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写过的小片段……都是内心骚动着的青春时期啊!
我深深迷恋着翟永明的《在古代》:“在古代,我们并不这样//我们只是并肩策马 走过十里地//耳环叮当作响 你微微一笑//低头间//我们又走了几十里地。”我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的对话,张枣的诗中也出现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你呻吟出一畦畦稻田//铁轨上枣红马飞奔//……一个驿站一朵梅花//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南岸第一次雪花》)”枣红马,驿站,树梢间点缀的朵朵梅花;我们的思绪一瞬间被拉得很远, “踏花归去马蹄香”的清新,骏马从远处飞奔而来的身影,大地深处传来马蹄的哒哒声。哦,还有马背上的人,任其飘洒,在风的穿越中浸透风情。
我一直觉得马在古语里是个浪漫的存在:急速潇洒,优雅悠然,它为你带来某个人,带来书信,带来爱情。“你要是正缓缓向前行进//马匹悠懒,六根辔绳积满阴天//你要是正匆匆向前行进//马匹婉转,长鞭飞扬(《何人斯》)。”马蹄声穿透耳朵,代表着归来也代表了离去。一匹马,一个人,长鞭和书信,作为一个整体它的故事太多了。是翟永明心有灵犀的载体,是郑愁予叹息道“我哒哒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是张枣笔下古典轻盈的美丽……我的脑海里藏着一幅幅画,我一边欣赏这些画一边想,用现代汉诗描写马的人真是太厉害了,马背上是历史千年的痕迹,背影里倒映着诗意的朦胧。读着读着,时光慢了下来,念得越多便是越浓重的情越淡然的境。
张枣的很多诗都是这样,言有尽而意无穷,留下了太多想象的空间。他并没有浓墨重彩夸张变形,而更像是在你耳边低声喃喃,仿佛这首诗就是两人之间私密的对话。如同一个古代的君子,看似平淡如水,实则一往情深。那份含蓄内敛逼得你挠心抓肺,然而一旦读懂了诗后那种青涩的情意,不由得微微一笑。他的文字在方格里慢慢步行,袅娜悠闲,有着风情的还原,和文字的碎玉般的中心组合排列。宋琳在《精灵的名字 ——宋琳论张枣》提到,张枣致力于恢复的“成熟、正派和大度”的传统,不借助冠冕堂皇的道德优势感,也不关乎政治,而是以深海采珠人的勇气去勘探那些曾经繁盛现在变得荒芜的地带,所谓荒芜主要指人心的荒芜。我想着就是为什么读着张枣的诗我们的心就静了下来,心里装下了岁月古朴的面孔和代代人思想的精粹。他让火车和骏马并驰,燕子飞过高楼大厦,并让我们忘记欲望现世的精神虚无,重拾历史里繁华的诗意不可言喻的气质。
张枣的诗,是以气质支撑的。
燕子、马、亭台青格,这些意象早已沉睡在汉语中,诗人只要轻轻将它们唤醒,读者就可以进入另一个世界,如同穿越。而他,无疑是穿越的缔造者和代言人。张枣把从前的诗意融入了今世且毫无违和感,因为他不在意历史和政治,而文化一直是一脉相承的。他也很好继承了古诗中的韵味,哪怕再有万千想法,诗句必定含蓄内敛。
“昔日晨昏交替懒 ,车,马,邮件往来迟。” 读张枣的诗一定要慢慢读,最好能沉淀下一切,忘记时间的流逝。因为,从前是那样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