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最和平的时段是晚饭的时候,不是说我家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习惯,而是我老娘觉得边吃饭边开骂很浪费粮食,因为她一旦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她一生人只掀过两次桌,第一次是外公去世的时候债主上门,正好撞上我娘在吃饭,一群大老爷们就像妇人买菜那样,在我娘家东翻翻西倒倒,掂量着要拿些什么抵债的好,我老娘被整的烦了,一把将那张八九十斤沉的实木饭桌给掀了,要债的人看我娘一文弱姑娘手劲居然这么大,心里也慌了,胡乱撂下几句就回去了。
后来她说起这事的时候,我问她怎么舍得掀自个家的桌子。她倒是回我:
你外婆家的那张桌子经得住掀,就可惜了那些口粮,债主走了,我心里也连肠子都悔青了,心里直念叨,以后绝对不掀桌子了,打死了也不掀。
可她后来还是掀了一次,那次的结果是皮球走了。
我不清楚她那次的感受,只听她还是那套老说辞:浪费口粮了。
语气倒是很悠远,相信我吧,我和我娘都是俗人,所以轻易不用“悠远”俩字的。可那一次,我确实是感受到了,很飘忽的,似有若无的,就像叹息一般的语气。
那会以后,我还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让老娘在饭桌上发飙的了。故我特别踏实地大口扒着碗里的白饭,筷子也没闲着,直往离我最远的糖醋排骨上戳。
那碗糖醋排骨在我娘的面前被我戳的支离破碎。我是肉食性动物,小时候只吃肉不吃菜,手心还脱过好几次皮,老娘开始不知道我那是缺维生素,差点以为我是蛇精转世,后来老娘知道个中缘由之后,我就被勒令吃青菜吃萝卜,从蛇精摇身一变成了小白兔。
可我的心里对肉类的热情愈发炽热了,还自动从绿色版升到了加强版,嘴巴越来越挑。比方说,吃鱼我只吃鱼背上的那块地方,猪肉一定要是猪脖子一下那三寸,腌制的肉类得是xx牌子才可。。。
这种情况在皮球来我家以后更加肆无忌惮地疯狂发展,因为皮球是家里惟二力挺我的人,还有一个是我爹。
如果说我爹还臣服在我娘的石榴裙下,皮球却是把我娘拿捏在股掌之中如来。(某被:小小声明一下我不是佛教徒啊)我娘宠皮球宠的无法无天,皮球那会在我家整个一弄臣似的。不过既然我是最终得益者,也就没什么意见啦。
因而经过多年的洗礼,我家里的人无不对我猥亵的餐桌利益熟视无睹,这当中自然也包括我老娘。
可这回,她作反了!居然一反常态地把我的蹄子撬回去。
去去去,都多大的姑娘了,还像个猴儿那样。老娘一本正经的说。
都猴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说过,后妈。
望着那盘糖醋排骨,我有点小怨气了。
正如我说的,我娘在饭桌面前一般还是很自持的,没有发脾气,还是因为她根本不介意当我的后妈?她倒想,后妈通常都比亲妈年轻、漂亮。在我不屑地努着油嘴时,老娘又发言了。
现在跟以前可不同,你都谈对象了,怎么跟以前比啊。
说到这事就更没谱了,我心想,还不忘把绝活拿出来——装疯卖傻。
谁谈对象啦?我怎么没听说呀。筷子继续向原来的路线进攻。
别跟老娘玩这套,我说你和隆岁呀,不是都处对象出去吃饭去了吗?
我“切”了一声,出声反驳:
都什么年代了,出去吃个饭就处对象啊?你以为是你和老爹。
我娘和老爹就是饭局上相的亲,俩人看上了眼,没多久就把婚事办了。
所以我那亲爱的老爹就说了一句对我而言毫无益处的话:
闺女啊,这就不对了,我说以前和现在就没有本质的区别。
就是,快说你俩咋了,昨儿去吃饭咋就这么早回来啊,年轻人就不会多相处一会儿,是你把人气走了?
平生最讨厌妇唱夫随,多招惹人啊,我暗自翻了俩卫生眼,无奈地搭嘴:
谁说的,我们是不来电,拖着多磨人啊,速战速决的才好。
肯定是你做的不到位,人家隆岁多好的人啊,打个电话还阿姨阿姨地叫个不停,哪像你这从小没脑仁儿的。。。
我怎么就脑仁儿啦?我大学年年都拿的奖学金!
我气愤不已,这是什么家庭啊,专门埋汰人才,可老娘的下一句就让我无可反击了。
是,你有拿过一等的吗?
果然是亲生的,说起话来就是一针见血。
不错,我大学是年年都拿奖学金,三等的。不是我成绩不好,我连最弱的企业营销都是拿B+,其余的都在A与A+之间欢快地游弋。可我没有任何的课余活动。我不参加大学里的任何社团,不参加学生会,也从来不会故意跟某个老师套交情,我的同学评估奇低,因为懒得跟他们交往,有时他们向我询问成绩优秀的秘诀,我也无法交代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答案,我猜想应该有相当一部分的人以为我是自私,要藏私。其实那里是啊,我的大学就只有学习,不是,应该说我自小到大的校园生活都是学习。在大学以前,那是相当吃香的,老师们都喜欢我,三好学生、优秀干部什么的我没少拿,可实际上我并没有为我身边的同学做过什么。我不会经营身边的人际关系,尽管很多时候我都能看出他们的意图,或是善意的,或是带些别的意思。
但知道是一回事,处理又是一回事。我不是讨厌人际关系,我可以伶牙俐齿,我也可以滔滔不绝,只是我无意中划定的圈子真的在平常人看来很怪异罢了。横竖我也不在意这些,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身边的人就少了。我说过我很难留得住人。
KK说我有一种不自知的孤勇,周边的人怎么样,我还是像磐石一样丝毫不变。
她说的很仁慈,起码还将我纳入了“勇”的范围,可用我娘的说法,还真是笨,还真是没脑仁儿。不过还好,这世界上还有人不介意我的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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