “是。”远萍开回身退下。

    末叶远见他一席青衫如水而落,不禁道,“总觉他如一位故识,却总也想不出是谁?”

    殿下历时安静,末叶不明,却见慕卿面色青白,还是子拂解围道,“陛下忙糊涂了,那不是右相的表亲。”

    末叶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他眼熟,只是两人性格行事大相径庭,却也怪不得末叶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末叶揉揉额角,“许是母家的人,姓氏不同,孤一时也认不出了。”

    却见慕卿面色更加难看,这回便是子拂也不再说什么了。慕卿赫然抬眸,眉宇间是极少见的阴沉,“相比陛下已清楚臣方才所言之意,臣的本分已尽,只看陛下是何安排,臣告辞!”

    只见得,他蓝袍一荡冲冲而去,与远萍开的身影几遇是个相似又诡意的重叠。这下倒叫末叶有些不知所措了,慕卿本是无论何时都带着笑意,气度不凡,深藏不露般的象征,方才明显的怒意,让人无所适从。

    子拂见他走远了,轻叹一声,“吏部尚书乃是军机太史远翞之子,右相亲姑姑的孩子。右相大人的母亲早逝一向是他的伤心事。他不曾与人提起,也怪不得您误会。”

    末叶垂目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家事归家事,终归身在朝上,应以国事为主。”

    子拂点头称应。末叶又道。“司马辽既已得大将军之位,若这时撤下来,孤还有何威严可立。”

    子拂知这也是挽回不了的,只得点头退了出去。

    待子拂走了,末叶坐在那,也不看折子,只坐在那发呆。

    宝衣端茶进来不由道,“怎么,又出了岔子?”

    摇摇头,“没有。”过了会又道,“往昔右宗府的权大势大孤是知道的,却未想到如此之广。”宝衣瞧她一眼,亦不顾泊浅还在殿内便问道,“主子就只忧心这些?”

    末叶一愣,反应过她话中的意思,扳起脸来,“你这丫头越发不知礼数。”

    泊浅于后轻轻垂下头去,宝衣也不惧怕,笑道,“我只怕慕大人与主子间见生嫌隙,您却要怪我。”

    末叶嗔怪的瞪她一眼,心中却不免想着,慕卿往昔从不在自己面前提及家人,不说母亲,就是曾经的右相也少有提到。往昔在国宴上偶尔见到慕公携妻子,也只听得慕卿生疏的唤一声夫人。

    末叶撑着头,官宦家族,关系人脉复杂如网,他如此绝口不提想必是有一段伤心事,抬眼瞧见泊浅垂目立在门口,“泊浅你可知,右相为何如此失态?”

    泊浅赫然抬头,眸语思索一分,“只知公子与老爷和夫人并不亲近。”

    这话不明不白,末叶暗笑自己,泊浅终究是慕卿的人,怎会对自己说什么。只拂拂手,潜退了他。

    宝衣站在末叶身后为她揉肩,“主子,不如写封信去,万一右相大人真的生气就不好办了。”

    末叶历时虎了脸,“君慰臣,何来的理由,你不是想从孤这套近乎来撮合自己罢。”

    宝衣面上一红,只道是泊浅这些日子好歹不像从前僵硬。庞泷推门进来正听了末叶的话,调侃道,“要撮合什么?”

    宝衣一跺脚,低骂一声,“可恶,”便跑了

    出去。

    末叶见她出去才渐消了笑意,“何事?”

    庞泷见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由得可惜,正值女子美好年华却图耗在这朝堂。一般女子如今想来也该嫁作他人妇了。摸摸鼻子,递上一份折子,“出巡的船已在赶置,这是按着您的意思随去的名单。”

    末叶打开瞧了瞧,抬手禀退泊浅,庞泷蹙眉道,“随同的人大多都是左右宗妇的,我们的人都留在朝上,对您太危险。”

    末叶摇头,“司马要趁此机会站稳脚跟,统禁局若去定叫东篱生疑。”末叶一顿,摇摇头,“可用的人太少了。”

    庞泷见她面色憔悴,想来为此事也烦心不少,宽慰道,“皇子若回来能帮您把持朝政,左相也会护您。”

    末叶冷笑一分,君子拂那人也是个笑面虎,“孤虽于朝中可靠之人不多,却也不是坏事,以后孤总会与朝中的臣子有所牵连,倒不如趁这会子没有什么顾忌,把该铺垫的该清理的都打理好。”

    庞泷瞧见末叶眼中杀机渐露,不由暗惊,“陛下准备如何?”

    “如今裁查府至六部面上虽听从于孤,但往昔两相定花了不少心思在其中人员做好了手脚,小改不安心,待孤回来便借科考的由子全数撤了这些人。”

    庞泷点头,“好,我会告诉司马,叫他安排好人,可是动作如此之大,会不会引起非议。”

    末叶凤眸微勾,引出一丝危险的笑意,“既君王已改朝换代,何来臣子不变的道理。”不彻底何以立足。
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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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夹缝 身陷夹缝  第十八章  尔笑尔逝若即若离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4-03 22:02字数(4838)
    晨光铺撒在空绝殿牌匾上,映得整座大殿金光熠熠,仿佛悬浮在金光盘绕之中。

    末叶独坐高殿,枝桠状的架上挑着一席月牙白的锦丝长裙,外衬金衫红帷绸带,委委坠于身后随风摇荡。

    配着殿外的晨光,引得宝衣不由称叹。内务府的总主管见末叶却没什么表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慕卿蹙眉侧目瞧了瞧他,见他依旧不知末叶等着解释,只得自己来解释。

    “这锦群上的丝绣繁密雍容,需得巧娘一针一线绣上去。又怕多人赶制,色调不同只能见一人从头至尾一气呵成,才费了时候。”

    “无妨,内务府有心了。”

    那人适才意识到,面泛懊恼垂头应下。

    裙子在奢华也不过是个陪衬罢了,末叶不甚放在心上,问向慕卿,“巡舫如何?怎么这些日朝上也未闻进展?”

    那人方才落下的心又提了上来。慕卿踌躇些许只模模糊糊道,“还在赶制。”

    末叶柳眉一立,“边国帝王出游这会子也该做出来了罢。”

    她话中含着压制的怒,那人腿下一虚,跪下来慌忙道,“是属下办事不利。”

    “是你办事不利还是从谁哪里得了什么好处,以此拖延。”末叶的声音不紧不慢,连一丝威胁也听不出。

    却见那人历时脸色苍白,“小人不敢,近期河位高涨,胀了不少木材,何况南州船道不便,陛下也不急在这一时。”

    慕卿眉头一皱,这人不是被宫中的油水养过了,这样口不择言,连碰女帝忌讳,性命抱住已是兴事。

    果不其然,末叶眉头赫然锁紧,“你倒是好脾气,孤可没有闲工夫耗,”眸色一沉,“南州船道不便?土质人亡是天意如此也就罢了,连个小小船道也行不了?孤划的官银铺也能铺开了罢。”

    历时静寂,那人求救的看向慕卿,见他缓缓移开视线,不由得四肢冰凉,当机觉得大限不远矣。念道你慕卿见死不救,不也想想女帝视你如眼中钉,你既心狠倒也不要怪我。连忙手脚并用向前爬了两步,“这些事情右相大人也是知道的,小人以为他禀报了您,见您没有下诏令,以为您已经知道了情况。”

    慕卿冷哼一声,蠢。

    末叶眉眼一松,看那人颇有些玩味,本念在今天重在巡衣敲定,纵使巡舫不利也不过降职,如今看来却是不然。倒是好奇以他的心智,是如何坐上总管之位?讥讽道,“内务府掌管巡舟财银,右相不过同六部商议线路如何能与巡舟扯上瓜葛。”

    那人心中慌乱,不待说话抬眼便对上末叶清冷的眸子,听道,“你办事不利也罢了,还要拖连他人,这宫中承不下你。”

    慕卿抬手适时道,“如何处置?”

    懒懒抬眸,“你们之间既有私怨便交给你平息了误会才好。”

    慕卿垂首,“是。”

    那人瞳眸缓缓放大,变得空洞,不该如此,不该如此才对。

    慕卿抬手示意侍人将那人拉下去,末叶道,“范阳,你来接管他的职位,孤要来看看那样多的官银,谁这么大的胃口。”

    范阳一愣,顿了一会儿才应声。

    慕卿微侧目,一瞬便收回来,恍若无其事般不在意了。

    宝衣歪头对身旁的泊浅道,“这两人真是古怪。”

    泊浅暗暗挪远些,抬头迎着慕卿眸中颇有些深远的意味。

    末叶看着手下的折子,好一会儿不见动静便不由得抬头看他为何不如往昔般,说完就一刻不留的离开。却见锦裙不知何时已经收了,他便立在不远翻看着批改好的奏折,指腹划过书页,双目入神于字墨间。

    末叶不禁发愣。曾经也是这般,他来指导,她来,一坐一立。这样的动作已不知有多熟悉,以至于殿中的侍人也习以为常不见阻挡了。手中的笔提了又提,终是不忍打碎这画面,埋首下去。

    慕卿薄唇一抿,仿佛纸页间的摩擦,轻得恍若不觉。

    司马辽得一将军职位如鱼得水,末叶面上未分兵权,实则在他手中的兵力已差不多,调教的很好。却是范阳,徒然得了内务府的权。内务府都是宫里磨练出的老油条,一口官腔讲的遛却不干实事。

   他哭笑, “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不服我却是清楚。”

    末叶摆摆手,“这不是时间能解决了的。他们私下勾结已久,必然不服。”

    范阳抬头见她眼中杀机渐露,试探着问,“您的意思是杀鸡儆猴?”

    末叶颌首,“不但要杀,还要捡那往昔最不能动的下手。”

    往昔,最不能动的。范阳心领神会,“近些日子便可打理,不影响出巡。”

    末叶摇头,“不必,佞臣当道,岂是一时可治。”

    “那岂不是身边只有宝衣和庞泷了?”

    末叶不在意,“那又如何,”东篱若回来了,她便让位,男儿为皇,延家独苗,允昶真正坐上皇位的人。她已几乎不能自已,盼望不及了。附身握住范阳的手,“只要孤没死,宫里就不能乱!”

    在这节骨眼上,她愿意赌,谁也阻止不了。范阳无奈,只盼得十三皇子回来,能够一解困苦。

    出巡之前,范阳恐那些会生事端的老家伙找麻烦没有下狠手修理,好歹是巡舫在五个月内完成。只要末叶一走,司马辽便带兵收复丹南王起义的土地,统禁局在宫中打理人脉准备科考换血,范阳整治内务府,三府六部待出巡归来,便是囊中之物。旁人不觉,却已有了弓在弦上的紧迫感。

    辰时更声一打,末叶于镜前抬首,花钿齐额,眼角红妆隐隐勾勒入鬓,娥唇若含丹一抿,宝衣拿起金笔在双眼角下左右一点若金光浮绕。十指葱葱抚上眉梢,镜中女子不可方物,一双墨眸若凤华无双,不敢直视。

    长裙裹身,红幡缠指,凤冠绾丝,玉旒连珠两鬓而落掩住半张脸,莹莹而立。一匹白袍从天而落,玉版垫肩,落在末叶身上,将华服遮掩入袍,宽肩微垂,尤显肃穆,威严。

    马车朱红,四围金纱帐交错相掩,只能朦朦胧胧见到马车上的女子丹唇微抿,因而有玉版垫肩,显得肩宽十分,风一吹肩下的白袍便微动,看不出真正的肩膀,仿佛整个人都掩在白袍中,看的不深真切一下将她拉的很远,仿佛如是挑人不近人世。华服美饰叫人错不开眼,只听耳边一个细弱的声音,“右相大人,该上轿了。”慕卿适才敛了眸神,低头进轿去。

    轿子由四匹黑马牵着,周围都有骑兵护着,就这么不快不慢的临近宫门。末叶忽而想到曾经自己还是大公主时曾想过离宫,并非投机取巧或落荒而逃,离开的光明磊落,无人阻拦。累累深墙做景,一朝夕,衣抉翩扦,布衣伐舟江湖。

    宫门开启的一瞬,末叶回眸,看着红褐的宫墙与自己渐远,眸语间也不由得热切起来。

    累累深墙做景

    离开的光明磊落,无人阻拦

    一朝夕,衣抉翩扦,布衣伐舟江湖!!不远了,不远了。

    身后的轿帘忽然打开,不及反应便与一双墨眸相视,如若坠入深渊,变幻莫测,恍惚便见那双眸中一凛届时寒意纵生。

    耳边有细弱的议论声,宝衣在后悄声道,“主子,快回身了。”历时心神归壳,回身将那双眸摒在身后。就见街市上围得水泄不通,只见得人潮涌动,官袍锦袖布衫麻衣,一双双眼有意无意得看来。

    末叶被看的不适,“不是说清街了?”抿唇向后看去,身后的轿帘已落,仿佛从未撩起。

    宝衣少有见着这样多的人,不由乍舌,“这么多的人都想见您,哪里清的了。”

    那双双眸若利剑向内探去,不是仇视却也非好意,眉目一垂,便对上一双明目,一个孩子的眼睛,瞳孔悠黑,却在车下冥冥的看着末叶,眼中竟有厌恶。

    忽而那双眸被随骑兵的棕马遮住抬眼看那骑兵铁甲遮脸看出不出神情,全神贯注注视前方却将那孩子遮的严严实实。末叶挑眉轻轻合上眼睛,马车与那双稚嫩的眸擦身而过。身畔的骑兵肩膀适才轻轻一松。

    末叶缓缓睁开,默默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刷!”的一声,宝衣默不作声地放下了竹帘。

    唯有围在马车前侧的人能隐约看到马车之上跪座着一个女子,宽肩白袍,凤冠揽丝,累累云鬓,金旒齐坠,唯见得那降红丹唇,面莹若雪,远远见得便不由觉得冰冷。

    过往后人撰写女帝生平时,此次出巡记载甚为详细。古史有云,昌帝巡乘凤銮金榻,所行十里无见空隙。纵有望蔑笑者,皆女帝所震嗫。

    哀兮,此女何为皇位也。

    金幡凭空而开,左右侍人搀扶而下。末叶抬眸举见,巡舟停泊河畔,精美空前,其上所有刻画皆足矣让人失神感叹,苦短一生,不负得见此景。末叶敛眉提起裙摆登上巡舟。

    朝中重臣元老几乎都在巡舟上。末叶合着眸子,食指缓缓的敲打着软榻,宝衣为她奉上茶,泊浅立在仓门口望着外面不知在发呆还是赏景。

    船起航后,许是风大船体摇晃,远萍开请见本想问问吏部兵权的事,却见末叶面色苍白,“您晕船?”

    末叶抬眼看着他苦笑道,“是啊,真是自讨苦吃。”

    “怎么不传太医?”

    末叶抬抬手,“不了,不是什么大问题。”是自己非要出巡的不可,不出一会儿就收不住岂不叫人等着看笑话。

    他沉吟半晌,想是知道什么,唇角带出一抹轻轻的笑。末叶一怔,这笑,她见过,却不是在他的脸上。那时为护自己隐在思安古寺上,坐在飞檐上的少年,忽而伸手在自己耳迹擒来一只萤火虫。荧光晃晃下,他唇角微抿,正是这样一个无奈又怜惜的笑。

    “萍开略懂医术,不由让臣来看看。”

    宝衣见末叶不做声以为她同意,连忙取了软枕和巾帕附在末叶手腕上。

    远萍开便坐在末叶身旁,便听到一声浅浅的唤声,“萍开?”话尾微挑,带着慵懒的疑问,让人不由得一怔。

    末叶出声随着听到的名字念出声,这会儿赫然回神,便见远萍开不知何时已在身旁,三指相并顿在自己腕子极近的地方,对上那双探究的眸子,历时恼怒,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谁知心绪不定,这样一惊,末叶只觉得喉咙一紧……

    远萍开再出来时,换了一身墨绿的长衫,本是庞泷放在这里的衣裳。再抬头时,只见末叶撑着额,紧紧捂着脸,却还是将红透的耳根暴露在外,不由得抿唇笑出来,“本忧心您有什么不适,这会儿吐出来想是好了许多,”

    末叶脑中轰的一声,耳根如火中烧。远萍开顿了顿又道,“萍开此来,是请教吏部的兵力何时派发,数目几何?”

    末叶埋在衣袖里,嗡里嗡气的,“出巡结束后,孤自会分配,应于往昔变化无几。”

    见她如此在意方才出丑,他也不在为难什么只请身退下了。末叶适才抬眸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失望又仿佛有些叹息。宝衣眨眨眼睛仿佛十分兴奋,泊浅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再不看仓内一眼。

    慕卿手下的笔一顿,看着来报的老臣,“大人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那老臣捋捋长须,“女帝如今立位渐稳,我等再难傀政,便要明哲保身,若萍开得女帝所倾,何不借此稳固慕家立朝之位呢?”

    慕卿面色一沉,远萍开与女帝今日之事早已人人皆知。握紧手中毛笔,“待我禀明陛下。”

    那老臣欲言又止,宁连看出慕卿隐怒便抬手向外一请,将老臣半推半就的送出去。慕卿手中的毛笔瞬间断为两半,抬手看着断笔滑落手心。

    见慕卿进仓,竟感到一分怒气冲冲的错觉。慕卿抬手行礼。左右环视道,“臣有私事禀明陛下。”

    末叶蹙眉,心感奇怪,抬抬手禀退其他人,“你且说来。”

    “臣闻有朝臣得知陛下与远尚书关系密切,念及陛下年龄宜嫁,臣且来问询陛下的意思。”

    末叶只感到手指一僵,恍如一道霹雷从头到脚。感到一股气抵在喉咙,恨不得骂个痛快。却终而喉咙动了动,“哦?诸位大臣当真尽心尽力,也不借此机会放松一番。”

    慕卿眸色不变,似乎死了心问个究竟,“请予臣明确,才好回应其他臣子。”

    末叶垂着眸子,视线缓缓的移动在他身上,衣袖的纹络。见末叶许久不语,慕卿牵强而笑,“陛下若羞于表示,慕卿作为兄长必然会提点萍开。”

    眉梢一颤,怪不得他这样急着逼自己,原来,他要远萍开拴住自己,拴住他慕家朝上的地位!唇瓣轻移,不怒反笑,“你以为呢?”

    慕卿一怔,抬眸正对上末叶清冷的眸,她微笑,“你为孤左右臂膀,你若同意,孤,”末叶迟疑一顿,继而苦笑道,“还有什么可反对的?”她直视着他,瞳眸若针,清亮异人。

    慕卿眸语微蹙,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与那双眸对视。

    堂上久久寂静,终而末叶垂下眼帘,他牵连这那样多的顾忌,又如何能指望着得到什么满意的结果。

    沉默总要比助虐好的多,无力的摆摆手,“罢了,”

    慕卿赫然抬首,打碎残落半空的话,“我不愿!”

    何所谓乐矣?若翠珠落玉盘,又如大雨倾盆。双目徒然对视,见她眸中有惊愕,有欢喜,一瞬间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慕卿眸色温婉,“感及吾允昶女帝把政,与旁国顾忌较多,暂且不宜成婚。”

    末叶适才识知失态,历时垂目,却掩不住双目含笑,“慕爱卿所言极是。”

    此言既出,两人皆怔愣,君王臣子间爱卿本无错,可慕卿却是他的名字,这样唤来实则暧昧。末叶历时羞得双颊飞霞。

    还是慕卿早些回神,并不在意般微微向前倾身应下退离。宝衣同泊浅候在仓外,见慕卿出来双目含笑而出,心情甚是舒畅,末叶却红霞飞鬓,若微醺朦胧了似的。一时间,相视不明其中有什么奇妙。

    宝衣一连叫了她许多次,末叶才终于回神,宝衣微蹙着眉,“主子怎么了,要不要传膳?”

    末叶抬眸看着外边夕阳渐落,惊觉这一发呆竟然过了这样久看着榻上的小碟,许是之前晕船没有胃口,摇了摇头,起身向仓外走去。
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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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家喻户晓
举报 只看该作者 63楼  发表于: 2013-08-28 0
身陷夹缝 身陷夹缝  第十九章  穹若满圆,心自向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4-13 09:17字数(4958)
    巡舟入了泮河,江风阵阵,将两鬓余留的青丝挑起,吹的末叶身后的红幡高扬,牵得指尖也随着轻摇。

    宝衣那着白袍披上去,末叶忽而倾头问去,“你可还记得当初东篱为孤做的狐裘带来了吗?”

    宝衣嗔怪,“主子说笑,江风虽冷也用不着深冬的裘袍,怎会带着。”思来想去,疑末叶是想他了,不由宽慰,“您这回出来不就是寻他了吗?不必心慌,骁果王福大命大不会有事。”

    末叶轻轻颌首,“孤心急了。”却沉思,如今她为帝位,东篱自然要为王爷之位,可是允昶史记开国就已记载东篱隔除皇籍,病死他乡。人死不得复生,国史不得玩笑。纵使回来也不能在用前朝十三皇子的称位。骁勇善战,又引了往昔母妃的一句话,昌逸,这一世来,你为叶儿篱为果。末叶终究是要护着东篱的。骁果,末叶摇摇头,可惜了这样好的一个称号,却不能许他。

    不知是风吹的猛还是如何,头忽而十分疼,末叶缩了缩脖子,却看着夕阳一点点从江的尽头退下去。这般美景人生几何,也舍不得离开。

    却感到有人在身后遮了风,末叶回眸便见庞泷站在身后,“司马辽已经派人南下,内务府也有动静。”

    末叶轻轻点点头,“嗯,旁人可有知道的?”

    “封了消息,但是两相的人脉复杂,估计也已经知道了。”

    两相能在朝立足多年,势力必不可小视。阻挡他们的眼线几乎不可能,这个理儿末叶懂,“不必为难宫里的人,把持住时间在宫中立稳阵脚。他们知道了,又有何用。”

    庞泷点点头,“您不表态,他们若有人贸然动手,也正巧能按个以下犯上的罪名,隔职处死。”

    末叶听的耳边咬紧的处死两字,冷风滑入袖口,感到愈加寒冷,头痛欲裂。抵住额头,“今日,孤在龙辇上看到一个孩子的眸,冷的叫人害怕。”

    庞泷不料末叶忽然说这些,有些怔忪,“一个孩子罢了,陛下在意什么?”

    “就是因为是孩子孤才更加害怕。”

    庞泷看着她的双眸注视着夕阳,恍若要将那如火的夕阳都乘在眸子中,“陛下莫慌,您出游的消息已经慢慢放出去了,东篱他,必然能看到的。”

    末叶合眸,眼尾携着浓浓的倦怠,“东篱回来就好了。”这样的日子,水火交融,顾笑颜乐都好像在自己这里没有原本的初衷。她有些支持不住了。

    庞泷心中却是担忧的,消息没有准确的方向,只能盲目的投几处坐等消息,只怕这样鲁莽若召来祸患就难收拾了。只瞧她的模样,庞泷不忍搅她心绪,只等着适合的时候再提点。

    芜荛将薄毯盖在子拂的膝上,子拂看着她,本是低眉顺眼的模样却不知为何就是能看出来她心有不快,“方才太医不是说了,无碍。”

    芜荛不语。子拂少见得陪着笑,“你这样,岂不是要我的腿更疼了。”

    她眉宇间一动,明知道他是打趣她还是由不得的蹙眉,“你是公子与一个下人解释什么。”

    子拂面上的笑缓缓沉淀下来,“你明知道你不是,”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冷下来,子拂终而开口道,“阿荛,你也该……”

    芜荛不待他话说完起身便走,徒子拂叹息于原地,这已经是第几回,子拂早已记不清楚。抬首看着桌案上放着的卷轴,突觉得乏力。

    末叶头痛不缓,辗转至深夜,宝衣道,“唤个太医来罢。”

    末叶强撑着摇头,这会子有大把的人巴不得看她出丑才解恨,“不得轻易叫那些人知道孤身子不适,如今宫里是咬紧时候,不得松懈有误。”

    宝衣眉毛若能都快拧成一股绳,只得招呼泊浅,“你看着主子,我去找找庞泷。”说着就一溜烟的出仓去。

    泊浅不好近前,只能隔着距离的看着,心道这宝衣好糊涂,巡舟上尽是王宫大臣,他自然去了巡舟后的随舟去,哪里能找得到。垂头看着双眸紧锁的人儿,终究心下一软,趁人不注意,勾小指落在唇边,一声哨响,短促有力。

    果不出一会儿,慕卿进来。看到泊浅虚扶着的人儿,面色历时一变,将末叶稳稳的靠坐在榻上,探脉凝神。

    这会宝衣回来,“庞泷不知去——”看到慕卿在屋里一半话就卡在喉咙里。

    慕卿双指飞快的点住末叶的脉象抚揉顺气,“臣无意路经此地,正巧碰到陛下。”

    宝衣历时点点头,看到慕卿的指毫无避讳的落在末叶的腕上,便取了白帕垫在中间。

    慕卿见着,淡笑不语,轻轻收回了指尖,“恐是头风。”

    宝衣一惊,纵来知道末叶经常头痛,却不想这般严重,“可有解法。”

    慕卿微侧目,泊浅历时会意拿来笔纸,提笔写了些什么,吩咐道,“交给太医过目后,熬出来,就说是我要的。”

    泊浅接过单子便出仓,宝衣感激万分,“宝衣待主子谢过慕大人。”

    慕卿不在意的摆摆手,“日前还见着陛下气色就不好,卿不过仅尽微薄。”站起身来,“待陛下醒来,切莫不可饮凉食激,夜已至深,在下告退。”

    将末叶扶躺好,宝衣微福下身子,“谢慕大人。”

    烛火燎燎,长睫映下如黛微挑,唇若菱角紧抿。心下不及阻挡的轻软下来,见宝衣探究的眸,慕卿微笑便收回视线便挑帘而去。

    不过一会儿泊浅就回来端着碗汤药和块蜜饯。见屋里只有宝衣一人,“大人走了?”

    宝衣轻声应下,垂目便见末叶缓缓睁开眼,“谁走了?”

    “太医。”

    泊浅放下手中的汤药一顿,末叶嗔怪她,“不是说了不要传太医。”

    宝衣微微笑,笑意勾唇极淡,“说是我要的,他们不知道。”

    泊浅赫然抬眸怒视她,末叶微蹙眉,唇上苍白,接过宝衣端来的药,“孤乏了,你们都退下罢,药孤会喝。”

    不待出仓不远,泊浅便一把拽过宝衣的肩,“你是什么意思?”

    宝衣双睫一垂,“慕大人也未说要告诉主子,再说这样晚了,臣子入殿,于理不合。”

    泊浅怒上眉梢,“你倒是会找理由。”眼罢甩袖而去。独留宝衣垂着眸,身子一软,靠在身后的仓壁上,鬓角的汗随着轻颤的睫滑落而下。

    既上了舟,末叶与慕卿便一直亲近,如若说出来,末叶势必心软。不对付慕卿,难道要她看着当年倒戈害死亲人的狗官逍遥不成。身子滑落,蜷缩在角落,终究,她还是放不下。

    末叶放下帘,一碗汤药也无趣饮下,便就地倒了。

    次日,末叶泽了些粉。泊浅一早立在仓口,且不说他是慕卿的人,他为侍卫还是尽职的。宝衣挑帘进来,依旧笑嘻嘻的,泊浅垂下眸。末叶将手中的粉盒盖好,“你这丫头又赖床去了?”

    将桌上的簪花拿起来,熟练的别在末叶发间,“在船上晃晃悠悠的,想起都起不来了。”

    勾唇轻笑一声,倾头满意的扶正簪花,“不同你贫嘴,这会子正是风平浪静,随孤到船头望望风去。”

    宝衣福身,拿着油纸伞,转手将披风递给泊浅。

    泊浅一愣,一时没有接过手。

    “你也随着去,主子身边不能没有随侍。”

    泊浅抬眼看她顷刻间收了笑意,便也不说什么就接过手里去。

    微风从江面上吹来,夹着分舒适清亮。远远的却见有一个倩影款款而来,不由问道,“这是何人?”

