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忘归二》(13/10/18,更新完结)_派派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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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紫霄•忘归二》(13/10/18,更新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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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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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仙四耽美同人文,慕容紫英X玄霄,这是第二部

第一部的地址如下:
http://www.paipai.fm/r5881092

  楔子
  红尘缠绵,三千繁华,原是过眼云烟,他只为他而来。
  亦师亦友,亦兄亦父,他俟他长大,待他明悟,到头来,竟连自己的心,也变得纠结难解。
  是习惯,是贪恋,是喜欢,还是,爱?
  
  生于皇室,姹紫嫣红,姝丽环绕,他的眼中却从来只看得见那一个人的白衣黑发。
  被他照拂,被他纵容,被他娇宠,但凡是他开口,那人从来无不应允,可心中最深的渴望,却从来不敢言说,不能祈求。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江山如画,不是长生不老,亦非纵情江湖,只是,只是,那个人而已。


【更新记录】8月1日,17L,2466,
                     8月8日,23L,  4519
                     8月30日,33L,13214字
                   2013年10月18日,45L,51182

全文共计106400,时隔两年我终于写完了这篇文
【阅读全文】 http://www.paipai.fm/r5881918u12665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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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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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人间数百年,分合离乱,战乱年年,有鲜卑慕氏趁乱复起,取燕地而立,号大燕。
  大燕一百三十七年,新皇继位,改年号昭武,迎萧氏长女为后,史称昭武帝。
  大燕一百五十年,昭武十三年,二月十四寅时一刻,萧后诞第三子,为皇七子,重六斤四两。皇七子未诞,天现异象,赤云漫天,若血似火。皇子既诞,云霞俱散,复见天高云淡,昭武帝异之,取宗祠联“器堪名世,志在凌霄”末字为名,曰,慕霄。
  大燕一百五十年,昭武十四年,二月十四,皇七子行抓周礼。宫人备琴、棋、笔、墨、纸、砚、金银七宝玩具、弓、书、印章、玉佩、算筹等诸物,皆无取,众以为异。帝取玉玺,后取兵符示之,亦不取,愈异。
  有异人自东海来,径入殿中,赤发焰瞳,额生朱纹,丰神冲夷,气度不凡,人莫敢视。既遇抓周礼,异人以宝剑竹笛示之,皇七子俱爱,先取竹笛,后意宝剑,剑长兼重,不能取,遂弃笛取人,执袖不放。
  异人视皇七子良久,笑曰,“自当如此。”
舒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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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不请自至
  昭武二十六年七月,江北大旱,百姓流离失所,帝遣太子往。
  
