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不归路_派派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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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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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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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这是原创长篇小说连载,应该发到连载区的,但是新手没有权限在那里发帖,只好贴在这里了。
李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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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挣扎在欲望与情感之间的人们,不知是找到了还是失去了人类的本性。
  
                                  ——题记
李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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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第一章 通道歌手
  
  不问你为何流眼泪
  不在乎你心里还有谁
  且让我给你安慰
  不论结局是喜是悲
  走过千山万水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么美
  
  既然爱了就不后悔
  再多的苦我也愿意背
  我的爱如潮水
  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
  紧紧跟随
  爱如潮水它将你我包围
  
  我再也不愿见你在深夜里买醉
  不愿别的男人见识你的妩媚
  你该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
  答应我你从此不在深夜里徘徊
  不要轻易尝试放纵的滋味
  你可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
  
  一个头发蓬乱、神情忧郁的男孩,盘腿坐在地下人行通道的水泥地板上,昏暗的灯光下,他轻弹着吉他,低声吟唱。
  他的跨栏背心边际有些磨损了,牛仔裤的膝盖部位也破了个洞,可以看出,那不是水洗布刻意加工的破绽,而是穿旧以后真正破损的窟窿。尽管如此,这个二十岁的男孩也绝对不会给人衣衫褴褛的感觉,因为,他的背心和裤子都洗得很干净。
  流浪的人,穷途末路,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仅仅是贫困,最令人厌恶的是肮脏,这孩子恰恰相反,破旧的衣衫遮不住他发达的肌肉,浆洗得很干净的旧衣衫正体现出他旺盛的生命力。
  南漂也好,北漂也好,这种海派歌手,生命中蕴藏着一种巨大潜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
  也许,需要碰到一种叫作机遇的东西吧。
  机遇,是个可碰不可求的东西,虚无飘渺,扑朔迷离。
  河马,一个远离家乡的孩子,在这沿海城市已经整整打拼了五年,但是他仍然不能在哪怕是最小的一间酒吧占有一席之地,而不得不在这地下人行通道演唱,可以知道他是多么的艰难。
  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绝不逊于一名已经大红大紫的歌星,但是,他离成功仍然很遥远。因素很多,其中最最重要的两条就是,他没有能够进入任何一个圈子,而是一直在孤独地个人奋斗;他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一首自己的歌,全部在翻唱已经定型的歌曲。
  翻唱歌曲可以成名吗?很难。因为,这就使每一个聆听者有机会去与原唱者进行对比,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不像。
  为什么要像呢?
  因为先入为主,原唱不好就不会流行,流行了就是对原唱的认可,嗓子好是没有用的,在一种既定的标准下,唱得不像是不会被接受的。
  但是,唱得像了,哪怕拿到模仿秀冠军,其结果就更糟糕,不是吗?
  赝品,永远是不值钱的,那里边没有你自己。
  河马没有人包装,也没有人去捧,所以就只能慢慢熬,或许能够熬到机遇来临,或许终其一生堙没无闻。
  河马距离参赛和成名还有很遥远的路要走,他唱歌目前首要解决的是果腹,然后是筹集学费。
  他面前的地上放着一个破帽子,里边已经有三十多块钱,其中有二十块钱是河马自己预先放进去的。他试过,如果一分钱没有就很难开张,必须放一点钱在里边,才会有人给零钱。
  不过,他也不能放太多钱,假装火一把,比如五十块,那要是城管来抄摊,真是赔本赚吆喝了。
  河马唱歌,从来不抬头东张西望,不看行人,他认为那是乞丐行为。
  他不是乞丐,是歌手,靠艺术赚钱,所以他永远不会有乞求的目光。
  他真的陶醉在歌声中,自弹自唱,完全不管有多少观众,也不管有多少钱的收入,直到收摊,才会清点破帽子里的进账。
  他在地下人行通道弹琴唱歌,每天挣钱多少不固定,多则四五十元,少则十来块钱。
  有时候会一分钱挣不到,因为下雨,街上没人。
  有时候会有百十元收入,因为过节,小孩给钱。
  
  这天,河马唱完一首歌,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小女孩蹲在他的面前,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在看他,两只小手托在腮上,像个小大人儿。河马笑了,问:“小妹,你喜欢听歌?”
  小女孩抬头看一眼站在旁边微笑的妈妈,然后用力地点点头。她反问河马:“Hi,My bigbrother,Why do not you go to perform on stage?”
  河马又笑了,说:“他们不要我……也许,我唱得还不够好吧。”
  小女孩说:“You did sing great,Liki Zhang XinZHe.”
  河马惊讶地问:“你也知道张信哲?”
  小女孩点头说:“是呵,我当然知道张信哲,我是他的Fans嘛。”
  河马忍不住大笑。
  小女孩说:“是真的。我家有好几盘Jeff Chang的光盘呢。”
  河马收敛笑容,叹气说:“小妹,你真了不起。”
  小女孩再次抬头看了看她妈妈,从衣袋里掏出了五元钱,先很认真地展平,然后郑重地放在帽子里。
  河马看着她,想了一下,说:“小妹,我专门为你唱一首歌,好吗?”
  小女孩站起来,背着手说:“好呵,好呵。”
  河马也起来,单条腿半蹲的姿势,清一下嗓子,开始唱:
  
  (女)我听过你的歌我的大哥哥
  (女)我明白你的心你的喜怒哀乐
  (男)我是否可以问……问问你的姓名
  (男)因为你是我的知音
  (男)我又多一个朋友
  (女)我并不在乎你记住我的姓名
  (女)我只想听到你的新歌你的声音
  (男)我衷心谢谢你的厚爱你的真情
  (男)我会把这一个瞬间用音乐来送给你
  (女)愿你的声音永远伴我左右
  (男)我一定尽力用最美好的旋律伴你的左右
  (男)伴你左右
  (女)我听过你的歌我的大哥哥
  (女)我祝你万事如意天天快乐
  (男)我衷心谢谢你的厚爱你的真情
  (男)我会把这一个瞬间用音乐来送给你
  
  小女孩两只小手热烈鼓掌,然后说:“谢谢大哥哥。”
  她跟着母亲走远了。
  河马静静地看着她们,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
  他也有金色的童年,不过,现在情况……
  他一直说自己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是个无学历、无工作、无家庭、无财产的四无流浪儿。
  
  河马还有另外一项收入,就是绘画。
  他的油画水平不低,比一般学生的水平高出很多,可是靠卖画吃饭是不行的,大概早就饿死了。
  他定期到青年宫旁边的七步轩画廊去卖画,他的油画无论多大尺寸的都不够资格挂到墙上去,那是本市成名画家的专署之地,他这个水平,尤其是资历,根本不用想象能够染指的。
  他的作品,是成罗放在柜台上,放在玻璃之上没有罩子,供一般爱好者随便翻捡,每幅只卖五十元。
  每卖出一幅作品,河马可以拿到二十元。当然,一个月也根本卖不出去几幅。
  总之,河马的绘画水平与他的声乐水平一样,属于业余中的业余,可以廉价换取食品的水平。
  
  河马姓何,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都喊他的绰号——河马。
  河马长得浓眉大眼,人高马大,足足有一米八三的个子,他很魁梧,但不是肥头大耳,因为常常游泳,他晒得黝黑,肌肉结实很健壮。
  河马是一个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孩子,他唱歌和绘画赚的钱,除了维持生活,大部分都拿去交了学费,送进了南海艺术学院的业余声乐班和美术班。他知道,这年头要想出人头地,除了包装和炒作以外,还是需要一定实力的。而当意外的幸运之事真的有一天降临到自己头上来之前,必须投资接受正统训练,打好基本功。
  河马白天大部分时间在通道唱歌,赚取学费和生活费用,晚上才去上培训班,或者燃灯练习素描。
  河马唱歌并不轻松,除了劳累以外,还要担惊受怕。
  他被城管抓过几次,他们说他乱摆摊子,影响交通。
  河马说:“除了装钱的破帽子,哪里有摊子。”
  城管说:“破帽子就是摊子。”
  河马说:“人家的摊子是摆商品,哪怕是发夹子、胸针这些小商品。”
  城管说:“你也有商品,就是破嗓子制造出来的噪音。”
  有个讨厌张宇的城管指着河马的鼻子骂:“你他妈还学张信哲,听你那五音不全的哑嗓吧,比张宇哭得还难听。”
  河马还想分辨,但是他们已经掏出本子撕下了票,没有办法,只好交钱。
  不交罚款是不行了,罚款单撕掉了,他必须买单。
  他们妨碍河马唱歌,就是执法。
  河马不交钱,可就是妨碍公务。
  河马和警察,还有这些城管监察,天生就是老鼠和猫的关系。
  河马是老鼠。
  他们是老猫。
  除了城管警察以外,河马唱歌还有别的麻烦,就是那帮城市垃圾。
  河马被那帮强盗揍过几次,他们好像特别讨厌他。
  有两次是因为河马在那里唱歌,他们觉得碍事,不好朝行人下手。
  四个人围着暴打河马,他虽然很壮实,但绝对不是这帮人的对手。
  他们是靠打闷棍抢劫的那帮人。
  第三次是因为河马躲开到上面的栅栏去唱,他们认为他向要走地下通道的行人挤眉弄眼,等于通风报信。
  有个一脸横肉的家伙,恶声恶气地警告河马,要是乱讲话就弄死他。
  他们绝对不是吓唬人,一个在那里卖假证件的小伙子,就是见到警察来了讨好地乱讲一气,结果,过不多久就有人在不远处的垃圾箱找到了他的尸体,脖子只连着一根筋,几乎被割断了。
  你要是认为他们吓唬你,你就错了。
  一旦你错了,连改正的机会都没有。
  黑社会,你惹得起吗?
  不过,河马认为,他们即便是黑社会,也是些小贼。
  小贼专门干偷鸡摸狗、打家劫舍这些事。
  就算月黑风高、杀人越货,也不算大贼。
  真正大贼,是什么呢……河马也说不清楚,反正不会干这些猫撕狗咬的勾当。
  河马想,我要是干黑社会,就干老大,绝对不会去欺负唱歌的、要饭的,还有那些卖淫的。
  河马的街坊,一个卖光盘的寡妇骂得好,这些人,将来娶媳妇养活孩子都没屁股眼儿。
  话糙理不糙。
  不过,骂骂也就算了,真的惹不起他们,躲远点为好。
  现在,河马不敢去那里了。
  警察在找他,据说找线索。
  强盗在找他,据说要灭口。
  河马换了地方,不去地下人行通道,去了商业学院门口。
  商业学院门口人流量很大,除了挨着蓝梦迪厅、祥云酒楼和红河超市,还有报亭子、鞋摊,好像一个热闹的小集市。
  河马比以前挣的钱少了,因为学生出来进去很多,但是他们最多买买期刊报纸和小商品,很少掏腰包给卖唱的。
  再说,这些商业学院的学生,肯定有不少人认为河马是噪音制造者,最多也就是唱卡拉OK业余级别的,没人肯扔钱给他。
  
  天黑了,河马抱着吉他回睡觉的地方——就是四方桥边那三截水泥管道。
李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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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马路天使
  
  当灯光每夜闪亮
  人便开始去流浪
  繁华闹市 徘徊夜里
  没有终点 未明路向
  
  家虽拥有但空荡
  凝聚空虚 怕回望
  情还冷 人还冻
  害怕归家再看着墙上
  
  令我想想你一切空想
  无聊翻起牵起思忆里游荡
  又再想 想你想至心伤
  明白用情负情绝情这样
  
  想得到你没希望
  逃避一些当年印象
  埋头步向茫茫夜里
  让我潇洒再继续流浪
  
  卖光盘的女孩静静看着远处商学院门口那个弹唱的男孩,仿佛沉醉在他的歌声里了。
  这个时候,华灯初上,那演唱男孩的脸已经看不清楚了,但是女孩依然固执地远远望去,也许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够大胆地注视他,整整一白天,她都是视而不见,不敢直接观望男孩。
  少女的心扉,萌动的春情一直被她很好地掩藏着,她可不是轻浮的女孩。
  这种状况持续一个月了,自从他来到商学院门口演唱以后。
  还要持续多久,女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内心深处,她只是担心他会突然消失,正如他的突然来到一样。
  她从不曾主动去搭讪,并非不想与他说话,而是出于少女本有的羞涩,有意回避着。
  恰恰这男孩也一样,并不主动来找自己,只是自顾自演唱,很少正眼看她。
  每周有那么两次,男孩收工很早,而且每到傍晚五点半钟就急匆匆背起吉他离去,这很让女孩担心,她想,也许他去会女朋友了。
  一直,自认为坚强的她,好几个夜晚脆弱地悄悄流下思念的泪水。
  她嘲笑自己,这是为什么,你了解他吗?
  肯定的,他根本不了解你,为什么哭呢?
  还有一点她很诧异,既然自己怀疑他有女友,为什么还要倾慕他呢?
  就算妒嫉也该罢手啊。
  说罢手,很勉强,实际上还素不相识,哪里谈到罢手了?主要是了结自己的独思之苦罢了。
  问题是,好上了,就有占有欲,俗话说的,爱情是自私的,是不能分享的;没有得到之前,则无从谈起,他根本不归你啊。于是,自古都有倾慕已婚异性的故事发生。
  她固执地坚持着,宁愿相信他根本就没有女友,他早早离去很可能是照顾生病的家人去了吧。
  她也大胆地做了最坏的揣测,他真是有女朋友的,而且,早晚会有一天这女孩猛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与那男孩并排坐着,为他伴奏,与他合唱,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会经得住这种打击。
  也许,那就到了她该走的时候了,她会远远走开,从此不回这伤心之地。
  现在,她还在战战兢兢地坚持着,毕竟最坏的结果没有出现。
  她固执地默默放纵自己,每夜思念他,她相信缘份,她想如果真有缘份的话,他们早晚是可以走到一起的;如果没有缘分,在这滚滚红尘,大千世界,也只能擦肩而过。
  近来,她叹息多了,惹得姐姐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摇摇头。
  有的时候,她甚至悲观地想,像她这种状况,适合找男友吗?那岂不是拖累人家。
  可是人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有的时候你很难完全控制,特别是这种少女对一个男孩的倾慕,如何能够让它消逝得了无痕迹?

