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楼格式-中短篇】
【书名】《故·事》
【作者】梨花酒酿
【小说类型】 浪漫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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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字数】2368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曾经的一位朋友,只是曾经,将她的故事写下,祭奠一段破碎的友情,掩盖一道结痂的伤痕,回忆另一个故事……
十岁的时候,我认识了邹哲。
他出生在那个沙尘暴肆虐的北方城市。但他说他出生的那天天空净蓝如洗,纷纷扬扬的是漫天的雪花。冬天,上帝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也在同一天,他的妈妈被上帝带走了。所以,他很少提及他的妈妈。他的爸爸,那个有着苍凉骨节的画家并没有因此而恨他,反而把他一生的爱都倾注到了邹哲的身上。
十岁那年,他带着邹哲来到了这个终年水气弥漫难得见雪的南方小城。由于我母亲从小就让我学画,当她得知这个小有名气的画家来到了这个小城后,便马上带我找到了他。 他的画室极其简陋,但光线很好。我去的时候他在画画,全神贯注地仿佛在用他的全部生命在画画。毫无保留。
彼时,邹哲就站在他旁边。白衣少年,澄澈如秋水的眼眸,淡定无瑕恍若画中人。待我来后清澈的目光从他父亲的画布移到了我的脸上。一瞬间的失神后,我对他友好地笑了笑。后来,邹哲爸爸说,就因为这一笑,他才收我为徒。他之前从不收人为徒,但他的儿子突然要求学画却令他欣喜不已,问其原因竟因为我,因为我的一笑了感动他。许多年之后,想起这一幕,真不知道是该感谢这一笑,还是该后悔一生。
自那以后每到双休日,我都会去他那间简陋的画室里学画。因为以前学过美术,所以我自认为我的美术功底还不错。但当我看见邹哲的画时,我已经不再对自己抱有希望了——邹哲说那是他第一次画画。
有时,邹哲爸爸也会带我们去河边采风。我总是喜欢把自己视野所及的景物都描绘下来。而邹哲不同,他只画河水,而他的河水主色只用蓝色,但你却能从他的画板上看见你所见过的所有颜色,甚至你从未见过的。也许,是他太受上帝的宠爱了,也许是他的遗传因子太优秀了。
最后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十一岁生日那天,母亲把邹哲和他爸爸请到了我家,在家里开了一个生日派对。邹哲的爸爸并没有因要参见派对而郑重打扮,一如往常。两我惊讶的是邹哲,他竟然舍弃了平日里最爱的白衬衫牛仔裤,穿上了一套小礼服。那时才发现,邹哲长得很书生气,就算穿上小礼服还是有书生气。
他红着脸送给我一个比我还高的大棕熊娃娃。我受下,笑着说:“谢谢。”
吹完蜡烛开始切蛋糕。他悄悄来到我身边,问我:“你可以一辈子都跟着我爸爸学画吗?”我笑了笑,说:“不可以。”看到他秋水般的眼里涌起了失望,我接着问他:“你知道我刚才许了什么愿吗?”他迷惑地摇了摇头,我认真地说:“我们一辈子都是好朋友。”我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后来他哭了。我想,这是他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在我面前哭。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感动吧,我那时那么以为。
他努力擦干眼泪,倔强地扭过头对我说:“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我毫不犹豫地点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成为画家。” “好,我答应你。”
“这是我们的约定喔。”
我们拉钩,说,一百年不许变……
十三岁的时候,邹哲为了赶来看我的现场绘画比赛,在途中出了车祸,双目失明。他爸爸一直都知道,却安静地站在我身边直到比赛结束才告诉我。
当我跑到医院的时候,他刚从手术间出来。医生说他颅内出血,形成了血块压迫了视神经,虽然完全恢复的可能性不大,但到最好的医院进行清除手术还是会有1%的可能性。
我任性地把他的画全搬到了病房,一幅一幅地给他看。身边的人都在劝我,但我什么都听不见了。我想我也许是失聪了。那些明亮灰暗的色彩,那些流畅短促的线条,却再也无法映入他的双眼。
我开始歇斯底里地摔东西,唯一没摔的是他的画,我知道,那是他的生命。
他平静地说:“画,你别这样。”
我恨!恨他竟然还能如此平静,恨他不能再拿起画笔勾勒鲜活的生命。我大叫:“我不会当画家的!我再也不画画了!”我恨自己让他失去了澄澈如秋水一般眼睛,让他再也不能看到斑斓的世界。我发疯似的跑出医院,再也没有去看他,我要惩罚自己。
那年,他的父亲带着他回到了他的故乡,因为只要那个繁荣的大城市才有最好的医院。他走的那天,我一直在后面送他直到他上了飞机,但他看不知道,他看不见我。
后来,总会陆续收到他的信,他父亲代笔。信里说,他知道我送他上了飞机,知道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哭了。看着他的信我无话可说。他还告诉我,不久就要动手术了,希望能再见到我,看见那些画。他还说,最近他迷上了坐地铁。他喜欢那些喧嚣的轰隆声。每天有许多生命从那里经过,有交错分离,相遇错过。他可以“看”到孩子们纯真的笑脸和甜美的声音,可以“看”到成年人冷漠疏离的表情,这是一个穿梭于时间罅隙中的空间。“看”着这里的变幻无常,是如此悲伤。因为他知道,在时间洪流中流逝的永远不是时间,而是他自己。看着信,刹那间恍若隔世,一切的一切就伴着夜风刀光剑影般穿过我单薄的身体,我看见那些记忆在厮杀挣扎,砍出一条血路来,我无力反抗,血肉模糊,终于哭出声来……
十五岁那年,邹哲死了。
手术失败,我并不惊讶。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局。他的爸爸那个才华横溢的画家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交给我一幅画就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画布上是一些惊心触目的的凌乱线条,显然是邹哲画的,因为他看不见。他画得很吃力,虽然笔触粗糙但我还是能看清楚隐藏在线条中的大概轮廓。一个白色的小木偶,倔强地抬着头,却有泪水流下脸颊,旁边歪歪斜斜地写着我的名字以及一句胡兰成说过的话——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我独自对画布,痛哭失声。
没有了邹哲,生活还在继续。并没有某些文章里说的:“经过了xx,我终于认识到生活是多么美好!生命是多么珍贵!我们要珍惜生命,善待生活啊!”我只是有些疲惫,像个刚从沙漠中走出来的旅人。
我去看过邹哲一次,他那样笑着,雪花慢慢地飘落,落在地上,立即融化掉。山下万家灯火。我突然觉得这些雪花在一点点渗透,往泥土里,也往我的体内,给邹哲一个温暖的微笑。
邹哲,我们还会相遇,在梦里路过。
但逝去了,也就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