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依旧,秩序井然,死掉的驮兽和骑乘被堆了一堆,缴获的战甲和武器被堆了一堆,敌人的尸体被丢到两百多米之外的一条沟里,铁箭被一根不漏的收了回来,就放在欧斯特帐篷之外;铁架车被拼接的更加紧凑了,真正的收尾相接,外圈还用投矛布下了斜朝天的刺篱。
鼾声在营地中回响着,三十多个人劳累了一白天,才完成了繁重的工作,匆匆扒了几口饭,倒头便睡,现在正是香的时候。
只有一个岗哨,碧洛迪丝,在射塔之上。见欧斯特看他,轻轻摆了摆手打招呼。
欧斯特点了点头,从腰包里又摸出一块肉干塞进了嘴里。
仅剩的一顶大帐篷成了病号间,简易的病床上躺着五个重病号,帐篷一角的小床上,躺着一脸疲倦的女性牧师,魔剑士双手拄剑,坐在床尾的一截木墩上,见欧斯特进来,看了一眼,又自顾自的闭目养神。
欧斯特并不觉得意外。早上冒险者们吵闹着要离开的时候,他看到这四人在营地中寻找还活着的己方成员。他们很务实,也很有实力,是凌晨战斗时唯一不需要他‘照顾’的小组合。
出帐的时候,与约瑟芬走了个对头,欧斯特退到了一旁,让约瑟芬和她的侍女先进来。看了一眼侍女手中的小木屉和汤桶,迈步向外走。
“夏尔,谢谢你。”身后传来了约瑟芬的道谢声。欧斯特恍若未觉,沉默的向奥格尼所在的那辆铁甲车走去。
铁甲车后尾的车门自己开了。大魔法师的感知绝不比欧斯特野兽般的直觉逊色。
奥格尼脸色苍白,但眸光晶亮。“请坐,我的朋友。”他说。
“夏尔,来,坐这里。”席尔夫拍着床垫,热情的说。厚厚的羊剪绒垫子,狐皮褥子,让那张床看起来很舒适。“你救了我们所有人,如果不是你将那个魔法师一箭毙命,此刻我们恐怕都已成了游魂野鬼,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表达对你的感谢了。”
欧斯特只是微微一笑,将从敌方法师那里获得的物品放到了床头的铁桌上。“他值300金币。”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铁甲车。
“真是看不懂,光这个就值2000金币。”席尔夫拿起几件魔法物品中最不起眼的那个戒指说。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欧斯特竟然就这么拒绝了他和奥格尼的善意。到了现在,象欧斯特这么聪明的人应该多少能猜出两人的真正身份,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向他们靠拢,谋一份舒适而稳定的差使,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贵族是不成问题的。“难道他就愿意把自己的命扔在冒险的海洋中去流浪?”
“看不懂么?我到觉得并不难懂。”奥格尼解释道:“第一,他对事件背后的事情没兴趣。第二,在金币值消耗完之前,他会是可靠的战力。第三,不管我们做什么,他做什么,这终归是一次交易。不必自作多情,不必拉拢。”
席尔夫反驳道:“可任何一个冒险者都会承认,在他们用热血去追求刺激和荣耀的同时,地位、土地和金钱也是很有意义的存在吧。难道后半生准备留着一身伤残去沿街乞讨。”
奥格尼笑着摇摇头,“你难道忘了,他的冒险者身份是怎么来的了么?”
席尔夫被噎住了。
“你觉得他的那把弓,他的那柄熗,帐篷、戒指、面具,又应该值多少钱呢?我如果说他用的箭矢一根就值50个金币你信不信?他那不起眼的甲胄上面破个拇指大的洞,便需要500金的修理费你又信不信?”