  “喂,你这些软件里有放电影的吗?”
  女孩被问话声惊醒了一般,赶紧说:“有呵,有好多种播放器程序,各种格式的电影都能播放。”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不是假的?你能跟我回去安装吗,真的能行我就买你的光盘,多买几张都行。”
  “这个,恐怕不行。我们一般都不上门服务,那样的话一天也卖不出去几张了。”
  “我一次多买你几张就行了。”
  “抱歉,我真的不能去。你不买就算了。”
  “你卖一天光盘才几个钱?还要刨去上货的成本,根本没什么赚头。要是你肯跟我亲热一下,也就十分钟,给你两百块钱。”
  “对不起,先生,我不干那个。迪厅门口有小姐,你去找她们吧。我只卖光盘挣学费,我是学生不会干那种营生。”
  “卖淫的大学生多得是,装什么假正经啊。”
  “我不知道有学生干那个,反正我只卖光盘挣学费,你去找别人吧。”
  卖光盘的女孩从满嘴喷着酒气的客人手里夺回光盘,转身躲开了。
  这人不死心,仍然纠缠着女孩不放,追着她不断说下流话。
  这时候,又有几个地痞子凑了过来,看来都是他一伙的,团团围住卖光盘的女孩,借着天已黑下来,开始动手动脚。
  有个胆大的家伙,居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女孩丰满的乳房,女孩一惊,用胳膊迅速隔开那只脏手,将装光盘的书包紧紧抱在胸前。
  另一个家伙向同伴挤眼睛,手从下边轻浮地抚摸女孩的臀部。
  女孩见势不妙,奋力挣开他们的纠缠,将装光盘的书包紧紧地抱在胸前,沿着马路跑去。
  她没有向那个远处演唱的男孩求援,她知道那样会给他带来麻烦。
  这些地痞流氓心毒手狠,那男孩是很难保护她的。她宁愿冒险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她知道那边有个治安岗亭,也许这些地痞不敢追她。
  果然,地痞们只是哄笑,没有追过去。
  “嗨,差不多得了,一个女娃子不容易,欺负她干嘛。”
  一个卖鱼丸的老伯打抱不平了。
  地痞子们上去一脚踹翻了老伯的鱼丸挑子,怒骂:“关你屁事,不要命了!”
  老伯本要破口大骂,但是他看了看路边的行人,即便驻足观望,也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似乎没有一个人肯出来说公道话,只好忍气吞声,从地上捡拾散落了的鱼丸,在水桶里清洗。
  河马听到这边吵闹声已经赶过来了,他看到女孩已经跑远了才放下心,将吉它放在一边,帮助老伯扶起鱼丸挑子。
  这帮地痞又骂了几句,也就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地沿着马路走了。
  有个家伙还心不甘地回身指着远处的女孩身影骂道:“早晚,你跑不出老子的手心,逮住你干死你。”
  他的同伙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勾肩搭背地推推搡搡,往蓝梦迪厅走去。
  路边来往的行人呆呆地看着,没有人敢说话。
  河马皱起了眉头,忧郁地远远望着那女孩的背影,用手擦了下额头的汗水。显然,他也惹不起这帮地痞,但是很为那个卖光盘的女孩担心。
  他不认识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同处弱势群体,他很为那不知名的女孩担忧。
  一个女孩子,整天在街头做这种小本生意,虽然也是违法的,但是真的很不容易。
  河马没有什么办法帮她,只是觉得第二天碰到她的话,可以劝她早一些收工,天黑了就不安全。但是细想一想,她不一定肯听劝的,因为对于这些无照经营的小贩来说,天黑也就意味着城管警察下班了,被抄的机会少一些,正是他们做生意的好机会。
  河马愣了一会儿,终于没有走过去找那女孩儿,他拿起吉他懒洋洋地往商业学院门口走去,他还要再唱一会儿才能收工,因为明天就没有这么长的演唱时间了,晚上有课。
   
  温柔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喘息着。
  她看到后边没有人追来,才掠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头发,放心地在治安岗亭前的马路牙上坐下来,整理书包里凌乱的光盘。
  查抄小商贩属于城管警察的职责,治安岗亭里值班的民警或者联防队员是不管这些事情的,因此她可以不必害怕。
  温柔是四川人,大眼睛,高鼻梁,长得很俊,虽然个子不高,但是胸脯很大,尤其是皮肤白皙。
  她在商业学院门口卖光盘有两年多了。
  今天碰到了地痞子,她也只能采取逃跑的方式躲开他们,平时,她是很厉害的,脾气很倔,有的时候碰到那些轻浮的商业学院学生,假装挑光盘跟她调笑,她总是神情严肃地盯着对方。
  这一招很管用,如果乡下女孩害羞,就有可能使那种学生认为乡下人害怕,于是得寸进尺,甚至遭到他们的侮辱。
  但是,温柔一瞪那些轻浮学生,就反倒使对方惧怕了,因为如果再继续闹下去,肯定翻脸,而这里是他们的学校门口,闹出这种事情,对学生没什么好处。
  温柔靠卖光盘为生,主要是要养活她病重的姐姐,她姐姐叫温情。
  她们的父母,原本都是乡下小学教员,川北,挺贫困的地区,收入微薄。但是,比种田的农民经济状况好一些,毕竟有固定的工资,手里总有活钱。
  温柔和她姐姐,虽然从小到大没有过太好的日子,但是学习一直很好,因为她们的父母课余时间督促得很紧,希望他们将来考高中,上大学,能够走出山村,进入大城市找份工作,或者也像他们,一辈子从事教育工作。
  不幸的是,一场大火夺去了他们的生命。
  同遭不幸的,还有学校的二十多个学生。
  温柔和温情姐妹,逃出了火海。不过,从那以后,也开始了她们苦难的历程。
  温柔的姐姐从小就身体不好,肾脏有毛病,现在越来越不行了,肾功能一天比一天差,身上瘦得皮包骨,腿却经常浮肿,出现了尿毒症的症状。
  怎么办呢?
  只能做换肾手术。
  换肾,要十几万元,不要说她们孤儿姐妹,就算工薪阶层,谁能换得起呢?
  只能换一个,就是温柔将自己的一个肾换给姐姐,接在腹腔里,测过血型了,相同,而且因为是同胞姐妹,排异反应会小很多,但是,几万元的巨额手术费和手术后长期的透析费用,仍然让她们一筹莫展。
  温情觉得自己治病是没有希望了,又拖累妹妹,已经自杀过两次,都被温柔救了下来。
  温柔不能总看住姐姐,得干活挣饭钱,于是想了个办法,说是找企业寻求赞助,这种事情,报纸上总有,温情觉得有了点希望才不闹了。
  实际上,温柔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去过妇联,妇联的人很同情她们,甚至发动机关工作人员捐款,帮助她们姐妹,但是,那距离手术的费用,差得太远了。
  企业,到传达室就挡住了,她连一个厂长也没有见到过。
  这种事情,如今社会上太多,有真的,也有假的,要想找到一笔数万元的赞助费,其实是十分渺茫的。
  要想弄到大笔的钱去给姐姐治病,也许到蓝梦迪厅去坐台会有机会,但是温柔一个老乡也是二十出头的姑娘就是在那里坐台的,她说你坐台陪吃、陪喝、陪跳舞就想弄到一大笔钱给温情治病?太天真了。我这经常出钟,还没攒下几个钱呢,他妈的抽头抽得太厉害。除非哪天你傍上一个真的大款,算是熬出头了,还得说别被人家骗了。
  温柔问她什么叫出钟,她气哼哼地说,出钟就就是跟着客人出去睡觉,客人玩完了要带你走不要出钱给迪厅买钟点吗?一年当中被少则几十多则几百的陌生男人上,得什么病的可能都有,到头来又能落几万块钱呢?
  温柔听着打了个寒颤。
  再一个发财的机会,就是卖丸子,迪厅里干这个的不少,干这个可能比干小姐还来钱,但是,进入牢房的成功率几乎高达百分之百。
    坐牢,那是早晚的事情。
  如果说温柔是醒着听了做小姐的艰辛打了个寒颤,那么她睡觉梦到自己卖丸子被警察抓住了戴上手铐,就直接吓醒了。
    温柔想了很长时间,有什么合法而又能爆富的办法,最后,被她找到了,那就是只要花两块钱买张体育彩票,就有希望能中五百万大奖。
  
  温柔在花了二十次两块钱买彩票而连一张五元的最小奖也没有见到之后,终于叹息一声,彻底放弃了。
李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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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派派新人
举报 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07-10-09 0
  第三章 小楼丹青
  
  有没有不想回家的水手
  有没有不准停留的港口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这条回去的路不好走
  有没有迎接你的双手
  有没有久别重逢的眼目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
  漂泊的岁月你拥有多久
  是不是太多的朋友在你的眼中
  让你不敢随时地回头
  在风雨来兮的日子里
  你用什么样的心情去懂
  当初背负多少期待和嘱咐
  才肯面对迷茫的旅途
  而今除去多少创伤和收获
  才肯回头
  曾经是你是我最怕的风波
  都能化成彼此的沉默
  而今抚平为你归航的心情才肯想起
  那个日渐荒芜的港口
  灯塔是一份心疼的特别
  爱你是一种温柔的安慰
  你要忍多少的泪水
  才经得起模糊的眼泪
  是不是他的朋友在你的夜空
  让你不能随时地回头
  
  董君走近那长满爬山虎的红砖小楼,他就听到窗里隐隐透出的这首熟悉的歌曲,曾经,他和染衣依偎在一起听过了无数遍这首姜育恒的《归航》。
  他犹豫地在门外徘徊着,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去按动院墙上的门铃。
  其时,霏霏的小雨正打在他的风衣上,头发已经湿了。
  他不在意。
  对于海员出身的他来说,这点小雨真的不算什么。
  他曾经无数次顶着违规书籍请自行删除,否则报警处理,走在惊涛骇浪中颠簸起伏的货轮的甲板上,巡视货舱,那是他的工作。
  但是,小雨把人,把这世界,把一切都搞得湿漉漉的,令人增加了抑郁,这也是真的。
  董君感到心头很沉重。
  他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燃上,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憋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把烟雾喷出去。
  他在想,如何与染衣道别。
  他知道这很难,但是,他不能不走。
  他抬起头来,视线越过那些虽已入秋但仍然叶子碧绿的墙头爬山虎,将目光盯在那扇他过去经常站立跟前的窗户,看那纹丝不动的垂帘。
  他知道染衣此刻一定在看书,或者在画画。
  因为现在即便是傍晚没有黑,那窗帘的缝隙,已经露出了一丝光亮。
  终于,他将烟蒂扔在积了些水的地上,习惯地用皮鞋碾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去,按响了门铃。
  金姨开的院门,看到是董君,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
  董君已经习惯金姨这种微笑,通常情况下,她会有准备阻拦客人的神态,只是看到是董君才礼貌地放行。
  董君知道,染衣可能是在画自画像。
  他轻步上楼,然后在染衣的画室前停下来,将风衣脱掉,挂在门旁的衣帽架上。
  他搓了搓手,然后,轻轻推开门,走进了画室。
  染衣知道是他,没有停止绘画,仍然看着立架支镜,凝思着。半晌才回神低声说了一句:“咖啡壶换地方了,在窗前凳子上。”
  董君点了下头,看看堆满颜料、画布的桌子,走到窗前,执壶倒了一杯热咖啡,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曾经就这样坐过三个小时。
  当然,通常情况下,不会等待那么久。
  但是,染衣工作起来,是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的。
  好在,董君是海员出身,他的最大特点就是能够忍受寂寞。
  在海上航行,同船的海员们一天说不上几句话。
  尤其是夜晚,每个人都在甲板上船舷旁眺望无际的大海和星空,都在思念亲人。
  如其说海员的一生都在与寂寞作斗争,不如说他们适应了这种生活。
  董君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响,就是喝烫嘴的咖啡,也不出半点声响。
  他这时候只能看到染衣赤裸的后背了,因为他的沙发位置在染衣的正后边,染衣本人挡住了镜子,所以看不到镜中她的正面。
  董君太熟悉染衣了,甚至她身体的每个部位,他都一清二楚。
  奇怪的是,染衣作为一个画家,按说是最善于观察人体了,但是她不断发现董君身上的一些伤痕,总是惊讶地说:“哦,这里也有一小条伤疤,怎么我以前没有注意到呢?”
  董君总是调侃地说:“说明你的观察力还有待提高。”
  染衣就抱住他的脖子,用那水汪汪的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平静地问:“那么,为什么你的观察力总是那么强呢?”
  董君装模作样地说:“因为,这与性命相关,有的时候稍有疏忽,就可能危及生命。”
  染衣的脸就会慢慢苍白,紧咬着嘴唇,眼睛也渐渐湿润了,轻声说:“不行,无论如何你得下船了。干了这么多年,你不能继续航行了。为了我,你一定要申请换工作。”
  董君叹口气说:“哪里有那么容易,我的小姑娘。”
  这时候,染衣放下了手中的画笔,站起来走向窗前倒咖啡,董君知道她作画告一段落了,就顺手抄起沙发上的睡衣,走过去给染衣披上,说道:“入秋了,天凉,很容易感冒的。”
  染衣转过身,微笑了一下,啜着咖啡,歪头问:“一个问题。”
  董君也笑了:“问。”
  “为什么,一个人在泳池中游泳,不但头发打湿,全身也都被冷水浸泡,不会感冒;而走在路上的行人,没有打伞,被淋湿了头发,就很容易感冒?”
  “当然。”董君一时找不到科学的解释,支吾地说:“夏天很少淋雨生病的,主要是秋天凉了,甚至是冬季淋雨,那比较容易感冒。”
  “可是秋天也有人坚持游泳,甚至冬泳的也大有人在啊。”染衣紧追不放。
  是啊,这有点邪门。
  穿着衣服走路的人,仅仅是头发打湿了就很容易生病,但是那些游泳的人,甚至是在冰面上凿开一个长方形的池子,在那飘浮着冰渣的冷水里嬉戏的人,反倒不会生病。
  “只有一种解释,适应性。”董君挠着头说。
  染衣也笑了:“其实这种解释不一定科学,也不一定准确。但是,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因为,我在画室中裸体素描三个小时,都不会生病,但是,你这样强壮的身体,只要光着屁股十分钟,你一定会打喷嚏。不信,打赌。”
  董君兴奋起来了,三下五除二脱掉了全部衣服,说道:“别说十分钟,一个小时也不会冻病我。打赌就打赌。”
  他抱起染衣,把她放在沙发上,开始做爱。
  染衣笑得喘不上气来:“你个坏蛋,耍赖皮。”
  董君兴奋地剧烈运动起来,压低声音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知道高尔基同志是在什么情况下写出这么富有激情的诗歌了。”
  染衣睁大眼睛:“连苏联作家协会主席高尔基的玩笑你也敢开,你……不是文学修养问题,根本就是海盗!”
  然后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她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呢。
  董君将染衣抱起来,亲吻她因为兴奋而有些潮红的脸颊。
  他看到染衣幸福地闭着眼睛,心中更加感到惭愧。
  他知道自己真的去希腊亨特船运公司那艘小货轮上做船长的话,染衣该是多么伤心。
  他不但没有离开航行生活,这次反倒是越走越远了。
  但是,他太爱大海了,航行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主要部分,要他放弃,是非常艰难的。
  何况是船长的职位。
  他从小就梦想着做一名船长,指挥一艘大船在浩无天际的蔚蓝色大海上航行。
  这艘货轮虽然小了一点,但是毕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做船长管领的船舶。
  他热爱自己的事业。
  不幸的是,现在事业与爱情发生了冲突,孰重孰轻,他很难分辨。
  在他心里,这两样是一样重要的。
  他知道,如果自己放弃航行生涯,那么,他过去所学的所有技术和积累的工作经验,基本付之东流了。
  回国到远洋局去过那种勾心斗角的机关小职员生活,是他无法忍受的,也是难以想象的。
  但是,他也不能指责染衣自私,毕竟,这种一年才见一面的生活,不是任何女人都愿意承受的。
  他的同事,大都是乡下人,他们无论妻子还是女友,也大都是乡下女人。海员优厚的薪酬,足以维持稳定的家庭生活。
  即便有离婚的,因为常年分居而产生了家庭变故,那作为拥有高薪收入的海员这一边,另组家庭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董君不能,他不能想象自己离开染衣还能与别的女人一起生活。
  他更不能想象,染衣离开他投入别的男人怀抱。
  那会出事的,他会杀人的。
  他亲吻着染衣那雪白的肌肤,最后,停留在她那丰满的乳房上。
  染衣作为画家,本该雇佣人体模特来作画的,但是,她的作品中,更多的是自己的自画像,就因为她身体太出色了,无论是身体的比例,还是曲线,再就是肌肤的弹性,都足以使她自豪。
  董君紧紧拥抱着这美丽的胴体,心中如波涛般汹涌澎湃,他觉得自己就要远去,但是他不能放弃,猛烈地冲击着。
  染衣从来不叫床的,总是文静地闭目享受,此刻,竟然忍不住微微出声了。
  董君知道两个人都已经达到高潮,但是他坚持着,任凭汗水从额头流下,杀疼了他的眼睛……终于,他忍不住狂射了……
  他轻轻将染衣重新放倒在沙发上,自己也疲惫地挤在一起,稍事休息。
  染衣微喘着,呢喃道:“坏死了,这么狠干嘛。”
  董君亲吻她的额头,悄声说:“打赌我赢了,光着屁股不生病的理由很充分。”
  染衣忍俊不住笑看着他,知道将是歪理,但她想听。
  “生命,在于运动。”
  染衣捶他。
  他仍然不知道如何将希腊亨特船运公司已经决定聘用他为船长的电子邮件已经收到的消息,开口向染衣说明。
  
  在染衣的盘算中,还有五天的休假,这封电子邮件决定了董君的假期明天就要提前结束,因为他要提前赶到北京去办理签证,然后启程去希腊接船。
李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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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10-09 0
    第四章 浴室女郎
  
    又见雪飘过
    飘于伤心记忆中
    让我再想你却掀起我心痛
    早经分了手
    为何热爱尚情重
    独个追忆岁月
    或许此生不会懂
    又再想起你抱拥飘飘白雪中
    让你心中暧
    去驱走我冰冻
    冷风摧我醒
    原来共你是场梦
    像那飘飘雪泪下弄湿冷清的晚空
    原来是那么深爱你
    此际伴着我追忆的心痛
   