    宝衣久留末叶身畔自然不识得。只瞧那女子近身,见末叶一身装束,眸露惊愕,又立即掩饰过去,“小女缚泺,拜见陛下。”

    缚姓朝上少有,末叶只隐约记得,“可是理事少卿缚昇之女。”

    那女子眸中生出惊喜,“小小少卿不足挂齿,陛下竟然记得。”

    理事少卿为右宗府得力干将,手中近数尽是往昔宫中不得见光的案轴,末叶不语。

    江风渐大,船身忽而摇晃,宝衣正回身拿披风,不料一个趔趄,泊浅抬手正托着她的肘。

    缚泺亦站得不稳,眼看着身畔的围栏只有腰际来高。缚泺身后的侍女也不及反应,末叶便伸手拉住她。缚泺的脚正触着那围栏,看着脚下轻摇的木桩和翻腾的江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宝衣只轻轻一动,泊浅便松开手。拿过将白袍披在末叶身上,“主子,起风了,不如去船翼风小的地方。”

    缚泺见扣在腕子上的手,微一顿,毫无痕迹的收回,只听末叶缓缓道,“也好,这位缚小姐想必是受惊了。”眉眼一敛,“宝衣,吩咐太医查看。”

    看着末叶的背影,缚泺抬起手腕,那一刹那扣上的凉意恍若未散去,“缚泺自诩心思缜密,如今看来远不及这位陛下。”往昔,曾听父亲说女帝残暴,看来也不尽是传的那般。

    身后的侍女心忌方才的虚惊,“小姐还是快些回去罢,老爷会怪罪的。”

    宝衣随着末叶,“方才那样惊险,不该还拉着那位小姐。”

    末叶含笑,“孤如何也算习武之人,怎能眼看着人家掉下去。”说着撇眼打量着宝衣。

    宝衣一怔,忽而想到方才泊浅扶着自己,误了护驾,只一瞬隙竟落在她眼中。宝衣一时羞愤,便也没有追问方才的事。

    末叶垂着眸笑,泊浅蹙眉再抬眼时正对着那一双含笑的眸,悠深无底般擎着若有若无的笑。末叶只看了他一会儿便收回眸去,却已足矣叫泊浅感到不安。

    正午,外面吵闹的有一会儿了,末叶缓缓放下手中的玉筷,眼也不抬,“你若坐不住便去看看。”

    话还没落地,宝衣一如一支离弦的箭般冲出仓去。末叶作似无奈般,拿起帕子拭嘴角,果然不过一会儿,又像阵旋风似的刮回来,“主子,主子,是鹰。”

    那箭声有了一会儿,想必是在猎东西,末叶抬起手,“扶孤去凑凑热闹。”

    宝衣正求之不得,一整日都憋在船仓里委实无聊无趣至极。

    子拂正见末叶的长裙,抬眼只见末叶长指一比,便不再说什么。

    此时正轮上一位公子,弓弩半弯,箭羽后连长绳,如影般直冲云霄。与那鹰翼擦过,惊得一声鹰鸣回荡江畔,众人连连叹息,那公子亦失望得拽着绳收回箭。

    不知谁喝了一声,“右相大人也是一把好手,怎么也不试试来!”

    慕卿推辞几番,直到那少年将弓箭交到手里,才接过来掂掂,弓穹若满月,引得惊叹连连。

    末叶站到子拂椅后,低声道,“怎么从不听闻往昔右相好箭艺?”

    子拂微笑,“慕兄好骑射,恐是陛下不出宫才不知罢了。”

    有人闻声看去,不及末叶阻止便开口道出来,“陛下?”

    慕卿执穹待放,闻声回头,正与末叶对视。手中一松,箭羽如风,拖延着连绳直冲云霄。那双眸不禁错开,一瞬间绽开的喜色与朝堂上少见的清亮。

    “中了!”

    慕卿一惊,看去,那箭好巧不巧正中鹰翼,伸手拽着绳子,那鹰正值健壮,扑腾的极厉害。

    慕卿伸手扼住双翼,老鹰畏伤,不再挣扎,“这鹰是由陛下引而得射中,卿便借花献佛,将此鹰献给陛下。”

    末叶看那鹰,毛色发亮,黑中透蓝,鹰眸中含着野性。心中大喜,不由伸手去摸。

    谁道,那鹰性子极烈,倒勾便要叨到末叶的指尖。末叶手之未及,便有一掌更快的附上手背挨了这一下。

    慕卿面色不变得收回手,转手将鹰递给侍卫,“打理好,寻个好的笼,不要伤到陛下。”

    看着血顺着指间缓缓流出,四周亦是寂静,子拂微笑,缓缓道,“那鹰当真不错。”气氛适才缓和。

    瞧子拂笑意温和,末叶道,“孤在此你们也玩不痛快,孤且等着那鹰罢。”

    走的远些了,隐约听到身后有人道,“鹰性总是烈的,叫猎的人驯服了才好。”四周便有那王室公子特有的调侃纨绔笑意。

    末叶微倾目看去,慕卿侧身而立,唇角携笑,不语亦不阻止,由着他们说笑。

    回到仓中,不过一会儿,果然慕卿提着个笼挑帘进来,“已经训好,陛下可放心。”

    太医于侧请示,见末叶颌首,便走到慕卿身旁,“慕大人请让老身看看。”

    将笼交给泊浅,由着太医拆开手上的纱。伤口只是简单包裹,太医微蹙眉将纱布全数解下来。

    末叶将那笼上的黑布挑开,迎面而出的鹰勾,叫末叶一顿。

    只听那畔太医缓道,“慕大人将手展开,老身才好施药。”

    慕卿展开手,抬眼看着末叶,“陛下小心,新训的不免性子燥。”

    末叶笑,“无妨,鹰为天物,若没了傲性便不是鹰了。”

    “陛下,慕大人伤已处理好,老身将药方拿回取。”

    末叶颌首,叫他退下,慕卿看着细致包扎好的手,“不过小伤,陛下费心了。”

    末叶摆摆手,拿着鹰食逗弄,“孤闻要转航,为何?”

    “出巡消息过于张扬,故群臣上意转航以防不备。”

    惧那鹰的厉勾,末叶远远用长勺喂它,“周虑无过,但也不要耽搁时间。”

    慕卿领命,“臣子上奏的折子还未挑录,陛下可有吩咐。”

    末叶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拿过拭帕,“想来也没有多少,不必挑录直接拿来罢。”

    慕卿禀拳退下,庞泷从侧入与慕卿行了个擦身,待他走远了才道,“听闻昨晚慕卿还来为陛下诊治。”

    末叶垂目,“你无需提醒什么,孤自有分寸。”

    庞泷叹息一声,“罢了不说这些,司马辽与丹南王起义军已交战过,战败兵营后延三里。”

    末叶眸中眸色一闪,庞泷忙道,“不过司马辽书信,一切安好。”

    蹙眉顿了一会儿,“想来他是有准备的,且等看一番罢。”

    临近靠岸的日子,巡舟便一直摇晃,引得末叶心中烦躁,“为何摇晃不止?”

    宝衣将凝神的香炉挑得更旺些,“起了顺堂风,晃是晃些却能快点靠岸,也不算坏事。”

    正说着,便见子拂进来,宝衣在门槛上垫了毯子,他适才进来,“臣子上奏,言江风猛烈,不如停靠岸边等风过去再航行。”

    末叶不由得与宝衣对视,见宝衣眸中亦有疑惑,“此事一直由慕大人协理,怎么由你来说?”

    “说是禀明了慕大人,却一直没有音信,他们说的急。恐耽搁要事,子拂适才禀报陛下。”

    “不停,巡舫精良,不会连风也经不住。”

    子拂未再说什么,便离开了。却不过半日,送来的奏折里也多有涉及,甚不少臣子也来请见。

    宝衣疑惑,“这是怎么了?”

    末叶将一卷奏折扔到一边冷哼一声,“过两日你便知道。”
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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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夹缝 身陷夹缝  第二十章  不过盼得故人归,心肠断,人还在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4-21 17:46字数(4781)
    严妆如画,垂帘欲滴。

    如有天神相助,巡舟顺风而行提前两日到南州,却迟迟不得靠岸。

    宝衣执木梳整理发冠,颇为无奈道,“潜史说,一会儿口岸就能靠岸了。”过了会儿又道,“他也真是可怜。”

    前日到口岸时,不过一岸半木半淤的泥地,行船根本无法靠岸下人。

    潜史早已在夹板上跪的发抖腿软。

    四周皆是臣子,有者诚惶诚恐,若于其有所牵连者,有人敛眉勾唇,一如慕卿,再者,便似子拂般蹙眉不语。

    却不成想,末叶探看一番,便道,“加快进程,明日此时孤必下船。”面色如常不见怒意,神色安然。倒更让人没底,那潜史连连磕头,末叶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此时,听到宝衣的话,倒是叫庞泷笑出来,“他不可怜,最怕的如今是牟大人才是,私通潜史,图害左相,啧啧啧,”庞泷摇头,“牟珅之啊,命不久矣。”

    末叶看着镜中恍如无暇的妆容,抿唇笑出来,“不,潜史躲不了,上奏请示停靠的臣子也躲不了,”双眉一挑,尤显精神,“他牟珅之,独独能活。”

    庞泷蹙眉,“这是为何,牟平与陛下向来不和,这次左相被那些臣子糊弄向您请示停舫,估计这会儿正恼着,不会帮他。何不借此良机——”他比了一个赶尽杀绝的手势。

    慕卿曾说过,方法——不只有杀戮。便不由得勾唇,“孤若对牟平下手,左宗府势必防范。若得在此绝境,孤给牟珅之一条活路。河道得民心,开恩得臣心,孤何乐不为之。”镜中女子,笑意嫣然。

    慕卿看着泊浅送来的字条,目色冥冥,“陛下开始铺路了。”

    连宁不明,“我们何不阻止?”

    他沉眸,“不必,女帝在朝中换血也罢,留牟珅之也罢,既然开始与朝中臣子有了往来,以后再清查诸臣就是难事。兵权与人脉,”慕卿的眸子暮然变得深远,“来日方长。”

    你我之间终究隔着官幕,各取所需。抬指让字条舔上火舌燃烧殆尽,赫然握拳。

    百官下船,两岸夹道逢人,放眼望去衣着打扮皆不及京都,人亦都是灰头土脸。

    末叶下船不久,长幡白袍未落地,便有皇轿潜来,督察官员皆畏首畏尾于侧,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翻身坐入轿中。

    不过半个时辰,皇轿落地,河道督察府邸。好一个精美的楼阁,宝衣于侧道,“做的倒周到,却不见牟珅之人,好生猖狂。”

    一众臣子几乎要贴身随着,讨好之意溢于言表。待末叶入了主府,牟平便沉着脸拜于阁下,“老臣前为陛下请罪。”

    桌案上布了酒盏,伸指将它移开,“牟大人何罪之有?”

    牟平垂头不看她,“犬子,”

    末叶唇角溢出笑意,勾指一弹将银盏弹落地上,登时将牟平的话打咽下去。末叶拍拍手,站起身来,“乏了,宝衣扶孤歇息。”

    言罢揽袍离开,独留牟平,宝衣下视那老臣的无错,呡唇道,“牟大人还要我送吗?”

    侍人来报,“大人,陛下有旨明日要启程去巡查河道。”

    窗边的男子恍若未闻,“我的刑罚是何?”

    侍人毕恭毕敬道,“牟大人请示了,陛下还是什么都没说,其他大人也安然无事。”

    那人噗嗤一声笑出来,侧身倚靠在窗侧,一手提着酒壶,唇边有水色,“那我岂不是白白赚了一天苟活。”

    “啪!”一记耳光尤其响亮。

    侍人一颤,牟平怒气冲冲,一掌倾下微颤不止。男子侧脸赫然显出三道红褐的掌印,酒壶半倒拎在手中,哗哗的流落,一室酒香浓郁。

    “为何不去接驾。”

    牟珅之不抚掌痕,“我去与不去,还有什么意义?不过一死,总不能死也如此,也不枉窝囊这短短一生。”

    牟平潜下侍人,狠狠将木门合上,“如今时局不定,女帝急需建功立业为自己树立民心,你这个职位是朝上最安全的,有何窝囊?!”

    牟珅之笑意溢出,却越言越怒,“官银从京都批下,经潜史与宫中所派佐官,到我手里不过两成,今却言都为我所贪!父亲您来说,我苦读师书,意为您分忧,却不是个傀儡!”举壶甩下,清咧一声引得殿外旁人侧目。

    牟平将他拽下窗口,合上窗户,“谁不是傀儡?纵是女帝也逃不了。”

    牟珅之缓缓道,“如今说这些有什么意思,父亲不如尽早和我撇清了关系,免遭连累。”抬手推开窗,看那一轮满月,却不知人不尽月圆。

    大清早,一行人进殿来,“拜见陛下,车马已备好。”

    末叶闻言放下碗筷,隔着层纱,向窗外望,打趣道,“呦,今儿没风,不必等等了?”

    臣子无言垂目,宝衣轻笑一声,“诸位大臣来的好是时候,陛下方才用过完早膳,且等一会就好了。”便挑帘入帐。

    诸臣战战兢兢,一路上恍唯有女帝一人轻松无旁殆。

    潜史与佐官左右于侧,纵使宝衣瞪也瞪不走他们,却是牟珅之远远的随在后面,神色恍惚,不甚在意。

    河道脏秽,末叶站在坝上,只有个雏形。皆多劳力于下运土,时不时便有滑坡,引得尘土飞扬。末叶眉头微蹙,衣袖遮掩倾头似要说什么。

    佐官历时将宝衣挤开,凑到末叶旁,泊浅于侧隔开他,虎口下剑刃悠凉。末叶浅笑,“孤要见督察大人——你来做什么?”

    那人畏惧退置一旁,牟珅之上前行礼,末叶抬手把住,引得旁人心惊。

    未料到末叶如此,他身子一僵,历时顺势起身。抽回手来,落在土坝的泥台上,下视整个河道,“牟大人,你可知何罪?”

    顿时有人欣喜有人忧。余光撇见,身侧那两人为首,埋下头去貌似满意。

    牟珅之轻笑一声,屈身跪下,“臣,甘愿受罚。”

    北口新挖的口岸又轰的一声倒下,黄土倾侧,如一纸平整画卷。

    只闻道,“孤罚你为水利总督循,全权为孤治理河患,你可愿意?”

    牟珅之一怔,不仅为他侧旁那些许臣子亦无错,宝衣于侧高声道,“陛下问话,为何不答!”

    牟珅之适才醒悟,“是,臣定当竭尽全力。”

    末叶微笑,要想修一道安全的河道,就要寻一角脆弱推开,才能算数推平成一地平土重新来过,“凡所上奏赞同参与停靠江岸的臣子,孤苟且留你们一路,待回宫去,裁差府领罪。”

    潜史脚下一软,连连磕头,“陛下,小人忠心耿耿为宫中办事,此事与我无关,陛下明鉴!”

    末叶移步拉开距离,“孤此生厌恶两种人,一,抗旨不尊,二,倚老卖老,”撇眼看着潜史与协理副督察,“身为潜史,却私下与官员结党,协理副督察更甚,朝之老臣,孤视尔为国之栋梁,你却如何?为老不尊,学会勾结私吞官银,你们好大的胃口!”

    末叶从袖下取出几轴奏折,“更有甚者,竟然倾同尔等,”甩手掷在地上,“孤看着都恶心。”

    众臣皆跪拜下,子拂道,“陛下莫气坏身子,牵连甚多,不宜鲁莽。”

    慕卿亦道,“陛下息怒,此事还是回宫再议为好。”

    回宫?末叶心头恍然一颤,东篱不曾有消息,怎能就此回宫,敛眉沉声道,“官银既批至南州,便从即刻起查,遗失官银的去向。”

    此次涉及官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叫女帝出巡的名声又坐响不少。

    末叶赫然道,“现在回去,不可能!”

    庞泷看着桌案上堆起来的卷轴,“此事太过招摇,长留于此必然引火烧身。”

    末叶摇头,“可以增加巡卫,或者封锁孤的寝殿,却绝不能回去。”

    固执得叫庞泷头痛,“我留在这里如何,东篱若有消息,我亲自护送回宫。”

    “不。”

    庞泷怒上眉梢,“你为帝王,若出了岔子,东篱纵使回来又有何用,如今宫中打理得甚好,你非要涉足于险不可吗?”

    末叶敛眉,却坚定,“不,孤等着,直到有东篱的信。”

    话落许久,便闻一声摔门声,宝衣于侧轻叹,“庞大哥也是为您好。”

    垂下眸,没有东篱,她还为何要回去呢?那个已经厌恶的地方,若没有东篱,末叶如何还能再回去面对那堵堵红墙。她不敢说出来,若东篱真的没有音信,如今心底那一点点的自信也将化为乌有。唯有环住双肩,赌气似的道,“孤不回去。”

    南州入夜清凉,宝衣择一袭水绸缎料的白裙,取下凤冠在手中垫垫,轻叹一声,放置一旁。

    末叶看着手中的卷轴不曾抬头,单手撑在额头上,眼下带着倦意。

    忽然有人推门而入,惊得宝衣打翻烛台。末叶不悦,抬眼竟见到许久未见的靖邵,他发丝凌乱很是狼狈,“陛下,我们在悬崖下找到一具尸体。”

    “啪,”的一声,烛泪倾倒落在末叶的手背上。

    他还说了什么,于末叶却已经不是很重要了。靖邵看她神色渐止言语,宝衣也有些慌乱,扶住末叶的肩。忽得感到有人碰,断然挥手推开,“……已经,确定了?”

    靖邵缓缓道,“时间久,”似乎踌躇般顿了顿,“发现时候已经腐坏,但是穿的是宫里的衣服。”

    “那怎么能确定!不过是相同的衣裳!”猛然吼出来,惊得末叶都吓到自己。

    一室寂静,末叶靠在椅背上,“靖邵,”仿佛所有力气都抽去,却依旧一字一顿说,“孤要你在回去的沿途上,将明确的线路与位置,都散布出去。”

    末叶很感念靖邵心细没有传书庞泷,不然庞泷定然瞒着自己,拽她回宫。她这一路都是涉险而来,如今更不怕什么。走到书案上提笔飞快的写下诏书。

    靖邵慌忙道,“陛下使不得。”见末叶不理他,匆惶直接伸手按住末叶的手,“庞大哥近来书信,侍卫已经暗中和几队不同的人马交手。司马辽得胜,已有不少丹南王逃兵都向这边来。”

    手下一顿,墨笔点在宣纸上,取一朵绽开的墨梅,触目惊心。

    靖邵见她眉宇间有所动容,继而道,“如今朝上对您真正挂念的有多少?陛下定要珍重。”

    眉梢一颤,如今朝上想让您活的有多少,随机冷冷的笑出来,“想让孤死的人再多,这天下还在孤的手里。”合掌五指狠狠的嵌入手心紧紧握着,即也意识,她要活,活的顺心,就必须要把允昶牢牢的攥在手里。

    靖邵鲜少在宫中见她,不想今日一见竟早已不负当初所见的鲁莽苍慌的女子,也会如此毒辣,“不如您回宫去认一认那……”

    末叶不待他说完,“你也不过是劝孤回宫罢了,孤不回去,绝不。”

    宝衣将靖邵送至偏殿,“关心则乱,大人体谅。”

    靖邵颌首,“往昔庞泷说陛下固执,如今看来却不如说是痴了才对,”半晌摇摇头,“我这消息来的不是时候,还请宝衣姑娘宽慰陛下。”

    宝衣福身应下,“自然,靖大人一路奔波,好生歇息。”忽觉古怪,撇眼却见慕卿微笑立在不远,不由心道头痛。

    靖邵也罢不再多说便合了屋门,慕卿只站在门口,文质彬彬,“宝衣姑娘,,在下有要事禀报陛下,可否通传。”

    “陛下现下不适。”心中暗道,依主子的心性,此时扰她非死即伤,慕公子,我这是在救你啊。

    “事关官银流失,若怠慢了,我担不起,”墨眸轻启,如入深渊,“你也担不起。”

    宝衣不由咽口唾沫,“我去通传看看,若是不见我也帮不了你。”言下之意,也不要记仇于我才是真。

    “劳烦姑娘。”

    若不是跟在主子身边多年,还真以为他是个好人。宝衣抖抖肩,推门进去,却见末叶蜷成小小的一团缩在榻上一角,泊浅面上不见什么,却也能感到十分无措。

    宝衣叹息一声,也是意料之中,在末叶心里,世上奇多珍贵瑜瑶,抵不过东篱公子无双。附身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末叶不抬头回手握住,恍然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女帝也不过是个盈弱女子罢了。

    末叶埋在自己的臂弯里,闷闷的说了什么,宝衣听不清凑近了,才隐约听到一个字,“怕。”

    宝衣的心仿佛被狠狠的收紧,她也不过是个女子……恍然想起门外还有个人,回头赫然看到四门大敞,慕卿立于门外,眸色微蹙,含着深意。

    果然如末叶曾说过的,笑面虎。

    正犹豫要不要告诉末叶,却见慕卿笑了笑,长指抬起抵在唇上,垂下眼帘,掩下眸中深意。毫无生息的离开,阳光下一袭深蓝的长袍,乌发如瀑。

    看得宝衣也不由得痴了,久闻人传慕卿公子如玉,本以为看了这么多年也不过如此,今日一见,那深渊的眸底隐含着的浅浅光色,纤长指尖一比唇间,竟不知用什么形容他才好。宝衣垂头看着末叶,仿佛她身上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被细心的保护着。

    宝衣拉散被褥,末叶抬头伸手去挡,“不必如此,孤过会儿就没事了。”

    固执得将那被子饶了几圈劳实的裹在末叶身上,“主子,东篱能回来,”

    末叶一愣,却见宝衣恰定道,“一定能回来。天亦有心,怎能忍心带走他。”

    天亦有心,怎能忍心带走他。末叶点头,牢牢的握住她的手。宝衣舒口气安心下来,“您不回去,无妨,却总要好生歇息。”

    末叶少为乖巧的点头,缩回被子里,恍如这一觉起来,东篱便能笑着回来。宝衣余光撇向泊浅略微吃惊的神色,不由得意,女帝顺毛捋还是很听话的,老娘我也是很有能耐滴!

    次日,子拂与慕卿一同来,子拂膝上盖着一毯青被。

    “陛下?”

    末叶赫然回神,收回抽离的心神,子拂合上卷轴,“陛下今日心神不宁,可要传太医?”

    末叶摸摸脸颊,隔着玉硫对上慕卿调笑的眸子。甩甩头,“没有你且继续说来。”

    子拂适才打开膝上的卷轴,“官银动过驿站的数目都受过清点,没有差的数据,但是据说,潜史在运送前几个月前运了不少棉絮,多驿站的时候,被人发现车辙印及重。”

    昭然若示,末叶沉沉眸子,“你们知道该怎么查。”

    两人颌首。

    过了半晌两人皆不见动静,末叶扣在椅上的指动了动,“回宫之期孤自有打算。”

    慕卿奉手,“陛下得有准备,下官便可告退了。”

    待人去楼空,末叶扶住额头,她还能坚持多久,又还能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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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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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夹缝 身陷夹缝  第二十一章  终盼故人归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4-21 17:43字数(3666)
    初阳未露,靖邵挎坐黑马之上。

    宝衣将斗笠递给他。

    直到要走了,末叶忽然抬手叫住他,“你把那……”顾忌那词,便在喉咙中咽了下去,“留着。”

    明白她的意思,靖邵调转马头,“陛下珍重。”甩起缰绳,空中只留那淡淡的烟草香。

    定定立于原地,“孤还能留多久?”

    宝衣侧头想了会,“至多也不过七日了。”

    至多,也不过七日。末叶忽然觉得胸口腥甜,再细去辨,恍然不过是幻觉罢了。

    午时传膳,末叶一手执笔,一手翻折,抬眼只瞟了一眼,便不耐的挥手,如此已是连着多日了,侍人面露难色地看向宝衣。

    宝衣无奈,只得点点头,恐是头风未愈还要再添个胃疾。

    内宫待批的折子加急合着随巡的臣子奏折送上来,末叶埋首其中几乎看不到她的身影。垂眸轻叹,再不过明日就要动身回宫,连着六日末叶恍若平心静气,实质上传言广布,动乱四起,她一早就慌得不择良方了。

    说是出巡,外面谣言四起,末叶还执意散布消息,庞泷早已严禁女帝出府。末叶一日便将积了几日的折子一气批出来。

    “陛下好生勤政。”

    抬眸,倦怠不掩,“可有消息。”

    庞泷身形一滞,简言不语。末叶定定得看着面前高高的折子,长袍一挥,折子四散摊开在地上,直扑到庞泷的脚尖。

    庞泷半跪下身一本一本捡起来,末叶面色苍白,指尖扣在桌案上轻颤。庞泷踌躇许久,“陛下可曾想过未寻得东篱,该如何。”

    末叶坐在榻上良久不语,庞泷缓缓站直身子,“陛下,这样多日了,明日回宫罢。”

    回宫去罢。

    他不同自己争吵,只这般无可奈何,叫末叶恍然。回宫罢,回宫去做什么呢?末叶忽感到身心俱疲。

    宝衣走进来,“陛下,右相大人禀报。”

    末叶抬眼对上庞泷的眸,只听得他缓缓道,“陛下莫耽误政事,方才的话”轻叹一声,“陛下好生考虑罢。”便从侧门走出去。

    随着慕卿进来的还有一个面熟的侍人,他端着厚厚一摞卷轴。

    不待他们说什么,末叶已然抬手道,“不必多礼,旦防直言。”

    他颌首,“连宁,”身后那侍人将卷轴乘上。末叶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记满针别儿大的字,看的末叶头疼。

    “陛下无需细看,这是从潜史府中搜到的家账。其中每月多有账目与奉禄不对。”

    末叶合上账本,脑中依然可见那上面每页记着的商铺和几位大臣的名字。死罪已定,意料之中,如今却并不希望这样早结案。

    慕卿见她不语,挥手叫连宁退回来,“陛下此轴可有恙?”

    末叶刹时回神,将手中卷轴放下来,干巴巴道,“不曾。”

    忽而末叶又问道,“巡舫已准备好了?”

    “是,罪臣已经今早打发上船,听候发落,只等着明日回宫。”

    末叶垂眸,“孤从未说过回宫。”

    慕卿喜好不见讶异,只微笑道,“陛下留下还有何事?”

    末叶顿时不语,只是抬眼看着他,外面的光透过青帐映在他眸中,柔缓的光泽。慕倾继而道,“如果陛下想多呆几日,待回宫后,臣自可择些景色优美的地方。”

    末叶摆手打断他,“罢了,明日待孤巡查过河道,就回宫。”

    慕卿颌首,“陛下英明。”

    末叶心底冷冷哼笑。

    次日清晨,宝衣在末叶身侧别着簪花,“侍卫说周围越加不安全了。”

    铜镜中女子容貌模糊,声音也模糊,“回去了,就安全了吗?”

    宝衣一滞,加快手中的动作,凤冠一丝不苟的将青丝尽数禁锢其中,“主子,好了。”

    末叶点点头,皇帷大开,众人紧随于后,白袍其上,玉硫随风轻摇,辨不清玉硫后的虚实。

    末叶站在坝上,牟珅之伴在身旁,失了那些佞臣阻挠,他便可大施拳脚,河道短期看不出效果,却已能感到大功将成。

    轻风拂面,吹得玉硫侧斜,容貌隐约可见。

    “河道预期何时完工”

    “何处还需官银。”

    “劳力何处征兵。”

    将近一个时辰里,末叶不过只说了这样几句话,便看着坝下,似发呆又如沉思。

    牟珅之不好打搅,可是等了许上时间,也不见动静不由得也心生奇怪了。

    当年末叶习武,天资算不得出众,眼里却极佳,恍然看到一道光线刺眼,时远时近,如一只小兽试探着,末叶蹙眉,正要打眼细细看去。却感到手腕上被力扣住,不及反应得几乎在那一刹那,额角撕扯般的灼烧。

    “咔!”的一声,末叶恍然回眸,只闻得耳边一个寡淡却又透着不悦甚至寒意的声音,“事后才知动手,留你何用。”

    泊浅历时收手跪下,末叶看着他手中捏碎的断箭。

    这是……

    末叶觉得额角一热,血红渐渐盘上眼帘,遮住视线,便跌到一片温暖中。

    感到四周一派慌乱,但那温暖依旧安稳。

    末叶知自己身在梦中,却逃脱不开,冥冥之中那刺眼的光,如一根狠狠的刺过来,身子却被按固着。

    末叶赫然睁眼,那老太医一惊慌忙收了手中的针灸。末叶感到钝疼缓缓溢上来,指尖酸麻。

    太医退出去,帐帘外有细弱的议论声,末叶挑开帘子,只听得——

    “抓到了?是什么人。”

    “回大人,左臂配黄旗,骑射技艺高超。”那人为再说下去。

    那方人顿了下,缓缓道,“丹南王的人。”语尾下压,很是熟悉,仿佛历时想到嘴角的上扬的笑意。

    末叶方才醒脑中一片混沌,唯有那一句丹南王将神思狠狠拉拽回来。

    那是丹南王的人。

    宝衣探身进来,见末叶起了身,忙放下帘子,末叶伸手挡住她,执意拉开帘子。

    宝衣以为她在意额角的伤,道,“主子不必在意,虽伤在脸上,太医说了不会留疤。”

    末叶抬手抚上额角轻轻一笑,伤在额角晕了一派红晕,若胭脂妆妖娆。一支箭从坝下的树林而出,擦着额角而过,差之毫厘。是谁?这样急切的要她的命。

    “杀了他们。”

    宝衣一滞。

    “逃将不留,丹南王,诛全族。”

    末叶字正腔圆,口齿清晰,足以叫帐外的人听的清楚。

    帐外不再有声音,只听见一声淡淡的叹息,末叶恍然,宝衣叹息,庞泷叹息,如今帐外的那人也在叹息,她身旁的人都在叹息。他们叹她的痴还是她的傻。

    末叶挡开宝衣搀扶的手,缩回榻上,慕卿探身进来,看到宝衣无奈的眸子,道,“陛下身子不适,后日再回宫罢。”

    纱帘紧闭,没有声音,宝衣看着慕卿的眸子,仿佛叮咛,忙不失纵的点头,他适才放下帐帘退了出去。

    末叶捧起床边的铜镜将额角的伤露出来,细长的一道伤染着些许红褐延长入鬓。仿佛自发中探出的梅枝,妖艳无比。

    太医日日生火调药,午后慕卿进来时末叶正侧仰着脖颈由着宝衣上药。

    挥手驱退宝衣,“何事?”

