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出生于701年,杜甫出生于712年。从年龄上来看,你似乎会觉得有些悬殊,不过自古以来,忘年之友不乏其例,他们甚至都不能归入忘年之列。像杜甫自己的晚年,甚至结交了一个小自己三轮的朋友戎昱,又当何解?
现在有一种论调,认为杜甫和李白的关系,顶多算一种粉丝和偶像的关系,并列举了一些数据:杜甫现存的1440首诗中,有15首是写给李白的,其中专门寄赠和怀念李白的就有10首;而李白的近1000首诗中,仅有4首是关于杜甫的诗,由此,得出所谓结论,李白跟杜甫的关系,其实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好。
这种简单的分析如果是出于耸人听闻还好理解,否则就是太失之偏颇了。首先,这种时隔数千年的数据真有那么真实可靠吗?你就肯定李白没有写?写了难道没有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散佚?其次,假设李白就是没写那么多,这就更好理解。你何曾见过李白写过大量关于一个朋友的诗作?即便是他公然示“爱”——“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的孟夫子孟浩然(孟浩然大李白12岁),也仅仅只有5首。这其实是李杜不同的表达个性使然,与数量有毛线关系?有人举了一例李白的《戏赠杜甫》:“饭颗山头逢杜甫,顶戴笠子日卓午。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 ”只因诗题一个“戏”字,便认为是李白在嘲笑杜甫,这实在是冤枉了李太白。你怎么就没看到诗中还有一个“瘦”字呢?往往朋友久别,我们都会用“你看起来又瘦了”之类的话来表示自己的关切。而李白对杜甫表示的,不就是“你不要作诗太辛苦而把自己弄得这么瘦”的关心吗?况且,如果一个你并不是很熟的朋友,你会这样去做一个略带调侃的善意关心吗?
事实上,这在事理逻辑上也是经不起推敲的。我们都很清楚,朋友之间要能长久的交往下去,不是空喊“友谊万岁”就万事大吉的,最重要的是行动说话,将心比心。一个人对一人的好,语言可以PASS,但用心你是可以感受到的。你会把一个嘲笑自己、看不上自己的人当作朋友还不停的去夸奖关心他?如果李白对杜甫不是出于朋友间那种发自内心的欣赏、关心和相惜,杜甫是吃饱了撑的还是闲得DT,还写一大堆寄念关心李白的诗歌?找虐?初次认识杜甫的李白,其时他的名气比初出茅庐的杜甫大,这是客观事实,不过这并未妨碍他敏锐的诗人眼光发现,大唐诗坛一颗新星即将冉冉升起——能吟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杜甫735年所写《望岳》)何能等闲视之?诗力上的旗鼓相当,这也是他们能成为挚友的基础。
说到杜甫和李白的初次相识,还颇有戏剧性。那是744年,李白因为朝中群小排挤,被唐玄宗“赐金放还”,路过洛阳时,恰巧遇到了正要去长安博取功名的杜甫。两人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还不过瘾,于是相约下次梁宋(今天的河南开封、商丘一带)再聚,同游名山。这年秋天,他俩如期会面。凑巧的是,另一位大诗人高适也这里和他们相遇了。三人是骑马游猎,评诗论文,畅游极欢。
后来杜甫还写了一首《忆昔》的诗,回忆三人其时同游的情谊:“忆与高李辈,论交入酒垆。两公壮藻思,得我色敷腴。气酣登吹台,怀古视平芜。芒砀云一去,雁鹜空相呼。”诗中写出了他们三人游梁宋时登高赋诗的情景。天宝四年(745年)秋天,李白与杜甫在东鲁第三次会见。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们两次相约,三次会见,知交之情不断加深。他们一道寻访隐士高人,也偕同去齐州拜访过当时驰名天下的文章家、书法家李邕。就在这年冬天,二人在鲁郡东石门分手,李白写了《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送别杜甫,杜甫回到洛阳后给李白写了《冬日有怀李白》。李白给杜甫又寄有《沙丘城下寄杜甫》一诗。从此二人就再也没有见面。
在杜甫的《梦李白二首》中,你很明显看得出杜甫对李白那种朋友间的欣赏、同情和关心。安史之乱时的李白因为参加了永王的幕府,被唐肃宗判了“从逆”罪而被流放夜郎。此时的李白,可说是处于他人生中的最低谷,翻脸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不在少数。只有杜甫“吾意独怜才”对他表示了深切的同情。“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那种甚至在梦中都对李白流放途中凶险的担心,非知己而何?至于“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那种千年喟叹,到现在都让人感动,不是有真挚的友情谁又能做到!
悠悠唐风,不仅仅因为出色的李杜诗篇,更因为李杜的真挚友情而辉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