    烈日当空,阳光灿烂,黄美娟坐在开着冷气的餐厅里,心情却像耳边回荡着的这首陈慧娴的歌曲一样,心中凄冷无比,阵阵酸楚。
    老宁就这样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世界上。
    她已经接到复试的电话,打算去大世界商厦,她要挑一身更好的衣裳以确保自己在复试中一举胜出,最终被珊瑚湾录取。
    尽管她已经有了满满一衣橱的各种服装,但是她觉得很多都是去年的流行款式,她就随手从餐桌旁的免费杂志阅览架上取了一本《时尚女人》翻阅,结果就看上了一款白色迷你裙。她决定按照这套裙子配套采购。
    当她从大世界出来的时候,除了一套迷你裙,就是丝袜、新款高跟皮凉鞋也都是白色的,此外,她特地选择了白色的欧式女帽,手袋和腕上的手表皮带也都是白色的,总之,她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盛阳照射下的雪人。
    当然,颜色固然很重要,选择了自己喜欢的白色,但若是做工不精细,选择廉价的假名牌服装,那么就算你再刻意追求一种颜色效果,也难免一个“俗”字。
    为了在今晚的复试中成功,黄美娟真的动了血本,居然拼出一万多元置了这身行头。
    那张老宁最后留给她的信用卡中,原本十五万块钱被柳湖小区物业部七扣八扣,加上通过按揭贷款购置的别墅小楼被银行一笔一笔扣除分期付款,很快就下降到不足五万元,她撑不住了。
    没有办法,拼出自己所有的本钱挤入珊瑚湾,希望能够在那里傍上一个泡妞的有钱阔佬,这对于她来说也算是故技重施吧,当初傍上老宁不就是靠这一手吗?
    想想自己那些长得很靓却没手段的同伴,可怜她们两年来挣钟点费那几个钱,被数以百计的男人上,还要夸口自嘲说踩了多少的男人。妈的,踩男人不假,是人家花钱让你踩啊,吊在杠子上活像大猩猩,舒服的是人家,靠。
    黄美娟仗着自己南海艺术学院模特的魔鬼身材,加上善解人意的心计,深信自己在今晚会再次成功。
   
    珊瑚湾,本市最大最豪华的欧陆风情洗浴中心,美女如云。
    这批招聘初试五百多个年轻女孩,被通知参加复试的只剩下了三十来人,除了即将被淘汰的,即便留用的“岗位”也会有所不同,在大堂排队等着客人点进多张床按摩房的女孩,恐怕是熬不出头来了,只有十个专门陪客人开单间洗鸳鸯浴的按摩女郎才会有机会挣大钱,而黄美娟并不会满足于这种挣钱稍多却十分辛苦的工作,她暗暗发誓一个月内炒老板的鱿鱼。
    对于这点,黄美娟十分自信,一个月内傍不上一个大款走人岂不太笨?
    当她被大堂副理带入一个豪华包间时,不由感到几分尴尬。
    按照大堂副理在走廊上打招呼的说法,带她去见的居然就是洗浴中心的老板张汉祥。
    看来张老板要亲自试试她的手艺。
    黄美娟并不感到意外,早在去年的一次帕儿替上,这张老板就趁老宁喝醉了,几乎品尝她这道鲜美的大菜,只是因为老宁的一个东北来的朋友纠缠不休,张汉祥拂袖而去。
    黄美娟走进豪华套间时,意外发现张汉祥的情人董倩颖也坐在沙发上。这可就难了,那么熟,怎么当着董倩颖卖弄风骚征服这位张老板呢?
    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当初自己傍着老宁也曾游刃有余地周旋于这个圈子里,做过两年的“女主人”呢,如今,落魄到来珊瑚湾重操旧业,也算是心宽一族了,那焦红还不是一听说她傍的老板在广州被抓就服毒自杀了?
    服毒自杀,在圈子里很有面子吗?吃亏在平时装扮高雅,风度翩翩,一旦落魄,怎么有脸面从头来过?
    有自尊,没命在。
  好在,黄美娟平时就很随和,跟这些大老板们勾肩搭背、眉目传情,虽然为这个没少跟老宁怄气,但是也很在这些人里落下了不少“人缘”,惦记她的不只是张汉祥一个。
    现在有难题了,就是如何不会被董倩颖妒忌而排挤掉。
    张汉祥倒很客气,请黄美娟在沙发上坐下,并打发服务生端来一杯红茶,然后搓着手说:“美娟,想不到老宁刚走,你就来帮我的忙,很感谢了。今天,什么复试不复试的,我还不了解你吗?我有饭吃自然也分你一杯羹,你也别嫌委屈来我这里做事,大家互相帮忙。”
    黄美娟笑道:“张老板客气。落魄了,我这人很现实,没有什么虚荣,少不了投奔张老板门下讨碗饭吃。”转向董倩颖笑道:“董小姐见笑了,以后多多提携。”
    董倩颖沉静地露出一丝微笑,说:“美娟你客气了。肯来,就是帮了我们,只是委屈你自己。”
    黄美娟还想客气几句,张汉祥直人快语地说:“委屈是肯定的,今天,恐怕就有个不情之请。”
    黄美娟只好微笑说:“恭敬不如从命,张老板吩咐怎样办就是了。”
    张汉祥看了一下腕表,朝董倩颖说道:“这家伙也该来了。”
    黄美娟一听,不由松了口气,原来是要服侍他的一个朋友,那当然好办了。
    张汉祥看着黄美娟,低声说道:“你一向口才很好,喜欢聊的,从今往后,头一条就是要嘴严,这个你要懂得。”
    黄美娟嫣然一笑,说:“当然。规矩就是规矩,我懂的。”
    张汉祥点点头说:“你今晚帮我服侍一位特别客人,这家伙是有点怪癖,你应付好了,我不会亏待你。哦,至于你以后来珊瑚湾打理,我和倩颖商量过了,你就做妈妈生,帮我管这些女孩子好了。只有特殊情况才会由你亲自出马应付。薪酬嘛,不会低就是。”
    黄美娟点头说:“多谢了。用到我的地方,一定尽心尽力。”
    说着,就见两个洗浴中心的电工搬了四只高脚架照灯进来,布置在硕大无朋的席梦思软床前,接线、调光。又有妈妈进来,捧着鲜花,开始布置床铺。
    黄美娟看着,心想,这位客人可能喜欢摄影或绘画。
    这可真是有怪癖了,到南海艺术学院去找个模特,无论一小时还是两小时,那才花几个钱?还是她黄美娟,一样给他做模特,何必神秘兮兮跑到洗浴中心来,花几十倍的钱不说,就算免单,那要欠张汉祥多大的人情?
    转念一想,也是,就算到艺术学院的画室去作画省钱,那么他敢轻易就上模特吗?搞不好会惹麻烦。这里嘛,就不一样了。
    大堂副理又来了,带来了张汉祥的客人,黄美娟一看傻眼了,俨然就是自己曾经数次为之做过模特的南海艺术学院教务处主任余霆霖教授。
    人心隔肚皮,真是,这余教授大概对自己垂涎已久,居然想出这样一个主意来猎色,真是安全到家,舒心到家。
    张汉祥和董倩颖与余霆霖寒暄几句,就带着所有工人、妈妈离开了,房中只剩下余教授和黄美娟。
    余霆霖搓着手说:“美娟,我们就开始吧。这里没有合同,不过我事先告诉你,会画脸部的,你要心里有数。”
    黄美娟不由心中一酸,泪水盈满了眼眶,人到这步,还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今天不但会被这老色鬼上,而且人家真正省掉一大笔钱呢。
    可是,张汉祥是好惹的吗?为了稳住脚,还计较太多干什么?
    黄美娟咬住嘴唇,默默地点了点头,站起来慢慢除去她刻意选择的所有雪白的服装,她知道,余教授对这些精美细致的人工俗物是不感兴趣的,他只会喜欢她那身天然的皎白细腻的肌肤。
    侧卧于宽大舒适的席梦思床上,任由余霆霖摆布,他把她的一头秀发散落在洁白的软枕上,吩咐她下身保持侧卧的姿势,然后转过身来仰视天花板,脸部枕在臂弯里,他将照灯调得很低,有一支主光正好打在她那隆起的雪白乳房上。
    余霆霖俯下他那布满皱纹的脸,呆呆地看了黄美娟一会儿,嘴中喃喃自语道:“太像了,你真的……太像了……”然后,他就肆无忌惮地裹住黄美娟的乳头,直到硬了,并且好像涂上了一抹红晕,他才后退几步,在巨大的支架画板上,用炭笔勾勒黄美娟的轮廓。
    出浴,当然肌肤要湿润,最好残留些许水珠才真实,余霆霖吩咐黄美娟入浴,泡在巨大的塘盆里,然后,他也脱了衣服进来,在黄美娟身上尽情发泄。一边还喃喃自语道:“染衣,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
    黄美娟知道染衣是南海艺术学院的一个年轻的女讲师,好像还是这畜力教授带过的女博士,心中明白,这家伙一定是暗恋女学生,拿自己来做替身,不由感到无比的厌恶,甚至有些气愤。但是,鱼在案上,挣扎无意,只能闭上眼睛,以冷漠的姿态忍受这种侮辱。
  黄美娟从他那因剧烈喘息而呼出的气息中,感到他一定喝了很多的酒,每当他含住她红润的嘴唇用力亲吻时,她都不得不屏住呼吸,否则会恶心到呕吐为止。
    泡了盆塘,略微擦拭,然后上床继续作画,然后又是一阵云雨,黄美娟不知道这老家伙哪里来的如许精力,或许是服药了吧,可以感到他那无穷无尽的欲望不断涌出。
    五个小时,画完了已经是深夜。
  黄美娟看着这幅《裸女出浴图》,无论怎么看画里的自己都像个女鬼。
    她深深叹息一声,这是重回珊瑚湾的第一天,竟是如此艰难。
    宵夜后,与张汉祥碰杯过多的余霆霖大醉,拥着黄美娟鼾声大作。
  黄美娟在黑暗中被他的鼾声搅扰得不曾睡着一刻,睁眼看着床头柜上的一束模糊的玫瑰,一直到天亮。
   
    她的生活轨迹,画了一个两年的大圈子,着着实实又回到了以前的打拼年时代。
中灵如水

ZxID:1101


等级: 内阁元老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举报 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10-10 0
支持你了~!
我不知道突然在你的连载中出现这样贴子,你是否介意~!
我在期待你的更新~!
世间感情莫过于两种:一种相濡以沫,厌倦到终老,另一种相忘于江湖,却怀念到哭泣。
竹子

ZxID:72865


等级: 内阁元老
配偶: 深深海底
举报 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10-10 0
额```我也支持下~

爱深深~深深爱~
李闳道

ZxID:247379

等级: 派派新人
举报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10-10 0
没问题。希望多提批评意见,以便我修改提高。
李闳道

ZxID:247379

等级: 派派新人
举报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10-10 0
    第二卷
  
  第一章 管道公寓
  
  你的眼是我的海
  让我向往的海
  我以思念做着帆
  我想有一天奔向海
  你的眼是我的海
  让我迷途的海
  从未想过要离开
  那是幸福的海
  那是幸福的爱
  有一天醒来
  发现梦已不在
  海已离开
  梦已空白
  我流下泪在风中
  只留下我在岸边呼喊噢!海
  是不是要停止这哭泣
  回过头把你忘记
  全忘记
  我做不到
  海回来噢海回来
  告诉我你从不曾离开
  告诉我梦没有空白
   
  河马盘腿坐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默默地低声弹唱着,他的歌声似乎比“上工”时更加忧郁。
  每天收工了,简单吃点牛肉拉面、酸辣粉之类的快餐,他就开始在这里弹唱,如果有课的话他才会去南海艺术学院。
  他停住歌声,不经意地回头看看他的“公寓”,轻轻叹了口气。
  河马的管道公寓是四方桥旁边的三截水泥管道,工程完工废弃在那里的,足足有两米高,在椰子树下一拉溜排开,管口朝向大海,河马住在里边很宽敞,夏天海风吹来非常凉爽,春天和秋天也很不错,就是冬天会稍微冷一点。
  这三截大管道原来就河马一个人住,在管道的底部搭了木板,睡觉很舒服,下雨的时候,水就从木板下流过,湿不了他的东西。
  现在不行了,先是一个刮风天,四川来的一个小个子男人,带着个更矮的女人,每人后背用蓝白两色的蜡染布裹着个孩子,典型的超生游击大队,一家四口占了一截管道,用油布隔开。
  接着,一个下雨天,安徽的一个寡妇又抱一个背一个孩子挤了进来,又是个典型的超生游击小队,河马一时好心让她们三口子住在了中间那截管道,也用帘子隔开了。
  河马只剩下了一截管道可住,比起他们来,他这边还算是很宽敞,而且是靠海向阳的一边。不过也遭罪了,寡妇出来进去,不敢走小个子那边,每次都要经过河马的“房间”,他的隐私权完全被剥夺了。
  河马不太在乎,他想自己除了晚上手淫时小心点,别让她看到,也没有其它啥隐私。他心里嘀咕,过吧,踩到我的弟弟,老子都不会急,好男不跟女斗,但是不要碰坏我的吉他,那才是我的命根子。
  其实,整个夏天,河马都嫌管道里憋闷,大部分夜晚是睡在管道外边海边的沙滩上,除非下雨才会躲进水泥管道里。
  水泥管道里睡了这么多人,别说气味有多难闻,就是那此起彼伏打鼾的声音也真是够人难熬的。
  
  小个子和寡妇两家开始处得还算不错,有说有笑的,从餐馆要来的那些剩饭剩菜,可以很大方地伙着吃,小个子还很德行地将两三瓶人家喝剩下的啤酒兑到一个瓶里,俗称“折箩”,装派地对嘴吹,看得河马那叫一个恶心。
  也许肝炎肺病都聚齐了,打死河马他都不敢喝。
  但是,河马不得罪他们,独往独来,图个大家相安无事。
  话虽然这样说,有一天,他们还是吵起来了。
  原因是寡妇那个四五岁的女儿,总是爬到河马这边来乱翻。就算他没有什么资产,常用的东西总是有点,挎包里放着一本歌谱,一条毛巾,还有他最贵重的家用电器——CD播放机,以及他最喜爱的十张CD光盘。那个小屁孩,竟然用河马的毛巾擦屁股,扔掉可惜,接着用……实在是令人无法忍受,河马就喝了她一声。
  寡妇不干了,母老虎似的,扑出来怒骂。
  河马想揍她,忍了忍,没有动手——确实,打女人,有点那个。
  但是,隔壁的那两口子唯恐天下不乱,过来煽风点火。
  这两支超生游击队倒是很会联合作战,专门来对付河马一个小光棍。
  当初,小个子他们来的时候,很想一下子占到两截管道,河马老实不客气地把他们撵到了紧那边,挤在一截管道里,小个子看河马人高马大又年轻,没敢太猖狂,结果,才有寡妇后来的一席之地,现在他看到机会来了,就想联合寡妇把河马挤走。
  过份了吧?
  河马怒了,这三截破水泥管道,他已经住了快两年,没有产权,八成拥有居住权了吧?可怜你们两家子超生游击队没地方住,勉强收留了你们,怎么反客为主,撵起我来了?
  当初,城管的三次罚款,你们分摊一分钱了吗?简直岂有此理。
  小个子联合寡妇要把河马挤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河马无意中窥到了他们的隐私。
  抛开寡妇那点无赖的习性不说,单论她的长相还是不错的,虽然生育两个孩子了,却仍然风韵犹存,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是很漂亮的。她衣衫褴褛,但是掩不住她细嫩白皙的皮肤,所谓一白遮九丑,更何况她细眉大眼,五官长得很不错呢。小个子大概一开始就看上了人家这个漂亮的寡妇。
  有一次小个子更矮的女人出去卖废品了,他就从他们的“房间”爬到了中间,趁着寡妇和她的两个小女儿睡着了摸她丰满的乳房,寡妇一贯打呼噜的,毫无知觉地任凭小个子欺凌,河马无意中从挂帘的一条缝隙看到了,没有作声,他从来不管闲事的,但是,这家伙太过份,后来干脆将寡妇的短衫撩起来,尽情玩弄起来。
  寡妇不可能睡到这么死毫无知觉的,但是她一动不动,仍然有节奏地打着她的呼噜。
  河马忍不住清了一下嗓子。
  他们发觉了。
  寡妇突然醒了,煽了小个子一个耳光,把他按住狠狠地拧他。
  河马想,从那以后他们就恨上了他。
  现在,他们联合起来要把河马挤走,扩大地盘不说,还可以抢到他的好“房间”,因为河马住的这一截管道朝向大海,向阳,最敞亮;当然,他们还可以去除隐患,以后可以趁更矮的女人不在,好苟合那种事情。
  太过份了,河马盛怒之下动手打人了。
  他没有打女人,把小个子暴打一顿,就像抖箜篌,两根棍栓根线,绕住箜篌一扬一扬地就发出了悦耳的响声,河马扁他就跟那个差不多,揍得他满地找牙,直到他求饶。
  不过,发出的声音并不悦耳罢了。
  寡妇临阵脱逃,夹上她的两个小女儿,一阵风似地溜得没了影儿。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见大势已去,赶紧服软,赔不是,还要请河马吃东西。
  这玩笑开大了。
  他们除了捡破烂,吃的东西都是到餐馆去乞讨的剩饭剩菜,不仅恶心,还怕有肝炎病菌啊。
  河马离家出来五年了,虽然没有混出个人模狗样,但是,乞讨人家的剩饭菜是一次也没有干过,因为那不但伤害他的自尊,也不符合他的卫生习惯。
  就算一碗拉面,或者一碗酸辣粉,河马每天也是靠劳动挣的钱下馆子。
  请河马吃那些折箩的剩饭?想什么呢,老实点比啥不强?
  河马象个胜利的部落酋长,鄙夷地看着他们,把小个子两口子狠狠地训斥了一番。
  从那以后,河马的管道公寓消停了好一阵子。
   