    慕卿垂下眼帘,“丹南王已捕,可送回京都。”

    末叶眸色一暗,“不必,他那般不情愿回京都,如今也不必回来了。”抬眼看了他一眼,“怎么这几日一直你来,子拂不适吗?”

    慕卿含笑,“左相忙于审理官银,待回宫要细细审查。”

    末叶缓缓笑,他们都已经在为回宫后的事准备了,抬手抚抚额角的伤,已结成一道细细的痂,摸起来痒痒的,“孤的伤也不碍事了,明日就尽早回去好了。”

    他看着旁边的汤药,“回宫药剂自要比这里好。”

    末叶闻言,比着镜中的伤,笑了笑,“孤倒是想留着这道疤,”放下青丝,瞳眸凝结,“时刻警醒。”

    慕卿眸中一凝,微蹙,“还是不要留疤才好。”

    末叶心中暗哼一声,又不要你来看,“退下吧。”

    他笑了笑,眸中含着星星似的亮光,末叶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恍然。手腕上被禁锢的一道灼灼烫意,仿佛未褪。

    夕阳方落,末叶早早的睡了,梦里,大殿空旷,烈风四抑,大殿的黄帐落在殿中央。其中仿佛包着什么,长风过驹,残破的帐帘滑落,露出一张比帐帘残破更甚的脸,末叶愕然。

    那张脸,如若破碎的裂纹爬满面颊,破碎,冰冷,末叶转身踉跄扑在窗棱上,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却没有熟悉的感觉。窗棱若枯木,明明四周开阔为何出不去。末叶发狠摇着窗子。

    “嘭!”一声巨响,末叶仓惶,大殿若千年的枯木,塌陷下来,末叶回首,他躺在地上,青丝四散,伤疤凌乱,却又是那般单薄。

    末叶睁开眼,宝衣已放下床帐,末叶猛的推开她。

    他躺在哪里,何其无辜!

    不知为何,末叶有些恍然,为何这样慌乱,侍卫群群围成一个火圆囚住一披着黑袍的人,为首的侍卫回眸愕然半晌,赫然跪下,“拜见陛下。”铁甲在石板上重重一击。

    末叶无措,白裙委地,赤脚而立,“为何如此慌乱?”

    那侍卫脸色一冷撇头看向后处,“贼子妄想惊扰圣驾,陛下且暂避一时,便叫他提头来见。”

    星火相映中,末叶看到那人劈手夺刀,手起刀落好不狠烈,长风吹卷,挑起那已破旧的黑袍一角,显露出一角苍白的皮肤,和一道细细的疤痕!

    末叶如遭雷劈,这与梦中同样。侍卫褪下斗篷裹住末叶,盖住赤裸在外的脚,“陛下,此地危险不宜久留,”昂首对那人身旁的层层侍卫喝道,“还拖沓什么,还不快斩杀这贼人。”

   末叶断喝, “住手!”

    众侍卫愕然,刀顿一时。那人却似杀红了眼,夺刀削颈,弃刀再夺,仿佛不知停歇。侍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末叶推开所有侍卫,亦不顾宝衣追来在身后的喊声,赤脚而过,惊得众人连忙阻拦。凤眸冷冽,“谁敢阻拦孤,孤定不叫你们好活!”众人不由却步。

    末叶未及近,那人回手一刀,划破一角衣袖。末叶迟疑,听下脚步,却见那人亦持刀僵持,刀锋微颤,已是强弩之弓。

    一步步走近,引得身后惊呼,末叶不顾,那人扼紧手中的刀。

    伸手抚上他的乱发,黑发下的身子亦在颤抖,末叶敏陈,趁他不及防挥手挑下黑袍。

    指尖颤抖,“东篱,”熟悉的面颊上那双眸,含着陌生的恹嗜杀的血腥,余光扫去伤亡侍卫无不惨烈,末叶眉间不着痕迹的一蹙,“东篱?”

    那双眸猛然一颤,缓缓褪去杀戮,显现出熟悉的明亮,甚于狂喜,“皇姐。”

    末叶被他抱住,那样用力,仿佛迷途的小兽终寻得回巢的路。

    他低低的声音贴在耳际,传来微微的颤抖, “东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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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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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夹缝 身陷夹缝  第二十二章  久居樊笼里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4-21 17:48字数(4381)
    清晨,连宁小心推开房门,慕倾却早已穿戴整齐,抬眼见他进来,理理袖口的褶皱,“昨夜怎么回事?”

    只听闻,昨夜有人只身来闯,本以为不过是忠愚于丹南王的遗将,便没有去理会。可一整夜星火吵闹,今儿却不见侍卫回信,有些古怪。

    连宁合上屋门,“去问过了,说是昨夜守职的所有侍卫都调走了。”

    慕卿手下一顿,“调走了?”

    他不喜旁人服侍触碰,婢女甚少。连宁只恭敬拿起浸湿的手帕递上,“说是丹南王起义平反,潜逃的将领都向此聚来,京都的驿站恐接应不安全借走了一队人,按说是,于理不合的。”

    将袖口的褶抻平,接过手帕时眉宇已然舒展,平淡道,“陛下若不说什么,什么理是不合的?”

    他虽眉头不蹙了,连宁却知,他心情不佳。

    可是,女帝的心情似乎甚好。有谣言传,昨夜那贼子险些伤到女帝,一游侠身披黑袍路经此地,救下女帝斩杀贼子,武功盖世,宫中侍卫亦望而生畏。而今日女帝回宫,身边多了一个身穿黑袍遮面的男子。

    末叶听着噗嗤一声笑出来,眼角的伤口交发饰遮掩的隐蔽,“庞泷,孤竟未发觉你如此会编故事。”

    庞泷望着她有些怔忪,很久,末叶很久不曾如此笑过。挑眉,果然——城池千万,不及东篱。伸手抵在下巴上,油滑的笑,“是啊,我都不知道。”

    那晚所有的侍卫去了哪里,她不会不知道,庞泷忽然很讨厌如此,他情愿为旁人,却不知为何不愿看到她,站在血腥中独不知而笑,尤显残忍。

    庞泷收拢笑容,这样的想法,是第一次。抬眼见她的视线又已看向屏障之后,自嘲一笑,未出半点声响的退出去。

    宝衣将整理好的衣装放在一旁,末叶看到那黑斗篷上放着的银物,伸手拿来。听着屏障中少年惊异的说,“范阳都已经是内务府的督头?那我哪里还能叫他服侍。”

    末叶比着手中的东西,笑道,“他纵是将军,也得是你的奴才。”手中的冰凉叫末叶失神,那夜,东篱回来,在已然放弃的时候,就那样突然的回来,末叶措手不及。

    烛火下,东篱长发披散,遥记得往昔,青丝须得一丝不苟的盘上,怎么如今连侍奉的人也赶出去不叫人碰,任由长发散落着。

    末叶心中一凛,方才那星火中露出的一角,伸手去挑,东篱一惊,历时回手扼住。顿时,末叶心中清澈。

    东篱垂下头,缓缓吐出一个字,“丑。”

    末叶挣扎,东篱手如铁钳,便发了狠硬生生挣开他的手,反手挑开他遮挡住面颊的长发……

    东篱从屏障中走出来,那一身破碎的衣裳尽数褪下,换成黑衣。见末叶看着他发愣,抬手遮住右颊,“姐姐,不如用头发遮住罢,太丑了。”

    末叶站起身子,拿来他的手,露出右颊,一道疤从右眉峰一道滑落嘴角。整张右脸都因这一道长疤变得僵硬,“东篱才不丑。”却又自相矛盾的将手中银色的遮面亲手附上东篱的面颊。

    庞泷果然心细,那银面具,只有巴掌大,细致的贴合在脸上,将右半张脸连同伤疤遮住。

    东篱右颊上只露出眸,眸色在银面的衬映下显得冰冷。瞳眸一眯,末叶道,“你可怪姐姐?”

    东篱一双眸历时含笑,仿佛方才的冷意不过错觉,“怎会。”说着向她身后的铜镜看去。

    右颊那一刀划的好深,不然也不会留下这样一道狰狞的疤。末叶知道,眼睛没有瞎,已是万幸。但是每每视物时蹙眉的动作,叫人催心。抬手附上银面,“回宫后,你来接替姐姐的位子罢。”

    东篱忽然正色,因而面上的伤极重,面上他也鲜少再露出表情,唯有从眸中探知。他拿开末叶的手,“姐姐,不可。”

    末叶睁大眼睛,“为何不可?”

    东篱对着不远的铜镜,双眼微眯,“姐姐留给我的允昶,东篱不敢贸然,”他转而看着末叶,瞳眸未眯,十分清明,“东篱要做好足够的准备。”

    末叶怔怔的看着他,东篱好像,变了。一瞬间,变得陌生,末叶清楚的知道,这不是错觉,也不是坏事。可是心底却隐隐作痛,可是还好,他回来了,只要他回来了,一切都好。唯有轻启丹唇,“好,一切都依你。”

    东篱一笑,转身走近铜镜,将银面调试好。末叶站在后,看着东篱的背影,这是她今生唯一的亲人,于这世上唯一的浮木,有东篱的地方安是家。末叶攥紧拳,无论如何,都要护他周全。

    子拂,慕卿,更多的人来探,说要见一见这位救了女帝命的游侠。末叶摇首拒绝,东篱摸摸面上的银面,“我总要见人的。”

    这末叶自是知道的,便侧头想了想,“还是回宫罢,”原先百般不愿,如今却迫切的想要回去,“你总先要有个封号,姐姐要把丹南王手下归降的军队给你。”

    东篱神色一暗,那整整尽百人专心守卫女帝安全的侍卫,致死许也不得瞑目。只因为他们看到了他的脸,只因为延东篱是一个已死之人。

    “篱下,篱下可好?”

    一时未反应,许久才知道他说的是封号,末叶笑,“东篱下,东篱与篱下。”

    东篱,哦不,篱下缓缓道,“不,姐姐,是寄人篱下的篱下。”

    末叶面色一变,从被兄长栽赃嫁祸的东篱,到如今武艺双全,侧貌半毁的篱下,他要记住,记住寄人篱下的日子,记住这道疤的初衷,“好,便封恩公篱下,可愿随孤,保卫允昶天下。”

    若是彼时的东篱,要司马打下的军队,捡旁人的功,是绝对不干的,可是如今却什么也不说,她的东篱,长大了。

    子拂握拳抵在鼻下轻咳,“我这腿太不争气,前几日受了寒,好容易今天才好,陛下连门也不让进?”

    这话若是慕卿说倒还好,偏生让这长着一副老好人容貌的子拂说出来,宝衣面露难色,“实不相瞒,陛下身边确随着回来一人……这我真的不敢说啊,陛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安全,这人是……是恩公嘛……”宝衣欲哭无泪,“你们真的不能进去啊!”

    子拂掩笑,“不要再逗她了,我们走便是。”

    宝衣感恩戴德,果然还是君大人好T^T。

    慕卿笑着,眼尾却扫过屋内,屏障上映着两个黑影,一前一后,仿佛是末叶从后抱着前面的男子。眸色即刻一沉。

    回到屋里,篱下在前看着铜镜,末叶在后细细调整面具,烛光侧斜。宝衣纳闷的抖抖肩。

    夜里,末叶正在批折子,宝衣过来倾头在末叶耳边说,“公子,睡着了。”

    末叶一愣,看了看桌案上的烛台,蜡燃不过半,“这么早。”

    宝衣轻轻笑着,“睡的很熟,我便没有扰他。”

    末叶点点头,“能安心睡下就好。”

    许久不曾见过末叶这样温柔,末叶顿了顿,“扶孤出去走一走,憋在船舱里头疼。”

    宝衣点头称应,夜里船行得慢,江上少见得安稳,末叶披上白袍,想到泊浅还不知篱下,恐慕卿那里也起了疑,怕他会趁机探查,便道,“泊浅,你也跟着,夜里黑。”

    泊浅颌首。

    侍人屈身行礼,末叶蹙眉,“怎么多了这么多侍卫?”

    泊浅缓缓随在身后道,“船上有了罪臣,许是刚送了膳食。”

    末叶途径严封的船舱,冷笑一声。

    慕卿立在船头手上挑着不知从哪揪来的枝叶,不知已站了多久。

    末叶从后而来,在他身旁站定,“右相大人一个人好雅致。”

    慕卿一怔,回首看去,轻轻勾唇笑出来,“总见侍卫跟着,没趣。陛下怎么出来了?”

    末叶抬手实意宝衣和泊浅不必走近,“船舱里闷。”

    “怎么没有叫带回来的侠客陪着,臣还很好奇,是哪位高人,在江湖上可有命号。”

    末叶默了默,暗自思索不能多说什么,即使往后东篱与他见了面,以他的眼力是绝对逃不开的,也不能现在叫他察觉。不然,鬼知道他要算计到什么地方去,随随口道,“他睡了。”

    听闻宝衣噗嗤一声乐出来,再看慕卿的脸色微妙,缓缓道,“陛下,还是注重身子的好。”

    注重,身子?!

    末叶张了张口,半晌又合上,算了,还是不要越描越黑的好。

    他忽而道,“不知陛下回宫后,可打算如何分理兵权?”

    见他自己转了话,末叶求之不得,“左右两相,本该一文一武协理朝政。”

    “左相虽有腿疾但是朝政管理之法,慕卿不及。”

    末叶满意的点头,“右相的谦逊孤很是欣慰,就按着你说的办吧,虎符由左相掌管。”

     慕卿不恼,挑着手里的树枝慢悠悠的摇晃着,时一句没一句的聊。宝衣都觉得困倦,忽而泊浅伸手将她拽近。宝衣一个机灵却见是送饭的侍卫提着桶出来。一股子甘水味,宝衣心道里面的人也真可怜,贪那些钱也没花了,如今来受这份罪。

    挣扎了两下,发觉泊浅竟不放手,只垂眸子看着底下盯着什么东西发呆,面上微微发烫,压低声音道,“还不快……”

    话还没说完,泊浅就已松手飞快的追上去。身形如燕,宝衣只看到一个影儿,他就已经窜出五六米去了。再看他追向的人,脚上穿了一双草鞋。宝衣忽然心一沉,侍卫怎么会穿草鞋!

    泊浅未到为首拎着木桶的人面前,那人就已经察觉,回身挥手将甘水似的饭食泼过去,泊浅倾身躲开,那人顺势抽出侧胯的软刀,向前面的两人扑去。

    船头的两人历时察觉,慕卿历时将末叶挡在身后,手中的枝叶韧劲十足,运力抽过去。那人举刀过来,手腕上立刻显现出血痕,可是眼中的血色更重。

    末叶认出来,这人是潜史,又看他身后的人,佐史尽是熟面孔。看着他们身上的侍甲,不仅想这阵子侍卫们许是应该去烧烧香拜拜佛什么的,怎么竟惹血光之灾。

    那人不顾手腕的伤,举刀乱砍,毫无章法,末叶看着蹙眉,慕卿亦不急不慌的挑着树枝,面上轻松手中却半点也不含糊,那人不过一会儿手腕上就已经皮开肉绽。

    身后的人逃出的人亦丢下木桶,挥刀向泊浅砍去,让他脱不开身。历时溢起满满的一股子甘水味。

    只听,“啪,”的一声慕卿手中树枝折断,潜史的眼更加赤红,拾起木桶砸过去。慕卿眸生厌恶,揽着末叶往后退,仿佛生怕那里面的东西碰到衫上。末叶暗笑,这人也不是很傻,若是举刀砍来,这会儿怕是早就没命了。

    大多侍卫被支开,只有一小部分闻讯而来,逃犯见又乘之机动作愈加狠烈。潜史见右相同女帝退上夹板,面上显出狰狞的笑,掏出沙土扬过去。

    慕倾一挡,另一手遮土一手须得顾着末叶。那人不顾死的蕴力冲过来,慕倾挥掌拍在他胸口上,末叶几乎听到脾肺破裂的声音。

    心未定下,潜史手中的软刀携力而掷,横向末叶,几乎感到锋刃擦着先前的伤口而过,脚下趔趄。

    末叶历时松手,几乎是挣开慕倾的手,“无须估我,别分心!”慕倾一怔,不想那人见机死死扒在身上,挣不开身。

    本想着让慕卿不必顾忌自己,展开身手解决了那人。谁道潜史突然伸手狠狠推向肩胛,脚下“咔!”的一声,好巧不巧,夹板的围杆竟然断了。脚下一空,末叶脑中忽然闪过,其实自己才应该去拜拜佛才对。

   慕卿面色历时阴寒,趁他推末叶顾及不暇时,下手狠烈断他经脉,重创脾肺,甩手如同破布一般甩开,纵身跃入江中。

    翻涌的水汽扑面而来,身后赫然爆发出恐怖的笑声,翻滚的细密水泡将她包裹在其中,密密的浮过面颊。不久,水中嗡隆隆的传来一声闷响,亦是一团气泡袭来。只听闻那遥远刺耳的笑声之中夹杂了一声叹气,仿佛就在耳边。随后身边的水流环动,便被人狠狠的抱住,随即心安,还好还好,她这女帝做的不甚失败。待浮出水面后,要大大嘉奖他。

    谁道只觉脚下寒流上涌,末叶心中一沉,下一刻伸手推开那人,无奈发不出声音,只有呜呜的挣扎。

    寒流上涌狠狠缠住末叶的衣袍,从江底流出的江水冰凉刺骨若无数女子的手,拉拽着拖延到江底。那人亦察觉江流诡异,停下划水,放弃似的握住末叶推搡的手一并圏锢还怀中。末叶狠狠撞入他怀中,与冰凉的江水比,那温度温暖的灼人。挣扎抬眼看到那江面如远不可及的一道屏障,较比江水冰冷,末叶埋首深深埋入那满怀炽热,伸手回抱紧他。

    船上,泊浅闻声心中大乱,抽刀血刃争斗的几人,“还不去救大人和陛下!”

    侍卫不顾及纠缠的人,赫然跳向江中,却沉沉浮浮潜不入水,宝衣见江水中两人的身影被吞噬般消失。没有半点影子,心中大急,“一群废物。”把住围栏就要跳下去,。

    增援的侍卫左右将纠缠的几人压制,泊浅脱身,从后环住她,固住腰将她拖回夹板,“你添什么乱!”

    宝衣推他的手臂,“我自小为爹爹教习,水性极好,沿途下去我能找着他们。”

    泊浅一手拦着她一手卸下船边的缰绳,寻一头扔下水去。不过一会儿,绳子一端飞速抽离手心,怪不得侍卫潜不下去,泊浅喃喃道,“是暗涡。”

    后面的随舫行至一旁,将那一片安静的诡异的水域包围,火红的宫灯摇曳映在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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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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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夹缝 身陷夹缝  第二十三章  初至君汨寨疑多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4-21 20:58字数(4924)
    腹上一痛,喉咙一股腥臭向上涌,累的精疲力尽,身子却不由自主屈身呕出来。

    有人温柔的将她扶起来,抚背顺气,末叶可记着方才可不是这样温柔,待顺了气赫然提高嗓音,“无理,你……”末叶话语卡在喉咙里,将那未说出口的‘不知孤是谁’云云不知死活的废话生生咽下去。

    发带尽乱,乌丝如络缠绕于肩散落于地,若触水晕开的墨莲,颊若白瓷易碎。如此我见犹怜的形貌上,面色却称不上愉悦。

    慕卿冷哼一声,“陛下嫌鲁莽,莫不是要臣——嘴对嘴来度气不成?”

    末叶噎住,半晌使劲摇头,“不必不必,右相你的法子很好,一点也不鲁莽。”

    踉跄的爬起来,沾了水的袖子抬起来沉甸甸的。

    全身都湿了,江水碧蓝,时而浅波将一浪碧波送上岸滩上浸着末叶半个身子,抬眼再看慕倾,亦是浑身湿淋淋的,“这是在哪里?”

    慕卿眉一挑,很好终于意识到了,“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末叶回身见慕卿冰凉凉夹着冰渣子的视线,心知他亦不快,“那……还回的了宫吗?”

    慕卿站起身子,环绕四周,一池碧水四面换山,只有一条娟娟细流逐渐延宽延远,想必是冲他们上来的开路,其余再无路可行,只有身后峻山连绵,“估计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

    末叶不死心,“不能走水路吗,逆流回去,总会迎上来寻的人啊。”

    他拾起地上一块石子,随手一投,咕咚一声投到不远的江水里,侧身不语看着末叶,一脸你去游啊的表情。

    这么猖狂,看来暂时还真的回不去——抬眼看慕卿往林子里走,这荒村野岭末叶哪敢自己一人,连忙爬起来。

    腹部酸痛,方才他还真是下了狠手,揉着小腹,追上慕卿。

    “江边四周都有暗涡,小船一般过不去。”

    末叶愣了半晌,才意识到他是解释,随点点头。

    山势连绵,绿意丛生,将高山都包的严严实实,若非是落难于此,此处当真是一个好去处。依山傍水,青树环绕,山内侧有大大小小的溶洞,慕卿寻了一处低矮宽大的。正巧挨着水池,从溶洞上还坠下许多唾手可得的野果。

    末叶累极,坐在地上晕晕沉沉,慕倾左右打量寻了两块光洁的石头又从树上折了些树枝,两块石头搓打,怎么也燃不起来。

    慕卿第一次做这些,耳边偏生还老听到,“叻叻,”的奇怪声音,心生厌烦,“不要出声!”

    末叶正困倦磕头,被他出言一惊下巴磕到膝盖上,赫然痛醒了,怔怔的看着他。慕卿手中一顿,抬眼看着溶洞深处,忽然挑开一块布。一块灰色与溶洞颜色相近的布。

    然后一个妇女沧桑的脸露出来,手里还提着一把菜刀。

    慕卿顿时将末叶拽到身后。末叶默然,他好像很喜欢这样啊,不分力度的拽过来,她会痛的啊。

    那妇女看到他们二人历时怒目圆睁,手上提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慕卿道,“这位,”踌躇几分,“大姐,我们路径此地,不知是您的住所,无意冒犯。”

    谁知那女子尖着嗓子高声道,“你们是谁?”

    慕卿眉头微皱,“大姐不必害怕,我们遭遇船难,没有恶意。”

    那大婶被他纯良的假象蒙骗,略微放松警惕,依旧站的远远的。

    末叶探出头来看她,不料那人双眼历时直了,快步走到末叶身旁,抬手便向头发揪。

    好不知礼数的婆娘末叶双眸一立,眉宇中顿显凌历,“大胆!”

    那人看着末叶愣了半晌,尖声叫出口来,“妖……妖怪!”

    妖,

    怪……

    末叶摸摸头发,长发凌乱凤冠早已不知被暗涡卷到哪里去,只有一根凤钗斜斜的插在发间。

    凤钗啊,凤钗!头发是乱了些,可说是妖怪未免太过分了!

    慕卿被尖刺的声音绕的眉头一皱,喝了一声,“闭嘴!”那妇女看他纯良的假面碎出裂纹,慌忙往回跑,“妖孽……妖孽,进山了,”抓起灶台上一把盐朝他散过去,慕卿白白承了一下。

    末叶躲在他身后,心道郁闷,为什么她是妖怪,他就是妖孽了……

    这时一个女子挑帘子,“焦婶,你做什么?”见到慕卿,末叶发誓绝对看到她眼中一亮。

    那婆子快步拉住她的手,“有,有妖孽进山了。”

    那女子看到慕卿的蓝袍上颗颗晶莹的盐粒挂在上面欲化,面色顿时一汕,“焦婶,你怎能如此待客。”说着手在围裙上擦去水,推开那婆娘,“这位公子不知为何至此?”

    慕倾面色缓和一些,适才仿佛要活活吞了那焦婶的脸色荡然无存。

    “我们二人不才遇到船难,被河底的暗涡卷至此地。”

    末叶心有戚戚,这人真会装,也只缩在他身后。

    那少妇将鬓角的落发绾到耳后,身形曼妙,“妾身菡茴,公子不如暂留此处,待家夫回来后看如何能联系到家人。”忽而那女子被末叶发上的凤钗刺眼,看着愣了楞,“这位是令妹?”

    慕卿不语,含笑将末叶的乱发理好,末叶心惊胆战,垂下眼帘,不知他忽然这般温柔是为何。

    旁人眼中,便是郎有情来,妾有意的一副浓情之景。那女子似是恍然般笑着,“我说错了话,焦婶,快去烧水,叫客人梳洗。”笑意无缺,可是末叶识得比她笑得更好的人,怎会看不出她掩去的失望。

    一身湿潮末叶巴不得洗去,沉入热水之中,顿时放松。方才一直跟着慕卿,无心在意仪表,如今热意暖心,想到那江水污秽染上长发,哪里忍受的了,抚上乌丝,微带潮,柔软光滑。

    末叶心中一顿,头发哪里来的光滑柔软,这分明是人的手。末叶赫然回头,环住双肩,“谁!”

    那声音凌历又带着凄厉似的,一派白烟缭绕间又看到一双凤眸,凌厉破空,心中大骇。

    木门顿时大敞,慕卿一袭白衣站在白烟水雾之中。慌乱之际末叶取下凤钗,身子全全埋在水中只留着一双眼睛露出来。

    慕卿见她立刻避开眼,取下一旁的衣裙侧身递给她,“还不快出来,要闷死在里面不成。”

   可是……孤还没有洗完啊啊啊!末叶郁闷的接过来。

    菡茴匆匆随在后面,登时面色难看极了,“焦婶,你怎么在这!”那婆娘盯着末叶乌黑的长发发呆,又惧菡茴似的小步挪过去,被那少妇拽走,慕卿亦随离开,掩上木门。末叶只听的她向慕卿解释,“焦婶年轻时受了刺激,有些疯癫,公子不要在意。”

    慕卿未听闻说什么,许是又在虚情假意的作乐。

    末叶掏出凤钗来,金钗祝身,修得一直盘凤于端,精致简单。宫里这样的金钗她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再普通不过,为何那焦婶见着它就一再癫狂?

    这小山寨里说不出的诡异,末叶不敢再多呆,利落的清理干净,换上一身那身绿色罗裙。长发披散而入。慕卿正不知同菡茴说什么这会儿停下来看着她,半晌笑了笑,“阿叶,过来。”

    菡茴眼中一亮,温柔的垂笑着,“果然还是年轻的好,这裙我多时不敢穿了,阿叶姑娘穿的正合身,快来吃点东西。”

    末叶心中一怔,阿叶?慕倾把他名字改成什么了?

    委身坐下,盘子里有几块小的糕点。末叶边夹起一块,狐疑的看着他。

    慕卿处变不惊,回以温柔一笑。

    菡茴不耐寂寞,看着末叶道,“阿叶姑娘觉得如何?”

    末叶抿着口中的糕点,入口即碎,像嚼一块发甜的墙皮,哪里能同往昔宝衣端上来入口即化,唇齿留乡的糕点相比,“孤……额!呜——咳咳咳……”

    出口半个字还没吐清楚,就被慕倾一杯茶灌入喉咙。

    菡茴蹙眉看着慕卿,“这是我们君汨寨最好的糕点,阿叶姑娘不喜欢?”

