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在我怅望前缘的泪腺中
再多撒一把盐
如果,你能在驮负光阴的马匹上
再多加一个春天
我也能将自己泥封 腌成
一尾失忆的干鱼
一座芳草凄迷的荒冢
如果,你能在我出身寒门的姓氏上
再多挂一盏灯笼
如果,你能在雪霁漫天的暮年
再多留一个背影
我将吐尽千年的光阴与绝唱
用金缕玉衣披盖花朵碎散的尸骨
用巨大的白茧裹起梦一样光洁的尸身
破茧成蝶
花瓣上的露珠是谁滴下的
孤独的泪水?
呵护恒常美丽的忧伤
在马王堆,在空无一人的展厅
裸体的瓷器被雪光照亮
被不断盛开或寂灭的红颜
一把把握碎
不触动一丝声响
世界,在梦中侧过身子
上扬的风中
向春天传送一具腐尸的沉香
衣装依旧 恩爱如昔
经典的爱情移开沧桑的手背
流逝的水会回来,会重返一株麦秸秋天堆积成垛的仰望
竖起体内骨折的血脉或河流
月光会回来,会回到炊烟抒情的屋顶
照亮一块旧手帕裹紧的童年或爱情
音乐会回来,会回到被时间锯朽的琴盖
割伤一枚果子缩在宽大衣袍中的食指和耳轮
花朵会回来,会回到微笑的漩涡
制造一次意外的流浪或伤害
春天会回来,会回到G大调的高音部
切分出泥土的幸福或忧伤
夜晚会回来,会回到白昼松动的牙床
吐出尘埃之中正在沉睡或醒转的亡灵
光阴会回来,会回到流离失所的蚁群
挽回瓷器之上宁静而洁白的生活
这是必然的经历
把春夜折叠成一把朱红的睡椅
把月华缝作一双绣花的丝履
把种子纽扣般簪在胸前
把梦境裁剪成得体的衣装
把爱情交托给夜晚柔软的心脏
把欲望还原成最初的草色或萌动的花期
然后,用一千盏花蕾砌一千盏灯火
用一千匹白马拉回一千座辽阔的家园
在徐来的晚风中,堆放
那么多忆念中的温暖与泪光
这是在高处
黑暗中春天抬举起旗帜般鲜红的手掌
悄悄擦亮的星辰
被热爱反复提升的海拔
打开仰望中潮湿的乡土
透过岁月古旧的窗棂
漆片一样纷纷剥落的时辰
是另一个季节渐远的背影与忧伤
在乡村,春夜如同老屋空出的厅堂
从门缝中,我触摸到亲人们
在生活的深处传递着幸福的鼾声
我闻到了这个春天
从一些旧家具上散发出
新鲜的漆香
这是在高处
大红灯笼青鸟般上升,如一枚温暖的名词
被静寂的原野默不出声地朗诵
这是在高处
旋转的春天是一个巨大的蜂房
甜蜜的刺,如危险的恋情
一次次将我蜇伤
这是在高处
昆虫和花朵的睡眠多么轻、多么警醒芬芳!
一条河流,在宁静中传来持续的水声
一群水草,在体内运送大批跌宕的焰火与光芒
这是必然的结果。在春夜
那么多熟悉的名字
在你的指尖会野草般一大片一大片返青
那么多深爱的人
会循你无由的热泪一程又一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