  河马在海滩公园捡到一条小狗。
  河马看到它的时候,它瘦得皮包骨,躺在垃圾箱旁已经奄奄一息。
  显然,它是得了什么病,狠心的主人把它抛弃了。
  河马蹲在那里,看了它好半天,不知道怎么办,最后,看到它那带着哀求的目光,就把它抱了回来。晚饭,河马照例是买了兰州牛肉拉面,他吃掉了拉面,把碗里的牛肉都喂了小狗。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自从打架以后,每次见到河马都是一脸谄媚样儿,总是没话搭拉话,河马很少理睬她。这时,她看到河马用买来的牛肉拉面喂狗,就唏嘘感叹一番,说是这小狗有福气,碰到好心人了。到了晚上,她居然包了些鸡骨头回来,这个,河马不能搏她的面子,就让她喂了自己的小狗。
  第二天,这小家伙居然有点精神了,可以站起来,但是四条小细腿直打晃。
  河马怜惜地抱起它,却发现它脏乎乎的小黄毛里有很多虱子,这把他弄得挺头疼。
  虱子这东西要是招上,会在衣服里大量繁衍的,那可就惨了。
  好在,现在是夏天,中午很热,海水都是温的,河马就脱得只穿一条裤衩,光着膀子抱着它到了海滩,轻轻撩海水给它洗澡。
  海水是咸的,含有盐份,正好可以灭虫杀菌,比用淡水给它洗强多了,大不了最后再用淡水给它冲一冲,免得毛毛干了结盐粒子。
  河马不知道虱子是不是怕水,心想是虫子就没有不怕水的,尤其是又苦又涩的海水,就把小狗按在海水里,用手掌托着它的下巴,以免呛着它。
  好,原来虱子真是怕水的,小狗的身子在海水里还不到一分钟,很多虱子都从它的尾巴和肚子的毛毛里往上爬,河马马上就从它的脖子和脑门上捏这些红色的小米粒大小的虫子,都弹到海水里淹死了它们。
  真恶心呐,淹死一大堆,足有二三十只。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今天格外大方,居然拿来了肥皂头儿和一小包洗衣粉,让河马给小狗洗毛毛。
  嗯,不要认为她只是讨好河马,也许她不无私心,希望河马把小狗洗得干干净净的,省得招上他们虱子,别看他们衣服、铺盖都是脏兮兮臭气烘烘的,但是他们也怕着上这些虱子、跳蚤、臭虫之类的东西,真咬人,真痒痒,说不定还会传染疾病。
  尤其是怕孩子生病。
  大人得了病能忍,孩子生病就要花钱去治疗,那还不是剜他们的肉差不多。
  不管怎么说,伸手不打笑人脸,河马还是用了这些五颜六色掺杂的洗衣粉和拿在手里直打滑的小肥皂头儿,并感谢了她。
  洗干净了,河马把小狗抱到沙滩上,小个子更矮的女人紧倒小短腿,跑到海洋公园的浇花水龙头接了一大壶自来水,拎来给小狗冲洗。
  虽然天气很热,但是可能小狗太弱吧,河马感到它身上有点哆嗦,晒得毛毛基本干了,就决定给它来个沙疗,把它全身都埋在沙子里,只露个小脑袋喘气。
  果然,它在温暖的沙子里,不哆嗦了,睁着小眼睛望着河马,还虚弱地叫了两声。
  河马觉得挺好,就躺在沙滩上睡了一觉。
  当河马一觉醒来把小狗从沙子里挖出来的时候,它抖动了全身的毛毛,把沙粒抖掉,竟然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远处看到他们醒了,就又跑过来看热闹,笑着说:“要得,它活喽。”
  河马拍掉手上的沙粒,问:“它肯定死不了吧?”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说:“没得大病,就能活喽。”
  河马看着这小东西,觉得它很虚弱,就说:“要是能够找点牛奶来喂喂它就好了。”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捂嘴乐,说:“它大概很小就被卖了,说不定都没有吃过母狗的奶水。你倒是真心疼它,有牛肉都给了它吃,现如今又琢磨着给它找牛奶吃,那除了花钱去买,谁肯白给你牛奶喂它?”
  河马突然想起她的那个小一点的孩子还没有断奶,小个子更矮的女人经常抱着他,一边吃饭一边喂奶。这……不是现成的吗?不过,河马瞟了一眼她的胸脯,那短衫下隆起的硕大无朋的一对大奶子,一定充满了乳汁,但是要提出让她挤一点出来喂小狗,说不定立刻会跟他翻了脸。
  河马想了想,有钱能使鬼推磨,就不信使不动这女人。于是就试探着问:“你每天喂孩子,我看吃不了,你经常跑到椰子树底下去挤了奶倒掉。”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有点脸红,说:“是啊,不挤出来胀得疼呢。不过,那也不能喂这小东西啊。这是个小畜力,人奶喂了它成什么了,说出去不叫人笑掉大牙?”
  “是不象话。”河马说:“问题是谁说出去?你不说,我当然更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犹豫着,显然拿不定主意。
  河马说:“又不白要你的。给钱,一块钱,行不行?”
  她脸更红了,摇头。
  河马说:“牛奶才九毛钱一袋,给你一块钱都不挣?老子唱半个小时,过去一大堆人,都不见得有一个人停下来扔一块钱到我的破帽子里。你当钱是风刮来的?”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回头看水泥管道,看到小个子正坐在那里和寡妇聊天,就低声说:“你晚上总睡在外边吧?夜里,我起来解手再说。”然后起身匆匆走了。
  河马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妈的,神秘兮兮的,就跟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不过是给这小东西一点奶吃,又不是他妈的通奸。再说,我一个棒小伙子,通奸也不跟你这两个孩子的小短腿女人通奸啊,美的你丫的吧。
  晚上,河马仍然在沙滩上铺了块破席子睡觉,小狗就卧在他脚边。半夜,朦朦胧胧感觉有人推他,河马醒了坐起来,就见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蹲在一边,轻声说:“白天说下的事情算不算数?”
  河马揉了揉眼睛,说:“哦,一块钱的生意,成交。”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说:“不要你钱。我才不希罕你一块钱呢。”
  河马说:“那更好。你有富裕的施舍给我们小狗一点。往后呢,有我帮到你忙的时候,决不含糊。”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看着河马说:“你说话算数?”
  河马说:“当然。”
  她撩起短衫,不好意思地说:“你吃吧,吃了喂它。”
  河马“啊呸!”那黑黢黢的奶头子就像黑枣,谁吃你丫的?你家孩子哈喇子流了一大堆,脏兮兮的……
  河马苦笑:“你弄个小碗挤出来喂它就是了……又不是他妈的我缺奶吃!”
  她噗哧笑了:“我以为你想吃呢。”
  好不要脸了,这女人。
  河马不耐烦地说:“你爷们儿快出来了,看见你在我这里起腻,回头说不清楚,赶紧着吧。不行算了。其实,白天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它吃不吃还是回事呢。”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起身去了,一会儿就端了一小碗人奶来,大概是她蹲在那边解手,一边撒尿一边挤的小半碗奶水。
  小狗狗闻了闻,居然不吃,又卧下了。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回手倒了,说:“不吃是它的事情,小畜力没有这个口福。你可是答应了我的。”
  河马瞪眼睛:“我答应什么了?给钱你又不要。想讹我是怎么的?”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说:“一块钱,我不要。但是要你帮忙把那寡妇臭不要脸的撵走。”
  河马知道她也早察觉了小个子与那寡妇勾勾搭搭的事情,但是故意装糊涂,说:“撵她干什么?是因为她那小崽子拿我毛巾擦屁股的事情?我早把那毛巾扔了。小事一桩,计较了多小气。”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嘟着嘴说:“那女人是个骚货,她勾引我老公呢。”
  河马不耐烦地说:“这案子我断不了。要是真有这么回事情,也是你们两家的私事,与我一个光棍儿没关系。”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说:“你要是把她撵走……我人都给你呢。”
  河马火了,说:“你还是留给你老公吧。去去,别这儿打扰我睡觉。”
  小个子更矮的女人气愤地站起来走了,回水泥管道。
  其实,河马早看见,小个子和那寡妇钻过帘子跑到了他的那个“房间”,在那里偷偷窥探这边。小个子更矮的女人这个傻娘们儿,是个波大脑小的东西。
  河马用手抚摸着小狗的毛毛,低声说:“他妈的这帮人,连你都不如。”
  小狗懂事地用它的小舌头舔了舔河马的手,呵呵,痒痒着呢。
  河马开始每天带着小狗去商业学院门口唱歌,它很乖,一直趴在河马的跟前,从来不向围观的人叫,总是细眯着眼睛瞌睡,好像永远也睡不醒。
  到吃饭的时候,河马会把碗里仅有的几片肉给它吃,后来,它恢复了力气,似乎食量也大了,也吃点面条。虽然它是小动物,但是特别通人性,经常舔河马的手,表示亲热;还学会了立起来,用后腿支着跳,前腿耷拉着作揖,可爱极了。
  
  河马很开心,看着它的一身小黄毛,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混混”。
李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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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惺惺相惜
  
  流浪的人拥有多少青春
  无言的人向谁去说永远
  最爱的人总是注定分手
  负心离去的人从不等到明天
  也许当初都太年轻
  我自己不小心伤了你的心
  也许当初都太相信
  你和我的爱情迷路的风景
  你就真的真的丢下我
  假装没有没有爱过我
  你就真的真的丢下我
  说一句不要不要太难过
  你就真的真的丢下我
  原来都是都是欺骗我
  你就真的真的丢下我
  就这样走
  
  “大哥,你……失恋了吗?”
  河马猛抬起头,原来是温柔蹲在他身边。
  河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没有……我还没交过女朋友呢……”
    温柔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默默地问:“那么,为什么你唱得这样动情,让人感到是真的一样。”
  河马为难地拨了一下琴弦,说道:“怎么说呢?艺术嘛,演唱的时候要全身心地投入,以真情打动人。这……这是台湾著名歌手王杰的一首老歌了,我很少唱的。”
  温柔默默地点点头。
  她没有再说什么,拿出了两元钱展平,打算放到河马的破帽子里,河马急忙拦住,说道:“绝对不可以……我知道你不容易。”
  温柔安静地看着他,然后收起钱,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港台金曲光盘,不容置疑地塞到河马手中,站起来走了。
  河马迷惘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到前几天打算劝她早些收工的话,正打算喊她,又停住了,他知道,这种劝告是没有用处的。
  温柔在商业学院门口卖光盘,她只卖工具盘和教学盘,还有部分游戏盘,从来不卖黄色光盘,不像河马隔壁那个寡妇,专门卖毛片和三级片,抱着孩子做掩护,把光盘塞到孩子裤裆里,一套一套地卖港台过来的水货。
  河马来到商业学院门口演唱,他们极少说话,河马平时就不爱和陌生人说话,温柔似乎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河马买过她的两张光盘,她很少卖CD的,但是有一天河马发现她拿着的光盘最外边的一张是张学友音乐集,河马就拿了过来看,又挑了一张蔡琴的专辑,拿出十块钱给她,但是她拒绝了河马给的钱,简单说了一句:“我每天听你唱歌,从来没有给过钱。”
  河马有点尴尬,居然也很想幽默地说了一句:“我那是噪音。”
  想起来,这是城管骂他的话,拿到这里来自我解嘲了,真是郁闷。
  温柔很认真地说:“不能这样说,你唱得很好。”然后就忙生意去了。
  后来,河马帮助过她一次,是被迫的。
  城管来抄摊子,几个小贩都抓住了,温柔慌乱之间,把一包光盘塞到了河马怀里,因为她知道城管不查抱吉他唱歌的。
  河马因为怕罚款,也抱起混混赶紧跑了。
  大概,她担心了一晚上,第二天,河马特别早一点去,见温柔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赶紧把那包约四十张光盘还给她。她很感动,但是只是看着河马,没有说话。
  河马知道她进光盘是一块八的价钱,卖四块,如果被抄了,加上罚款,大概一个月也挣不出来。
  他们没有交谈,河马带着他的混混继续唱歌儿;温柔走了,那天没有在那里卖光盘,也许是到别的地方去卖了。
  晚上,河马带着混混回水泥管道,意外地发现温柔在离那水泥管道不远的椰树下坐着,显然是在等他。
  原来,她知道河马住在这里。
  河马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说:“等你。”
  河马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她说:“我早就知道。”
  河马问:“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来取光盘?”
  她说:“我知道你今天会给我带过去的。”
  河马沉默了,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温柔默默地说:“我还知道你叫河马。”不等河马发话就自我介绍说:“我叫温柔。”
  停了一下,她问:“你唱歌应该比我挣得多,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
  河马说:“省钱。”
  她问:“合租的房子,一个床位一个月一百块钱,便宜点的也有八十元的。你要是得了病,哪样花钱多呢?”
  河马说:“我没病。最多感冒,一块五一板二十粒的感冒通,一次四粒,准好。”
  轮到她沉默了。
  显然,她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河马抚着混混的毛毛,突然想起今晚还没有吃饭,他想她大概也没有吃,于是试探着问道:“我……请你吃东西好吗?”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河马从兜里掏出了今天挣的所有的钱,数了数,二十二块五毛,决定大方一次,全部花掉。
  一旦大方了,就不用考虑兰州拉面和酸辣粉之类,那些东西,吃得河马一想胃里就泛酸水,大概她也是。
  炒菜,一大盘宫爆鸡丁,两碗米饭,也就是十二块;又买了二十串烤羊肉串。靠,就当过年了。
  她吃得很香,最后说:“我今年头一回吃肉。”
  河马问:“你一个月挣得了四百元吗?”
  她说:“挣得了,有的时候还多。主要是姐姐有病,交了我们两个的床位费,就去掉一半了,省吃俭用,得给她买药。”
  河马沉默。
  河马知道,女孩子更难,像他这样省钱住水泥管道都不行,毕竟不安全。再加上她姐姐吃药,她哪里舍得吃饭呢,大概连碗拉面也舍不得买。
  如果被抄一次,就更惨了。
  河马送她回去,临走,她又自己花钱买了十串烤鸡肉串,说自己今天吃了好菜,但是姐姐也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肉了,所以要带回去给姐姐吃。
  凭这一点,河马对她的好感增加了不少,觉得她心地很善良。
  她们住的地方,原来离海边也不远,租的地下室,十几个人一个大屋子,大部分女孩儿都是附近餐馆的打工妹。
  她说她也在那家餐馆干过三个月服务员,因为老板有点犯坏,她就辞职了出来自己单干。不过住的地方一直没有换,因为附近没有比这更便宜的房间和床位。
  她姐姐,河马也看见了,如其说是她姐姐,倒不如说像她妹妹,比她单薄,蜡黄脸,病得很重。
  她说姐姐患的不是传染病,否则人家不让住,是肾衰竭,很严重,不是几个钱就能治得了的,现在只能是维持。
  回到水泥管道,听着隔壁寡妇的鼾声,河马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来到沙滩上坐着,给混混挠痒痒,但是眼前总是晃动女孩那清秀的面容。
   