席尔夫彻底无语了。
“不要总拿钱去衡量一件事,至少不要拿钱去衡量这个人。也许我们还能和他相处久一点、走的更近一点。他要走的路,我们不会明白,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未必真正明白。因为他是死亡之炎的继承者。”最后半句,奥格尼是在心中说出的。
死亡之炎的继承者,来自于一个很古老的传说。据说在神话时代,众神恶魔血战。死神塔托斯在陨落之时曾高喊:死亡之炎,是我散播在整个恩洛斯世界的力量,将之聚齐者,将成为新的死神。
时间已经过去了超过4000年,但总有些人会对这些东西念念不忘,比如研究历史和古遗迹的,又比如探索诸神遗留的法典技艺之奥秘的。魔法师算是后者,恰巧奥格尼又非常博学,所以他清楚,获得死亡之炎的,或者说,被死亡之炎选中的,他的生命是绝不会被金钱和物质收买的。
话所如此,但席尔夫仍在事后有所表示,30枚宝石币,作为对欧斯特的额外奖赏,每枚宝石币可以兑换500枚金币,事实上,在市面上,他的实际价值更高,宝石币实在是太漂亮了,而且它的稀有决定了它的价值。
从奥格尼和席尔夫所在的铁甲车中出来,欧斯特的目标对准了那些死去的驮兽——独角牛,这种驮兽的肉质很棒,但没多少人舍得杀了吃肉,因为它们是拉车犁地的好帮手,而且价格惊人。现在一下子死了一大批,自然不能任其臭掉。所以,以冰法将之封存,然后吃点这是席尔夫想到的主意。而欧斯特要做的就是,制造一批黑暗食物,从伊苏出来到现在,他所携带的肉脯、肉干已经所剩无几。
所谓的黑暗饮食其实主要的程序在原材料上。在伊苏,酒馆中有专门的地下橱柜,用于加工做黑暗饮食的原材料,其过程跟熏肠、熏肉差不多。外出时也有办法,一套黑暗符文器具,就能达成类似效果。欧斯特用的是最好的那种。
挖个深坑,然后将符文器具做好,然后将切好的肉放进去加工,完成后再拿出来制成熟食。其实生熟对黑暗者没有太大关系,主要是为了其中的黑暗能量。但大都还是会选择熟食,这源自身为正常人时候的习惯。况且这种加工也确实可以使之更容易吞咽一些,只为这个,也值得费那么点功夫。
从傍晚到午夜,欧斯特便是在做黑暗饮食中度过的。其间除了睡醒的艾琳他们几个跟欧斯特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外,没人来骚扰他。对于少言寡语但很擅长杀戮的欧斯特,冒险者们心存敬畏,在那双妖异的目光注视下谈笑搭腔,是件很有压力的事,没有谁会去主动找不自在。
后夜,欧斯特放哨,一人在射楼上放哨。一边缓慢的吸收着空气中游离的微弱的黑暗之力,一边磨着铁箭头打发时间。
凌晨时分,半人马和山蜥人又来了。欧斯特吹响了营哨。这回人们的反应都很快,甲胄在身,刀盾在侧,一下子全武装了起来。
吱吱吱!接连几声独有的利箭破空声,几名半人马和山蜥人被射死在两百多米的距离上,那里是山沟,堆满了半人马和蜥蜴人的尸体。
有半人马在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冲营地这边用兽族语狂吼:“你们这些卑鄙的人类,我们是来给同胞收尸的!”
吱!又一声铁箭锐啸,寻声而去,那名喊叫的半人马当胸被洞穿,倒地身亡。一时间,蹄声乱响,所有半人马和山蜥人都退出了三百五十米以上的距离。
欧斯特这才用兽人语大喊:“要收尸白昼举着白旗来,要战现在便上来。”
半人马和山蜥人确实是不安好心,想要试试有没有机会再来此突袭。收尸,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结果,先是两百多米死了哨探,后是三百余米死了统领,欧斯特的恐怖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这种恐怖压的每个半人马和山蜥人都心里沉甸甸的,没有谁有把握躲开这死神之箭。欧斯特嚣张的喊话,在寂静的夜里随风传出老远,楞是没个敢还嘴的。
最终,半人马和山蜥人选择了撤退。连它们的统领的尸也没谁敢上来收。
营地中的人们长嘘一口气,不少人望了一眼射塔顶端,又扯过独角牛皮和驴皮、骡皮做的临时被褥躺下继续睡回笼觉。己方有位强大的守护者,这让人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