    末叶抱着茶杯适才有机会打量这位少妇。腰肢纤细,不盈一握。肤白如脂,身上洗的发白的蓝裙,相比自己身上的罗裙确实算上顶好的衣料。却同她那交领松散,露出白暂的脖颈浑然天成的韵味自不能比。人家那才是当真领如蝤蛴,上围更是不可估量。

    这样看着慕卿,颇有些美人垂泣的意味,难为他还能坐的住。

    谁道慕卿淡笑,“在家里叫我宠坏了。她很爱吃,不必在意。”

    “噗!”末叶不可置信。

    慕卿又温柔的抚着末叶的背顺气,菡茴咬唇,“锅上还烧着吃的,焦婶一人不放心,我去看着。”便低头跑了出去,神情分明是大受伤害的温柔少妇。

    “顺过气了?”

    “顺过了,顺过了。”

    “还当在宫里,孤来孤去,生怕旁人不察觉。”

    末叶一顿,多了好一会儿,才道,“慕卿,宫里不能……”

    慕倾眉头一挑,“我知道,这里有些古怪,不要妄自做主。”

    末叶心中悲愤,“这孤……我自然知道。倒是你,别看美人,误了事儿。”

    慕卿愣了愣,看着她,眼中滑落一丝狡黠,笑的颠倒众生。末叶别过头不看他。

     趁菡茴离开,他将换下未来的及收的衣服收回来,手上用力一扯,衣袍上花纹尽毁,破烂烂的活像两块白色和蓝色的抹布。

    “你这是做什么?”

    “这衣服叫他们看去,恐惹是生非,若是宫里的人寻来,一看布料就知道。”

    末叶看着他将衣服撕成布块,身上粗糙的白衣站在光下,很引人遐想。

    末叶看着他沉默半晌,缓缓道,

    “你把孤、额……我名字改成什么了?”

    慕卿手中顿了顿,终究将那些抹布似的东西塞到一块大些的布块里做成包裹,“你记着你是阿叶就够了。”

    末叶心中顿时沉下去,肯定有古怪……

    慕卿看着屋外的动静,“这山上有些古怪,那女人口口声声说家夫至今未见,山里也不见男子。你只记得,我们是随商船回家,家在良户丝绸为生。”

    末叶颌首,“那两个女人对孤……”慕倾冷眼扫过来,末叶咬咬舌头,忙改口,“我那凤钗很诡异,方才也是那焦婶要偷这钗。”末叶将怀里的凤钗掏出来。

    慕卿接过她递过来的钗,指腹抚摸那光滑的凤身,“那两个婆娘确实古怪,”说着将凤钗掖入袍里,“所以我拿着罢。”

    “……”怎么有种趁火打劫的感觉。

    这时菡茴推门进来,慕卿将凤钗收回衣袖.菡茴看过来,男子正在把玩着女子的手指,动作不掩亲昵,面色新奇的打量着四周。她面色汕汕,“吃食都做好了。”

    末叶冷不丁被握住手,面色通红,慕卿迎目微笑,一双眼睛弯如新月,“多谢。”

    在菡茴怨念十足的视线下,末叶抖掉一身鸡皮疙瘩。

    “随我来就好。”她对慕倾,和颜悦色。

   末叶,“……”虎落平阳,哼!

    挑开灰帘进到洞窟中,阳光疏疏落落有些阴暗,洞窟之间打通了,好几户人家都在,都是女子。看着两人,有种被当成猎物的感觉。

    慕卿却派自牵过末叶的手,坐在石椅上,神定自若。

    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弓弩,刀剑的声音。慕卿未动,仿佛只是好奇的打量,末叶却感到他小指骨都绷上力气。

    菡茴暗自看了他一眼,才道,“这两位是碧江暗涡卷来的,来即是客。”

    气氛僵了许久,慕卿故作仿佛才感到什么似的,眸子含着小小的戒备,小心的看着四周,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天真善良的错觉。

    重女子看到慕卿的容貌后,什么刀剑弓弩都扔到脑后,拉着绳索跃下洞窟去,看动物似的绕着两人,“寨主夫人的话,我们自是不能不听的,可是寨主同意了吗?这一回来,多了两个生人。”

    菡茴笑的和蔼,“你这丫头,又打趣,不要惊着客人。”说着将碗筷拜上。

    那些人跃回自己的洞窟,视线却没有离开。末叶食如嚼蜡,倒是慕卿吃的云淡风轻,分毫不把那些女人的目光放在眼里。

    食过半晌,一群少女面含春色的挤到一旁,“公子你从哪里来?”

    “南州。”

    “家乡在何处?”

    “良户。”

    “是贵公子啊,一定是很有钱人。”

    末叶觉得仿佛更多的视线吸引过来,抬头却也没有看到什么,难道自己草木皆兵了?

    慕卿无奈的笑了笑,竟像是有些尴尬似的,“不是,我只是随妻子母家从商丝绸,自是不才家里没有什么门第。”

    少女微顿,“那公子也是商人呢。”

    “在下原为书生。”

    那些少女有些失望,慕卿放下碗筷来,笑眯眯的,“你叫什么?”

    为首少女面上微微红,方才的失望被这纯良的笑容历时消磨殆尽,“我是阿涞。”

    “你们寨子真美,良户与南州的山也不及此。”

    阿涞自豪,“那是,我们的寨子自然好,比那荭苴山不知好上几倍。”

   荭苴——这又是什么?

    “怎么不见你爹爹?”那少女傻傻的,“我娘不让同外人说。”

    慕卿面上有些难过,“我都说了,你却不告诉我。也无妨,你身上的链子好漂亮。”

    “这是我爹爹给我的,是从外面带回来的。”

    “你爹爹安心放你们母女在家?”

    “我爹爹每天都会和大伯们回来,有时是晚上有时是白天,也不一定。”

    慕卿点点头,见有的女子已开始生疑的望过来,便拿起筷子为末叶夹了些菜,“不要老吃米饭。”

    末叶一口饭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阿涞看着稀疏的阳光正好延下打在慕倾面上,长睫若扇,眸清如水当真是画里走出来的,“公子……”

    慕卿抬眸,“恩?”

    阿涞眼中生辉,“我能不能嫁给你啊?”

    末叶噎住,不住咳嗽,好……开放的民风,这小姑娘真是有勇气。

    慕卿帮她顺气,眸中延展出笑容,“这位就是我娘子。”

    阿涞的眼圈红了,末叶的眼眶也红了,一个是伤情,一个是——噎到。

    末叶闷闷的咳,慕卿你诚心噎死我不成!

    阿涞喃喃道,“她就是家里有钱的妻子?”

    菡茴拉过阿涞,亦推推其余的少女,“瞧你们,客人都叫你们吓着了,还不快回去。”

    阿涞还想说什么,却仿佛畏惧于菡茴,不情不愿的回去。

    末叶暗道,这菡茴真会做人,听的差不多了才说话。又听得慕卿道,“你老是这样马虎,好了没。”又贴近末叶的耳畔,音色撩人,“还不起来?”

    末叶慌忙挪开身子,坐好,“好了好了。”却看到众人看他们二人的神色有些微妙,“倒插门……吃软饭……”芸芸不经意而传到耳边。

    抬眼看看慕卿,见他面色如常,心中暗笑,叫你绕人家小姑娘的话,活该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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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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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夹缝 身陷夹缝  第二十四章  方知身落为何处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4-30 15:15字数(7384)
    午后不过许久,溶洞外便有嘈杂的声响,还有男子粗嗓大笑的声音。

    菡茴面上一僵,喃喃道,他们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说着便小步跑出去。

    末叶抬头看着,见一群男人从竹伐下来,身上披着古怪的衣裳,袒露出一只手臂,手上拿着酒囊似的瘪瘪的布袋。菡茴同为首的男子贴耳耳语,末叶对慕卿小声道,“他们做着竹筏。”

    那男子正望过来,慕倾未同他对视便垂下眼帘去,“他们衣饰古怪,先不要声张。”

    菡茴笑着回来,同身边的男子道,“船难留下的,能到山上也是好命,我便自作主张留下来了。”

    那男子不高和菡茴个头几乎平齐,却生得虎背熊腰,皮肤黝黑,露出的手臂上有道道疤痕,大多都是多年的旧痕。进来后只打眼扫了两人一眼,便回身去放弓箭,“你既然都决定了,我还说什么,让焦婶安排客房便是。”

    他神色寥寥,仿佛不见什么兴趣,便回身进最大的溶洞去。

    可方才扫过去的视线却叫末叶有些不适,菡茴对他如此恭敬应而就是寨主了。

    旁的人打量两人,想是看到什么稀奇。菡茴有些难堪,“我夫家阔以,性子就这样不要见怪。焦婶,收拾个屋子出来!”

    至夜里,末叶看着那溶洞犯难,四周都是石壁只有一床被褥怎么睡。

    末叶等了很久,终不见他回来,天色一黑,溶洞里冷的骇人。便自个儿缩近被里去。

    夜至深了,末叶一天累极,却不知为何睡不着。又等了好一会,终耐不住下床出门去。

    出门便能看到旁边一排溶洞,窗纸糊了好几层,烛火正旺,里面隐隐约约能看到走动的人影,相比,自己这溶洞真是简普的过头,真是虎落平阳,虎落平阳……

    小心探出溶洞,只见那后山有隐约的路,还未抬脚,便听头顶上一声轻呼,“去哪?”

    末叶一惊,抬头看去,正见慕卿双腿箕踞倚在树上,拨开身前掩着的一簇树冠。

   她抬头仰视,月色从树枝间隙间映在眸中, “久不见你回来,以为出了事。”

    “我先前还叫你不要声张,大晚上的出来什么,快回去。”

    末叶撇撇嘴,推门回去。不见了美娇娘便露出狐狸尾巴,便心安理得钻回被窝去。

    大清早上,只听闻嘭的一声,有人闯进来,末叶睡熟待门被撞开才惊醒,方想翻身起来便被一卷被子又圈回去,便听得屋外菡茴的声音怪嗔,“阿涞,怎么这么莽撞,还不快出来!”

    末叶探出头来,看到阿涞张惶的眼睛,手中水盆半洒,明显是叫人推进来的。末叶有些不悦,阿涞见着以为是生气于她,更加不知所措。

    慕卿站在一旁,含笑道,“有劳了,”又扫眼过去,“还赖床,快起来。”言语中说不出的亲昵。

    菡茴笑笑,“小姑娘不懂规矩,时辰还早,不要催阿叶姑娘。”

    慕卿伸手将末叶身上的被子又向上提了提,墨眸盈盈看着她,驱客之意溢于言表。

    菡茴尴尬拽着阿涞退了出去。

    末叶好梦被扰,面色铁青的坐在被褥里,慕卿打趣,“还以为在宫里呢?”

    白他一眼,“你何时进来的?”

    “清晨,毕竟做戏也要做的像一些。”

   末叶看着冷哼一声。

    出门的时候,正听见寨里的人议论什么,

    “怎么会,和他们可有关系?”

    想听得更清楚。看末叶出来,却不再说什么,只是古怪的打量着。

    末叶伸手拽拽慕卿,“怎么回事?”

    “不知道。”

    他的耳力必比末叶要好的多,末叶微蹙了眉,待看不到那些人了,便道,“到底何时能回宫?”

    “你便如此着急想回宫去吗?”

    末叶一愣看着他,脚步也停下来。前面便是昨日的溶厅,菡茴已向这边迎过来,慕卿只得回头看她,“我还未探听出他们的来路,唯有让他们放松警惕才好后做打算,不要着急。”

    菡茴已经开始皱眉,末叶主动拉住他的手迎过去,慕卿一僵,看着她。

    “你要知道,我们不可能在这里呆一辈子。”末叶不看他,缓缓道。

    菡茴走到两人身前,“饭都要凉了,怎么不过来。”

    “这就去了。”末叶抬眼看慕卿,神色依然,分毫不见被方才所影响。

    溶厅里,寨中的男子已挎好弓箭长刀准备出去。见两人进来,都停下来看着两人。

    在宫里,侍人虽多,皆不敢直视末叶,至多不过宝衣几人,如今如市井玩物似的被看着,末叶极是不适。慕卿拉她坐下,弯身之际正叫菡茴看到颈子上斑斑红点,不由得开口问,“公子这是怎么了?”

    慕倾不着痕迹的伸手掩过去,“不碍事。”

    菡茴觉得背上如距灼烧,便看末叶打眼看着她,恍然意识到什么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末叶不知她想到了何处,只是打量了一眼便紧随在慕卿身侧,小声道,“那少妇不是钟情于你吧?”

   慕卿垂眸看着她,嘴角翘起小小弧度,“哦?”

    “客人来了还不端粥。”阔以蹙眉冷道。

    见自己的娘子打听旁的男子如此仔细,阔以自然不快。菡茴慌忙应声去端。先前招惹了末叶,如今又叫阔以生气,菡茴自然不敢造次,桌上未怎么说话。倒是阔以问了几句。

    末叶端着粥,小小抿下,一口苦涩的野菜在唇齿间化开,皱了皱眉放下,接着阔以问的话回道,“家里做了些丝绸生意,这几年想往裘皮发展,见大哥身上穿的像是好东西,不知您是做什么的?”

    慕卿扼碗的手指一紧,阔以不咸不淡的看了末叶一眼,“猎户。”

    末叶眸色扫过他肩上的弓箭,这时溶洞外进来一个人,瘦高细眼,身上穿着黑衣,将手臂耷拉在阔以肩上,“怎么几日不见,寨子里添了新人?”

    阔以不回话就往外走,“你正好回来,该出去了。”

    那人被阔以带着出去,临出去忽然回头。末叶眼前一晃,被慕卿遮在身后,那人贼溜溜的眼神依旧叫末叶心底泛恶心。

    菡茴收拾好碗筷,对两人道,“一会儿我们要去后山采野菜,焦婶会留下,她虽疯癫但你们若有事可以叫她来找我。”

    慕卿点头,“多谢。”

    待溶洞空旷,他赫然回头扼住末叶的手腕,历时变脸,“你方才是何意?”

    末叶毫不退缩,“你既然不去问,便不如我来,君主有别你不要忘了。”

    慕卿哼笑一声,“君主之别不必陛下提醒,慕卿记得比您清楚。”

    心中不知为何狠狠的收缩,“慕卿你……”只听有异声,末叶赫然回眸,便叫焦婶小心的探看,见末叶看过来历时向里跑。

    心下大骇,不及出手,慕卿已先一步钳住焦婶。末叶向前走过去,每走一步焦婶都向后颤瑟一缩。不由得蹙眉,顿住脚步,焦婶惊恐的看着末叶,“不要,不要过来。”

    慕卿想了想从衫中拿出一支钗,焦婶只瞥至一眼便惊愕的难以自持。

    末叶走进她,一把扼住她的衣衫,“你认识孤?”

    焦婶眼中,惊恐中又透出一丝惊疑,仿佛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由蹙眉,原以为是当初承明败落从宫里跑出来的嬷嬷,如今看来她不像认得自己身份才对。

    末叶手下力气缓缓松下来,又猛的一提,将焦婶离得更近,“你说我是妖怪?”

    一听到妖怪两词,焦婶在慕倾钳制下狠狠的挣扎,“不,不,”却再说不出什么。

    末叶探寻看向慕卿,他松下手来,“像是真的疯了。”

    末叶将凤钗递回去,瞪她一眼,“今日之事,若敢外传,你便等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滚。”

    焦婶的身影飞快的消失在视线之中,方才的话也没有了说下去的意思,末叶转头回了屋。

    到下午,菡茴回来,见焦婶依旧畏畏惧惧躲在厨房,也未多疑什么,将一篮满满的野菜盛在水盆中摘。

    “怎么不叫焦婶摘?”

    菡茴抬起头来,看到末叶站在不远,笑道,“男人们晚上回来聚在一起商量营生,焦婶要做他们的忙不过来。”抬手擦擦额上的汗滴,衣袖半卷,露出藕段似的小臂,汗水晶莹,少妇的韵味显露无疑。

    索性坐下帮她,菡茴连忙拦着,“阿叶姑娘使不得,你哪里做的来这些。”

    末叶不语只微笑,手里的动作却是利落,菡茴只好作罢,匀出一些给她,“你家男人呢?”

    山里的话,末叶听着总是别扭,脸不由得变红,“像是去后山走走了。”

    “你们在一块有些时候了吧?”

    末叶一愣,“一年吧,怎么这样说?”

    菡茴笑笑,“适才回来的时候,还主动同我要了些被褥和蜡烛。”

    末叶垂下眸子,“您同寨主才是长久。”

    菡茴面上的笑一僵,手里的动作也停下来,“是啊。”

    却仿佛从她眼中看出苦涩荒凉,竟想是有说不出的自嘲。不由得问,“怎么了?”

    菡茴历时回神,“没什么,没什么。”

    末叶恐多问引人生疑,“无妨,我也不过是好奇,今天早上来了一人,寨主仿佛不喜我们那会儿在。”

    菡茴历时摇头,“酒蛇是帮着探山路的,是好人,你们不必多疑,回头我叫酒蛇去探听探听,看能不能探到你们家里的音讯。”说着将末叶手下的野菜拿过来。

    末叶收了手,“多谢,我去看看他在做什么,先告辞了。”

    菡茴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末叶摘过的野菜放入身旁的热水中浸,待枝叶柔软才重新摘。长发垂鬓,看不见她的神情。

    回去正遇上慕倾,慕倾双眸停在末叶手上历时蹙眉,“你去做了什么?”

    末叶看向手指,指尖通红,野草上的不少勾刺划破,本仗着有些功底,却忘了指尖,“去帮忙摘菜。”收拢手指,血水倒流感到热热的刺痛。

    手腕被扣住,末叶抬头,见慕卿展平指尖,“不要握住。”

    指尖相擦,痒痒的末叶面上一热,见来往有人见到他们捂嘴轻笑耳语,连忙缩了缩,“回屋。”

    慕卿四周瞧了瞧,微笑道,“好。”

    末叶一时觉得怪,又觉得暖暖的。

    坐在石床上,慕卿掂着末叶的指尖小心的取倒刺,毛刺细小,好不容易夹住又向里嵌了几分。引得他蹙眉,连连几次都未取出几个。

    末叶指尖刺痛,却不说什么,只静静的看着他。发如泼墨,时而擦过手心,软软的痒痒的。俊眉紧锁,往昔那双时时含笑,叫人琢磨不透的眸子,黑瞳如曜石质朴,却让末叶恍然觉得慕卿也有几分可爱。

    看着他打有把所有刺都嵌进去的趋势,末叶轻轻挣来,将指尖含在口中微微吮吸,半晌甩甩手来嗔怪道,“幸得我反应快,你要扎死我不成?”

    慕卿少有得怔忪,适才笑道,“对啊对啊,正有此意。”

    天已擦黑,阔以等人适才回来,溶厅里,女子们在一旁的桌上安静用食。慕卿与末叶坐在单独的石桌上。唯有男子的席上一派热闹,酒蛇谈笑风生说着山路地形,不少男子随之附和。

    末叶面上不在意,耳朵却听的分明,聊的虽说也是猎户所常用却总觉得那话中有话。

    慕卿放下筷子,“我们用好了,不打扰。”

    菡茴点点头,叫焦婶去收拾,注意全不在二人身上。末叶随之起身离开时看到酒蛇的视线若盘蛇游离在自己身上。

    却想到菡茴的话,酒蛇是帮着探山路的,是好人。

    末叶派自摇摇头许是自己多疑了。

    回到溶洞里,屋里蜡烛被褥也多了,比之前的简陋好的多了。

    慕卿弯身在石床上铺被褥,十指修长,握在软软的被上,烛光下双眸专心,长睫微垂在眼下投出一道浅浅的阴影。

    末叶见不远的溶厅里依旧热闹,歌酒生欢,又见慕卿已直起身子又如前些日子似的离开,心中未多想就伸手拽住他,他身形一顿回过身来看她。

    末叶不由面上一热,闷闷道,“他们一会儿回来恐会生疑,今晚就在屋里吧。”

    慕卿僵了僵,轻轻收回衣袖,走向门口,末叶顿时面上一滞,心中也不免腾起愤懑和失望。

    指尖齐整扣住横木将木门封好,又回身到石床边,却见末叶双颊生霞,眸色含着惊愕,“很晚了,还不歇息?”

    末叶历时回神,比方才还早羞愤,嗔怪自己失望个什么,手中的力道也大,掀开被子就钻进去。慕卿在一旁无奈般得叹息,“性子愈发怪了。”便也褪去外衫躺在被中。

    往昔只一人躺在床上,末叶侧身向里,面冲石壁身下压着一边被角也冻不到,总回身边多了一个人,心里怪怪的。慕卿只安生躺着,睡姿也还安生,不久末叶便睡熟。

    至夜里却觉得身下的被子挣扎着要退出去,那岂不是叫自己冻着,心下嗔怪慕卿,之前还安生生的,这会睡熟了竟还有抢人被子的习惯。偏不给他抢了去,伸手握住被子,被子不动了,便安心继续睡下。

    不过了一会儿,感到不适,好梦连连被扰,末叶蹙眉睁开眼,便对上一双泼墨似的眸。

    眸中含着渊深,面颊上竟然红红的。等等,这是慕倾?为什么会对上慕倾的眸?!

    登时挣扎起来,“你,你……”你了半晌却见慕倾两袖褶皱,衣摆被末叶狠狠攥在手里,梦里的被子原是他的衣袖。

    既然如此,错不在他,这句登徒子是如何也不能说出口。历时退了两下贴在冰凉的石壁上。

    慕卿历时移开身子,挑挑被子示意末叶回来,末叶缩在石壁角里,慕卿轻咳一声,示意她盖上被子。末叶回头历时看到一处凸起,赫时想起方才让自己不适的东西。历时如火中烧。

    慕卿靠坐起来,拽过长衫盖在身上,直接伸手扳过肩。末叶正羞愤自己什么时候睡觉这么不老实,不备便被他拉倒,只肖微微抬头鼻尖就能相互碰到,这般场景是熟悉的。

    当年在思安寺顶时,萤火耀耀下,同如今月色相映在末叶脑海中交叉难辨,一时有些分不清晰不由眯起眼来,一时间看不清他。

    慕卿眸中神色渐渐晕深,面上红云飞霞要染上眼角,仿佛醉了一般。

    青丝垂落婉在末叶颈上,好生细痒,末叶伸手挑开,慕卿看着她在身下垂头捻起一绺青丝,眸眼微眯,自生别样风情。眸色一沉,深渊的叫人害怕。唇上忽而一片温软,眼前一派模糊。糯软漫上心头,缠绕萦索,如贪杯的人儿,一时陷入迷醉其中。

    青丝滑落,细掌抚在慕卿身前单薄的衣料上,掌下蕴着他的暖意与咚咚的心跳,一时间也忘记挣扎,禁锢在腰上的力道愈加用力,她温顺如猫儿婉转承受。

    从未有过这般紧密的萦绕,抬手解下末叶长发下的稠带,乌丝如瀑挥落石床,若莲间涟漪盘转如绸缎。插指缠绕于幽长青丝之中,缓缓汲取着。

    末叶只觉浸没于深渊,感到被拥得愈来愈紧,直要将胸腔中的空气都压清。腹上衣裙的带子不知何时散开,腰际一松,历时寻回几分清醒,这事往昔在后宫见多了,无非是今日明天谁夺了圣宠的狐媚手段,顿时心生厌恶。

    抚在衣上的手登时抵住,慕卿闷哼一声,离开唇际,眸中含着浅浅的水色,长发散落,一派撩人景象。

    “别……”末叶惊呼,出口却是低哑,心中也确实有些惊慌,往昔那些面上的架子也提不起来了,只慌乱的看着慕卿,不知接下来要如何。

    他手中僵了许久,眼底恢复深渊,终而垂手系好她的衣带。发带还保持着束着的形状干瘪的散在一旁,仿佛证明着什么。慕卿提起稠带,放在一旁,将缩在一角的被子提起来盖在末叶身上,“睡吧。”声音低沉沙哑。

    末叶看到他眸中寂寥,只一眼那双眸就被遮到长发后,看不见眸色了。

    慕卿披上外衫合衣靠在一边闭目作势休息,末叶唯有抱紧被子背对他缩躺回去。

    此时屋外已安静,陷入一派黑暗与寂静中,一分一秒都觉得漫长难耐,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又轻轻合上,他出去了。

    末叶登时睁开双眸,看着紧闭的木门和恢复往常的空旷,轻叹一声躺回去,如今这种局面委时尴尬,恼怒的捶一下额头。

    夜里末叶睡的不安实,溶洞不及宫中有侍人通报时间,只能凭空猜疑许是已到了后半夜,慕卿该是不会回来。

    突然,末叶睁开眼睛,屋外有脚步声,沿着回廊一路走过来,顿在门外,似乎犹豫着什么。

    忍不住屏住呼吸,直到门轻轻推开,发出一声悠长的“吱呀”木门磨地声,在寂静的溶洞里尤为突兀。脚步缓缓走过来,感到他已在石床边,不由得攥紧被子,鞋底蹭地两声,末叶感到轻颤,他上了石床。

    全身上下都绷紧了的紧张,却有一只手掌探进被来,沿着腰际一路向上到后肩,虽然隔着衣裙,末叶却能清晰的感到指尖触及肌肤的感觉。

    末叶张张嘴却再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喜欢他,从很久以前开始,只是世道变故,宫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是宫中人,他为宫中臣,终究是不可能的。曾经不可,如今更加不可。末叶本想带着这一份幻想一辈子,却不料变故如今天地步。

    如今,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形?

    那指骨慢慢下了力道,直到让末叶感到疼痛,也不停缓。他离的愈发近了,能感到粗重的鼻息声在身后。忽而嗅到一股怪怪的味道带着腥味不由得回头,却被他扳住后颈,不叫动弹。末叶顿时心生古怪,那双手即将探入衣中时回手扣住,音色清冷,“你是谁?”

    那声音冷静在寂静中犹如炸雷。惊的身后人一颤。

    他不是慕倾,末叶断定,他手中扣着的男子,指节粗大,小指蓄着一节指甲。慕倾何许人也,习武的手也不过留有剑茧不会这般粗糙,而且他才不会留指甲这种恶心的事。方才心神恍惚凌乱,如今想到,以他的心性,岂会再回来。想到方才这只手在自己后背摩挲,心生厌恶恶心,掌下运了力正要袭过去。一股腥臭袭来末叶只感到腕子上刺痛一下,掌下的力便如棉絮入水再提不起来,四肢全身也连同渐渐失力。

    那人抽回手,指尖在身后指尖依旧恋恋不舍的在末叶的后领露出的雪颈停留,“慕末不过一介无用书生空有一副皮囊,值得美人如此留恋?”酒蛇轻易将末叶扳冲着自己,腰际竹笼里探出的扁头小蛇正缓缓退回去。

    末叶心下大骇,挣扎着却被酒蛇如应对孩童一般轻易收在掌中,叫末叶心中愈发恐惧,“你可知我是谁?”声音也弱的如同昵喃。

    酒蛇一笑,“知又如何?家产无数,容貌无双,”他的指尖划过末叶的面颊,带着蛇皮一般的滑腻,“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如今慕末也不会救你,你看他都不愿同你同床共眠。”果真如蛇一样细小的瞳孔在末叶的锁骨之间徘徊。

    被他触碰感到尤未有过的恶心,撇开头躲开,“我已嫁做人妇,无论夫君爱护与否都是我的家务事!”

    酒蛇噗一声笑出来,“你放心,我只要你,叶卿。”

    那油腻腻的话腔叫人作呕,“你休要胡来,寨中情面也不要了吗?”

    酒蛇抬起身,“休想拖延。”野蛮的拉扯末叶的衣带,从脖颈下直接撕扯,眼中的贪厌横生,甚至能听到腰际竹笼中蛇的嘶嘶嗜血吐信声。

    末叶身上没有丝毫力气,凭着鱼死网破,提出最大的力挣扎推阻,可是酒蛇视若挠痒一般,甚至已经伏扑在末叶身上,在脖颈埋首啃食般。

    何所谓绝望,运起最后的力气,喝道,“你胆敢碰我,必叫你不得好死!”她乃千金之躯,若要这样的人玷污清白,便不如一死,便已将舌垫在唇间。东篱,宝衣,范阳,太多人太多牵挂无法割舍如今却要以如此做结尾。终究是自己作孽无数的报应还是上天嘲弄,得如此结局要她遗臭万年。罢了罢了。

    酒蛇不料末叶还能发出如此大的声音,历时捂住她的嘴,暴虐道,“你以为我们是谁?我们是山匪,于你家人你已是亡死之人,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还不如随了我。”又贴近末叶的耳际,“何况,这可是寨主夫人的意思我不过奉命行事。”

    在末叶眼前,他将中衣缓缓挑开,末叶合上双眸,恨,如此不甘,心血费尽,却非死于朝堂而涅于乡野,还是这种人手中,好生不甘心,不甘心!心中一狠,口中顿时血腥满溢,酒蛇,“啊!”的一声捂住耳朵惨叫。

    “嘭!”一声巨响,木门踏于脚下,慕卿但见眼前场景,血冲头顶,什么也未说直接挥掌劈过来,酒蛇堪堪躲过,眼中惊愕迸出,“你会武?”