    自从一起吃饭以后,他们聊过几次天,河马了解到温柔姐妹十分困难,因为挣不到看病的钱而一天天临近死亡,不由为他们着急起来。
    虽然,他们认识不久,但是温柔还是很信任河马,悄声告诉他,她省吃俭用,已经攒下了好几千元。
  河马想,她们这种状况,能够存下几千元,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但是,要存到几万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河马离家出走,在社会上混了五年,什么苦都吃了,公园、车站、地沟、水泥管道,哪里没有住过,也不过才积蓄了一万多元。
  从捡到的小报上看,说有的乞丐一年能够挣到几万元回乡盖房子,简直是他妈拿老百姓寻开心。
  除了偷就是抢,再就是骗,否则一年弄几万元,那中国没有下岗职工了。
  还有一条出路是做买卖,得有资金,还得有经验。
  对于他们这样的流浪族,那是要命的事情。
  说到买卖,温柔的眼里,出现了令人诧异的眼神。
  温柔说她观察河马很久了,断定他是好人,就是不知道肯不肯帮她。
  河马想,我的一万多元存款都帮助你,没有问题,就是不够。
  这个时候,几年以来,河马第一次想到寻求家庭的帮助。
  毕竟,河马虽然因为酷爱音乐,好高骛远,总是逃学,加上母亲去世后,对父亲的婚姻生活有一些看法,所以跑出来闯荡世界,已经几年没有跟家里联系了,但是河马说自己病得要死了,爸爸还是会给他钱的。只是,爸爸不会不明不白的把钱寄给他,势必来到河马住的医院看他,才会帮助他啊。
  如果爸爸来到广西,发现河马又说谎,怎么肯原谅他呢?
  这是很难偷梁换柱的事情。
  在河马皱着眉头想办法的时候,温柔看出了他的心思,坚决地说:“你不要考虑给我们一分钱,我们不会接受的。”
  河马惊讶地看着她,心里想,那怎么办?
  天上又不会掉馅饼。
  温柔犹豫了半天,又盯着河马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商业学院旁边的蓝梦迪厅,知道吗?”
  河马好气又好笑:“当然知道了。”
  心里想,你长得这么漂亮,不会是逼急了要学坏去当坐台小姐吧。
  她似乎下了决心似地说:“原来和我们同屋住的吴媛,早就不干餐馆了,去迪厅卖丸子,发财了,才两年就和她男朋友租很阔气的房子住。”
  傻眼。
  河马真的傻眼了。
  看上去那么柔弱的她,这时真让河马感到有点杀气腾腾的。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人到了这个份上,真是没有不敢想的。
  河马没有作声。
  温柔看着河马,轻声问:“害怕了?”
  河马点了点头。
  温柔说:“可能会坐牢。”大颗的眼泪滴落下来:“而且我坐牢,姐姐就活不下去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说:“但是比等死强。”
  河马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拒绝了。
  他知道这是违法的事情,会毁掉自己的一生。
  
  河马是个富有同情心的男孩,但是他知道仅有同情是不够的,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做。
李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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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人面兽心
  
  你在梦与现实中游走
  我在回忆与往事中思索
  我无法看穿你的眼眸
  爱要多么深浓才算足够
  爱恨交织占据了心头
  泪水掩藏不奏脆弱
  我心有多痛
  你不会懂
  也许孤单沧桑了太久
  也会让人忘记了曾经感动
  毫无保留却故作洒脱
  执着守候你却沉默依旧
  何时才能卸下了枷锁
  收容我在你心中停留
  从此一生相守
  别无所求
  
  我在浩瀚情海沉浮已久
  哪里才是海的尽头
  让红灯属于你日夜不走
  我在浩瀚情海沉浮已久
  愈是挣扎愈是感觉空洞
  何时才能拥有美丽入梦
  想靠岸的水手
  
  只为你停留
  不再漂泊
  
  染衣反复听着这首歌,不由潸然泪下。
  她哭得很伤心,但是,董君还是走了。
  他说春节会回来。
  算算最多也就是三四个月的时间,但是,染衣想到春节以后,他一去又是一年,不由更感伤心。
  她一直盼着董君会从船上下来,到远洋局工作,虽然收入会少很多,但是毕竟可以终日厮守。现在他去了希腊,这只是个开始,在几年之内,是不用想他告别航海生涯了。
  染衣把自己关在家里足足有一星期,直到余霆霖教授在市文化馆的画展开幕这天,她才略加修饰,勉强前去应酬。
  怎么办呢,接到了请柬,根本无法回避的。
  她不能得罪这位老师,毕竟市里的美术圈子就这么大,余霆霖教授在这个圈子里有很大的势力。
  染衣一贯自视清高。
  染衣一向讨厌这个老头。
  但是,她不能也没有必要得罪这个老头。
  染衣故意去得很迟,她知道举行的开幕式,余教授会请很多高官政要,画界名流,以至区市大小报的记者前来捧场。
  她当然要避开这些繁文缛节和虚热闹。
  一向习惯清静的她最受不了这些喧嚣。
  果然,当她打车来到文化馆时,开幕式已经完毕,大家都已经进入展厅参观了。
  染衣取出请柬,慢慢走上台阶,走向大门。
  大门外除了摆放着两排祝贺的高脚花篮,还有一张长桌,两名艺术学院的学生斜披绶带在那里服务,见到她都打招呼:“秋老师好。”
  染衣虽然不认识她们,但是也知道她们一定是艺术学院的学生,便礼貌地微笑点头,随即拿起毛笔,在绫面宣纸签到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学生很热情地拿起一本大开本的画册,递到染衣面前。
  这是余教授的最新画册《霆霖集》。
  染衣知道老头不会放过这个销书的好机会,便扫了一眼版权页上的价码,从手袋取出钱来买下一册。
  其实,她知道老头改天是一定会赠送她一册的,而且一定会签上他的大名。
  但是,染衣还是按照惯例,在展会上购买一册,表示捧场。
  最令她奇怪的是,在一摞余教授的新画册旁边,居然还有一摞画册,赫然就是《秋色染衣》,她的作品集。
  染衣迟疑一下,不明白为什么老师会在自己的画展上,将她的作品集摆出来出售。
  感觉到学生的目光在注视她,染衣半开玩笑地指着《秋色染衣》说:“这个,涂鸦之作,我就不用买了吧。”
  两位学生都笑了,连连说:“秋老师谦虚。”
  染衣又点点头,走进展厅。
  
  在三号厅,染衣碰到了余教授。看样子刚陪送走某位政要,余教授红光满面地搓着手迎面走来,笑着打招呼:“染衣,来得这么晚。”
  不断上下打量染衣。
  染衣觉得,似乎他的目光都把自己的衣服看透了,并且,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胸部。
  老头对她的欲望一直很高,这是不言而喻的。
  还是她读研的时候,第一年,余教授就要求给她做裸体素描。
  以后,余教授曾数次有意无意地借着给她调整姿势,碰过她丰满的乳房。
  但是,老头没有敢触摸她的私处。
  染衣虽然一向很文静,但是她不苟言笑,这使老头多少有些畏惮。
  好在,染衣的学姐穆兰,一个离异丽妇,不知道错了哪根筋,竟然投怀送抱,和余教授好上了,染衣这才得以脱身。
  毕业以后,染衣留院授课,与余教授并不在一个教研室,她也有意躲避他,所以,虽然在一个学院,他们并不经常见面。
  余教授应付两个记者,与他们约定明天上午在二号展厅接受一个现场采访,打发走了他们,便回身压低声音说:“染衣,你升副教授的考试成绩下来了,英语考得很不错。你的作品集也出了,放在那里,院里已经组成答辩组,很快就会组织你的答辩。我是组长,相信没有太大问题的。”
  染衣笑着说:“您是组长呵。您本来是我的硕博直读的导师,院里这次没有让您回避呀?”
  余霆霖连连摆手说:“几年前的事情了。这与导师没有关系。副教授答辩不考虑那些的。”继而脸上堆出笑容,悄声说:“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聊一聊。”不等染衣回答,抬腕看看手表,匆匆走了。
  染衣无奈地叹了口气。
  染衣原来以为余霆霖会约她吃晚饭,如此,她不好拒绝,但是电话一直没有来,有点烦,这种应酬本来就很堵心,偏偏又挂着,使她没有办法踏踏实实地做自己的事情,真是令人反感。
  晚上十一点,染衣关了电视,冲了淋浴,已经要睡下了,余霆霖打来了电话,先是道歉,然后解释说一直在陪那个法国来的访问学者,刚刚送回宾馆,是不是能出来一起宵夜。
  染衣声称感冒,礼貌地拒绝了。
  但是,余霆霖说还有几个上海来的朋友,都是搞美术的,大家随便喝点茶聊一聊,认识一下。
  染衣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换衣服,出来打车去余霆霖约定的白鹿园。
  白鹿园是是一家集住宿、餐饮、洗浴、练歌等多种娱乐为一体的大酒店,在古阳大道51号,是市里最高级最豪华的大酒店。里外装修都是欧陆风情,一般人很少涉足。
  余霆霖在门外等候,见到染衣来了,高兴地搓搓手,上来拉住她的手说:“客人都在里边等着,我带你去介绍一下。”
  染衣只好跟他往里走,经过酒店大堂,进了一家粤菜餐厅。
  客人共三位,经过介绍,原来不是上海美院的画家,而是一家广告公司搞平面设计的,算是与美术沾边。
  染衣知道余霆霖名堂多,一直在做一些与文化传播相关的生意,也很赚了几个钱。
  客人显然都喝了不少酒,见到染衣来了,不依不饶地一定要罚她三杯。
  余霆霖再三拦阻,好歹染衣喝了两杯,余霆霖代了一杯,大家才算落座。
  大家随意聊天,染衣才知道,这家广告公司与艺术学院合作搞一个创意大赛,无非又是借此挣钱的名堂,兴趣顿减,觉得与他们实在没有什么好谈的,决定稍坐即告辞,回去休息。
  无奈这几位都是贪杯之徒,没完没了地干杯喝酒,还搞出一旦项目确定,请染衣出任组委会副秘书长这样的笑话来。染衣很反感,觉得与这种商人气很重的文化贩子打交道实在难受,勉强又应付了两杯酒,就起身告辞,推说明天有课,不宜太晚。
  但是,余霆霖一再挽留,染衣只好不情愿地坐下来。
  喝了半天酒,已经深夜了,客人又倡议去二楼K房唱歌,看样子不闹通宵不尽兴。
  染衣知道他们出门在外,明天上午一定会在酒店睡大觉,可怜自己还有雕塑课,真是烦而无奈。
  到了二楼,开了一间豪华K房,大家落座,于是上果盘、开洋酒,边唱歌边喝酒。
  染衣实在是不耐其烦,这些人的破嗓子吼起来,五音不全以外还跑调,真是噪音污染。
  她感到有点不舒服,不胜酒力之外,也许与心情不佳有一定关系,于是起身出来去卫生间。想呕吐,偏偏又吐不出来,就洗了洗脸,重新勾一下淡妆出来。
  余霆霖等在门外,关切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吐酒?没有喝多少呀。”
  染衣摆摆手,勉强笑道:“没有关系。还好。”
  余霆霖陪她往回走,路上,染衣说:“余老师,你知道我不大会这些场面应酬的,也不喜欢。下次……”
  余霆霖笑道:“好的。下次一定不约你出席这种场合,我看你真是勉为其难。”
  经过舞厅,轻曼的舞曲中有三三两两舞伴在跳舞,余霆霖停住步,微笑说:“休息一下再进去,你打个招呼,我就送你回去。来,先跳一支曲子。”
  染衣不好谢绝。只好随他走入很宽敞的舞池。
  慢四,就是很轻松地摇,染衣觉得头晕呼呼的,在昏暗的舞池中昏昏欲睡。
  余霆霖将托着的染衣的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肩上,双手环抱染衣,渐渐将她拥入怀中,将下颏贴在染衣的额头。
  染衣感到他的喘息有些急促,很快就觉得他在亲吻自己的睫毛。
  染衣没有勇气推开他,紧闭双目,昏沉沉仿佛已经睡去。
  她感到很累,从来没有过的疲倦阵阵袭来。
  终于,余霆霖含住了她的朱唇。
  染衣感到透不过气来,本能地侧脸躲开了。
  她听到余霆霖柔声说:“休息一下吧。”
  余霆霖托住她的腰,慢慢走出舞池。
  染衣一直没有昏迷,但是她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身不由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和余霆霖一起走出舞厅,上了电梯,进入一间豪华套间。
  她感到浑身燥热难当,但她稍微清醒一点时,瞢地发觉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席梦思床上,而两股之间奇痒难耐,惊恐与羞涩令她猛地坐了起来,发觉这位可爱的老师那谢了顶的秃头正在自己两腿之间晃动着。
  染衣控制不住自己,一阵恶心翻胃攻上喉咙,晚间的酒水饭菜如喷泉般激射而出,分毫不差地全部倒在了余霆霖的秃头和后背上。
  余霆霖受此打击,惊愕地一屁股坐在地毯上。
  染衣顾不得找衣服,赤身滚下大床,连滚带爬进了卫生间,立刻反锁上,躲进浴缸里,抽泣成一团。
  不知什么时候,她睡着了,直到天亮才醒来,战战兢兢地出来,房内空无一人,余霆霖早走了。
  染衣返回卫生间,打开花洒拼命冲洗自己的身体,好像洗脱一层皮才会干净。
  
  她不能去上课了,回家躺了一个星期,大病一场。
李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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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7-10-10 0
    第四章 业余二奶
   
  闭上眼不看谁
  下着雨流着泪
  让风儿吹长发飞
  让心情也吸取尘灰
  爱难退心好累
  你疲惫我颓废
  曾经以为爱很美
  但尝试过是苦滋味
  爱谁恨谁
  我的心无言以对
  爱是一种无以命中的美
  爱很颓废我也有点颓废
  不管是谁我也不再爱谁
  很颓废我美得有点累
  我不再美我心止如水
  
  黄美娟懒散地躺在沙发上,无聊地哼着这首小曲。
  她已经成了余霆霖的情妇。
  按照黄美娟的看法,这属于不公平交易。
  现在包二奶的官员、大款多了,大同小异,基本上是给买房子,供给吃穿用度。就算腰包小一点的,抠门一点的,至少也要租套豪华房子让二奶来住。
    二奶是什么?
    就是小老婆嘛,除了没有合法婚姻,不受法律保护,待遇是不能比做老婆的低多少的。
  这是拿青春赌未来啊,赌注这样大,那未来是个什么结局,有谁说得清楚?
  而余霆霖显而易见就根本没考虑过她黄美娟的未来。
  他不但没有给黄美娟买房子,甚至连套公寓房也没有去租,而是租了黄美娟的房子来给她住。换句话说,就是黄美娟不用将自己的房子租赁出去吃瓦片来顶按揭,她可以自己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拿到租金。
  这可真是划算的生意啊,余霆霖不用冒买房子被黄美娟讹掉的风险,甚至比另租房子还划算,反正是一份租金,与其送给别人,不如落在黄美娟手里,就算将来翻脸,他这个美院教授也没有出去租房包二奶啊,房子是黄美娟的,怎么是他租赁的呢?他就是闲时前来小住,享受黄美娟这个大美人而已。
  这年头,谁还问生活作风啊?
  情人就是情人,反正他不是包二奶。
  黄美娟与珊瑚湾的姐妹聊起这些事情来,两眼泪汪汪的,撇嘴说:“长了毛,他比猴子精多了。”
  只是,慑于张汉祥的威力,黄美娟不敢反抗而已。
  余霆霖用黄美娟做免费的模特儿,画了大量人体作品,数量之巨,几乎可以办个人画展了。不过,无论他令黄美娟变换什么姿势,永远的,那画上女人的脸,是黄美娟走了形多少有些像染衣的模样。
  令他郁闷的是,总觉得那张脸上少了几分染衣的那种雍容华贵,却绝对多了几分黄美娟挥之不去的肤浅淫荡。
  余霆霖又离不开黄美娟,绝对不想放弃这个可人儿,他太喜欢这具可以喘气的雪白胴体,唯有在床上竭力索取,满足他那永无穷尽的性欲。
  黄美娟则度日如年,厌恶极了这个肥胖老头子,苦于没有摆脱的良策。
  黄美娟暗自发誓,一定要抓紧时间,傍一个真正的大款,傍一个连张汉祥也惹不起的大款,尽早离开这个淫窝。省得上班来伺候张汉祥,下班回家还要伺候这个肥胖如猪的教授,臭烘烘的,把人几乎折腾死。
  机会终于来了。
  黄美娟接待了一个房地产大鳄,这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官,却手眼通天,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员没有不熟的。
  黄美娟使尽浑身解术,竭力伺候这位老总,果然,老总对她的床上功夫十分满意。虽然说在他的话语间,黄美娟老了点,模样也不十分出众,但是老总却喜欢她那份可人劲儿。
  老总已经带她见客会朋友,吃过几次饭,并且答应在即将开盘的一栋楼宇中为她留一套跳层小筑,谁知道,黄美娟聪明反被聪明误,在一次与老总几个朋友的攀谈中,为了显示自己见多识广,竟然提起来老宁那些早年间的事情,这老总原来竟是老宁的死对头,弄清楚黄美娟傍过老宁两年,一怒之下,破口大骂,将黄美娟撵了出来。
  
  入夜,黄美娟听着身边余霆霖那肥猪般的鼾声,悔得恨不能撕头发,清亮的泪水止不住滑落下来。
happyiuiu

ZxID:209878


等级: 内阁元老
天地,任我行
举报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7-10-10 0
写得真不错,希望你能坚持。。。

加油!
Nothing is impossible.


