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夏天,齐景公背上长了个大疖子,高子、国子两个大臣来探病。齐景公哼哼道:“帮我看看疖子长成啥样了。”高子就上前摸了摸。景公问:“烫不烫手?”高子说:“有点烫。”景公又问:“多烫,打个比方罢。”高子就说:“烫得像火一样。”景公心想,我怎么没觉得,又问:“色彩呢?”高子说:“像没熟的李子。”景公心想,哦,青色,再问:“多大?”高子说:“豆子那么大。”景公心想,不算大啊,继续问:“有没有破皮?”高子说:“破了,像皮鞋裂了条缝。”景公想,看来我的皮肤像牛皮那么粗糙了,心里很难过。
君臣又闲谈了一会,高子、国子两人告辞。一会晏子又来探病。景公一向对晏子很敬重,特意派人出去致歉:“寡人生病,不能穿戴整齐出来迎接,麻烦夫子自己进来罢。”
晏子进去,立刻吩咐下属准备盥洗用具,亲自给景公洗沐身体,察看疖子。景公很感动,心想,真是一向没看错人,问道:“烫不烫。”晏子回答:“烫,像丽日。”景公想,丽日,阳光,多美好的东西,又问:“色彩如何?”晏子道:“像苍青色的玉。”景公想,青而润泽,不错,再问:“大小呢?”晏子答:“如玉璧。”景公想,玉璧在背,光明澄澈,真好,最后问:“有没有破?”晏子回答:“像珪。”景公想,不错,如珪如璧,君子之美德啊,这个疖子生得可真不赖,心里很高兴。
君臣又闲谈了一会儿,晏子告辞出去了。景公叹道:“我不见君子,不知道野人之笨拙啊!”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说话是和修养相配的,一个人的言辞,可以暴露自己的修养。高子、国子两家,乃齐国的世卿,和国君同姓,传了几十代,可谓不折不扣的贵族,照理应该吐辞文雅,结果一说话竟暴露了自己的粗鄙。他们把景公的伤口比喻成火、李子、豆子、皮鞋缝,好像他们世世代代都是农村户口,靠种果树和补皮鞋谋生,和自家贵族的身份很不相称;而晏子把景公的伤口比喻成丽日、苍玉、玉璧、玉珪,太阳象征着君主,玉器则是当时贵族经常佩戴之物,在中国文化传统上具有崇高的意义,“君子比德于玉”,外交聘问都用玉器做聘礼,不但符合景公的身份,而且颜色美好,远不像高子、国子两人说的那么不靠谱,景公讥讽他们是野人,固其宜矣。
如此看来,一个人不管多有钱,没文化还是不行的,否则驷不及舌,出口献丑,让人暗笑。
当然,我们说的这个故事,其比喻的高下,是以春秋时期贵族制度的背景为前提的,现在文人以李子、豆子、皮鞋缝做比喻,或许更生动,更能引起老百姓的共鸣呢。
人物小传
晏婴(?公元前578年-公元前500年),字仲,谥平,习惯上多称平仲,又称晏子,夷维人(今山东高密)。春秋后期一位重要的政治家、思想家、外交家。
晏婴是齐国上大夫晏弱之子。以生活节俭,谦恭下士著称。据说晏婴身材不高,其貌不扬。齐灵公二十六年(前556年)晏弱病死,晏婴继任为上大夫。历任齐灵公、庄公、景公三朝,辅政长达50余年。周敬王二十年(公元前500年),晏婴病逝。孔丘曾赞曰:“救民百姓而不夸,行补三君而不有,晏子果君子也!”现存晏婴墓在山东淄博齐都镇永顺村东南约350米。
晏婴头脑机灵,能言善辩。内辅国政,屡谏齐王。对外他既富有灵活性,又坚持原则性,出使不受辱,捍卫了齐国的国格和国威。司马迁非常推崇晏婴,将其比为管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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