    慕卿面若死沉,落掌钳住他的手臂,垫膝一折,骨骼清脆声让人为之心惊,惨叫一声,夜里尤显得突兀阴森。

    好狠的手法,后背疼痛几乎麻木的传来,酒蛇心中被恐慌包裹,卷舌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声,一只浑身荧绿的小蛇向慕卿袭来,荡臂一挥将小蛇连同毒液挡住,一脚踩在蛇身上捻转。

    酒蛇自因蛇得命,见爱蛇惨死不由心痛,怒道,“你纵有多大的本事,可能敌过一山山匪?若非寨主夫人有意庇护你能活到今日!”

    慕卿冷笑一声,“你便到阎王那去看看我的本事!”掌风锐利若被袭到,必然心脉俱裂,酒蛇赫然挥袍,一只墨黑的小蛇甩上石床。慕卿掌风直拍上面门,头骨尽碎。

    酒蛇浑身痉挛,口中涌血,喃喃道,“我,知道了……你们就是,官差,要,找的……”话未说完便已经咽了气,双目直直看着天花板。

    无心理他,慕卿历时回身抱起末叶。见她衣裙散乱,伸手整理,却感到末叶浑身发颤的绷着力道,心中大骇,历时伸手掰开她的嘴,血肉模糊,粘稠的血水连带这人的耳垂,水触目惊心。末叶挣扎吐出来,屈身干呕,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如同发狠的小兽。

    慕卿紧紧拥住她,“我是慕卿,慕卿……”一遍遍的说着,末叶怔忪的回头看着他半晌的分辨,认出当真是慕卿,眸中水色历涌,狠狠埋入他怀中大声哭泣。

    闻得哭声,慕卿的心才微微放下,缓缓伸手抚上她散下的长发。
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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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夹缝 身陷夹缝  第二十五章  柳暗花明遇荭苴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5-05 18:15字数(5212)
    末叶忽然感到脚腕生痛,痛呼出来,蜷起身子紧紧抱作一团。

    放下的心历时提起。见末叶环着左腿呻吟,伸手拉她的手臂,“松开,让我看看。”

    缓缓松来手臂,慕倾看到一物在被下扭动,伸手捻去,提起一看。正是酒蛇临死扔去的黑蛇,只有手掌来长寸余宽,却是三角菱红信的毒蛇。

    将长裙挑开,露出小腿,烛火下分明的两个乌色蔓延的黑点。裤腿卷起擦到伤口,末叶狠狠抽了一口气,如同削下皮肉般痛苦。

    将被子撕下两段,围伤口一匝前后狠狠勒住,末叶痛的弓腰,“不能吸出毒血吗?”

    屋外渐有声响像是要过来探看的意思。慕卿起身,“毒会蔓延,此处不可久留,先忍着些。”说着将末叶抱起来,又将柜中的包裹绕在身后。

    踹开酒蛇的尸体,黑夜中已有火光隐约映照过来。末叶抬头看慕卿望着那些火光眸色冥冥,不由拽住他的衣裳,“莫要逞一时之气,我没事。”

    慕卿看了那火光一眼便转身探入后山密林之中。

    露水沁在肌肤上,冰凉刺骨,忽闻身后树叶相措,末叶警觉伸手拉住慕卿,“有人。”

    回身看去,恍然树影下隐约有一人影,蹙眉,“可是阿涞?”

    树后的人影一缩,透过树枝缝隙畏惧的看着两人。

    慕慕卿眸中不掩弑杀后的恹气,如若寒霜附眸,与寨中盈弱书生难混为一人。

    林外忽传一声,“阿涞,你在哪?”

    引得犬狗随吠,阿涞一惊再看慕卿,他已眼中含有戒备。

    阿涞心下大乱,爹爹声音又在不远喊,扰得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应和一声,“我在……”

    “阿涞。”慕倾忽然又唤了一声。

    将阿涞的话打碎在半空,林外的男子仿佛已担忧起来,声音透着焦急,“阿涞,是你吗,你在哪?”

    阿涞面冲着林外,张了张嘴终而合上,看向慕卿。眸若曜石,于山林之中依旧清澈可见月色映光。

    末叶感到腿上如火灼烧,拨筋挑骨般疼痛,咬唇对慕卿低语,“她不会说,走罢。”

    慕卿戒备看着阿涞,仿佛怕她叫嚷出来,退了两步见那孩子也不言语,便快步向后山深处走去。

    “阿涞?”寨子里死了人,女儿又不见,那汉子已急的满面汗水。

    “爹爹,我在这儿。”阿涞不知从哪处林子里攥出来,毛乱乱的头发上顶着一片叶子。

    那男子历时松下口气,摘下女儿头上的叶子,道,“寨子里现下不安全,你快回去找你娘不要再出来。”

    阿涞点点头,向回走,那男子又拽她回来,“你可看到过什么人?”

    阿涞心跳加速,细声道,“没有,就看到有荧火就跟着走了。”

    男子拍拍她的头,“那就好,快回去吧。”

    阿涞怯怯的看着爹爹腰上别的长刀,又回头看了看那浓密的林子,小步跑了回去。

    阿涞知道,害死酒蛇的人就是那个温柔的书生公子。可是却不忍把他供出,只能看着他抱着他的娘子,洁白的身影飞快的隐在林子中,也记得,他唤了两声她的名字。

    “阿涞,阿涞。”在耳边挥之不去。

    “阿涞?”娘在眼前古怪的盯着她看,“你发什么呆,还不快睡觉!”

    慕卿弯身小心放下末叶,展开小腿,两个血洞发乌,一节肌肤也变的紫青。他寻了些草药用石头捻碎成泥涂在伤口上。末叶一颤,感到药汁仿佛浸入火辣辣的刺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慕卿,你……确认这是草药?”

    他冷哼一声,“当初学苑中可不是人人如你一般不学无术。”见末叶额上的汗水还是轻轻在伤口上吹气。

    末叶笑出来,打趣道,“慕末我们如今怎么办?”

    慕卿看着她,狠狠将一把草药糊在伤口上,“你不疼了是不是?”

    末叶吸气,“疼疼疼。”

    她伸手护住伤口,衣裙先前叫酒蛇撕扯如今动一动也松垮垮的,慕卿面上又冷了回去,敬自脱下外衫,披在末叶身上。

    肩上一沉,他的动作僵住,末叶靠在他怀里,埋在衣衫里,不言不语,慕卿倒有些慌,“可是很疼吗?”

    末叶摇摇头,喃喃自语道,

    “我们怎么办,我——会不会死在这?”

    慕卿眸中一顿,将衣裳在她身上裹紧,“不要胡思乱想。”

    末叶固执,“酒蛇说,他们是山贼。”

    慕卿感到末叶说酒蛇时咬字极清,仿佛有几分切身噬骨的味道,身子却又不住的颤抖,不由得揽紧了她,让她舒服的卧在怀中,“暂且在这凑合一晚,明日天亮了我再去找药草。”

    末叶靠在他身上莫名的心安,眼皮也沉起来,模模糊糊道,“好……”

    转眼清晨,光束映林中露水,慕卿眉头微蹙,缓缓抬眼,四周林叶高耸带着山林的寒气。侧身推她,末叶随他身子移开软倒下来。

    荭苴山腰,一脸不耐的男孩皱着脸不情不愿的下山来,同坐在高竹屋里的老人仰头嚷道,“我可说好了,太阳一落我就回去,你可别想着让我守一天的闲职。”

    老人嗤笑一声,“闲职?若没这闲职,你小子襁褓里就叫人逮出去奶狼崽子了!”

    小伙子嘟囔,“这山上除了那帮氓匪哪来的狼。”还是慢悠悠得爬上竹屋,叹气坐下,“在这儿守的再勤,山主还不是看不见,我还不是进不了船队出不了海,”他越说越悲憾仿佛自己真的要抱憾终生了似的捂住心口,“如果果真如此,像你个老头子似的我还不如去死。”

    老头子面上死黑,做势就要踹他下去,“你怎么知道山主不来,来了若看到你这幅模样,这辈子,你也别想上船!”

    男孩不疼不痒的被他踹,挑起一根镂空的竹管四处乱看,天上飞来飞去的鸟。对面高耸的山尖露出一角,哼,君汨寨里的人恶心的要死,他不禁啐了一口。底下的树冠里还能看到鸟巢,里面还有白白的鸟蛋嘿!咦?这眼神好恐怖,自己又没有招他,作甚这样看自己?还有这衣裳白白的,娘从来不给自己穿这样的衣裳,他穿着像画里的仙人似的。怎么衣角都是乌的,就像,就像……

   那是……人……

    “当啷”一声竹管掉下来,沿着地板滚落下高高的竹屋,老人又踹他,“那时要做笛子的,挖了好几天,给我捡回来,发什么愣!”

    “血,血,”男孩眼神直愣愣的看向下面,口齿不清,磕磕巴巴的,“都是,血……”

    老人见他面色苍白,随着看下去,一个男子,白衣胜雪,衣角却有点点红梅溅上,越向下越密,几乎连成一片在衣角边缘。毁了长袍的洁白,添了几分阴暗在其上,怀里还跑着个人,再配之神色若非于清晨还以为遇到地狱修罗。

    嗬!这小子还真是够有能耐,他一来连生人都招来了,还是个不像好人的家伙。抄起旁边的哨子吹响,尖锐的声音盘绕整个山顶。

    那少年一惊,赫然顿悟,自己这是遇到百年难遇的袭寨了,这若叫山主知道,不正是进船队的的好机会!历时站起身来,不见方才还被吓得肝颤,大手指着他,“站住,来者何人!”

    慕卿脚下一顿,“我等遇难于此,还请援手救我娘子。”

    嗨,看这男子面上生寒,原以为什么大人物来,竟是寻救的,无趣无趣,男孩挥挥手,“去去去,我当什么呢,赶紧走。”

    老人白他一眼推开男孩,“看这位公子从君汨寨来?”

    慕卿颌首,“正是。”

    老人蹙眉,“我们荭苴山不收君汨寨的人,公子请回。”

    慕卿垂头看环在怀中的末叶,气虚游弱,唇上生紫,犹如失了生命的娃娃,沉声道,“我等非君汨之人。”

    老人捻捻下巴上的白须,“可是公子一身血腥又从君汨而来,我等实难以施救。”

    耐心耗尽,腥红漫上眼角,“你们见死不救?”

    男孩看到那双眸无由来的心尖一颤,慕卿伸手温柔将末叶额上乱发抚平,“我不介意让尔等为酒蛇陪葬。”唇角溢出的寒意却叫人颤瑟。

    老人从竹屋门框上卸下弓箭,搭弓起势,一面对男孩说,“你速去山上报信,此处我来应付。”

    男孩踌躇,虽这老头老踹自己,脾气也烂,可是放他与这么个不知底细的生人在一处,终究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正要说什么,就见山上如一道闪电般落下几人,心下顿时安稳,当头一爽朗女子笑声,“与汨寨相敌的人,都是朋友。青潽带这二人上山,我亲自医治那姑娘。”

    锋刃削下,初感一凉,刺痛适才如藤蔓攀上肌骨,连带这个小腿都疼得麻木。末叶眉峰蹙起,长睫轻颤,双眸缓缓睁启。

    青帐垂落,初阳光碎洒被,这不是林中,迎面看到一女子,黄色长裙裹身,杏眸清澈,不由心中一滞,“你是……”声音沙哑,出口两字便已力不从心。

    那女子微愣,放下手中小刀,收回末叶腿下的小盆,里面盛了许多发黑的血水。挑开帘子,同帘外的女子耳语几声,女子垂头颌首,对对面的男子道,“各人有各人的不同,再等上一阵子再做定夺也不迟。”

    末叶眯起眸子,那人是慕卿,这又是哪里?

    那女子挑开帘子,冲末叶微笑,“叶姑娘醒了,慕公子都要担心死啦!”

    末叶面上一热,抬眼见慕卿面上没什么表情,不由问,“这里是哪?”

    那女子递上一杯热茶,“这是荭苴山,慕公子带着你来的,可把我那笨弟弟吓得半死。”

    荭苴山?那个叫阿涞的女孩说过的荭苴。推门进来个男孩凶巴巴的对她吼,“你又背着我说我坏话,等山主回来,你死定了!”

    女子挑眉,“这还有病人,你再吼我削死你,还不带公子去换件衣裳!”

    男孩缩缩脖子,慕卿抬眼看末叶,末叶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无事,他适才随着男孩离开。

    女子拉着她的手,道,“我是青鹂,那是青潽我弟弟。”说话清亮,当真像一只小黄鹂。

    末叶觉得手指冰凉,抱着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多谢青鹂姑娘救命之恩。”

    青鹂摆摆手,“外面的人就是规矩颇多,我可受不住,我看着你比我小不了几岁,便唤我一声姐姐。”

    末叶蹙眉,生为承明长公主,这辈子都没唤过旁人姐姐,抬头见青鹂双眼亮晶晶的盼着,倒像一只小雀儿在等食,忍俊不禁,笑着轻唤一声,“鹂姐姐。”

    青鹂笑得眼如勾月,看末叶疑惑,便道,“我先前有个妹妹,在江上所救,后来被歹人所害,还扣以恶名毁她清誉,”青鹂说到愤恨之处,咬牙切齿,“这辈子我都不会放过君汨寨的人,你们是君汨寨的敌人,所以安心在这住下,有什么事我担着!”

    荭苴山似与君汨寨的渊源颇深,末叶干笑着点点头。

    青鹂看着她莞尔,勾去方才的怒意,“你的性子却不像我那个妹妹……罢了罢了,不谈这些,你们怎么会到这?”

    末叶垂目,缓缓将事情道来,说到酒蛇自不敢照说是慕卿一掌劈死,只随口敷衍过去,还是让青鹂听的热血沸腾,双眼冒金光,“慕公子果真是个英雄。叶姑娘能遇到如此良人真让青鹂羡慕。”

    末叶面上生红,“鹂姐姐将来也会有的。”

    却见青鹂撇撇嘴角,“哼,我家那人?顶多是个狗熊。”

    末叶一惊,放下茶杯,“鹂姐姐的夫家是——”

    青鹂笑的悲愤道,“大不如你,还不如没有。”

    “我说耳朵怎么痒,原来是你。怪不得青潽老找我告状,今天可是让我逮住现形了。”

    青鹂像被拽了尾巴,从椅子上蹭的跳起来,“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男子走进来,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十分漂亮,身上穿着一件绯色的长袍,“这会本是淡季,最近又时常有官船巡江自然没有什么生意可做。”熟络的坐在青鹂的座上扣住末叶手腕。

    末叶抬头看着他,眉宇间看不出情绪起伏,他只抬头看着青鹂眼神颇含深意,青鹂不与他对视,双眼四下瞟着。男子适才收回视线,对末叶道,“我是荭苴山主,仓笛。”

    此时慕卿回来,视线带过仓笛落在末叶腕上的手,仓笛了无痕迹的收回,对末叶道,“身子还虚,若放心便吃些青鹂的补药,她的医术好过人品。”

    青鹂闻言炸毛,同仓笛有一句没一句的斗嘴出去,末叶未见过这样的夫妻好奇的看着。慕卿在旁边坐下,仔细查看末叶腿上的伤。

    指尖划过,末叶微痒缩了缩腿,“已不疼了。”

    他收回手,望着伤口的眸子依旧有些牵悠,“若是感到疼定要说出来。”

    末叶岔开话题,“你如何找到这么个好去处?”单看青鹂的直爽,就不知道比先前的君汨好了多少。

    “看到有人烟的痕迹就过去了。”只言片语,连险些硬闯荭苴山也没有说。

    末叶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强求,自己换了个话题,“我怎么不知,你也喜欢白色?”

    慕卿闻言看看身上的袍子,看着她道,“怎么,不好?”

    末叶摇摇头,“倒也不是,只是总会想起子拂来,他也总是穿着一身白。”

    慕卿闻言变了脸色,“你想他了不成?”见末叶面上一僵,直想敲自己的头,怎么近来说话越发不过脑子。他扯扯白衣,“青浦的衣服小,仓笛公子的衣服皆是红绿艳色唯这一件白袍。”

    末叶看他孩子似的别扭模样,抿唇轻笑,“又没说难看,你一个男子在意什么衣着。”

    慕卿未说话,青鹂推开门,“你们小两口说好了没有,山上的弟兄回来了,快过来认识认识。”

    那艘大船古怪至极,有半座山高,上宽下窄,四周由许多艘小船用绳索连着,能在狭窄曲折的礁石矮岛间灵活穿梭。男子从夹板上往山上运鱼虾,见着生人,都停下手里的活。

    末叶不好意思看着一大堆小伙子袒露着膀子缩在慕卿身后,青鹂却是兴奋的很,左右瞧看,不久便见仓笛黑着张脸匆匆而来,青鹂一见他蹭的缩到末叶身后,大言不惭,“是客人想看,我才勉为其难的带来看。”

    仓笛一副我信你就有鬼了的表情一边挥手叫他们干活,一边拎着她领子吼,“往昔不让你来,现在长本事了,还带着客人,女子家家成何体统!”

    末叶从慕卿身后探出头来,见青鹂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又不见旁人劝让都像是习惯了似的幸灾乐祸的走过去,不由得道,“鹂姐姐也是好意,如此情景确实……”抽搐许久才想了个合适些的词,“少见。”

    慕卿听闻她唤青鹂姐姐,有些惊讶的看向末叶。青鹂鼻子冲仓笛哼一声,一副小人得势的模样,“老古板,老娘又不是你女儿,”又对末叶道,“这还是在淡季,若是旺季,何止这些小鱼小虾,那才是,啧啧啧……”眸眼飘渺的偷偷往壮硕的小哥儿身上瞟。

    仓笛的面上黑的更深,“还不知你说的小鱼小虾是指的什么?”

    青鹂嗔怪,“我说的是收获,你想到哪里去了?”

    末叶看着他们两人斗嘴十分有趣,拉着慕卿,笑的面上生辉。

    看着末叶拉着他的手,慕卿眸眼中颇有深意,也不挣扎任由她拉着,晨光渡下末叶眼角都仿佛染了光芒。侧眼看去,更又不少男子看过来不由立眉一一瞪回去,末叶正看在兴头上,不然若是见了慕卿如此模样,不知要取笑到何时去。
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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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夹缝 身陷夹缝  第二十六章  荭苴山上采红果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5-12 18:08字数(4579)
    阳光正好,末叶看着新鲜的鱼虾运运上来,缓缓道,“鹂姐姐,荭苴山的人可是渔户为生?”

    青鹂一僵,“非也,你们既知君汨寨是做什么,我们——亦然。”

    仓笛抚额,“你这女人。”

    青鹂白他一眼,“君汨寨的人肯定百般欺瞒。我自与他们不同。”转而看向末叶,那一双眸子清亮的仿佛能望进心底,“不过我等与那些悍匪不同,我们只做水上营生,一不碰性命,二不动赈灾之物,只劫货物不劫钱财,反正这些个商家大户钱也不比我们抢的干净。叶姑娘若是嫌弃,只要不危害山上人营生,我大可不为难你们夫妻。”

    末叶倒被她说的心虚,这青鹂果真是个奇女子,抢劫之事也能叫她说的在理似的,“鹂姐姐莫气,叶卿家中行商不曾听闻劫持之事,想必无伤大碍。今日落难于此承蒙姐姐相救,怎敢嫌弃。”

    慕卿亦然微笑道,“盗亦有道,不欺不骗便是义盗。”

    仓笛闻慕卿的话眼中一亮,“慕兄言之有理,不曾想荭苴山几代为匪,今日能遇到如此知己,仓笛不枉此生,请到前相叙。”

    青鹂笑的得意,戳戳仓笛的胸口,“如何,我就说我看中的人,没有差,你这回可服气?”

    末叶看着慕卿低声道,“你本事可大,黑的叫说成白的,哼~”荭苴山几代为匪,传承而下,此处有与世隔绝,自觉匪亦为业,没什么不妥。慕卿也赞同劫抢无罪,他扭曲了不成?

    慕卿自有道理般,“所谓上什么山说什么话。叶姑娘家中行商,可要小心,切莫遭不义之盗。”

    末叶忍俊不禁,看着青山碧水环绕恍然觉得如果在这里一辈子也是好的,心底不由得泛上心悸。

    见她身子突然发虚,慕卿历时扶住,“怎么了?”

    末叶终究不同青鹂洒脱,肌肤相触,如同烫了一般飞快的挣出,心怪自己怎会有那样的想法,荒谬至极。淡淡回道,“无妨。”

    垂目未见,慕卿指尖一屈缓缓收回,眸色慢慢暗了下去了。

    荭苴山,山势古怪,自山中镂空,如一混天自成的石钵。世代居住,易守难攻。

    晚饭时,与君汨相同,各家聚在一处,桌上几乎三菜不离鱼,几乎可以写出鲜鱼十八吃。然独末叶身前是一碗野菜。

    轻尝一口,苦涩涌喉,引得整张脸都皱巴巴的,如今才知菡茴烧菜还是很好的。末叶眼见慕卿夹着一条小腌鱼从眼前而过又抿了一口鱼汤,不由口中生津。

    悄悄伸筷向最近的炸鱼,不料他伸筷夹起末叶筷下的炸鱼悠然自得的放到自己碗里,一点愧疚没有。

    无妨,无妨,再夹旁的就是……木筷方要转移方向,慕卿干脆用筷子夹住末叶的筷尖,“你不许吃。”

    末叶瞪他,“为何?”

    “不是有野菜?”

    这怎么能同论?末叶瞥眼正看到仓笛为青鹂布菜,哀怨的看着慕卿,嚼野菜。孤且忍你一时,待有孤归朝一日,让你天天吃野菜!

    青鹂瞧见,笑道,“你身子还弱,公子是怕鱼身里阴气重,喝些鱼汤还是可以的。”

    末叶眼中放光,终而又看看慕卿,他适才舀了小半碗。

    仓笛看着末叶喜滋滋的抱着一小碗鱼汤,又看青鹂碗中菜食高叠,感叹,“所娶非人啊。”

    青鹂狠狠踩他的脚,“本姑娘还未嫌弃你个糟老头,你还来劲不成?”边说边捻。

    看着仓笛脸皱的像包子,放下鱼汤问道,“山主年轻有为,鹂姐姐为何这样说山主?”

    仓笛的脸立刻生辉,嘚瑟的抖抖绯红的长袍。青鹂狠狠捻一脚,直到他闷哼,才慢悠悠收回脚去,“不要被他骗了,天天穿得跟花蝴蝶似的,还不是心虚自己长我十一岁,十一岁啊!”青鹂死死咬着那三个字。

    座下有男子笑道,“青鹂如此蒙骗客人可不厚道,明明只有山主的道行才能镇住你这皮猴。”

    这一句引得众人齐笑,有位婶子随着附和,“青鹂小时候还吵嚷要嫁山主,天天哥哥来哥哥去,同龄的谁叫叔叔就和谁拼命,怎么这会变了?”

    这一发不可收拾,便是连几岁还尿床都要说出来了,青鹂羞红了脸,嚷嚷着,“你们这帮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怎么什么都说,仓笛你管不管了!”回头却见仓笛捻着光溜溜的下巴,喃喃道,“原来我的那件梅花袍让你偷走了,害我好找。”骤然感到身前阴影越来越深,抬头便见青鹂阴着脸大有翻脸的架势,连忙摆起山主架势,“都人来疯不是,吃饭吃饭!有什么晚上——找我单说。”

    末叶偷偷看慕卿,见他唇边亦勾笑看她,也不由愉悦。

    仿佛近些日子,自己的心越发难以自拔,末叶看着青鹂怒意化霞飞上鬓来,正在怒斥仓笛,仓笛好欺负的笑着捉着她的手任由叫骂。

    无论欢喜,眼中唯有佳人影。恍然,末叶心中竟泛起,嫉妒?

    晚上,青鹂将房间安排在她与仓笛的房间旁,送来被褥后端着茶杯豪饮一口,末叶笑道,“可是累着姐姐了?”

    青鹂摆摆手拉末叶坐下,“仓笛正胡侃呢,公子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可不要恼他。”

    末叶摇摇头,“有姐姐陪,他就是不回来我也没什么盼头。”

    青鹂噗嗤一声乐出来,“山里的人都在说慕公子英勇,都说着要同公子聊一聊,怕是有的烦了。”

    学富五车,佳良如倾,今朝如许难得有二。“他怕是巴不得的,”末了有看着青鹂道,“姐姐直爽,我便直言不讳了,那酒蛇与君汨寨究竟是什么来头?”

    青鹂看着末叶迟疑几许,引的末叶不禁暗暗提气,偌大的碧江之上唯一有人烟的便是这连座的一山一寨,此时若是青鹂对他们也有防备,归期要更待何时?末叶垂手抚着被,缓缓道,“想是慕末没有告诉你,我们被君汨寨追的原由,”看青鹂眼中生有疑惑。

    末叶苦涩一笑,眼有戚戚,“酒蛇趁他出去,进了屋。”

    青鹂眼中透出震惊,“我本觉得还有些古怪,酒蛇再可恶,也不至因偷东西而死,原来如此。”见末叶垂眸,烛光下恍有一到水色,眼中也有些怜悯。

    掌下被褥上绣着花草点缀,摸在手里有些突兀,指甲便慢慢在上面磨挲,“姐姐不要误会,叶卿既是他的人,死也不会叫旁人占了便宜,只怕他心有芥蒂。”

    青鹂宽慰,“叶姑娘放心,公子处处为你,并非无情无义之人。”眉眼一厉,狠狠道,“且那酒蛇,死有余辜。仗着自己有点治蛇的本事,四处为非作歹,若非慕公子及时,他对你不可能留活口。”

    末叶心中一惊,“他要杀我?”

    青鹂眸眼一沉,冷冷道,“你千万莫要把菡茴与阔以当做好人。”

    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慕卿道,“仓兄正在找青姑娘,原而在这里。”

    青鹂展颜不见方才半点神情,“他可算是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人。”

    慕倾微笑。

    青鹂起身,拍拍末叶的手,“得了,我不打扰了。”说着便带门出去。

    末叶一怔,方才未闻脚步声,慕卿就开了门,也不知在门外呆了多久。可听到她说的那些话?伸手铺着被褥,作是无意道,“何时回来的?”

    慕卿看她笨拙的抚着被角,接手将褥子扯平,“该听的,都听到了。”

    末叶背上一僵,这是什么意思?慕卿继而道,“如今想来,菡茴与那阔以诚然可疑。”

    “额?”末叶一怔,半晌适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是,青鹂似乎极其不喜他们。”见被褥已渐渐铺好便收回手去,学着慕卿弓身麻利的展开被子。

    慕卿颇有深意的看了末叶一眼,只叫末叶不敢与他对视,才展展蓝袖,被褥也已全然铺好。末叶眼中一亮,“咦?你何处寻了件蓝衫?”

    慕卿笑了笑,并不回答,只道,“君汨寨你无需理会,我会处理。”又抬眼看向天色,合衣靠坐在石榻边,“歇息吧。”说着就合上眼睛。

    末叶钻入被窝,抬眼小心打量,月色狡猾,溜入屋来,攀上他的面颊,如渡银华。无由来的感到安心,小心的匀一般被子盖在他身上,合目轻鼾。

    长睫微缠,眼帘缓缓睁开,睫在眼下投映一道浅影,久久不离。

    初阳攀上,末叶困意未消,睁眼见慕倾依旧靠坐石榻,长睫如扇,微挑轻翘着,尤显俏皮。那双冥冥如夜的眸合上,这会儿看着像无害的孩子。末叶恍然的看着他,如果他不是慕卿,她不是末叶,他们两人如今会是什么关系?一生一世不相识的陌路人,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在芸芸众生中得以一个擦肩而过?不由得伸手向那勾月似的睫毛触去,慕卿,在这短短的十几年光阴,她一点,一点都不后悔认识你……你可知道?