万事都有可能。  
李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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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
  
  第一章 暗恋无期
  
  城市晚风穿梭在爱情的渡口
  蓝色的情绪总在角落向我招手
  对街的灯光映照在相拥的恋人身上
  而我站在最接近月亮的地方
  用美丽的姿态捕捉暧昧的幻想
  有一首歌在风中吟唱
  有一个人在心里游荡
  躺在地球的这一端
  我似乎迷失了方向
  透明的欲望
  淡淡的忧伤
  一颗心忐忑不安
  思念怎么会令人仓惶失措
  我只好在空气中画出你眼睛的轮廓
  贴近你的微笑
  就能闻到大海的味道
  潜入你的梦境
  开始流浪
  
  每当河马哼起这首《暗恋》去南海艺术学院上课,心中真的有点忐忑不安。
  他把这归结为自作自受。
  今天不是他自己的素描课,而是作为模特给大三的本校生上课。
  路上,河马碰到了另一个女模特,不是本院的学生,也是外招的模特。看她珠光宝气的一身,就知道流传的她晚上去酒吧坐台的说法基本上八九不离十。而且,河马还知道,这女孩儿与许多老师、学生有染。
  一度,河马不明白她有那么多挣钱的道儿,为什么还要做人体模特这行,要知道一坐或者一站好几个小时,被大灯烤着,拿那几个劳务费很不值啊。但是有人一语道破天机,她不在乎南海艺术学院这几个劳务费的,就算让她义务劳动也干。
  她图的是南海艺术学院人体模特这块招牌。
  有人曾经见过某个洗浴中心的墙壁上,赫然挂着她的全裸体卧姿油画。
  河马礼貌性地打个招呼,打算过去,他不太愿意与她攀谈,老实说不大看得起她。
  尽管河马一贯认为自己没有什么,一个业余培训班的穷学生而已。
  黄美娟——这位女模特的芳名,她见到河马却很热情地拉住他,东拉西扯地聊起来。
  明显,她对河马很有好感,觉得他比较另类。
  河马应酬了几句,声称要迟到了,就赶紧脱身上楼,他扭头看了一眼黄美娟,扭哒扭哒地去了208教室,这才松口气,继续往上走。
  一抬头,就看到楼梯上有个人朝他微笑。
  “秀色……不可餐呐。”
  “秋老师,我……没有迟到吧?”河马顾而言他,局促地打招呼。
  染衣笑道:“没有。你从来都是不迟到的。”
  河马不由得脸红了。
  他一向是个很守时的人,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有好几次上秋老师的课,他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迟到了,所以,弄得他现在一见到秋老师就有点怵头。
  秋老师从来就没有拉下脸来训斥过他,为什么那么怕她呢?
  河马自己知道,从第一次见到秋老师,自己这个一向很坦荡的人,就像神经出了毛病,一切都不正常了。
  河马很长时间懊恼自己为什么一见到秋老师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画家,创作时有激情之外,就是平时有相当的定力,否则,会出很多洋相。
  河马上中学时,有很多女生亲近过他,但是,他就好像先天发育不全似的,无动于衷。
  但是,他第一次见到秋老师,这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美丽的少妇(后来才知道染衣是没有结婚的,不能称为少妇,而是通常所说的那种老姑娘。),就不由得怦然心动。
  很多次,河马责备自己,这是走火入魔了,不可能的事情。
  “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什么走火入魔了?”同班的康弘说:“大十岁又怎么样?喜欢就追,管她。别说没嫁人,就算有老公,只要喜欢,一个字:‘猛追’。”
  河马不同意康弘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
  但是,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位比自己大十岁的老师。
  恋母情结?
  河马认为这种说法纯属扯淡。
  他爱自己的母亲,母亲过早地去世,是他永远的心痛。
  他爱慕秋老师那不能用语言道及的一种华贵气质,和那永远随和的微笑。
  事情的起因,是去年一次合作。
  此前,河马已经做了一年的人体模特,最初的那种羞涩和不安,种种心理障碍早已不复存在,所以,当他接到通知为秋老师做一次雕塑模特时,毫无顾虑地答应了。
  当工作刚刚开始的时候,很丢人,他的弟弟开始快速充血,渐渐勃起。
  他想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他妈的,事与愿违,紧张带来的是把这种令人难堪的局面加速了。
  时针,迅速从六点半跑到了十二点整。
  当时,河马只是觉得自己的脸如同火烧般地热辣辣的,也许,颜色已经如同猪肝。
  秋老师只是略显惊讶,就主动走过来把灯关闭了,取了一件睡衣给河马披上,关切地说:“下次记住,工作前要先解手。去吧。”
  河马感恩戴德地连连点头,赶紧进了卫生间,费了很大的劲,才将这桀骜不驯的家伙用凉水浇蔫了头,并且生疼地挤出了几滴尿在抽水马桶里。
  这种低级错误,河马再也没有犯过,无论是学生的大课,还是某位老师的单独合作,他都很坦然很尽职地很好地做了配合。
  比较有面子的是,他以后又与秋老师有过两次合作,都能够至少是表面上很平静很体面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但是,只有河马自己知道,一年以来,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秋染衣。
  
  很多夜晚,他都在梦中构想自己与染衣的浪漫情事,多次遗精。
李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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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泪洒丽江
  
  月光啊下面的凤尾竹哟
  轻柔啊美丽像绿色的雾哟
  竹楼里的好姑娘
  光彩夺目像夜明珠啊
  多少深情的葫芦笙
  对你倾诉着心中的爱慕
  哎金孔雀般的好姑娘
  为什么不打开哎你的窗户
  
  月光下的凤尾竹
  轻柔啊美丽像绿色的雾哟
  竹楼里的好姑娘
  歌声啊甜润像果子露
  痴情的小伙子
  野藤莫缠槟榔树
  姑娘啊我的心已经属于人
  金孔雀要配金马鹿
  
  月光下的凤尾竹
  轻柔啊美丽像绿色的雾哟
  竹楼里的好姑娘
  为谁敞开门又开窗户
  哦是农科站的小岩鹏
  摘走这颗夜明珠哎
  金孔雀跟着金马鹿
  一起啊走向那绿色的雾哎
  
  康弘和他的女朋友于淑丽吃着羊肉串,喝着啤酒,静静地听河马弹唱这支云南民歌。他轻轻摇了摇头说:“这首歌唱得不好听。就算是关牧村唱的也是不太好听。我有张光盘,全是葫芦丝和巴乌的曲子,那才真是好听。美极了。”
  河马点头同意说:“这首歌的旋律很美,特别适合器乐演奏。”
于淑丽突然兴奋地说:“对了,康弘,你筹划咱们去丽江写生的事情怎么样了,都和他们谈了吗?别三分钟热气,冒完就凉呀。”
康弘筹划去云南丽江写生很久了,计划中,联络的同学一共六个,加上他自己一共七人。
  联络的同学中,当然包括河马。
  一直没有成行的原因很多了,暑期寒假,不是这个要回家,就是那个要探亲;此外,路费也是个问题,有两个同学家庭经济不太宽裕,又没象河马那样打工,一直推诿。
  康弘很生气,一度打算甩掉那两个同学,最终,路费问题大家匀一匀,总算解决了。
  康弘在一家保险公司做推销,已经升到了部门副主任,每月收入有几千块,是培训班公认的小富翁,只是平时很抠门。在这关键的时刻,他被女友于淑丽劝说仗义了一次,为两名困难的同学资助了一部分路费,终于使这次远游成行。
  康弘去找主教自己这个培训班素描课的老师秋染衣,希望她带队一起去。
  染衣犹豫了一下,说实在的她也一直有计划作丽江之行,现在有七名学生要去,正好大家结伴而行,于是就同意了。
  康弘很得意,回来打趣河马:“哥们儿,要抓住机会呵。”
  河马忐忑不安地说:“这……不太可能的事情。你别起哄,闹到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别怪我跟你急……我不想伤害秋老师……你要明白!”
  康弘瞪眼睛说:“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闲事?算了,我去跟秋老师说,不让她带队了,我们自己去。切。”
  河马拉住他急道:“你这算什么意思,先是邀请了人家,现在又不让人家去。她是老师,经得住你这么折腾吗?”
  康弘啧啧有声地说:“呵哈,怜香惜玉了吧。”
  河马挠头,无可奈何地说:“康弘,你以后能不能民主一点,遇事先和大家商量一下?”
  康弘说:“当然可以。一般是先民主,后集中。在我这里……集中!明白吗?嘿嘿。”
  河马无可奈何地苦笑。
  他把混混托付给四川小个子更矮的女人,给了她一些钱买狗粮,然后就上路了。
  先是火车,然后在昆明换长途大巴,几十个小时的路程,彻底把几个人累散了,腿脚都肿了起来。
  较弱的女生就别说了,四个身体强壮的小伙子都累蔫了。
  奇怪的很,染衣没事,到了丽江,大家入住古城的一家小客栈,学生都睡下了,个个像死猪,只有染衣冲了个热水澡,带上画夹出去了。
  古城的商铺一家挨着一家,大都是销售旅游纪念品和当地土特产,千篇一律,染衣当然不会去逛这些地方,她跑到古城的入口处,去画那架硕大无朋的大水车。
  傍晚,河马和康弘他们起来,看到染衣已经拿了几张速写稿回来,都不好意思地笑了,围着观看染衣的作品。
  染衣笑说:“别不好意思,孩子们。当初我出来写生,也是一到目的地倒头就睡,走的地方多了,就会适应这种旅行生活。”
  “孩子们?”康弘夸张的张大嘴巴,说:“哥们儿姐们儿,听到秋老师说了吗?她居然叫咱们孩子。”
  江俊他们都附和着起哄:“过份了,忒过份了。”
  染衣笑道:“怎么过份,不服气呵?你们可不是一群孩子?”
  康弘冲河马挤眼睛,笑道:“我们这里只有河马是孩子,属于未成年人。”
  河马瞪他:“找残废呢?谁是未成年啊!”
  江俊摊手道:“康弘说的对呀。我们都有伴了,只有你一个耍单身汉,你可不是未成年嘛。”
  河马急不择言:“那,秋老师也是单身。难道你们这三对狗男女倒是成人,我们是孩子?欠扁。”
  染衣笑道:“如果以有伴没伴界定成年未成年,那很荒唐。不过,我也有伴了,不要牵扯我。”
  河马脸一黑,尴尬地低下了头。
  于淑丽抢着说:“你们都别跟秋老师没大没小呵,我毕业文凭在她手里攥着,别给我上眼药。”
  染衣大笑。
  几个学生都起哄,嚷嚷饿了,要出去镇子上吃饭。
  河马很没情绪地跟在后边走。
  秋老师说她有伴,应该不出乎意料,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他心里像针扎一般难受。
  朦胧的憧憬,痴情的暗恋,在来到丽江的第一天,就像一个美丽的泡沫,遇到轻风就破灭了。
  他不知道以后的几天怎么度过。
  他甚至很后悔此次丽江之行。
  尽管,他知道所有的苦果都是自己种成,但是他很埋怨康弘。
  丽江古城的夜晚,一点也不传统,在贯穿全镇的一条小河两侧,摆满了桌椅,全部是露天酒吧。
  在这样地处西南一隅的地方,居然非常时尚。
  与大都市酒吧街不同的是,多了一点民族特色,就是有很多酒吧雇用的纳西族女孩子和客人一起唱歌。
  两岸对唱,互相叫板,通俗的、民族的,荒腔走板,随便唱。
  真是热闹极了。
  这种情况,一直要持续到深夜。
  酒也不便宜,云南当地出品的一种叫作“风花雪月”的啤酒,在这里居然三十块钱一瓶。
  康弘这个鬼头,找上染衣,美其名曰带队,其实就是饭折,八个人造了小一千块钱的酒钱,除了染衣谁能结?
  河马狠狠地捣了康弘一拳头:“算你小子狠。”
  康弘嘿嘿笑。
  喝酒喝得有点傻了。
  一副大智若愚的样子。
  染衣笑着说:“河马,他绑我一次倒没什么,这点酒钱还是结得起的。不过呵,哈哈,你小子这么实在个人,以后得防着康弘这小子点,他这点鬼心眼,你们几个加起来也斗不过他。”
  江俊说:“对了,秋老师说得太对了,这小子实在狡猾狡猾地。”
  康弘得意忘形,大大咧咧地走到一处灌木丛,掏出弟弟哗哗尿了起来。
  染衣她们笑得都背过脸去。
  于淑丽气愤地上去踹康弘:“你小子算是现眼到家了。”
  回到客栈,大家都忙着冲澡,赶紧睡觉。
  河马仍然郁闷,又走出来,在小河边溜达,看那些纳西族女孩子收拾杯盘狼藉的桌子。
  染衣也走出来,关切地问:“河马,你不睡呀?明天一早去玉龙雪山,很累的。”
  河马摇头苦笑道:“我挪地方睡不着。”
  染衣笑道:“刚到这里,你不是睡了一会儿?”
  河马说:“晚上就不一样了,我经常失眠。到了这里,更不习惯。”
  染衣沉吟片刻,说:“以后适应了,也许会好一点。走,我们随便走走吧。”
  河马,默默无语地与染衣沿着小河慢慢散步。
  他非常想知道染衣所说的伴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不好意思问。
  
  他们沿着小河慢慢走着,人散席残,但是一串红灯笼依然明亮,照得已经有些残破的碎石路很清晰。
  染衣出行很有经验,根本就没有带高跟鞋出来,穿了一双软底布鞋,走起来很轻快不打滑。
  他们走到《一米阳光》拍摄的那家小客店,都站住了,相视而笑。
  店家够精明,特别制作了一块大牌子挂在那里,说明是《一米阳光》摄制现场。
  正好不远处有家茶馆,看样子不会打烊,染衣就建议去喝茶。
  河马喝了不少啤酒,这个时候觉得头胀以外,嗓子也有点火烧的疼,就跟着染衣进了茶馆。
  茶馆里只有三张桌子,但是这时候一位客人也没有了,纳西族老婆婆为他们沏了一壶乌龙茶,另外又端上来一碟干果,然后就坐到门口去了。
  染衣喝了一会儿茶,轻声问河马:“这次来丽江,你打算重点画什么?”
  河马说:“没有计划,人物、建筑、风景都打算画一些。我写生快,打算多画一点。”
  染衣说:“到少数民族地区,不宜写生太粗。要多注意细部,尤其服饰。否则,回去作画,很难表达。当然,神情形态仍然是第一位的,但是忽略了建筑、服饰、器皿的细部,回到画室很难补救。”
  河马说:“懂了。我会注意。”
  染衣看着他,关心地问:“你好像一晚上都有点闷闷不乐,是不是因为疲乏?”
  河马摇摇头说:“没有。疲乏不算什么,很快就会适应。现在海拔两千多米吧?我呼吸没有任何困难,也没有高山反应。总之,还可以。”勉强一笑,说:“秋老师,放心吧,我没有那么娇气。我……很能吃苦的。”
  染衣笑了:“真是个大男孩儿。”
  她沉吟片刻,问河马:“为什么,其他同学结伴而行,你没有女朋友呢?”
  河马沉默了片刻,不大算说出自己离家出走独自流浪的事情,只是说:“我经济情况不好,所以没有打算过早考虑这方面的问题。另外,培训班结业以后,我也很难确定自己的去留,现在找女朋友,恐怕将来工作选择的方向会出现一定困难。”
  染衣点了点头,说:“嗯。你这是很务实的态度。我在读大本的时候,也一直没有交友。读研以后,因为压力很大,才找了男友。”说到这里,她放下茶杯,叹口气说:“不过,这并没有解决好两人的共同生活问题。”
  河马问:“那……你的男友不是同行吗?”
  染衣说:“不是。他先是在中国远洋公司的货轮上做大副,现在,去了希腊,在希腊的一家航运公司的货船上做船长。一年才能回来一次。”
  河马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感情很好?”
  染衣点点头说:“是的,我们感情很深。”
  河马问:“能……跟我说说他吗?”
  染衣沉思片刻,说:“他比我大五岁,是我哥哥的大学同学。人很直率,也很有自信。他……对我很好。”
  河马说:“那你们也好几年了,没有考虑过结婚?”
  染衣勉强笑道:“那不重要吧?在不考虑要孩子的情况下,婚姻保护什么呢?资产?没有多少,仅是自己的不多的储蓄。只要感情好,就这样不是很好吗?只是他长年在海上航行,回来的太少。不过这次走还可以,他答应过春节就回来的。”
  河马点了点头,说:“都不容易。我一向看到你都很乐观,从来没有忧愁的样子,觉得你的生活是比较简单的,原来,也有这些难题困扰。”
  染衣说:“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我当然希望他尽早结束这种航行生活,但是很难。他说过,我在画布上作画,他在蔚蓝色的海洋上作一幅巨大的画,要一生才能完成。我想很对。他是对的,是吗?”
  河马点头,说:“很对。他是个有事业心的人,是个男子汉。”
  染衣微笑不语。
  河马说:“秋老师,原来我就很敬重你,现在,我对你多了一些了解,更加敬重你。”
  染衣说:“我没有什么,很简单的一个人。”
  河马犹豫了片刻,突然鼓足勇气,异常坦率地说:“说实话,我一直很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
  染衣点头说:“我知道。”
  河马有点羞涩地说:“你不会……笑话我吧?”
  染衣笑了:“怎么会。”
  河马挠头说:“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是我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很感谢你跟我谈心,使我对你有了新的了解。我知道,人不能太自私,尤其不能太任性……去打扰别人的生活是很不道德的。”
  染衣给他倒茶,说:“你喝水。”
  河马喝了口茶,说:“今晚我们聊一聊真好,我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我觉得,我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和创作上。秋老师,我们能够……做长期的朋友吗?”
  染衣说:“当然了。我很喜欢你这种率直的性格。以后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责无旁贷。”
  深夜了,两个人站起来,河马抢着结了二十块钱茶钱,然后他们仍然沿着河边走回居住的客栈。
  染衣住在后院,河马送她到后院的门口,染衣关切地说:“好好休息吧。明天上玉龙雪山写生,氧气稀薄,要有很好的体力才行。”
  河马舒了口气,用力点点头。
  染衣慢慢走向走廊的尽头,开了自己住的房门,微笑着朝河马摆摆手。
  河马转身走向自己房间。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明确地永远失去了染衣。
  其实,他忘记了,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染衣。
  
  “玉龙雪山位于丽江纳西族自治县城北15公里,景区面积396平方公里,是北半球处于纬度最南的现代海洋性冰川,是玉龙雪山国家级风景名胜区的主体和中心。海拔5596米的主峰扇子陡以及南北向排列的十三峰,绵亘35公里,像一条腾空的巨大晶莹的玉龙,玉龙雪山因此得名。”导游一路上滔滔不绝的背诵着他讲了无数遍的这些介绍。
  河马他们这帮学生都昏昏欲睡,养足精神,以便登山作画。
  倒是染衣,十分关切的问起导游是否提供羽绒服和氧气袋这些服务。
  导游巴不得推销呢,连声说:“有,有。羽绒服租用,每件十五元,氧气袋二十元。”
  康弘开始打呼噜。
  染衣笑骂:“小子,彻底被你绑票了。”
  掏出钱来,付了所有租费。
  河马想阻止,但是张了张口,把话咽回去了。
  不过,他狠狠地拧了康弘一把。
  康弘睁开一只眼睛,坏笑了一下,又闭目养神。
  车到山前,大家下车,康弘去买大索道的票子,这个他不能再绑染衣了,因为每人要一百多元,过份了,而且,也是旅行计划里的开销,这小子早收过钱了。
  大家分批上山,河马自然是与染衣进同一个厢子,并且关切地问染衣有没有恐高症。
  染衣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怕。
  五千多米的高空,终年积雪不化,但是因为这天没风,大家都感到不太冷,至少没有导游吹得那么玄乎。
  导游挣钱了,管你这些?
  倒是氧气袋租得很值,于淑丽和另一名女生,脸色苍白,呼吸沉重,明显缺氧,不断地吸氧才勉强坚持。
  游客大都是照相,抓起雪来嬉戏一番,其实,这种真正的雪山之旅,不过是噱头,并没有太大的意思,远远不如在山下观看雪山更来得壮观,玩一会儿便纷纷选择索道下山。
  染衣他们不能白白上来,纷纷支起画架,自己选景。
  在山顶作画,染衣就有黄山的万马奔腾疾这样的作品,完全是画云。
  河马找块岩石,看到阳光投射到临近的雪峰上,真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兴奋极了,索性脱掉脏兮兮的羽绒服,扔在雪粉上,手中的炭笔迅速在画纸上走着。
  染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边作画一边说:“河马,你疯了,把羽绒服穿上。”
  河马摆摆手说:“不冷。”一面笑道:“《秋色染衣》可是缺少霞光披在雪峰上这幅啊。”
  染衣笑道:“我这不是在补嘛。怎么,你也要做这个命题?警告,可能侵权哟。”
  河马笑了,挠头道:“那……我可以起别的名字呵,哈哈,比如‘雪山雄姿’之类。”
  染衣皱眉道:“俗气。命题应该避免直白。雪山的题材,就要特别避讳雪山两个字才好。”
  河马憨厚地笑了。
  他知道自己除了绘画的水平较低以外,读的书也少,艺术修养不够,所以,在感觉上好像入不了道。
  于淑丽坚持不下去了,喘息得越来越厉害,康弘不但不安慰她,反而埋怨不断。
  染衣看不过去,匆匆完成了自己的写生,说:“淑丽,不要理他,自私鬼。我陪你先下去吧。”
  于淑丽还不好意思,诺诺的说:“那多不好啊,来一趟不容易……”
  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行。”染衣搀住她说:“你不能再留在上边了,会出危险的。”
  不由分说,架着她向索道入口走去。
  另一名男生,因为他的女朋友也极不舒服,收起了画架,扶着那名女生随在染衣和于淑丽的后边,往索道口走去。
  河马瞪着康弘说:“你太过份了。”
  康弘嘟囔说:“不让她来,非要上来……”
  河马想说“这下连秋老师都连累了。”但是怕康弘反唇相讥,忍了忍,没有再说话。
  过了二十分钟,河马觉得有点冷了,捡起雪地上的羽绒服穿上,换了个角度打算再画几幅,突然听到索道口有骚乱声:“坏了,摔下去人了。”
  “那么滑,怎么不注意点。”
  河马一惊,连画架也顾不得收,急忙向索道口跑去。
  离索道口几米的地方,那个男生跑出来带着哭腔费力地大喊:“秋老师摔下去了,快点呀。”
  河马脑袋如同遭到了炸雷一般,急忙窜进索道入口。
  两名纳西族汉子已经把染衣从坡下抬上来了,很多人围着看。
  染衣疼得脸色苍白,但是还没有失去知觉。
  显然,她摔下陡坡伤了腰部。
  纳西人很有经验,抓住她的羽绒服裹住她的腰部,轻轻把她放在地上。
  有人说:“不要动她,腰部受伤,动就会错位,会疼死的。”
  河马分开人群挤过去,抱住染衣痛哭失声。
  染衣很清醒,勉强笑道:“河马,不要这样。我没事的。”
  但是,疼痛使她在这样高的海拔,这样冷的温度,额头都渗出汗来。
  管理处的人赶紧安排把他们送下山,直接进了丽江医院。
  会诊后的判断,后脊椎骨折,压迫神经,弄不好会造成高位瘫痪。
  几个学生全都傻眼了,在医院的楼道里痛哭失声。
  医生出来训斥了他们一顿。
  河马难过地以手击墙,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紧急手术后,染衣被推出来,学生们拥在推车旁流着泪水陪她进了住院处病房。
  染衣还没有从麻醉中苏醒过来。
  康弘把大家叫出来,商量六个人分作三班,每班八个小时,轮流陪床伺候。
  没有异议。
  只有河马是耍单的,他坚持全天不分昼夜守候在医院。
  康弘说:“河马,这么严重的事情,我们必须向学院汇报。否则,后果很严重。”
  河马同意,学院是知道他们这次出外写生的,至于学院肯承担多少责任,那就先不去管他,但是上报是必须的。
  相信学院很快就会派人来。
  入夜,染衣醒了,正好河马和康弘、于淑丽的第一班轮值,听到病房里有声音,就赶紧进去照料。
  染衣微弱的说:“淑丽,帮忙给我拿便盆,我要解小手。”
  河马和康弘听说,赶紧退出来。
  康弘捣了河马一拳,低声说:“知道解手,说明秋老师下体有知觉,高位瘫痪的可能性很小了。不幸中的万幸啊。”
  河马听了,松了口气。
  这时候,一直守候在医院没有休息片刻的他才感到疲倦极了。
  院长和教务处主任余霆霖乘飞机到昆明转机,赶到丽江。
  余霆霖坚持说此次出外写生,染衣事先与他打招呼,备了案,应按工伤处理。除了玉龙雪山管理处及保险公司应负赔偿责任外,其它补贴应由学院支付。
  院长并无反对意见,只是安慰染衣安心治病,稍后会联系大医院转院复诊。
  女学生们汇报说秋老师能够在她们的帮助下解手,但是,河马悄悄问了染衣,染衣默默摇了摇头,她的双腿却没有知觉。

  夜里,河马徘徊在楼道,独自流泪。
李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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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痛苦抉择
  
  西波涅
  你象朝霞一样美丽 西波涅 
  小夜莺 在那月夜
  歌唱你呀 西波涅
  你的嘴唇甜甜蜜蜜
  象一朵玫瑰花 引蜜蜂来采它 
  西波涅
  我的幸福就是你呀 西波涅 
  
  西波涅
  树林日日夜夜都在悄悄谈着你
  日夜在谈论着你 
  西波涅 没有你的爱情我会死去
  我离不开你
  西波涅  你象树林象海洋
  你象朝霞一样 
  西波涅 天下有谁能比你更美丽?
  
  染衣尽管有点疲惫,但还是竭力振作,倚靠在枕头上,静静地听河马为她演唱这首《西波涅》。
  河马用美声唱法低声弹唱,浓郁的古巴风情就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弥漫开来。
  早先,文革的时候抄家,染衣家的很多书籍字画都被红卫兵小将扔到院子里一把火烧了,但是,有几张留声机的老唱片却被染衣的母亲悄悄藏起来保留下来,这些所谓封资修的艺术品即便到八十年代初期也还没有解禁,被人们当作靡靡之音而敬而远之。但是,小小的染衣常常在静夜里摇动老式留声机的手柄,依靠那些不太经磨的稀少的唱针,偷听这些每分钟33转速木质唱片上的外国经典民歌,其中,最受她喜爱的恐怕就数刘淑芳的那张专辑了,《西波涅》、《宝贝》、《鸽子》,久久回荡在她少女的心扉。
  染衣惊讶河马所唱歌曲涉猎之广,但是当她细问河马这首《西波涅》的来历时,河马却回答说是听过多明戈的光盘学的,可能是西班牙歌曲吧。
  染衣笑着摇头,说:“只会唱歌是远远不够的,你以后要多读书。”
  染衣给河马讲了《西波涅》的来历:
  西波涅是古巴歌曲。西波涅原本是古巴的一个少数民族,在抗击外来侵略时全民族男女老幼同仇敌忾,英勇奋战,最后全部牺牲,是世上极为罕见的被完全灭绝的民族。
  作曲家厄内斯托•列库奥纳用拟人化的手法歌颂这个民族,印第安音乐旋律,古巴伦巴节奏,极为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少女形象。
  
  西波涅  你象树林象海洋
  你象朝霞一样
  西波涅 天下有谁能比你更美丽?
  
  河马静静听着,不再简单地将这首歌当作一首普通的爱情歌曲,想像一个姑娘一样美丽的民族,心中好像有一种净化和升华。
  他甚至感到,自己弹奏吉他的手指,也由原来的轻快跳跃加强了力度,从而更加厚重,更富激情。
  
  染衣转院到市医院继续治疗。
  手术很不错,压迫的神经被释放,否则会大小便失禁,病人很痛苦的。但是,染衣的双腿仍然没有知觉,需要很长时间的理疗,慢慢恢复。
  医生说,恢复行走的各种临床案例很多,短则一个月就基本恢复了;长的有花费了几年的时间,凭着病人的顽强毅力和家人的细心照料,才逐渐能够离开轮椅。
  当然,也有永远站不起来的病例,而且不少。
  染衣开始根据医生制订的恢复计划,顽强地锻炼,希望自己能够重新站立起来。
  河马除了上课、唱歌,把其它的时间全部用到了医院,每天来帮助染衣进行恢复训练。
  染衣督促他读书,在她的床边,放着河马从图书馆借来的一罗书籍,这都是染衣为他开的单子,并且必须读完。
  这样,看看就到了年底。
  染衣觉得在医院里除了恢复训练,就只能看书,绘画都要荒废了,决定出院回家。
  她离不开她的画架。
  圣诞节前夕的平安夜,染衣离开了市医院,由河马送回她的小楼。
  染衣在一楼客厅坐了一会儿,喝了金姨煮的咖啡,想进画室,河马就抱起她来上了二楼。
  染衣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画架,伸手抚摸着调色板,不由得百感交集,流下泪来。
  她在学生面前一滴泪也没有流过,过去很乐观,出事以后也很坦然。
  但是现在,她很难控制自己,脆弱地轻声抽泣起来。
  河马也很难过,但是他只是站在一边默默的看着染衣。
  他知道,这个时候,染衣不需要他来安慰。
  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要说最好。
  他站了一会儿,就转身出去,下楼将轮椅搬到楼上来。
  金姨则开始收拾染衣的卧室。
  大家都知道,从此以后,染衣很难再下楼,很难走出小楼去自然界。
  她将在很长的时间里,不得不生活在这个小小的天地里。
  生活,很残酷。
  命运,很残酷。
  但是必须面对。
  圣诞节这天,染衣接到了董君从希腊发来的电子邮件,说培训已经结束,公司批准他提前回来探亲,休过假以后回去就可以接任船长职位了。
  他本来是一月中旬才会回来的,但是因为染衣受伤,他心里万分焦急,所以执意要提前回来。
  染衣是过来人,她知道董君回来,面对一个深爱着自己又每天都来照料的河马,会发生什么。
  她决定与河马谈谈。
  思考了很久,她建议河马也提前回家过节。
  本来,学院已经放寒假了,以往这个时候,河马既然不回家,就会集中精力去唱歌,多挣一些钱好准备来年的学费。因为染衣的受伤,他一直没有走,现在,他知道董君要回来了,很现实的问题是,无论他投入多大的热情照料染衣,都不会得到董君的谅解。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处于第三者的尴尬境地,但是平时感受并不强烈而已。
  河马不想再给染衣增加任何烦恼,他嘱咐家在本市的康弘和于淑丽常来照料,就跟染衣告别了。
  可是,他没有心思去唱歌,而是躲在水泥管道里闷了好几天。
  很奇怪,平时烟酒不沾的他,竟然买来了香烟和啤酒,独自一人狂吸猛饮。
  这样放纵自己,河马很滑稽地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失恋者的位置。
  但是,他恋爱了吗?
  单恋上大十岁的老师没什么,倒霉的是她有男友,自己现在是不是变态?
  河马痛苦不堪地在冰冷的管道里冥思苦想,希望自己能够平静下来,直到焦躁和苦恼把他折磨得精疲力尽。
  几天以后,他终于决定回家。
  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混得一名不文如何面对爸爸。
  
  但是,事情并不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买好了车票,无精打采地蜷缩在车站的长椅上时,被人打了一下,抬头看,原来是那个风流的外聘女模特黄美娟。
李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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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欺凌至极
  