    轻软如尘,密似羽扇。末叶历时缩手,已尽迟矣。指尖包裹在温暖之中,末叶痴愣看着那长睫忽然挑起,一双渊眸微眯看着末叶。

    五指修长,轻松包裹住末叶整个手掌,还能感到他指尖略带的凉意,看到蓝袍下露出的一小截手腕。

    “可是睡好了,一清早就折腾。”声音沙哑,语音微扬。

     你不知道……

     末叶唇角扬起,小小的梨涡在脸颊上,“我去端水。”便慌慌张张的跑出去。

    慕卿眼角染上笑意,看着被挣开的手挑挑眉,等着末叶笨拙的端着铜盆回来,将浸润清亮的帕子递给他。

    接过帕子,见她脸上还有未擦静的水滴,前额的长发也一绺一绺的就去梳头。

    长发如云,木梳下柔顺划过,亦一次次从发带束缚下溜走,亮滑如游蛇。随手将帕子放回铜盆中,拿过木梳。

    末叶迟疑,手中顿了顿犹豫不决,慕卿已绕开她的手指将梳子握在手里,随手盘握,流云鬓便已成形。末叶看着铜镜中模糊的鬓发惊叹道,“你会盘发?”

    木梳插下代替金簪固定长发,轻轻压下,“儿时随母亲在水乡生活,依稀记得是这样盘的。”

    修长的指离开梳背,乌丝松动,落下几绺发丝垂下,慕卿深眸微眯。

    木门轻敲两声,从外被推开,“叶姑娘,”未见人,声先至。

    青鹂见末叶坐在石凳前,慕卿现在其后,眸眼神情不由怔愣,“呀,”了一声,慌忙摆着手退出去,“打搅了打搅了。”

    末叶慌忙揽了揽垂发,匆忙看了他一眼起身推门拦住青鹂,“姐姐何事?”

    “要到山上采野果,想着叫你们也去,”挠挠脑袋,“方才,真是不好意思啊。”

    末叶历时耳根一红,看屋内慕卿正在整发,立时出屋关上门,“姐姐不要胡说。”

    青鹂打趣她,“这有何不好意思?你快去梳洗,早饭后就走,快快快,莫要耽搁。”

    末叶无奈只得回屋,慕卿眉头微蹙,“我去,你便留下罢。”

    “那怎么行,我都同意青鹂了。”

    他眉头不展,暗暗嘟囔了什么,末叶也未理会,终而临出门,还是叫他嘱咐道,“若是不适,切不要忍着。”

    树林清凉,几男几女携伴而行,末叶左右不见仓笛,不由得问向青鹂。

    青鹂笑笑,摘树上的红果,“他那么懒,才不会出来,不要管他。”

    从青鹂那寻了小刀,挎着篮子,动作笨拙的学着旁人那般摘红果,慕卿看着她当真染了着水乡女子的味道,笑着跟在后面。又怕她累到,伸手将高高的枝丫伸手拽下来,由着末叶摘。

    良人于后,佳人在怀,青树垂首,煞羡旁人。

    引得一众村民时时有意无意关注,末叶适才感到不安,停下手中动作。慕卿手指一松,枝丫弹回,“不采了?”

    看着篮中满满的红果,点点头不知为何不敢看他的眼,“好了,我,我去还刀。”

    青鹂与随同一起来的青潽走在前面,末叶提裙追赶上。

    “为何招惹这样的是非,山主还不留我帮忙。”男孩赌气似的话语,叫末叶生生止住脚步。

    只见青鹂微笑,“当初她菡茴能害死青葵,今日我看阔以还能容她几时。”

    “他们在山下叫嚷要人,总不能因这两人同他们闹翻。”

    青鹂白眼一翻,“今日因这两人,明日因它一草一木也不无可能。荭苴与君汨,”她狠狠咬字,“是积怨已久。”

    青鹂的话,带着仿佛一股电流攀爬上小腿,脚下一顿,“咔,”一声小刀坠地,落在脚侧。青鹂惊觉,回头看去。

    仿佛一道力量从小腿中间直接撕开,末叶握住身旁垂干支撑身子。痛处从体内而生不见伤口不见血,末叶面色苍白,额角历时流出冷汗,“啪!”手中腕把粗的树干被生生折断在手,指缝落血,瘫软于地。

    青潽愕然,青鹂历时上前扣住末叶手腕,喊到,“快,找慕公子来!”

    看着青潽飞快的跑去,青鹂麻利的挑开裤袜,露出小腿,白嫩的肌肤上,青筋突兀,如一只活生生的巴蛇一样缠绕着整个小腿,上回放血的伤口崩裂殷殷冒着乌血。末叶眼中也已迷离,下唇上留下明显的牙印。她勉强拉住青鹂的袖子,”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但是……“

    仿佛陷在泥沼,要生生夺走腿脚般,拉拽着。疼,满无止境的疼痛。末叶难以忍受的蜷起身子,难以自持的痉挛缠绕全身。青鹂摇头,”你们夫妻安心在这里住下,两寨之间的事与你们无关。“

    耳边不断有人耳语,死亡相距如此之近,她拉扯嘴角,”谢谢……“

    不知多久,有苦涩的热汽靠近唇瓣,末叶下意识的咬紧牙齿,终而一个好听的声音道,“我来。”

    不一会儿,一片柔软附上唇瓣,那温暖让末叶任由挑开唇齿无力反抗,苦涩流入喉咙,呛得她想吐出,温暖离开,那声音仿佛就在耳畔,“咽下去。”

    终而看到喉咙缓缓移动着,慕卿抬袖揩下唇边的苦涩,放下药碗。

    青鹂看着末叶渐渐安静下来,道,“公子要有准备,下了这药便是一条不归路。”

    “我不会让她出事。”

    青鹂看他们二人,摇头叹息,可叹世间痴情人,终难成眷属。
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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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夹缝 身陷夹缝  第二十七章  往事如烟依旧迷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5-19 19:59字数(5492)
    仿佛那沉沉的一梦,将末叶拉拽到最深处,观那世态炎凉,视那无尽深渊,直到任那压迫的闷意在胸腔中渐渐消退。

    感到掌下温潮动了动。

    历时有声音在耳畔,“末叶?”

    缓缓抬起眼睛,像是极长的一个梦,末叶有些迷糊,身上也脱力,只看到慕卿握着她的手,眼中血丝成簇。

    不待言语慕卿笑着向她解释,“少吃了几剂药,现下已然无妨了。”

    少吃了药?末叶动动喉咙,“青鹂呢?我听到他们说君汨寨的人来了。”

    慕卿将热茶就着末叶的唇喂下去,“已经没事了。”

    温热的茶水流过干哑的喉咙,末叶有些慌乱,水容不得她说话,唯有由着他喝下整杯茶。

    慕卿起身放茶杯,末叶垂头看着被角,“我还道为何忽然去采野果,原是因这个。”

    闻声回头,看那一头温顺的柔发贴颊垂下,不由伸手,又赫然顿住。末叶抬头看他,正承住。

    一头柔顺正承在掌下,柔丝如水溜过指尖。慕卿胡乱抚了抚就别过头去,看不到他的神色,“青鹂还在等,我叫她来。”仓皇离开的身影竟有些狼狈。

    末叶怔忪,伸手缓缓摸了摸长发,发丝上仿佛还余留着残存的温度,暖暖的,痒痒的。

    青鹂走进来,看到末叶靠坐在床榻上,神情疲惫却依旧微笑着。

    “身子可还有什么不适?”

    末叶垂头看到重新包裹好的伤口,并无什么感觉,甚至连一丝酥麻也没有,看了许久,才开口道,“姐姐医术超群,没有什么大碍。”

    青鹂看着她,眸子平淡如水,却不由心悸。

    末叶忽然掀开被子,在床侧扶栏而跪,青鹂愣住立刻要她搀起来,她固执不动,她心急道,“好好的,这是做什么?”

    “叶卿与夫君给山主和山上的人添了麻烦,来日返乡定以涌泉相报。”

    青鹂舒口气,伸手扶起她,“我既视你为姊妹,护你本是天经地义,谈何麻烦。”

    末叶借着她的力才勉强起身,青鹂扶她躺好,见腿上裹好的伤口又见了血,嗔怪道,“你瞧,又裂开不是。”

    末叶垂目,眼下尽是温婉柔和,“姐姐如此护我,可是于故人相似。”

    青鹂唇角笑意僵住,看着末叶喃喃自语般唤出一个名字,“青葵。”

    青葵青葵,已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末叶静静的看着她,待她说下去。江水环绕,与世隔绝,突然有些好奇这一江一水一山人的故事。

    碧江偌大,群岛环绕,传闻他们是曾经一亡国流落的遗民。多年流逝,就连山里最老的人也说不清祖先的身世,唯有占山占海。岛上两座山一为君汨,一为荭苴。

    彼时青鹂初为人妇不到一年。青潽还只是个好爬高上低的孩子。

    青鹂忽然问末叶,“你可知那时我最好的朋友是谁?”

    末叶看着她的眼睛,眼中明亮缓缓下沉,低低道,“是菡茴。”

    她遂合眸点头。

    青鹂与菡茴从小在荭苴山长大,那是君汨与荭苴也未分家,一座岛一家人。

    青鹂好动,时与青潽在树林间乱窜,菡茴好静,时时坐在溪边等候,三人形影不离。

    仓笛为山主,为人温和懒散,智慧有余,治理难为,好在有阔以相助。青鹂喜欢仓笛,打小如此,全岛的人都知道。嫁给仓笛,姐妹同游,那是青鹂最幸福的时候,也是岛上,最幸福的日子。

    整座岛上,青鹂的不安生都是出名的。尤记得仓笛从江上回来,却不见自家小娘子,总是要问阔以,“那皮猴又去哪里耍了?”

    阔以看向溪边,菡茴坐着,便会回道,“林子里。”

    仓笛就要叹气摇头的去找她。每每好不容易从树上一左一右逮下两个叼着野果掏着鸟蛋的两个脏兮兮的人儿。

    放回地上,青鹂自觉不去招惹他,蹭到菡茴身边由她用沾湿的手帕擦脸上的土。

    青潽直接扎到江水里洗,岛上也只有菡茴一人用手帕这种东西。

    据说菡茴的母亲是山里的人在劫货时喜欢从船里硬抢回来的,身边还有个老仆人。男人对那女子好的很,生下菡茴后,那女子自杀险些带走她。菡茴不到十二岁,男人也病死了。她便是由当初那个仆人养大,身世在山里很忌讳,她不多提,也没有人去问。只是一向独来独往,唯有青鹂一个性格迥然的朋友,纵是与青潽也不多说话。

    仓笛看着菡茴温柔的擦去那花猫的脸,不由得感叹,“青鹂你何时能学得菡姑娘半分,我也知足矣。”

    青鹂炸毛,引得众人调笑,阔以沉稳也禁不住笑出来,菡茴掩唇,视线飞快在仓笛周围扫过,便立刻垂下眼帘。仓笛下视垂目,眸中颇具深意。

    青鹂虽迟钝,在仓笛身上却绝不含糊,回屋就拽着他红艳艳的袖子喝道,“你方才看菡茴了,我可是看见了!”

    仓笛看她如一只气鼓鼓的小刺猬摸摸她的头,“真是个笨丫头。”

    青鹂看着他莫名,仓笛只笑着,“多些日子你就懂了。”

    多些日子,却没有这么多日子可有等。夏至将近,来往的行船多了,仓笛无暇管着她,青潽想入船队在和老船手讨教经验,便拽着菡茴去玩水。

    青鹂玩的欢快,菡茴却只盯着江面发呆,她便潜下水忽的吓她一跳,“你这几日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菡茴仔细将身上的水擦干净,明明这么爱呆在江边的人却又好像这么厌恶江水碰都不想碰,青鹂才不在意湿漉漉的拱她。

    “呀,不要动了,我说就是,你可不能告诉别人。你觉得山主,啊!”她说着却定在青鹂身后的江面上,惊呼出声。

    青鹂回头,看到远远的一团飘在江面,徐徐渐进,竟看着像是衣服,赫然睁大眼睛,是个人!便历时游过去将那人拖到岸上,揉肚子,压胸腔,青鹂一串动作熟练无比,家里老头没教会姐弟俩什么,一身医术倒尽数给了她。

    那人呛出几口水,又迷迷糊糊的昏过去。

    青鹂撑起那人脑袋,拨开乱发,“菡茴快看,是外山人,还是个女子。”锦袖鹅黄的袍子,是山里没有的料子,人也长得漂亮。眉若青黛,唇似角菱,凌乱的发丝间斜插着一支金钗。

    菡茴看着她,忽然皱眉,“阿鹂怎么有血?”

    青鹂赫然抽回手来,掌心殷红。

    仓笛看着床榻上昏迷的女子,蹙眉不语。青鹂摇他的手臂,“怎么了?”

    轻叹一声,“这人怕是留不得,孤江劫盗的营生做的久,也有些名声。这人若是官道上的,岂不是引狼入室。”

    无奈看着榻上的人,青鹂起身,“我先给她热药,总要醒了才好。”见仓笛颌首,青鹂推门出去,却见阔以在门外,“阔大哥找他?”

    阔以摇头,“不,找夫人。”

    青鹂眼中一顿,生出疑问。

    “江上营生虽大,但近些年官道上越来越严,我寻了个帮手,善训蛇兽,通旱路,可转山营生。青鹂可否劝劝山主?”

    青鹂眉眼一蹙,这是老祖宗穿下来的,如今说转就转,怕是不妥,便推阻道,“阔大哥劝应是比我管用的。”

    “同山主说过,山主不甚赞同,但旱路要比江上安全,也不必如今似的避世。”

    一语中的仓笛不让那人留下怕也是顾虑周全,若为旱路,也免了顾虑重重,青鹂思索半晌,点头道,“我尽力而为。”

    端药回来,却见女子已醒,仓笛于侧眉头紧锁,青鹂赶忙将药放在一旁,“姑娘醒了?”

    那女子年纪不大,长了一副娃娃脸,眼睛戒备的看着她,“这是哪,我怎么在这里?”

    青鹂方要说什么,却见仓笛摇头,“无需多问,我已问过,失忆了。”

    青鹂心里却松下一口气,“如此就不怕是不是官道上的了。”

    仓笛起身,“还是谨慎为秒,若是突然恢复就不好办了。”

    突然想起阔以的话,便随口而出,“若是少做江上营生,就不必如此了。”

    仓笛在门口看了她一眼,只道,“这些事,你不必操心。”便离开。青鹂却闻出他的犹豫。

    青鹂活泼,与那女子相处甚恰,菡茴提着篮子推门进来,正见两人玩的欢快,眉眼一瞬暗下去,又立刻掩盖过去,“我带了野果。”

    青鹂眉眼生辉,飞快的拿了两个,拉着女子道,“青葵青葵,快尝尝。”

    小女子恼怒,“你欺负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是不是?我才不要叫青葵。”

    菡茴看着她道,“这就是阿鹂救下来的姑娘?没想到这么漂亮。”

    青葵从青鹂手上咬下一颗红枣,冲她毫无芥蒂的微笑。

    彼时,门被推开,阔以道,“今日旱路有生意,山主说要试试去,叫夫人不要贪玩。”

    青鹂嘟起嘴,小声道,“他怎么知晓我要出去。”还是拜拜手冲他了然笑道,“知道啦。”

    青葵咬着一颗红枣看着阔以,恍然惊鸿一瞥,阔以回以一笑便离开。

    “那人是谁?”她拽着青鹂的衣袖。

    瞥她一眼,“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青葵陪着笑脸道,“你若告诉我,我就叫你好姐姐。”

    “是仓笛的军师,有点本事,你喜欢了?快叫好姐姐。”

    青葵眉眼飞扬,“方才不是叫了。”

    “你这臭小鬼!”

    菡茴抿唇微笑,将篮子放下便一声不出的离开了。

    当日晚上,仓笛心情愉悦,像是对旱路生意也不那样排斥。青鹂微微安下心来。

    晚饭上,席间多了一个人,名为酒蛇,高高瘦瘦,小小的眼睛,长得贼眉鼠眼,不过大家都是匪也不必嫌弃什么。传闻百里内的蛇蟒他都能驯服。

    大家喝的畅快,有人借着酒劲调笑,“如今无畏官府,岛上怕只等着山主夫人何时添一个小山主啦!”

    青鹂面上赤红,“胡说什么?!”

    山民附和着,“就是就是,我们阔大哥连媳妇都没有哩!”

    阔以面上沉稳,不多说什么自顾自喝酒。青鹂侧目看到青葵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阔以,冲身旁的菡茴说笑,“你瞧那小姑娘,面上桃花,是看上阔大哥哩。”

    菡茴看向两人,动动嘴角,青鹂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你长我许多,怎么还一个人,焦婶也不为你操心?”

    木筷顿了又顿,终而放下来,“阿鹂,焦婶还等着我回去,先走了。”

    看着她匆忙的背影,青鹂茫然。

    然后的日子却是满天谣言。青鹂与弟弟和青葵在山里散步,远远看着阔以与菡茴并肩同行。回首看向青葵,她不屑侧头。青潽掩嘴小声道,“人说菡茴姐最近和阔大哥走的特别近,有人很晚还看到菡茴姐从阔大哥家出来。”

    看青葵面色更难看,青鹂干笑,终还是多向着菡茴,“毕竟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青葵你还小嘛。”

    青葵襒看脸不看,金钗在发间熠熠生辉,闷闷不乐,“谁在乎。”

    青鹂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心里向着菡茴还是不免结了个疙瘩。她明明知道青葵喜欢阔以的。

    两人似乎从此交集甚少,也不过是走个擦肩。青鹂还是爱玩闹的青鹂,江边却没有了等待的菡茴。

    菡茴少有高调的时常拿着阔以的衣裳在江边洗,故意炫耀似的气得青葵甩门不出屋。人人都说,阔以快娶她了。可是菡茴日见喜上眉梢,阔以却依旧不冷不热一如往昔。青鹂看着在仓笛身旁的宽肩男子,总觉得不妥。

    终有一日男子们出去做旱路营生了,有人敲门,青鹂以为是青葵他们,开门却见菡茴。

    几日不见,她却不前些日子面色红润,竟有几分狼狈。

    两人不复往昔姐妹情深,心里不知何时已渐生隔阂,青鹂下意识后退一步,“何事?”

    菡茴神色一暗,“青鹂,帮帮我。”

    往昔,她总是叫她阿鹂的。

    坐在床榻上,实在看不过她如此单薄端来一杯茶,菡茴貌似求之不得,死死捧着茶杯,派自咬唇了许久,才道,“我可能,怀孕了。”

    空气中的浮尘在青鹂眼中都呆滞下来,“什么?!”

    未婚先孕,若叫旁人穿出去,菡茴在整座岛上将来都抬不起头,“阔以知道吗?”

    菡茴的肩缩的小小的,“知道。”

    “那他还不娶你?”

    菡茴咬唇,眼下的泪水摇摇欲坠,“他说现在正是旱路营生要紧的时候,叫我等等,可是,”

    青鹂怒上眉梢,“这是能等的,菡茴你怎么这么傻,这若是传出去,你就毁了。”

    菡茴一颤,抖着手拉住青鹂,指尖冰凉让人生凉,“青鹂,千万不能说不去,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留着,他会娶我的,等着一阵子过去,他一定会的!”

    恍若亲眼看着她在被世事弄人吞噬着,却也无能为力,唯有,“我帮你。”

    菡茴瘦弱的身子渐渐消失,仿佛往昔美好岁月的菡茴也渐渐远去。

    黄昏将近,人们撑竹筏归来,青鹂在窗畔等仓笛,却见青葵不知何时与阔以相伴而行,谈笑风生。人群里寻不到菡茴的身影,心里却总不安生。

    见仓笛归来,正要问他却看他脸色不好,话到嘴边便转了话,“怎么了?”

    “今日出山,荭苴多半的弟兄没去,偏要出船。”

    方知他对旱路营生刚起了性质,青鹂从后环住他,“什么荭苴的弟兄,岛上的都是自家兄弟,只要为山里好,总会解决的。”感到仓笛叹息,不忍烦劳他,看着两人身影款款渐行渐远,仿佛有什么隐患已渐渐在心里生根。

    仓笛连续多日出旱路,不少荭苴山的人闲置在山里,青鹂为仓笛拿好弓箭,“回来后,和他们好好说说。”

    仓笛点头,“我打算分开做,”看着青鹂的眼睛欲言又止,终没有说下去,拿好弓箭离开了。

    他离开后,青鹂右眼一直跳动,心里也不安的很,直到近下午了,还是风轻云淡。

    青鹂坐在榻边,紧蹙眉头,思索为何如此不安,望着窗外寂静,青鹂心向下沉去,今天太安静了。

    心绪未定,青潽推门而入,眼中惊慌失措,“姐,青葵把菡茴姐推江里了,有,有好多血。”

    青潽惧血,因而父亲未将医术传与他。看着他的脸色,青鹂心尖狠狠一揪。快步向江边跑去。

    不少人聚在那里,见青鹂过来,自觉让出条路。菡茴昏迷在一旁,裙底殷红。

    青葵惊慌失措的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见青鹂来,拽住她的衣角,“她要和我抢阔以……我气不过,只是轻轻推了一下。”

    青鹂冷冷看她一眼睁开衣袖,叫青潽背起菡茴便走。

    药香掩住整间屋,青鹂端着汤药走进来。临近床榻,脚下一顿,“你醒了?”

    菡茴睁眼看着她,眼中有些茫然,像一个无害的孩子。又历时想起什么,伸手抚向腹部。明明看不出来什么,她却像是感到了,泪水涌出,干裂的唇瓣缓缓蠕动,“我的孩子,没有了……对不对?”

    眼中的泪水连带着青鹂从未见过的恨意倾泻而出,她挥动手臂,打翻青鹂手中的药碗,滚烫的汤药顺着掌心流淌,每经过都是一片烧灼。

    “我的孩子,被你们害死了!”

    她撕心裂肺,如一只嘶吼的母兽。

    青鹂怔怔的看着她,唯有喃喃自语般道,“青葵她不知道你有了孩子,是无心的。”

    可是话在菡茴厉煞的注视下,愈说愈虚。

    她眯起眸子,泪眼模糊间折射出一种骇人的神色,“青鹂,我恨你。”

    “凭什么你生来就有人宠爱,凭什么你说你喜欢谁,就有人来疼爱你?为何我却生来就要遭人唾弃!”

    青鹂眉眼一颤轻喃,“你在说什么?我们,是朋友啊。”

    “你被众人环绕,疼爱有加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你朋友!”

    “分明我先爱上的人,你却还要在我的面前将他推给旁人。一个失忆疯丫头,在你心里,胜比我们多年情分时,你可把我当做朋友?!”

    “她害死我孩子,你还要护她时,有想过我是朋友吗?”

    “我不过是你向旁人展示自我的笑柄,青鹂,我恨你,从我认识你,就恨透了你!”

    字字连珠,势如猛虎,逼得青鹂节节退败无言可说,看着汤药从手腕延滴殆尽,她慌乱逃离,“你身子弱,你说的话我不会当真,休,休息罢。”几乎狼狈离开。

    余光扫过,菡茴半撑坐榻上,发丝尽乱,面色惨白,眼中神色狰狞,“我绝不会放过青葵这个人。”

    如轻喃自语,又若含恨咒涅。引得青鹂心中生寒。
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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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夹缝 身陷夹缝  第二十八章  往事如烟随风逝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5-26 14:07字数(2732)
    出了屋门,青鹂恍然想起,菡茴在自己屋里,自己能去哪?青潽不见了,青葵也不知去了哪里。

    她浑浑噩噩的走着,漫无目的。

    菡茴凄厉的声音在耳边不断重复,“我是你展示自我的笑柄,”

    “你可能想起我是朋友?!”

    “青鹂,我恨你,我恨透了你!”

    有人在她耳边不停说着什么和脑海中的声音重叠。不待她反应过来,来人直接将她拽着往前走。

    有人提着她的耳朵喊,“青鹂,山主和阔以要打起来了!!”震得她心尖疼。

    山主?

    青鹂一个机灵,仓笛和阔以?

    那人像是时常跟在仓笛身边的一个人,看着眼熟。他暗啐一声,拉着青鹂就走。

    仓笛站在往常竹筏上岸的堤岸上身后不少荭苴山的山民,眼神冰冷。竹筏上的人没有一个下来,阔以为首,酒蛇站在一旁。两两相视,仿佛从其间已经分裂出一道看不见的裂痕将其两两分开。

    阔以蹙眉立于竹筏之上,“为匪盗杀人如麻,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祖训有言,勿动财命,仅得生需。”

    阔以未言,酒蛇于后嗤笑一声,“山贼不杀人,山主还要等着有人来立牌坊吗?”

    闻得山贼二字,仓笛眼中神色立即降至冰点,不再言语,眼神飞快的扫向青鹂。

    青鹂恍然想起仓笛那未说完的半句话,分家。

    那是许是为阔以考虑,如今看来。那竹筏上宽壮的男子,面上仿佛还是依旧沉稳平和,可如今终究已不再是同路人。

    非友即敌。这个话,仓笛说不出口,她来说!

    青鹂愤恨看着酒蛇,就是这个男人毁了山寨和平相处几辈的融洽,“既然心中所系不同,不如分岛,你做你的劫盗,我下我的江船,互不干涉!”

    阔以闻言眼中一滞,未想到会是这样的后果,不由踌躇。酒蛇倒不在意青鹂怨恨的视线,只道是青鹂说出了自己盼了许久的结果,见阔以犹豫立即凑在他耳边道,“他如今利用你治理营生,待过几年他娘子弟弟长大了,有了孩子,哪还轮得着你说话。”

    他眼中的踌躇在酒蛇闪着精光的诡异笑容下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叫人心寒的冷漠和猜忌怀疑。

    仓笛理理鲜艳的长袍,踱步到青鹂身边,“既然如此,便收拾东西罢,”看了阔以一眼,只因财利熏心蛊惑人心,数十载兄弟是路人,如此讽刺挖苦。包住青鹂气的发抖的指尖,声音沉稳道,“从此荭苴是荭苴,君汨是君汨。”便只留阔以一个背影。

    青鹂回屋时,屋中唯有许久不见的青潽一人,榻上无人。

    见她回来青潽神色慌张,“菡茴姐听闻岛上分家了,硬要去君汨,拦也拦不住,还有,还有,”

    青鹂闻言心急,“还有什么快说呀!”

    “青葵说有愧于菡茴姐,要去请罪。”

    青鹂愣住,请罪?这会子还说什么请罪。脑中嗡嗡大乱。

    等了许久,依不见青鹂说下去,末叶靠坐在榻上,侧目看着她。

    青鹂的眸色从朦胧渐渐清澈,仿佛从沉沉的回忆中缓缓醒来,看着末叶垂头苦笑道,“后来,听寨里穿出来的传言,说青葵是妖物,会取人性命。她是外边的人,头上又总带一支山民没有过金钗,听信的人很多,只说她害了病救不来,让焦婶推下山谷了。”

    金钗,末叶心中一顿,想起初到岛上焦婶的话,如今想来跟在菡茴身边的老仆人莫约便是她了,也不怪她要那般惊恐了,“姐姐护我,是怕我步青葵的后尘?”

    青鹂神色忧伤,“她是我从江里救出来的,视如亲人。多年我时常在梦里梦见她,左右不过两三年未见,轻轻一语便说她没了,我怎能相信。这么多年了,我总觉得她还在,不过多久就回来拉着我闹。”

    “姐姐没有打探过?”末叶试探的问道。

    青鹂眸色一沉,“很久以前的事了,也罢也罢,你好生歇息,若有不便救使唤青潽那家伙,不必客气。”

    有的底线终究不是可以随意触碰,末叶并不在意,笑意挂在唇边。青鹂走到门口又探头回来,“若是感到晕,随时来找我。”

    末叶看着她轻轻点头,“姐姐慢走,”末了又道,“不必关门了。”

    青鹂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还是留了门。

    末叶靠坐在榻上不知过了多久,门楣被风吹的吱呀做响

    一道剪影遮住地上映下的光芒,末叶拢拢长发,“青鹂告诉我君汨和荭苴之间的事,无非是些恩仇旧怨,荭苴一时可做个避风港。”

    慕卿顿了顿,回手将门关好,“腿还没好,怎么开着门?”

    末叶做是无意似的躺下身道了一声,“给你留门。”便侧身向里去。

    慕卿看着她,附身为自己沏了杯茶,到嘴却是凉的,融在口中苦涩无比,蔓了整屋的茶香。

    整整一下午,末叶闲在屋里,无聊的抠被子上的线团。

    天色尽晚,慕卿端了些许米粥来,末叶忽然想到之前仓笛一个人应付君汨寨的人,道,“你可从仓笛哪里听到什么?酒蛇是阔以的军师,现下如失左膀右臂,可说了什么?”

    慕卿神情不再那事上,只在那粥上,随口应付几句,“无非就是些诽谤恐吓,没有什么。尝尝味道,有没有糊味?”

    末叶白他一眼,伸手稳稳接过来大口喝下一口,历时被烫的抽气。慕卿夺过碗,帮着顺气,沏茶降火。

    徒然这么端茶倒水的倒叫末叶有些不适应,一面喝着水安抚受伤的舌头,一面小心的打量着他。

    鼻子还是那个鼻子,眼儿还是那个眼儿,没什么不对,难道是……末叶拿过被放在一边的碗,伸鼻嗅嗅,又小口抿了一口,“这,是你做的?”

    慕卿少有的神色不定,很小声的“嗯”了一声,别过头去不看她,“若不好喝,就倒了罢。”过了许久不闻末叶出声又不禁回头看过来,正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末叶忍俊不禁,倒是从未见过他如此孩子气,端着粥吹了吹小口小口的抿下去,慕卿没说什么,一双墨眸却缓缓浸出笑意。

    放下空碗,末叶懒懒伸个懒腰,“怎么这几天不见仓笛找你?”往昔不是很爱缠着他聊天才是。

    “哪里有那么多好聊的。”慕卿垂目细心将被子盖好露出的小腿,垂下的睫毛,密如羽扇。

    末叶动动腿,“何时才能下地走动,好闷。”

    “快了。”

    见他不咸不淡这样一句话打发自己,末叶嘟嘟嘴,无趣的玩着拴在床头的绳穗。

    夜里青鹂送来些许蜡烛,见慕卿不在屋里,许是出去倒碎蜡,末叶又还精神的很,不由道,“过来帮我打火。”

    慕卿回来时,便看见末叶端着两块巴掌大的石头蹭。闻开门声,青鹂如见救世主般道,“慕公子可算回来啦,你这笨娘子,我可是教不会,余下的你看着点罢,可记着夜里要留光。”

    慕卿看着末叶,鬓发微乱,不成形的妇人绾在侧鬓落下一绺乌丝,倒真像个小妇人。青鹂走后,末叶颇为难堪的看着他。他挑挑眉,伸手拿过生火石轻轻一擦,火星落在烛捻上,片刻烛火就冉冉挺立。屋里亮堂了,慕卿自也看到末叶手上的红印,历时拿过柜子里的膏药,拎过来细细擦,“以后这些叫我来做。”

    末叶抽回手来,“过会就消下去了,我不要擦药。”弄的一身药味,她又不是玉人儿。

    慕卿指尖一顿,看她孩子气的护着手心,无奈只得收回药膏,“也罢也罢,早些歇息罢。”

    末叶躺下来,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方有困意,忽然腰上横来一臂,心道,慕卿睡姿怎么这么古怪,想到上次,夜里他若曜石的眸子,面上一热。回身看看他,双眸紧闭,像是睡熟了,便轻轻向外移了移,贴着床榻一沿环臂而息。

    双睫一颤,一双墨眸缓缓睁开,手臂悄悄向里缩缩,为她留下足够的地方,适才安心睡去。
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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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73楼  发表于: 2013-08-29 0
身陷夹缝 身陷夹缝  第二十九章  愿闻一生一世一双人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6-02 15:20字数(3611)
    晨露初点芳草,高阳未到眉梢。

    青俊的眉宇微皱,无意回身,徒想到身边人,不及反应却扑了个空。

    俊眉动了动,睁开眼。果然,窗畔那边空无一人,竟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都没有察觉。

    慕卿暗暗嘟哝一声,坐起身来,赫然想到末叶腿上的伤。

    只听,“嘭!”的一声,木门击起千层土。

    “咳咳咳……”是谁这么大气性,末叶单手挥开尘土。

    尘烟如雾便见慕卿焦急的目光,末叶怔忪,他竟然没穿外袍,就单片一见中衣就出来晃荡,梦游了不成。

    看到末叶,眉头不展,反而紧锁几分,“你怎么蹲着?”

    好一个声色具厉,末叶缩缩脖子,将另一只手伸出来,一只白白的小奶猫,虎头虎脑的盛在手上伸过来,鼻子险些撞上慕卿,他历时向后退几分。眸生厌恶。

    末叶嘿嘿笑了笑,“我一早醒了听到声音就出来看到这小家伙,”又打眼看看慕卿的脸色,“你睡的熟,我便没叫醒你。我做了早饭,你尝尝?”

    慕卿面色缓和几分,将末叶拉起来,看伤口可有崩裂,狐疑道,“你做早饭?”

    末叶讪讪递出几个红红的野果,“我,摘的。”

    他似是了然又无奈道,“我去做。”走了两步又立刻折回来,“方才的野果你吃了?”

    末叶心虚的摇头,“只喂了猫。”

    慕卿一副噎到的表情,狠狠瞪她一眼。

    那猫仔在末叶怀中寻个舒服地方卧下来,她倒有些不安,几步随在慕卿身后。

    动作虽有些晦涩,已足以让末叶称叹。

    慕卿正忙碌,双袖卷起,露出一节小臂,五指修长沾着些许水珠,措手之际却见一碗白米递过来。慕卿微怔,回见末叶破有些心虚的垂头。

    他接过米来,末叶好奇抬头瞧去,却见他将米倒回半碗去才盛水,徒觉自己竟连敛米这等小事也做不好,面上不由得泛红,却未知那人唇瓣微勾。

    不出多时,两碗热粥冒着热气而来。粥到手边却不见来接,慕卿侧目只见末叶看着自己,放下粥碗,“想什么如此入神。”

    末叶一愣,历时回神,伸手抚着手中乳猫。慕卿乃相门之子,生来富贵,却不曾想今日也能如此洗手做羹来?如此情景,能得一见已觉三生有幸,若来日归京都说与东篱他们不知他这朝上的笑面玉公子可还笑的下去?

    连连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若叫他知道那还了得。立即埋头咽下一口热粥,微有苦涩入口,末叶蹙眉。方才仿佛瞧见他放了什么进去,又不似是野菜。

    便恍如随意的问道,“粥里放了什么东西,苦涩的很。”

    慕卿闻言手下一顿,又立即遮掩过去,“青鹂姑娘给了几颗自己做的补药,左右无用便加在粥里了。”

    末叶点点头,仰头一口饮尽。慕卿看着粥滴数不剩,适才轻抿了一口自己的清粥。

    仓笛早早要出海去,慕卿忽而道,“慕末不才,有个不情之请,可能与仓兄出海游历一道?”

    末叶闻言看向他,仓笛倒是不甚在意,“慕兄若想,自然可以。”

    回到屋里取罩衫时,末叶拽住他的长袖,“慕卿,这是何意义?”好端端的出什么劳什子船?

    慕卿垂目,打开柜子,唯有一件红褐暗红的长袍。眉宇微蹙,终究还是拿出来。便向外走,边走边道,“你且安生等着,我自有考虑。”走到门口,又顿住,不忘嘱咐,“切莫不可乱跑。”

    当真是越发古怪,徒然有事隐瞒不说,却又这般仔细,真是个怪人。无奈只能送到门口,抱着那软软的小猫,“我安生等着,你也小心。”

    慕卿回视,笑着应了一声。

    屋门一动,末叶历时抬头便看到一双伶俐的眼睛,不由笑道,“这不是鹂姐姐,快快来,我正有事想请教。”

    青鹂笑眯眯推门进来,坐在末叶旁边不等说什么,伸手便探住末叶的手腕,合着眼睛不知探察着什么。

    末叶唯有等上一会儿,待半晌青鹂合着眸子喃喃道,“不错,比想象的慢。”

    末叶疑惑,“比想象的慢什么?”

    青鹂刚要说,又想起起什么历时睁来眼睛,轻轻打了嘴巴一下,“瞧我,老习惯了。你方才说什么,请教什么?”

    末叶眉头蹙起,又飞快的遮掩过去,笑道,“想为家夫做件袍子,无奈,”摊手,“拙妇蠢笨。”

    青鹂眸色一亮,故作惊讶道,“阿叶也晓得疼相公啦。”

    一声相公,惊得末叶历时伸手捂住她那张骇人的嘴。

    “呜呜!”两声挣开,青鹂拍拍胸脯,“都是一家人,做甚每次提到都想小偷似的。”

    闻这颇带嗔怪的话,末叶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回话,亦是青鹂道,“我见慕公子甚喜蓝衫,仓笛好像还留了一块。”不出一会儿便提着一卷雅蓝的布料,不知是赶巧劫了哪家的上好布料,摸起来滑滑的,外凉内暖。

    见末叶欣喜,青鹂拿了顺道取来的针线,“一天怕是做不成,不如我拿回去帮你做?一个晚上应能赶出来。”

    末叶有些迟疑,如此自然是好,自己于这些女红自小是不擅长的,万一不小心留了跟针进去可坏了心意。却又想到那一碗白粥,终究摇摇头,“我尽力而为,姐姐只管帮我保守秘密。”

    她笑笑,“也好也好。”说着拿起布料剪刀,“慕公子肩宽腰尺可知?”

    末叶闻言怔忪,肩宽?腰尺?青鹂见她神情恍惚,不免埋怨,“你这夫人当的好失败,可怜慕公子既要为夫又要为父。夫妻相处连这些都不知。”

    末叶垂目而笑,青鹂看着她,不难掩慕艳之意,“阿叶姑娘真是好福气,被慕公子宠上了天。”

    顿了顿,她与慕倾之间着实宠字难为。心叹她有什么羡慕,仓笛与她没有传坊间的温柔体贴,终究是夫妻伉俪情深,而她与慕卿,如何美满,终究,是黄粱美梦,假的罢了。

    青鹂看她神色恍然以为说错了话,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末叶拢拢垂发,“应该是与山主差不多,腰尺待他回来我再量罢。”

    她怔忪许久方知末叶说的是肩宽腰尺一事,适才反应过来,“哦,那便先裁剪好了。”

    末叶随她端着针线,感觉奇妙,不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去平常女子般穿针引线。细丝捻于手中,只听,“喵呜”一声,一只小白猫挤近屋来,拱着末叶的脚,青鹂新奇有趣,放下手中针线捞起小猫,“咦,好可爱,从哪来的?”

    细线于指尖打个结,放在唇边咬断,末叶担担皱痕,“早上在房前叫嚷,也算有缘,便留下了。”

    小猫抱着青鹂的手指啃咬,便干脆将针线活一并交给末叶,不知从哪寻来一些浆果一口一口的逗着猫仔。

    环着猫软小的身子,只瞧末叶端着还未出形的披风端坐窗下,面若芙蓉,与脑海中已渐模糊的青葵相映。不由得将感叹深埋心底恐榻上的专心女子发觉。慕公子自然当宠,可叹自古红颜皆薄命,可还有有福消受?

    指下一措,银针刺入,指尖顿时生出一珠血滴。末叶眉头微蹙,见青鹂未见,便悄悄吮去,却见银针慢慢变乌,顿时瞳眸一缩。

    午膳方用,末叶抚抚额角,将仅出雏形的披风连带针线裹好,打开柜子。手一顿,原本慕卿放在柜顶的包裹,不见了。里面有当初上岸时被他撕成碎片的布料,如今却是空空如也。

    末叶下意识咬唇将披风塞到紧里的夹层,紧紧合上柜门,面上有些苍白。

    回到榻上靠坐窗下,青鹂抱着小猫将门推开,“正值阳光大好,”却见末叶面色疲惫止住了话,“怎么了?”

    “有些倦。”末叶双眸半合。

    青鹂唤了两声,末叶慵懒未应,便以为睡去了。怀中的幼猫挣脱下来,艰难攀上榻,卧在末叶身边。青鹂叹口气,有出屋缓缓合上木门,将好景初秋的阳光遮挡避外。

    慕卿回来,与仓笛谈笑风生,不远却见青鹂的身影在岸边等候。仓笛蹙眉,“怎么又不听话,到码头来。”

    青鹂不理会,只对慕卿道,“公子,阿叶姑娘,睡着了。”

    他面上的笑意顿时遗消殆尽,“多久?”

    “一个时辰。”

    青鹂的话还未落地,身边便已不见人影。仓笛叹息一声,握住青鹂的手,“可叹可叹,叶姑娘与慕兄,唉……”

    推开房门的手却有犹豫,亦下意识拽紧袖下的布料,沉气推开门。

    室内幽静打破,开门声尤显突兀,却似乎未影响屋中人。慕倾走近,长睫如黛,面容姣好如月,光下面上浮着绒绒的光影,沉沉睡去。

    床上人仿佛是一副镜花水月画,而患得患失一瞬就遗失寻不得她,不住伸手如探摸,指尖触及温润,长睫一颤,眸若曜石恍惚而启。

    不禁叫出,“末叶?”

    触及尔眸色中欢喜异常,末叶有些恍惚,“这么早就回来了?”

    声音沙哑,慕卿少有如此痴愣,只呆呆的看着末叶缓缓起身,仿佛看着什么神奇事物。末叶嗤笑,伸手在他面前摇晃,“怎么出了船,痴傻了?”

    血液回流,指尖渐暖,慕卿适才舒口气,忽而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不要吓我。”

    末叶瞳孔缩紧,探着脖颈,”你……怎么了?”

    慕卿站直身子,将衣袍和袖下的包裹放回柜子,面上神情丝毫不见方才的惶恐,“以后多加走动,如此嗜睡,晚上如何是好。”

    末叶点点头,趴在榻上戳戳身边的小猫仔软软的身子,“你瞧,还有比我能睡的小家伙。”

    慕卿无奈,捞起懵懂未醒的小猫,坐在旁侧,“怎么还在屋里,却不知你爱养这些?”

    嗅到他身上沾染了鱼腥,抱回小猫,推推他,“好臭,去洗。”

    无奈被推开,连旁侧也不叫坐,却见他心情大好,不在意便出去了。末叶将小猫举高,看她懵懂无知的模样,如若如此,多好,与世隔绝,山村野夫,一生,一世,一双人。

    放下猫仔,末叶缓缓抚上双眸,痴傻情欢,她堕入,再无回首。

    天色渐黑,携一身水汽而归,榻上小女子正对着蜡烛苦闷不以。

    见慕卿看着摊摊手,“你说,我可是痴笨?连火也捉弄于我。”

    慕卿笑出来,容貌无双。今日却是少有的耐心,未接过火石,而是绕到身后,擎住末叶的一双手,倒像是从后抱着她。

    末叶面上泛红,耳根亦火热,手被温润的包裹在掌心,轻轻一措,冉冉红烛挺立。

    不及新奇便闻耳边人悠叹道,“得有自知之明,已属难得。”

    侧目只看他笑意满盈,不觉愤懑,推开他,“你才蠢笨!”却引得他笑声朗然。
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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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夹缝 身陷夹缝  第三十章  朱丹两点凝心神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6-09 21:19字数(2145)
    清晨正洒甘露,仓笛已早早启程出船。待屋外渐复平静,屋内依旧一派寂静。小猫儿从门缝挤进来,在门下映出一道浅浅的光辉,猫儿洁白的绒毛供着末叶的指尖。

    缓缓睁开眼睛,有些恍惚的盯着那小猫儿好一会儿,眼底的混沌困意才清醒。唇边浅浅勾起来,起身将它抱在怀里,抚摸那柔顺的皮毛,“好孩子,多亏你,险些就睡过头了。”

    声音已轻若浮尘,慕卿却下意识皱起眉头,似是欲要醒来。末叶大气不敢出,僵僵的顿住,直到他的呼吸复匀,眉宇舒展,适才轻手轻脚的下床去。

    轻轻将木门掩上,一室草芥与公众辉煌大不相同,末叶手足无措,将乳猫随意放在肩上,才迈进去。厨房仅是一个由茅草简单搭起来的屋子,打开米缸,一面飞上来许多小虫,惊得末叶不由后退两步。

    青鹂曾说过,“你这夫人当的好失败,可怜慕公子既要为夫又要为父。”末叶搓搓手,唇角缓缓勾起,眸中好不自信。病痛时,那一碗清粥,如今她还了就是。

    伸手随意将两鬓落发绾起,松松盘在脑后。舀起一勺米,细细挑出生虫发黄的来,粗糙的木勺上倒刺横生,小猫仰头舔舔她的下巴,正接住一滴落汗,被咸涩的甩头。末叶瞧瞧它无奈的笑,“你可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翻身一空,掌下顿住,眉头下意识的蹙起来,睁开眼睛。睡的少有如此昏沉,撑坐起来。垂发若锦,散落在肩膀,落在膝上。

    “呜……”慕卿闷哼一声,连日夜里不能安眠,徒然坐起的眩晕让他眼前发白。长指抵在额上,看着空荡荡的床榻,有些无奈。

    蓝衫懒散的披在肩上,看到不远在灶台上忙碌的人影,不由停下脚步,倚着木栏。往昔只见少女穿着老成的宫服华裳,坐在马车,乘在高辇,唯有垂目徒见金轴滚过,脑海也仅留那冰冷的眸色和高擎的华发,可如今看了……

    慕卿眯眸,如一只发现有趣事物的狐狸,少女一身碎花缎罗裙,发绺松散,在灶台上手足无措的忙碌,时时惊呼躲避着飞溅的水珠,却有说不出的温暖。

    整整一木勺米,最后只余下两碗清粥,末叶挥去额头上的汗,却见不远慕卿衣装慵懒,长发散落,双眸若桃花含笑而视。初晨落在男子身上,竟叫人一时难以错目。

    末叶端起两个碗,唇瓣轻抿。慕卿笑着接过来,举碗示意,“这可算是还债了。”

    倒像手里擎着一碗酒,末叶扑哧一声笑出来,“我自然不会拖欠的。”

    清粥里什么都没有放,入口苦涩有股糊味。末叶自认已经尝过不少难吃的东西,尝到自己做的清粥还是难忍咋舌。抬眼小心打量慕卿,却见他面上倒是泰然自若的很,如饮美酒。

    “笑什么?”

    末叶一怔,迎上他疑问的眸,伸手抚上唇角,立即垂下眸,“无事,你今日不随同出,”

    话音未落,便闻码头上杂乱的声音,慕卿眸色一沉,按住末叶欲起的肩膀,“勿动,我去看看。”

    一艘巨船,黑帆高扬,是仓笛出江的船,一艘穿可将近呈下荭苴所有的人。末叶蹙眉,甚少见到仓笛将船引的这样近。

    只见慕卿同仓笛说话,时不时看过来。青鹂忽而拉住她,“快回屋!”

    末叶被她拽的错楞,回眸也未见慕卿阻止,不由蹙眉,“出了什么事?”

    “官船封了江道,扣留了所有行船,仓笛逃出来的。”

    官船。

    耳中嗡鸣一声,下意识回眸望向他,只见得他幽深若谷的瞳眸,便被青鹂拽回去,抵在门口道,“不用担心,你脚伤未愈,且在这里等着。”

    门楣合掩,一室冥暗,末叶看到门外的人们将大船用绳索拉到临岸的石礁后。唇瓣刺痛,适才惊觉,自己竟已将唇瓣咬破。余观窗外光景,光芒透过窗棱映在睫毛前一派金光,小猫儿怯怯从肩头跃下来,舔绕末叶的指尖。突觉困倦,想抚摸那猫儿皮毛的力气竟也没有了。恍若误入仙境,垂头缓笑出来,这里本不该是久留的地方,她迟早是要回去的。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光芒招进,洒落在女子的衣裙,镀在如玉的容颜,紧闭的双眸,一只乳白的小猫无措的

    “嘭!”拳陷门框,断木横劈狠狠刺入虎口。

    青鹂闻声而过,蹙眉而见榻上女子面色异常,立时上前,女子呼吸均匀略带急促,腿上的纱布缓缓溢出污血。长叹一声,“慕公子……”余下的话终说不出口。

    慕卿忽而道,“唯有今日未给她用药,可是这延误了?”言语间急切必露。

    青鹂将一旁的小褥略披在末叶身上,“阿叶姑娘坚持了四天,已是不易,药物往后怕也无需再用了。”抬头看着慕卿眸中的急切缓缓褪去,化为冰冷。

    门缓缓合上,青鹂的身影映在门外,飞快的离开。慕卿看着榻上安睡的容颜,眸底的神色隐匿不清。

    这一梦来的好生混沌,末叶徐徐睁开双眼,像是一场春秋大梦,醒来却丝毫无存。唯有头顿顿生痛,仿佛从太阳穴一路灼烧而来,伸延至心。

    末叶甩甩头,长发散乱。望着四周,屋中只有自己一人,真是古怪明明应是好梦香沉,怎么会这样疲乏。感到一侧手臂酸涩,困难的抬起手,手臂不知枕在身下多久,血色尽失,好一会儿才可勉强屈伸。

    屋中无人,叫末叶心下无底,试探道,“慕卿?”

    不过一会儿,只听得一路仓皇的脚步声,木门应声而开,末叶惊得一缩。慕卿蓝衫凌乱,长发披散,发尖坠着水珠,见到末叶无措的坐在床榻上,回身合上门楣便直接伸指探上她的手腕,迎面就是清爽的水汽。

    手腕触及着略带冰凉的湿润,仿佛能感到自己的脉搏在缓缓跳动,望着他垂落的乌发,似乎将棱角也勾勒的柔滑,更显温顺谦和。

    可那突兀的紧张更叫末叶觉得奇怪,再次试探道,“慕卿?”

    慕卿盯着她的眸,好一会儿适才舒口气,伸手将末叶垂落的发丝绾上,“水还热,去清洗一下罢。”那双眸,深若古窟,幽胜冥夜。

    水雾攀上发尖,温水触及肌肤,水桶之中,“哗啦”一声,末叶举起小腿,蛇牙留下的两个血洞,已化生红褐色的血痂,想小时候老宫女在身上点过的朱丹,殷红若血。
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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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夹缝 深陷夹缝  第三十一章   浮沉般若此难定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6-21 19:46字数(1390)
    小猫儿卧在窗台,枕着绒绒的尾巴睡得酣畅。末叶轻笑伸手抱起它软软的身子,恐它醒来又四处乱爬,饶人清梦。

    单手撑在内侧小心翼翼的向外移,忽而一手握住支撑在床榻上的手腕,末叶未曾准备,身子被拉的斜下去。

    洁白的身影顺着肩膀溜出来,末叶吐吐舌头,看着那猫儿睡意朦胧的半立在慕卿身上,手足无措。

    “要去哪?”慕卿松开手抚揉着太阳穴。

    “早膳。”末叶挠挠长发,竟有不好意思。

    慕卿蹙眉半晌抿唇,有些困难的撑坐起来,“以后,我来便好。”

    “不不不,”末叶忙拦住他,“叫山里人看见,会说闲话。”君子远包厨,这一点她还是懂得。

    慕卿怔住,末叶已灵巧从床榻上跃下来,松松盘上长发,出了门去。

    那背影于清晨霜露之下,好不清丽。慕卿抵额低低的笑,唯有无奈的看

    身上的猫儿抬头怯怯的看着他,相视无声。

    抬手,顿于半空好一会儿,适才轻缓落在猫儿柔软的皮毛上。

    迎上那一双琉璃色的猫眼儿,暖暖的,胆怯的,像她一般,遥比想象中的好了许多。

    末叶回身便见慕卿抱着乳白的小猫轻倚在木栏边,有些惊讶。伸手接过在他怀里挣扎的小家伙,“我大意,忘记了。”

    慕卿看着那猫儿的毛在末叶的抚摸下渐平复,不由眯起眼,懒懒道,“还好,却是不知你会喜欢这些玩物。”

    见他困意未消的模样,末叶感觉好笑,低头将粥小心翼翼的盛好,打趣道,“能遇上便是缘分。”

    “可是我来晚了,没得尝着热粥!”

    末叶闻声抬头,正见青鹂笑眯眯走来。

    慕卿端起一碗,欲要递过去。

    青鹂忙忙笑着推回去,回身在旁的灶台上起锅生火,道,“公子莫认真了,这可是叶姑娘为你做的,我怎好来喝哩。”

    末叶手中的长勺未握稳,“噹啷!”一声掉到大锅底,末叶历时伸手去拿,却被慕卿握住手腕,拉到一旁去。

    青鹂戳戳末叶的脑袋,“哪能直接伸手拿,会烫出水泡的,笨。”

    末叶只感面上生热,不住圈住手腕,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腕上灼灼的仿佛直灼到心里,带着心也发慌。

    慕卿未语,往锅里加了一瓢凉水,待,“嘶啦”的声音小了才将长勺取出来。

    他回过身来见末叶愣愣的环着手腕,蹙眉轻道,“弄疼了?”眼中不乏关怀备至。

    末叶赫然回神,立刻松开手腕,“没有没有。”

    忽然,那小猫在末叶肩上颤颤微微的爬动,方才的动静足够它睡意全无。

    青鹂眼中一亮,熟练的拾几个杂面的馍馍丢进锅里,便去抱它,“呀,好几日没见了长了不少,”又抬头问到向末叶,“起了名字没有?”

    末叶摇头,青鹂一副了然的摸着猫儿的皮毛,“阿白如何?”

    末叶僵住,与她怀中的猫眸对视良久。小猫儿的眼神尤其怨念,保不齐答应了,晚上会叫它划花了脸。

    “阿白未免过于直白了些许。”

    青鹂呶嘴蹙起眉头,当真认认真真的想起来,“那叫什么好呢?”

    慕卿微笑,“不过一只野猫仔罢了,何乎如此大动干戈,”望着远处山水景色,当机道,“此山此时美景正当画卷难绘,它机缘巧合能与我们相遇,就以这山景来取为当画正好。”

    青鹂顿然倾心,拍手称快,“慕公子不愧学识渊博之人!”

    慕卿微笑,“姑娘谬赞,”又蹙眉仿佛想起什么,问道,“怎么今日不见出船?”

    青鹂摇摇头,眉头不觉蹙起,“官船夹道,许要等到风头过了再说。”

    慕卿眼帘微垂,竹筷放在碗沿儿上,“若慕某可有相助之处,定当全力相助。”

    末叶心底一沉,却叫青鹂很是欢快,“公子武艺高强,能得相助,感激不尽,青鹂在此谢过公子。”说着身后的大锅作响,她便回身取了去,笑着向两人道别。

    青鹂背影依稀可见,末叶张张口,又顿住,终而还是默不作声的轻抿下一口清粥。

    时光似戏,总在若即若离时,如若扑蝶,分明已在掌下间,挥手间却只是一朝浮游。
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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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夹缝 身陷夹缝  第三十二章  切望情仇心明了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6-30 21:01字数(715)
    慕卿到后山周围捡些柴火,末叶一人在屋中无事,便悄悄将那件半成品的蓝袍依着青鹂的指导小心翼翼的缝绣。突然,闻门外有响动,不想他这么快回来,亦来不及将衣袍藏回衣柜,历时把一旁的被子抖开塞进去,盖在身上。

    慕卿方将柴火捆好放在门外,听到屋中响动,微微蹙眉。走进屋中,见末叶身形僵硬的卧在榻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烫,“怎么出了虚汗还盖着被子?”

    末叶心虚按住被子,“方,方才有些冷……”

    慕卿若有其事点头,伸手拽被子,末叶按住,再扯,再按。

    慕卿挑眉,起身去那茶杯,“方才菡茴和阔以到山脚下了。”

    末叶赫然抬头看他,惊愕,“他们来要干什么?”

    手下怵溜一下,慕卿手里拎着被子,得意的看着她。

    放下茶杯,一件青蓝布料半块布耷拉这的袍子被慕卿拎在手里,“这是,什么?”

    末叶看着他瞪大眼睛,“外袍,你难道看不出?”

    慕卿叹口气,颇为无奈似的,“这样啊……”这料子也唯有青鹂那大条,末叶这无知无畏能做出的。

    末叶面上一冷,伸手去抢,“还我,又不是做给你的。”

    手一抬,叫末叶扑了个空,掂掂手里的袍子,“做给谁的?”

    末叶看着他颇有不甘,“做给谁也不是给你。”

    衣袍被软软的捏在指缝中,他抖抖手,“既然如此,我便扔了。”

    末叶愤然一扑,将袍子拉拉扯扯的保护好,“给仓笛,也不给你。”

    慕卿眼角若勾月,“噗。”

    末叶看他,慕卿欲伸手拿,赶忙又缩了缩,干脆将当画盖在上面抱紧。

    慕卿无奈,“仓笛可不敢要,不是送我还能有谁?”