  余霆霖来看染衣。
  自从那次他趁染衣醉酒非礼她以后,很长时间他们不说话。
  染衣到学院授课,总是避开余霆霖。
  即便在丽江医院,余霆霖陪同院长去看望染衣,染衣也没有理睬他。
  余霆霖自知理亏,总想找个机会缓和一下,总这样下去,他觉得很被动。
  当然,他知道染衣是不会举报他的,一则女人好脸面,二则染衣又是他带出来的研究生。
  两败俱伤,染衣是不会选择这种极端做法的。
  金姨引余霆霖上楼,知道此刻染衣是不会在卧室的,就带余教授直接来到染衣的画室。
  染衣坐在轮椅上,正在作画。
  她看到余霆霖来了,就把调色板和画笔放下,很勉强地朝余霆霖点点头:吩咐金姨:“咖啡。”
  金姨倒了两杯新煮的咖啡,分别端给余教授和染衣,然后就走出画室,在廊子尽头的阳台上坐下来择菜。
  余霆霖清了清嗓子,干笑两声,问道:“最近怎么样,感觉好些吗?”
  染衣默默地点了点头。
  余霆霖搭讪着说:“无论如何,你不该这样早出院。应该在医院继续理疗一段时间。”
  染衣只是轻声说:“那里很闷。我想回来读书、画画儿。”
  余霆霖说:“你现在行动不方便,回家来也是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活动,要不要安排你去城外一次,透透气也好。”
  染衣勉强一笑,说:“董君快回来了,明天或者后天就到,他会照顾我出去的,就不麻烦院里了。”停了一下,又说:“都放假了,院里也没有什么人了。”
  余霆霖沉吟了片刻,说道:“哦,忘了告诉你,我新买了车子,出行很方便的。”
  染衣看了看自己的轮椅,摇头说:“不劳您费心了。我这个样子,有车子也上不去的。”放下咖啡杯子,说:“董君回来,他会推着我到附近公园里湖边走走。很远的地方,我也没有精力去了。”
  余霆霖站起身来,踱到窗前,看着外边院子里已经落尽叶子的梧桐树上的两只小鸟,出了一会儿神,低声说:“染衣,你恨我?”
  染衣犹豫了一下,说道:“以后,不能喝那么多酒了。早知道酒能乱性,人失去理智,会干出荒唐的事情来。”
  余霆霖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染衣说:“其实,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很早,我就爱上你,一直没有机会表达而已。”
  染衣冷冷地说:“你了解我的。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代人。”
  余霆霖似乎有点激动,也许是做秀,急切地说:“这么多年了,我们朝夕相处,难道你我沟通有困难吗?我不信。我不觉得我心态很老,反倒是觉得你过于保守。”他将咖啡杯子放在窗台上,扶了一下眼镜,说:“我想,我们是有感情的。不过,你不敢正视现实而已。”
  染衣默默地摇头,终于忍不住说道:“我很后悔当初考您的研究生,那时候,我们彼此并不了解。”
  余霆霖惊愕地看着染衣说:“你甚至否认我艺术上的成就?”
  染衣说:“我没有这样说。但是,至少我不敢恭维您的人品。”
  余霆霖气急败坏地走上前,抓住染衣的胳膊,急促地说:“染衣,你听我说。我是真心喜爱你,你不要这样对待我……”
  然后,他就猛地抱住染衣,用力亲吻,染衣奋力挣脱,几乎从轮椅上坠落下来。
  余霆霖有点歇斯底里地用力将染衣抱起来,转身放在沙发上,肥硕的身体迅速压了上去。
  他撕开染衣的上衣,大手用力抓住染衣的乳房。
  染衣羞愤得通红了脸,迅即大叫:“金姨——金姨——”
  余霆霖马上停手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金姨进来,惊讶地看着他们。
  染衣哭泣道:“送客!”
  余霆霖一甩袖子,大步走出画室,下了楼走到院子,用力一摔门。
  金姨站在楼梯口惊怒地说:“什么教授?简直是禽兽不如!畜力,畜力!呸!”
  
  染衣独自在画室的沙发上哭泣了很久。
  金姨做好了晚饭,但是染衣没有胃口,摆摆手让金姨端走了。
  她没有开灯,在黑暗中久久地呆坐着。
  她很后悔打发河马走了,如果河马在这里照顾她,不,保护她,余霆霖是不敢胡来的。
  她甚至下决心写一封举报信给院党委,揭发余霆霖对她性骚扰,但是,犹豫了半天,考虑再三,她又打消了这种想法。
  她知道,这样做,她今后将很难再在美术学院工作下去,甚至在省里的美术圈子,也很难再与人交往。
  一个女画家,特别是她这种以身体为模特出过画集的女画家,本来就招来不少异样的眼光,再出这种师生反目的性丑闻,那些舌头还不压死她?
  其实,她的那位学姐穆兰,真正陪余霆霖睡了好几年,如今已经混到市美术协会副秘书长、《绿荫》杂志主编的位置上,还不是因为余霆霖是市美协的副主席?
  她不稀罕这些虚衔、职位,但是她这个与余霆霖丝毫无染的人倒闹得满城风雨,那岂不是太傻?
  再说,董君回来又如何向他交代?
  染衣承认自己很软弱,太软弱了,但是她想不出一个摆脱余霆霖的好办法。
  一度,她在某县文化馆做馆长的姐夫曾经要她去那里工作,但是,那怎么可能呢?如果她调去那里,下半辈子将主要是画县城电影院的那些电影广告和编那份根本就没有国家统一刊号的县办小报。
  离开艺术学院,对于染衣来说,近乎自杀行为。
  这样不是办法。
  董君一年回来过一次节,只有二十天的假期,长此以往,她真的受不了了。
  特别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生活都不能自理,创作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她真的黯然神伤。
  好在,河马一直在照顾她,保护她。
  但是,河马本身就是个问题。
  染衣知道他深深地爱着自己,这样朝夕相处,就算染衣能够把持自己,但是怎么能够确保最后不给河马带来巨大伤害呢?
  染衣下决心等董君回来跟他好好谈谈。
  她理解他的事业,但是,这样下去,他们的生活就完了。
  
  染衣甚至决定了要跟董君摊牌。
李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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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
  
  第一章 结伴而行
  
  河马站在车厢的链接处抽烟。
  他一直不吸烟的,几天之内就学会并且达到每天两包。
  嘴里又苦又辣,但是他喜欢这种感觉。
  在海边独自一人抽烟,醉了,翻肠倒肚地呕吐。
  酒醉很难受。
  烟醉比酒醉还要难受。
  最难受的大概要算茶醉,喝茶太酽到了呕吐的程度,一个星期内不用打算缓过来。
  但是河马不反感,抽得更凶,他知道自己有自虐倾向。
  他需要麻木。
  “河马,你到我的铺位上去睡一会儿吧?”黄美娟散着头发,睡眼惺忪地来找他。
  难得她能够挤过来。
  车厢里连过道都坐满了人,能够插脚走过三节车厢实属不易。
  她托人买到了一张下铺,而河马临时决定上车,连张硬座票也没有。上车她要河马一起去她卧铺,但是列车员查票很严,根本不让河马进卧铺车厢,河马只好挤到车厢链接处,这里可以抽烟。
  现在,深夜了,列车员早不知道跑到哪里聊天去了,黄美娟一觉醒来,赶紧过来叫河马。
  河马固执地摇摇头,不想过去。
  黄美娟焦急地说:“你这样熬着不是办法啊。就算你不睡,在那里靠窗户有翻板凳子,你坐着也比这里强啊。再说,你看这里,厕所都被人占了,想解手都没地方去。”
  这一说,河马还真想撒泡尿,犹豫了片刻,拎起自己的包跟着黄美娟往卧铺车厢挤。
  经过餐车和软卧车厢,就到了硬卧车厢,河马第一件事情就是进了厕所,开足马力尿了一大泡,觉得轻松多了。
  出来,黄美娟就拉着他往里走,到了自己的铺位,让他躺下睡觉。
  河马为难地低声说:“那你怎么办?”
  黄美娟拢了一下头发,轻声说:“我下午睡了,刚才又睡了一会儿。我坐在这里吃点水果,你就别假招子了,赶紧躺下吧,早晨查铺轰你过去,就没得睡了。”
  河马只好脱掉鞋子,在铺位上躺下来。
  黄美娟帮着他把毯子盖上,低声说:“不要盖脸,毯子不卫生,盖到胸口就行了。坐火车就是凑合。”
  河马点点头,头枕双手,安静躺着。
  腿脚很舒服,站了半天早麻木了的双脚,现在舒缓多了。
  原来他不大理睬黄美娟的,但是出门靠朋友这一基本的概念和规律,使他与黄美娟的距离拉近了。
  其实,黄美娟是怎样的一个人,如何生活,如何处世,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可是在火车上照顾他这件事情,说实话够仗义。
  他现在感到黄美娟这个人也不坏。
  每个人都有弱点,每个人也有长处。
  他河马看不起人家,也没有什么道理。
  他觉得自己不能欠这个人情,别的没有,过完节回来,给黄美娟带点家乡特产总能办到的。
  他想笑,觉得自己不但土气,还有点俗气,但是,他没有别的本事。
  他仍然睡不着,听着哐当哐当的车轮声,心中想着,这个时候大概染衣已经安歇睡熟了。
  他不敢去想董君是否已经回来,想到董君拥着染衣睡眠,他心里会很痛。
  
  其实这是必然的,但是,他不愿意正视这个现实。
李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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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艰难旅途
  
  河马睡着了,黄美娟吃掉了一个苹果,走出去到车厢链接处,她也想吸烟,点燃一支摩尔,绿盒凉爽型的。她一直喜欢抽这种外烟,不喜欢流行的那些“五二零”之类的牌子。
  窗外很黑,只有远处偶尔闪现的路灯,由于铁路旁边的树木遮挡,忽闪着。
  黄美娟默默地吸着香烟,注视着窗外慢慢退去的村庄,心中感到很烦闷。
  她现在仍然在珊瑚湾做妈妈生,负责安排出浴女郎们的接客,偶尔也客串一把,亲自陪客。不过,这距离她盘算的傍款计划尚有距离,没有哪位大款肯包养她。
  那个余霆霖教授,地道的王八蛋一个,强迫她成了他的情妇,却一毛不拔,别说买房子养她,就算珠宝首饰,甚至衣裳佩饰也不曾给她买过一件,完全是揩油派,白白上她没商量。恨得黄美娟牙根痒痒却毫无办法。
  还有那个珊瑚湾的老板张汉祥,趁他的傍肩董倩颖不在的时候,多次叫了黄美娟伺候他洗浴。按说,老板玩个把浴女太平常,但是这家伙可恶,总是很变态地搞她,弄得黄美娟泪水涟涟,苦不可言。又不敢得罪他,怕砸掉饭碗,只能忍受。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只能耐心等待。
  不过,这些就够烦心的了,偏偏她倒霉,又被人算计了一把。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干文化传播公司的朋友,找到她希望她能够接拍一个MTV片子,声称是台湾一家公司投资的。
  起初她很犹豫,没有答应。但是这个朋友再三说这部片子是发行东南亚的,根本不在大陆发行。而且,是泳装的。
  朋友揶揄道:“你干人体模特的,一丝不挂让美院的学生画,拍个泳装片子还算什么问题吗?”
  黄美娟觉得片酬不少,又讲定是海外发行,于是就签约参加了。
  结果,很简单,大陆的小商品市场和那些地摊,到处都是这张光盘。
  朋友说是被盗版了,天晓得是怎么回事,也许当初就是这种书商发行渠道方式卖到大陆各地,根本搞不清楚了。
  泳装不错,但是摄影师拍得很下流,用特写镜头反复表现她的大腿和裸露相当多的乳房,甚至,由于选择了无皱尼龙比基尼泳装,沾了水以后,乳头的形状都相当清楚。
  这与她的裸体画作相比不算什么,但是,区别是那些是艺术品,并且根本不画她的脸部,这是有正式合同的,也根本传不到她的父母那里。MTV拍得如此低俗,简直就是黄色影像,而且连贯镜头清清楚楚就是她黄美娟。
  有好事者花几块钱买了回去在村里播放,多少邻居聚在一起看热闹,那闲话就多了。
  气得黄美娟他爹托人捎信给她,没她这个闺女,敢回来就打断她的腿。
  三年过去了,她爹还是余怒未消。
  黄美娟这次回家过节,是因为她小姨来了一封信,说她娘病得很重,能够挺过旧历年,恐怕也很难熬到开春了,叫她无论如何回家看看。如果拿出钱来给她娘治病,或许和她爹的关系会得到缓和。
  黄美娟当然愿意拿钱给她娘治病,有多少都愿意倾囊而出,不过,她考虑再三,没有从邮局汇款,而是决定亲自把钱送回家,希望能够借这个机会得到她爹的原谅,而且,她也非常想看看她娘。
  毕竟,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了。
  至于街坊,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她吸着烟,看着窗外的夜幕,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河马肯陪她回家怎么样呢?
  她有男朋友陪着,会好很多,至少村里的人不会再说得那么难听,说她在城里做鸡。
  湖北人相信有男朋友或是老公的女人是不会干这种营生的,否则会被男人打死。
  长一千张嘴去跟人家解释没有走歪道,不如河马带着她在村里走一趟。
  她又开始发愁,怎么才能劝说河马不要提前在长沙下车,跟她到武汉转车回家?
  人家也是要急着回家看望父亲啊。
  好在,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黄美娟苦苦思索,是直接跟河马实话实说,还是编一个什么理由,叫河马跟她回家去住上两天。
  她掐掉烟蒂,慢慢走回车厢,来到自己的铺位,俯身去看看,帮河马掖了掖毯子。
  她久久地凝视着河马那熟睡中朴实的脸。
  这几年,她跟各种男人打交道,见过的人太多了,有钱的、有权的、有名的,但是,她所认识并且十分了解的人中,像河马这种朴实而憨厚的学生,只此一个。
  她知道自己是对河马有感情了,但是,又觉得自己变化太大,很多事情,是河马根本接受不了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一种自卑感,还是一种自责,总之,她知道河马是不会接受她的,从平时河马对她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活方式。
  无所谓孰优孰劣,都是选择了自己的生活方式。
  但是,她默认自己对河马有欲望。
  她静静地看着河马,伸手轻抚他的脸颊,突然低下头去,亲吻了他。
  黄美娟直起身,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将车窗下小桌旁的翻板凳子搬平,坐在上面发愣。
  过了一会儿,困意袭来,她俯在小桌上睡着了。
  天刚亮,车厢里的低质喇叭就放起了音乐,所有人都被吵醒了。
  河马坐起来,看到黄美娟俯在小桌上,很有点过意不去,赶紧掀开毯子下地,打算换黄美娟回卧铺上躺一趟,但是他的脚在地上寻摸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自己的鞋,只好穿着袜子下来俯身去看铺下,那里有他的那双皮鞋的踪影。
  坏了,被人偷掉了。
  一定是中途下车的人把他的皮鞋偷走了。
  这可是前些日子刚买的新皮鞋,二百多块钱呢,刚第一次穿。
  河马气得够呛。
  黄美娟也醒了,看到河马坐在那里生气,一问新皮鞋丢了,也赶紧又帮他找了一遍,确实没有了。
  列车员过来问怎么回事,黄美娟说河马的皮鞋被人偷走了。
  列车员记性相当好,反应也足够快,训斥河马:“这是你的铺位吗?上车的时候就没有让你上,你夜里怎么溜进来了?”
  黄美娟一看,帮不上忙,恐怕还要派不是,赶紧解释是自己不舒服,叫他过来照顾一下的。
  列车员虎着脸说:“前边到站长沙,你赶紧下车吧。”
  黄美娟赶紧说:“他就回硬座车厢。”
  拉着河马走到过道,说:“你没鞋怎么下车,怪冷的天谁照顾你?跟我到武汉下吧。”
  河马傻眼了,他到武汉下车去哪里呀?
  黄美娟说:“河马,你先别下吧。我们到了武汉出站,我给你买双好的皮鞋。”
  河马说:“这怎么合适。”
  黄美娟看看离到站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于是毅然决定把事情经过告诉河马,恳请河马到武汉,跟她回村住两天,就算给她帮忙。
  河马犹豫了,这是从那里说起,怎么一觉醒来就成了她男朋友了,这不是碰到狐狸精缠身了吗?
  挠头。
  打死他,他也不相信,黄美娟会把车窗落下来,把他的新皮鞋扔了出去。
  他可不愿意去当这个全村都认为是学坏的风流女子的小姑爷,说不定还会被八杆子打不着的不知道应该是谁的老丈人追着打出来。
  看着黄美娟泪汪汪的眼睛,他又心软了。
  河马眼看着列车从长沙车站开出,隆隆北上,不由怅然若失。说心里话,他本来对于回家就很犹豫,只是因为受了刺激,有点神神道道,临时决定回家看看。现在既然已经错过了长沙站,他倒安静下来,很有点听天由命的心理。
  熬到武汉,河马发愁了,光着脚走出去怎么行,他倒是不怕硌脚,但是这寒冬腊月的,那还不冻坏了?
  黄美娟有办法,从包里拿出旅行用的毛巾,用水果刀楞豁开个口子,然后一撕两半,又向旁边的人要来点人家捆箱子的尼龙绳子头,就这样给河马的一双大脚前露趾头后露跟地包裹上了。
  活像国民党伤兵,就差拄拐了。
  就这样,他们下车了,全车厢都笑翻了。
  走在月台上,连列车员带推车卖小食品的售货员都笑得直不起腰,直擦眼泪。
  
  河马一脸庄严,提着自己的包,爪爪地走着,黄美娟哪里敢笑,扶着他,一直走出了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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