    末叶翻白眼,将袍子抽出来抖平叠好放回柜子里。

    至夜,月色尤亮,慕卿辗转难眠,却看当画一跃,不及阻止便跃上末叶末叶身上,枕着小腹柔软安然蜷成个雪团。

    慕卿蹙眉,轻轻碰她的手臂,却没有反应,又摇晃几下惊得当画站起身来,仿佛正疑惑又戒备的盯着他。就着月色,末叶皮肤胜雪,带着苍白,肌理的血管也显得清晰。

    慕卿停下来,将她的乱发别在耳后,轻叹一声起身取了新的绷带和草药。

    指尖落在她的肌肤,浓血缓慢而难以抑制的向外涌,慕卿的指尖快而利落的止血,上药,止血,上药……

    当画小心的走近他,像是好奇,慕卿将绷带打好节,抬眸看它,忽而撩手。夜里只闻当画凄厉一声落在地上,撞门而逃。

    月下,他的眸色冥冥如渊,又暗沉波澜。
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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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夹缝 身陷夹缝  第三十三章  何必为难没情人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7-10 22:51字数(3722)
    青烟缭绕之中,恍惚人影入梦来。那一青俊男子,眉峰微蹙,愁云满面,却不见容貌。

    赫然睁眸,泪湿阑干花着露,愁到眉峰碧聚。再回忆去,梦境匆逝。再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醒了?”

    末叶闻声抬头,看慕卿一身水汽而来,心怪他怎么大清早的洗什么澡。可又看天色,历时跳脚,“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了?”

    慕卿挑来粘着脖颈的湿发怎么也不舒服,显得颇为难受,“帮我一下。”

    他撑着身子,末叶伸过他的肩膀,像一个拥抱。

    撇头看去,怪不得,头发都缠在扣子上,真不知道怎么穿的衣服,“你转过去,我够不到。”

    闻言坐在床榻下的石阶上,湿湿的一绺一绺的滑发落在手心里,凉凉的。

    透过窗户映进来的阳光,慕卿侧容如玉,唇瓣光洁,长睫若羽扇,微微一颤,“快点,疼的很。”

    “额?”末叶回神,果然一撮长发别在领子侧的扣子上,历时小心的伸手去解。慕卿的眸子缓缓移看过去,眸中的神色浅浅,看着末叶的神情。

    领子略略贴着慕卿的脖颈,无法,末叶只得有从后环着他一半脖子,慕卿微微勾唇,一抹狡黠划过。

    末叶解着长发,叹息,果然她是悠闲的太久了,如今一点地位都没有,分明自己都能做的事,抬眼却正撞上慕卿的眸子,那一双黑瞳若泼墨沉渊,幽幽若冥,心底不由得心虚。

    莫非,如此腹诽他也能感觉的到?

    她低下头,小心的用指尖一点一点将卷在扣子上的发丝挑出个头儿来,抬头不经意的瞟了一眼窗外,“这会儿怎么像是下午了?”

    末叶感到头顶发丝略有气息拂过,见慕卿下颚略绷,眼神于光若那琉璃琥珀般若悠悠闲色默默注视。

    他缓缓及近,夹在两人之间的阳光逐渐化小,化作无限光晕作景尽染华发。身上水汽仿佛染了她的颊,光若微醺,末叶努力想睁大双眼,却又分不清辨不明,只是,慕卿,好奇怪……

    如此算来已不是第一次,只是这次,他颇为耐心。一片炽热落在唇角,微痒,末叶想缩,却被他更快的用食指拇指握住下巴,畏惧不得。

    他本下坐石阶,不知何时已在撑在床榻上。水光石接,末叶启眸瞧见那一撮卡在扣子里的发发一个转儿落在自己身前的落发上。

    夫妻结发,末叶不由迷惑,那他们又算什么呢?

    慕卿略略措开来,眸子里映着不满,眼睫上还盖着薄薄的水汽,越发衬得他青俊。

    “下午,又能如何?”混着浅浅的龙诞香和固执。

    “嘭!”一声巨响,门楣摇曳,空荡寂寥。末叶侧目看着他陡然离开的背影,长发披散,眸中闪过丝许疑怔。

    慕卿未离多久,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发丝更湿,面色也带着沾染水汽过重的苍白,衣襟褶皱。只抬眼瞧了末叶一眼便坐在床榻的一旁,两两不相言。

    末叶很是抑郁,分明她一直是被动的,他在别扭个什么劲?抬头看那侧一脸淡然的男子,摇头叹息。

    忽而起身来,未到门口,慕卿却唤住她,“去哪?”

    末叶顿了顿,看着他这张脸也提不起什么气,只是呆在这么个诡异之下,委实坐不住,扳着门框道了一声,“当画不知去哪了。”便飞也似的溜走。

    踏出屋去,空气晓比屋里清爽一些,绕到青鹂的屋后,自觉趴人墙角不是什么好事。可话声已先撬入耳畔。

    “菡茴的意思是封江与他们有关?”

    末叶眯起眼睛,在窗下顿住脚,只闻那厢的青鹂接道,“我总觉得君汨这样急着要他们二人,不仅是蛇酒。”

    “他们是官道中人?”

    末叶一惊,闻屋中人向窗边走来,也顾不得什么,仓促往回走,正迎上慕卿。他见末叶面色苍白,蹙眉道,“我正寻你,当画已经回来了。”

    瞥眼看到那窗子缓缓落下,末叶拉住他的衣袖,“青鹂猜出我们是官道中人,此地不宜久留。”

    慕卿顿了顿,复又眨了下眼睛,像是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末叶焦急拉他,“还愣什么,我们得走!”

    握住她的手腕,“急什么,这四周是暗涡,君汨回不去,荭苴这唯有一条出船江口,现在又封江,我们怎么出去?”

    他问的如此平淡又安然,仿佛在说旁人的事,复而抬手拍拍末叶的肩,“你不必在意这些,交给我就好。”

    末叶愣愣的随他回到院子里,当画卧在不远处,不知去了哪里,蹭的一身灰,见到末叶却也未窜上身来,而是怯怯的瞧着。末叶伸手抱起它,回到屋中,慕卿未随进屋,道,“你在屋里等我,不许乱走动。”

    末叶抱着当画弯弯嘴角,倚在门框上,看他走远,缓缓抚摸着当画的皮毛,欲言又止,眸眼一凝,复而抬起它的前爪落在肩上抱回屋去,门楣掩合。

    慕卿敲敲仓笛的屋门,青鹂推开门见是他有些惊讶,“何事?”

    他微笑,“不知可方便借一步说话。”向里探看,只瞧仓笛微蹙眉头的看着他,青鹂顿了顿,笑道,“无妨,屋外说。”

    正掩上门,仓笛忽然唤道,“慕兄可有时间,后日我们准备出船试试。”

    慕卿看他,忽而勾唇,“自当效力。”

    青鹂掩上房门,有些紧张,“何事亲自跑来?”

    光下慕卿眸中沉暗,长睫映着阴影,“阿叶她昨晚又昏了一次,莫约还有……多少时日?”

    青鹂怔愣,而后眼神也不由得放和缓下来,压低声音,“已经两次了,药麻木了痛觉让她昏睡,昏睡的次数越多,毒就越深,没有几次了。”

    慕卿眉头赫然蹙起复又平下来,恍如无常道,“多谢姑娘,告辞。”

    他愈发如此,青鹂平生出丝许怜惜,世间男子无情总胜有情多,便不由得拦住他,“后日出船你便不要去了,陪陪叶姑娘罢。”

    慕卿眸眼沉下去,“谢姑娘提点,不过仓兄与荭苴既帮了我们,恩德必偿。”向她温和而笑负手离去,青鹂独叹。

    回到屋中,末叶正在喂当画吃东西,并无不妥,自顾坐在一旁,“我后天随仓笛出船去。”

    末叶闻言歪头想了想,正好可以趁那会儿把袍子做好,便道,“你自己小心。”抱起当画,“不知这小畜生昨晚去了哪里,脏的很,我带它去洗洗。”

    慕卿看了一眼当画发灰的皮毛颇为厌弃,“我去罢。”伸手过来,当画却十分抵抗挥爪而向,末叶忙揽回它,垂眸看着当画,低低道,“奇怪了。”

    慕卿眸眼一冷,反而伸手拎起当画领后丢进一旁的脸盆里,任凭它挣扎好久,踢翻脸盆弄得狼狈。

    末叶抱起它,古怪的看了一眼慕卿,“你无事同个猫叫什么劲?”便向着江边走去。

    慕卿看着她走远,碧江春水而映,渐与脑海中那雪落屋檐华服锦荣的女子侧影重叠。那会他初任侍郎一职,她为长公主,退朝时正看她雪下之影,不知谁等了谁,又错过了什么。少年郎俏,一晃而过竟然觉得时光荏苒,仿佛那已经是过得很久远的记忆,如果能换回平安无事,其余的都牺牲了去,也没所谓……终而抬手架在鼻梁深深叹息。

    后日即临,青浦整日缠着仓笛出船,聒噪的很。

    早上末叶送慕卿到船下,青浦正纠缠着要上船去。仓笛被他揪着衣衫,无奈道,“这次太危险,我带你去,岂不是要你姐姐宰了不成,下次好不好?下次一定让你去。”仓笛一拽手,将皱巴巴的衣袖扥出来,虚汗如雨。

    慕卿看着她,阳光顺下,正好看到长睫如羽。末叶抬眸,微微一笑伸手抚平他身前的衣衫,“你早些回来。”

    看着她,眼底露出些许吃惊,仓笛走到他身后,“不过是试探下江上还有没有官府,不必这样担心啦~”

    末叶笑笑,“倒是我小题大做了,怎么不见鹂姐姐?”

    仓笛一脸嫌弃,许是还赖在床上的缘故。顺道将青浦就势推到末叶身边,“正好你今天来招呼这位姐姐,莫要来纠缠我。”青浦满脸不甘愿。

    慕卿抬抬眸子,缓缓扫了他一眼便登上船去。青浦跺跺脚无奈看着大船起航,末叶看着行船走了很远,发呆似的盯了好久,直到风吹的眼睛不舒服适才回过神过来。

    不少聚在江边洗衣裳的女子凑在一起谈笑的声音悠悠扬扬的传来。

    抖抖袖子,再寻那少年的身影,却也不知溜去了哪里,倒是乐得他不在也免了蛞噪。

    回到屋子取出针线,熟络的寻着上次的痕迹下针,阳光映下,末叶忽而迟疑住。

    明晃晃的针尖挑着刺眼的光芒半埋在深蓝色的袍子里,映着苍白的指甲。缓缓抬起头来,不远的梳妆铜镜里模糊的映着一个女子,碎花罗裙如若山间一名小小女子。

    生为帝王家,回忆里母妃穿针引线的记忆很少,多是为其中的织女美意而兴致来了便盎然而行,终而也没有什么成作。记忆里大多是在织姬祠里的宫女面色若宣,麻木的缝绣。对于女红的记忆大抵如此。

    如今却叫末叶觉得恍然,她本是那凤凰殿上的一颗明珠,如今,那深蓝的长袍软软落在腿上却叫人冰冷。末叶觉得,在这里呆的时间——是否太长了。

    后而那半个袖子末叶织织改改了多次,终究还是不如人意,像一道丑丑的疤痕。终而作罢咬断线头胡乱埋了埋,将那道疤痕掩藏在重重衣料下。

    慕卿回来时,不见末叶,还是在江边找到她。

    末叶正出神,边见江面上映着两道人影,脚下一软险些跌到江里。

    慕卿于后伸手一揽,让末叶免遭落水之苦。

    好险好险,拍拍胸口,回头正见他眉头紧蹙。手里拿着那件艳丽突兀的工袍,“你总是乱跑。”

    末叶任那件袍子落在肩上,无奈的笑,“屋里好闷,有些厌倦便出来走走。”

    树叶繁茂遮了他的颊,末叶不曾看到他顷刻蹙起的眉,只听他寡淡的声音,“回去罢。”

    垂枝下,正可以朦胧的看着末叶略垂眉梢,忽而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扬起眉,残阳装点,星眸璀璨,“慕卿,我最不喜欢有人骗我。”

    背阳而立,末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僵直的脊背,

    “我知道。”他声线僵硬,声音紧绷。

    末叶仿佛能看到他皱起的眉头,耸耸肩,向回走去。

    你知道,就好……
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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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夹缝 身陷夹缝  第三十四章  碧江如戏春水若画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7-17 16:07字数(2315)
    细细的叶儿,应着风若敲打鼓点的碎碎碰着末叶的面颊,一双眸子生若如画映,眉目似含情未了。

    忽而臂上一沉,垂头便见当画盯着身后呲牙,如临大敌。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回头看还站在树下的身影,“回去吧,”顿住,复而有加上一句,“回屋去。”

    碾转反侧,末叶难以安睡。身边的慕卿躺下后翻了两个身,已经安静下来,许已早早入了梦。

    末叶忍不住又翻个身,平躺着。侧眸来看他。他喜侧身睡,微弓着身子,一双眸被羽扇似的长睫遮盖下,像个孩子。时而想不到白日里,微勾起时眼底含着莫测莞尔的风华。不知何时,她已记住这些举手投足,不知何时已沉沦如此,入了一桩荒唐戏。

    痴念,痴念,就是这一副容颜,牵她下皇台,引她入迷幻。不仅得伸手去,来探一探,只这一双眸,一副五官有什么奇妙?

    长睫一颤,眉头牵动得蹙起,微启墨眸,迷茫的扫了一眼,许是连梦与现实都未分清就又复合上眸子,不满的咕哝一声,臂膀熟络的揽着末叶一道入怀去。

    嗅他身上自带的檀木香,耳后浮动他的气息,末叶心惊。慕卿长她几岁,虽是打小就进宫相识的,却是从未这般亲昵过。

    他手臂却是自然的横在她的腰际,末叶被他的袖下香笼着,很是迷幻,不是把她当成了抱枕吧……身子僵硬了许久渐生了困倦,合上眸,安然蜷在他的长袖下会了周公。

    长睫缓缓挑起,勾着窗外的月色,一双眸若映琉璃琥珀,幽幽的含着浅亮的光晕。

    一只手,形若修竹,落在女子鬓角的垂发,反复摩挲,却也只有摩挲。

    末叶起来时,慕卿已不在身边,似乎已离开许久。出去正遇到青鹂端着木盆,她眼下带乌,似未睡好,打着哈欠道,“慕公子同仓笛那家伙出船去了,无须担心。”

    末叶点点头,关切道,“怎么鹂姐姐没睡好?”

    木盆在石阶沿儿上磕一磕,将水控干,青鹂很是愤慨,“你可要看好慕公子,不然以后落得如我一般,他不出船,我也担忧,出船,我又烦扰不堪,总也是不得安宁觉!”

    末叶莞尔,许是清早仓笛扰了她安眠,才引得如此埋怨,“看来江上确实松快了,这是好事才对,姐姐快去补觉罢。”

    青鹂边打着哈欠边揉着眼角困出的泪花,一步三摇的回去。

    瞧了那平静的江边,像那一卷碧江春水,也映的清澈的很,清澈的很。末叶的眼角一滞,垂下头看那水里映的影儿。

    碎花裙摆摇曳,门楣开而无人合,吱呀吱呀。梳妆桌面上的物事儿,散散落下来,噼里啪啦敲在地上。末叶手上板着那面模糊的铜镜,及近,慢慢变得清晰起来,眼中的血丝若那宣纸上染的一角胭脂,艳丽的很。面上的皮肤青白若纸,青色的血管仿佛可以看得清楚,额角簇成一道道,诡异又古怪的细细青紫的纹路如攀爬的细枝。末叶伸手缓缓捂住,这是怎么回事?

    忽而像是想到什么,伸手拉下一撮发来遮挡,撩起衣裙,露出腿上的绷带。伸手去解,绑的好结实,手下发了狠的撕扯。

    惶恐铺天盖地,血缓缓透过绷带映出一朵红花,却也感不到痛,末叶环住腿,而紧紧蜷缩起来。

    碎发如锦,落下,遮挡,掩盖,唯见,门楣轻动,一只手慢慢挑起她的发,一双眸子焦灼,眉头紧锁。低身臂从腿下搂过,将她抱在床榻上。

    从地上拿了修眉的刀片,轻缓的割开绷带,末叶错开眸,那狰狞的血管如藤条以那两点朱砂般的血孔为中心环绕着,盘成一个诡异的纹路。

    末叶伸手握住慕卿的手腕,拦下他为她缠绕绷带,指甲紧紧扣在手上留下三两个小月牙,“我想——我已无须这些东西。”也不过是遮盖丑陋的东西,因而她还不需要这样卑微的遮盖。

    慕卿下颚一紧,“你发觉了。”

    他徒然每早的白粥;同青鹂常常耳语上一会儿,的独自蹙眉;假睡上一会儿也会引得他惊心;那时,她躲在人群之后,听着菡茴的嘲弄,看着他紧蹙的眉头;种种相加,若她再不知觉,便是真的痴愣了,“你总叫我将一切交给你,你却又什么都不同我说,这算什么?”末叶抬头看他,“我们又算什么?”

    崭新的布条赫然被绞在指尖,手背的青筋陡然鼓起,他的声音却尤为冷淡,“你想知道?先前你为长公主时,我有向父亲向先皇讨个恩准。你乖张也不比别的女子贤惠端庄,这都无妨。可如今,你是女帝,”他渐言怒意渐上眉梢,“你来回答我,我们算什么,能算什么?!”

    末叶眨眨眼睛,她以为这些他不会在意的……如今想来真是滑稽,如数家珍,怎么可能不在意呢,她张张嘴,赫然惊觉,他两鬓落发如缕,一身长袍水珠敲打地面,很是狼狈,又赫然想到他不是同仓笛出船了吗,怎么会回来?“你这是,”

    慕卿别开眸子,闷闷道,“有官服的船只在江上埋伏了很久,大船弃了,多数山民也被抓了去,我们趁乱才得以逃回来。”

    如此摸样竟像是在别扭,末叶帮他褪下长袍,蓝炮被水色一沾颜色深了许多,放在一旁,指尖竟是红褐,“受伤了?”

    慕卿看着她,一双眸一动不动,末叶立时尴尬,先前是她来追问,如今风水轮流转,不想转的这样快,报应,报应啊。

    “先把伤口处理了再说。”

    慕卿阻隔开她的手,眸中冷淡。

    未料得,报应,报应来的这样猛烈,末叶抿抿唇,“慕卿,你真幼稚。”

    慕卿扫她一眼,颇有气魄的便要走,末叶连忙伸手拽住他。慕卿好整以暇,似等着她要做什么。末叶思索半分,官场上的事,尔虞我诈,算不得数,可他确实对自己颇为照顾,终是欠了他一些,对,她只是不想亏欠,还债罢了!便一不做二不休,踮脚尖,在他唇瓣上轻轻一啄,然后瞧着他,“你看我这反应如何,我现下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但将,呜……”

    慕卿忽而扣住末叶的腰,唇上温热,直到末叶觉得自己身上也多半被他沾上水了,适才松开,“我本想去清洗一下,不料你这般投怀送抱,恩——我果然幼稚。”

    终而还是将绷带牢牢缠了回去,便潇洒离开,末叶羞愤,这算什么,算什么?!
荏苒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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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陷夹缝 身陷夹缝  第三十五章  添酒得欢暗恨生

作者:荏苒春秋 更新时间:2013-07-18 12:35字数(3576)
    路外多烦扰,屋内正相安,一窗之隔,如临山水之变。

    末叶望着窗外感叹仓笛许是有好一段时间再不能闲暇,荭苴许多轻壮山民被官府扣押,生死未卜。好在,因而前些时日封江,心有芥蒂,所以只去了六成人不到。只是这仓笛确实没有什么领导天赋,听着屋外匆匆乱乱忙道了三日也看不出什么改观,不由得叹息,想来先前那些臣子做的慢了些,都要革职削禄,果然是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青鹂不知给了慕卿什么书,看的很是起劲,这几日也不曾出门去。末叶倒很是好奇,什么样的话本如此有趣,唤他一声,“你平日里跑的勤,怎么这会儿却不去帮仓笛了?”

    慕卿眸不移,“他已起了疑心,我再去不过是让他平白生防备,也帮不得什么,又何必添乱。”

    他倒是想的很开,末叶凑近了去看,画着大堆经脉,穴位,还不如往前从宝衣手里抢来的话本有趣。抱着当画正要出去走走,慕卿头也不抬,“你安生些,莫要出了院子,过会儿还要吃药。”

    末叶僵住,自打他得知对自己不必有什么隐瞒,如今便是吃药也不避讳,末叶很是苦闷。

    到青鹂来找到末叶之前,她过的都十分欢快。直到青鹂忽然在傍晚来找她欲言又止,很不巧,她还正在一处温泉水里泡的畅快。

    空夜静寂,长空里半颗星光也不见,想来明日是个阴沉天。一声迷路未归的夜莺凄厉一唤,末叶在那水中又沉一沉,“鹂姐姐,有什么话,不妨当讲。”其实,末叶瞧她那张很是纠结的脸很想说,你若着实憋不出话来,也不如不说,只是如今她说也不说的模样,让她想走也走不得,叫慕卿也叫不得。

    青鹂亦被那夜莺吓得险些掉进泉水来,稳住身形,她抿抿唇,“先前听慕公子是瞒着姑娘的,如今我想这事还是不要再隐瞒。姑娘你,你可知,知道,你……你那,蛇毒,就是……还没有解!”

    末叶愣愣的听着,看着青鹂比自己还紧张的模样,“额?”

    青鹂干脆合上眼,不忍看到末叶的神情,说话倒是顺荡了许多,“这毒,犯起来如活剥筋骨,一般人大多犯上四五次就会要命,我们这里倒是有一味药可以抑制,只是在毒发的时候让人昏睡,治不得根。我就给你下了这味药。”

    末叶蹙眉,原来还有这样一会儿事,只道是蛇毒还不知道他还背地里下了药。末叶靠着身后的石头,不知是水里泡久了,还是被有些气闷,眼前略有些发黑,扶住身后依靠的岩石,“鹂……”

    “现下,你已经犯了三四回,我瞧着你的身子虚弱,又像是有隐疾的模样,便来告诉你,你,阿叶姑娘?!”

    青鹂抬头时,只看到水面上只漂浮这一连串细细的泡泡。

    末叶仰天叹息,偏偏却在这会儿毒发……

    醒来的时候,外面依旧很黑,慕卿守在一边靠在床侧,一双眸似合未合,一双眼珠幽黑幽黑的瞧着自个儿。

    哽哽干涩的喉咙,“我这一回醒的很快。”

    “这是第二夜里了。”

    末叶哽住,翻了翻白眼,好在慕卿这会儿搀她起来,送过来一杯救命茶,捧着温热的茶水,入喉很是畅快,咂咂嘴,“青鹂告诉你的时候说了什么?”

    慕卿揉揉眼睛,“她说你被吓昏了,我还很奇怪你也未免太入戏。”

    末叶咳一咳,她还是病人的来的,“你瞧着精神很是不好,过来休息罢。”

    他倒是很不客气,褪了外袍,就躺在末叶身侧合上眼,看来是累极。末叶思索,这毒虽然很是要命,好在那药感不到半分痛楚。除去身子里愈加发虚,指尖有些冷,面上的血丝可以当做窗棱上的雕花一样清晰外,也没有什么要紧。正要爬起来不打扰他休息,却被慕卿一下拽到怀里,鼻尖撞到他的胸膛,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将下颚抵在头顶,一双手环着她环的很用力。

    “夜里也没有什么要做,就换你来守我一夜如何。”

    他说的颇为理直气壮,末叶觉得撞到的鼻尖有些酸涩,希望不要流鼻血才好,合眸向他的胸膛又钻了钻,慰以安心,“我在这。”

    这一夜,沉静若水,很静。

    末叶是被一声凄厉的猫叫吵醒,醒来时已经不再慕卿怀里,他却还侧身撑着身子很是嫌弃的看着当画。

    当画想叫醒末叶,却扰醒了慕卿,被他抖搂到地上,或是踹下去的也不一定,正对着慕卿炸毛龇牙。

    这厢,慕卿蹙眉嘟哝一声,又蜷回被中打盹儿,脸上蒙着晨光洒下的柔光,很是可人。

    末叶在侧里自是出不去,只得拍拍床榻,等当画跃上榻就抱到里面来,生恐惹了他不快。

    半个时辰,慕卿适才醒来,看着末叶怀里卧着的当画,果不然蹙起眉。末叶不待他说什么,便直接将当画放到地上去。

    “从一大早就开始折腾,这样精神。”

    末叶心中嗔怪他,她睡了一整日,十二个时辰啊,怎能不精神。却终没说出去,只道,“我确想了些,昨,不,前晚上青鹂来找我,她说的很磕巴,我觉得有些古怪,像是不情愿。”

    慕卿活络活络脖颈,“试探罢了。”

    末叶又很是困惑,“试探什么?”

    慕卿白她一眼,“试探你是不是痴儿。”

    末叶敛眉,这是拿她寻开心了,又一想,这会儿应是荭苴正忙的时候,青鹂在这会儿跑来告诉她这等事,多半也是那仓笛教的。想是他们的身份已经在怀疑,如果失去荭苴的庇护……末叶沉思。

    慕卿半撑起身子靠坐在床棱上,复又揉揉两角眉梢,倦怠未退,显得憔悴不堪。末叶自觉自个儿这个病人做的很不称职,还不如慕卿像。

    自也爬起来,“我方才想了想,我此番昏的正是时候,青鹂经此一吓,多半也不肯在来了,正落得清净。”

    慕卿放下手来,斜她一眼,冷哼一声便下床出了门去,似乎不大快意。

    末叶倾头冥想,莫非她说的不对?

    正在门口伸一伸懒腰,见青鹂挎着小篮子跑过来,飞快的瞥了自己一眼,二话不说,便将篮子往末叶怀里一塞,郑重道,“叶卿姑娘,你莫问什么,这一篮是我清早自己采的茶叶,全当赔罪来了。”

    末叶张了张口,未发声就叫青鹂压了下来,她挥手,“莫问缘由!你只,只收下就是了。”言罢,又飞也似的离开了。末叶瞧着手里平白多出的一篮茶叶,挑挑眉,她这一昏,昏的确实好。

    抬头往前面望去,慕卿正停在一棵大树后,蹙眉看了个全。提着篮子走过去,“正合适,今早就吃茶好了。”

    土陶杯盏上白烟徐徐,茶香熏得人神清气爽,靠坐在两个废弃的摇椅上,精致颇为美妙。

    隔着一方院落,外面纷纷扰扰乱的欢快,末叶有些堪忧,“瞧他们这意思,是还要出船了去?”

    慕卿“恩”了一声,不甚在意。

    他之前不都是想随去,这会儿未免太安稳了?末叶本想说什么,不料院外木门响动,传来一声,“慕公子在否?”

    末叶低笑一声,仰身靠躺下来,“如今你怕是逃不掉咯。”

    慕卿放下杯盏,站起身来,抖开袍上的褶皱,“他们自己四处猜疑,现在盼跳梁小丑,在我眼前卖弄,便莫怪我不买账。”

    茶香四溢间,末叶深觉这有些违心,“毕竟承了人家的恩,还是要还的,你自看不上他们的小伎俩,只当做没看到了。”

    推开院门,青鹂抿抿唇瓣,“慕公子,”暗暗四下不见末叶,便更加尴尬,“陪夫人呢?”

    慕卿谦和(……)微笑,“恩,听闻姑娘早上特意送了茶叶,多谢姑娘。”

    “额,咳,也没什么,就是我们此番,此番出船,想探一探底,看能不能把人救回来,不知……慕公子可否相助?”

    慕卿淡然看着她说的尴尬无措,却只敛眉道,“家妻身子每日俱下,故我想多留下陪陪她,还望见谅。”

    青鹂怔忪一番,立时点头,“是是是,这是自然。那我便不多打扰了,叶姑娘,我,多有得罪了。”

    慕卿眼中眸色一沉,纵使青鹂多有挽回,两方心中也自知无力,青鹂犹豫要离开时,慕卿忽而道,“姑娘留步。”

    脚步立时顿住,青鹂抬眼望向他,慕卿沉吟一番,道,“家中虽门道商家,亦与官府有所来往,你们如此草率多半得不偿失,他们若几日都流连江岸,人许还在官船上。”

    青鹂眼中一亮,“谨听慕公子指教。”

    慕卿瞳眸略眯,眸色更深,“山民的水性自是胜于官府,多准备几日,在木舟两侧绑上布条,趁夜里用布条固在腰上偷偷上船把人救出就是了,不宜直面相对。”

    青鹂思索一番,连连点头,“妙计妙计!”

    慕卿打断她,“谬赞,只是还要向姑娘讨些东西。”

    “但说无妨。”

    “家妻身子每日愈寒,可有酒来赔赠慕某?”

    “自然自然,且等上一会儿,我去取来。”

    末叶探头去,不知说了什么说这样长的时间,虽是慕卿一身武艺不错,也不是由着他们随意使唤的,不成还死赖着不走了?便唤了一声,“慕,慕末,怎么了?”

    慕卿向青鹂略略一笑,青鹂心中顿时夹杂愧意同情,“公子快去,我取了放在门后就是了。”便快步离去了,不敢回头看到他强颜欢笑(?!)却不知身后的慕卿笑的很是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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