  太原。
  太子殿下驾临山西太原之后,驻驾于太守府,因而太守府方圆数十丈之内,都有密密麻麻的御林军驻扎,不许任何人靠近半步,违者杀无赦。
  无怪乎侍卫谨慎,太子初至太原,便遭受到了伪装成难民的刺客袭击,至今昏迷不醒,方圆百里的大夫尽数被“请”入太守府,一个个守在太子身边竭心尽力,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了脑袋。整个太守府也是人心惶惶,虽说这事与他们无干,都是那胆大包天的刺客所为,可是,倘使龙颜震怒起来,他们这些人的生死又岂会被放在心上。故而一个个都无心做事,每天除了打听太子殿下的伤势还是打听太子殿下的伤势,若非太子的伴读,当今御林军副统领林湛还守在太守府镇着,只怕情况还要糟上几分。
  然而,今天却有了例外。
  年方十三四岁的少年,着了一身深蓝箭衣,窄袖长襟,腰间玉带紧束,紧身的打扮衬托出少年渐渐长成的身段,一眼看去便如芝兰玉树生于庭间,令人目眩神迷。他的腰间悬挂着一根暗红色的短笛,色泽莹润盈亮,看不出是什么质地,只能隐约猜想并非俗物。
  他缓缓从持熗肃立的军士之中走过,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拦上一拦,所有人都仿佛失明了一般,没有人看到这个无比俊美的少年,直到当他走到太守府大门口的时候,才有一个铁甲佩剑的青年匆匆而出,迎了上去。
  “末将参见睿王殿下。”青年将军在少年面前单膝跪地,周围的军士们也随之跪下。
  “林副统领不必多礼。”少年伸手将青年扶起,一边向门内走去一边问,“本王听母后说,皇兄……”
  “殿下!”林湛在他身后紧随,尚未听他说完便急急打断道,“请慎言。”
  “是本王轻率了。”睿王很快意识到自己此刻谈论太子伤情的不妥,环视四周一眼,周围的侍卫都低下头了去,面无表情,方点了点头续道,“那么,请林副统领带本王去拜见皇兄吧。”
  “是。”林湛引着睿王自大道一路行至太子的卧房,房间外间里已经有十几个大夫在,或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讨论,或是独自抚须沉思,又或是急急翻阅着医书,看见林湛引了一个少年进来,纷纷起身行礼,睿王看见他们的行状挥了挥手,径自入了里间。
  里间之中摆着一张大床,杏黄色的纱曼垂了下来,只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人躺在床上,床边有两名侍女守着,其中一人衣饰简单却相貌不凡,并不似寻常奴婢,睿王看了她一眼,道,“掀开帐子。”
  那女子不明他的身份,屈一屈身行礼道,“不知大人是……”
  “你们先退下吧,就在府内等候传唤。”林湛吩咐了外间的大夫,跟入里间正遇上那少女询问睿王的身份,轻咳一声,“这位是太子殿下的胞弟,当今睿王殿下。”
  “妾身不知殿下身份,如有冒昧,还请殿下见谅。”少女恍然大悟,又行了一礼,盈盈一拜之间风情尽显,她身边的另一名少女亦匆忙行礼,却是行的跪礼,显然只是普通的婢女。睿王恍若未见,自行上前走到太子床边,一把拉开帐子,少女尚未反应过来,少女身边的婢女立刻上前拉开另一边的帐子,挂在帐钩之上,又退到一边去。
  一名十七八岁的黄衣少年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眼帘紧闭,更兼气息不稳,正是大凶之像,睿王看了那少年一眼,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浅色锦缎包裹着的盒子,看也不看便反手递了出去,睿王身后的林湛看了看那名美貌少女,摇摇头自己上前接过,打开之后见盒子里面放着一颗朱红色的丹药,又听睿王道,“用温水送服即可。”
  侍女闻言立刻敛身退出了房间,很快又端着一碗温水进来,将温水送到那少女手边,低声说了一句,再由少女再托着水走到林湛身边,再由林湛扶起太子,将丸药送入太子口中。许是因为没有照顾过人,那少女喂水之际大半水都从太子的唇角流下,只有小半喂入太子口中,睿王在一边看着摇头,抬手指着角落的婢女,吩咐道,“你来。”
  那少女虽然不甘心,还是只能退下,看着那婢女服侍太子用药,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那婢女极是娴熟地从袖中取出一张素色的帕子擦拭掉太子唇角的水渍,再将水喂给太子,直到太子的喉头动了动,将丹药咽下,又用帕子擦净水渍,行了一礼之后退到床边,静候吩咐。
  丹药服下后不久,太子的情况便有所好转,虽然脸色依然惨白,但呼吸已然平稳了不少,睿王站在床边,转头看向林湛,问道,“皇兄的伤势如何?”
  “伤在心肺之间。”林湛犹豫了一下,回道,“只是那贼子的剑上抹了奇毒,末将召集了城内所有的大夫,也没有人能看出是什么毒。”
  “毒?”睿王低头想了想,吩咐道,“本王要看看皇兄的伤口。”
  “是。”床边的侍女应了一声,快手快脚地解开了太子身上的衣服,杏黄色的外袍和镶嵌了明珠扣子的里衣被依次退下,然后便看见太子的上半身缠了一道又一道的白色绷带。侍女伸手去解那绷带,似乎牵动了太子的伤口,还在昏迷之中的太子痛得蹙眉,闷哼一声,侍女手一颤便不敢再下手,等了等太子依然没有清醒过来,只听见睿王说了声“继续”,林湛也没有发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拆绷带。
  拆开绷带之后,现出一个长约一寸的伤口,伤口并不大,只是两边皮肉翻卷着,隐隐发黑的伤口之中撒着白色的不知名粉末,和黑血混杂在一起,黏成一团。睿王上前仔细查看之后,又再次伸手入袖,林湛、侍女和那还在气愤的少女都不禁想看他这次会取出什么,不料他翻了片刻之后,居然只是取出一颗黑绿色的珠子,那珠子极为不起眼,侍女和少女都有些失望,林湛却睁大了眼睛,失声道,“五毒珠!”
  睿王点点头,看着手里的五毒珠叹了口气,眉宇间现出挣扎之色,然而须臾之后便下了决心,将手中的珠子递给林湛,吩咐他拿去研磨成粉,又令侍女去取水洗去太子伤口上的那些药膏药粉。
  两人自是依言而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太子伤口上的那些药粉便被擦除干净,又撒上了研磨得细细的珠粉,那珠粉原本是墨绿色,然而被撒到伤口之上后,便很快变成了深墨绿色,最后尽数变成墨黑色,侍女依循睿王的吩咐将伤口上的珠粉用润湿的毛巾蘸净,退到一边收拾。睿王站在太子床头,低声念了几句晦涩的咒语之后,空气中便凝聚出无数团细碎的白色星芒,那些星芒落到太子身上消失不见,太子身上的伤口渐渐缩小,最后只留下一道浅白色的痕迹。
  林湛惊得张大了口,虽然早知睿王跟随一位真人修习道术,却也没有想到仙术之力竟然如此之强,却看见侍女另取了素帕递到睿王手边,才注意到睿王虽然面色如常,额上却浸出细细的汗珠,显然这番施法也并不轻松。
  睿王抹了额上汗珠,才道,“皇兄的伤势已无大碍,让他再睡一夜,明日便可复原。”
  “属下代太子殿下谢睿王救命之恩。”林湛单膝跪地,肃色道,“睿王日后若有差遣,末将万死不辞。”
  睿王并不在意,只淡淡地道,“我有些累了,寻间房间让我休息吧。”
舒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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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天家兄弟  
  因为太子莅临太守府的缘故,太原太守早早地搬到府内的一个小院子里,最好的住处自是给了太子,其余的也各有安排,挤得满满当当的,这种话自然不能对睿王说,林湛便令人收拾了自己的房间让睿王小憩,又安排了侍女前往服侍,吩咐不可让任何人打扰,自己则守在太子身边。
  守了一夜,太子果然悠悠醒来,一边在少女并不熟悉的服侍下梳洗,一边听林湛禀告自己昏迷的这几天发生的事,第一件事自然是睿王殿下的到临,彼时太子正坐着让少女为自己梳头,闻言眉心便是一皱,蓦然站了起来,“紫英来了?国师呢?”
  他忽然站起,少女一时不防便扯痛了他,太子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是何人?”
  “妾身郑惠,拜见太子殿下。”少女见太子看来,盈盈拜倒,漆黑的长发间现出一截雪色,动人心魄。
  “郑惠?”太子挑了挑眉,不动声色,“你姓郑,郑太守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太原太守之女,便是父皇为他定下的侧妃了?太子又仔细看了她一眼,只见女子纤腰如柳,身姿动人,原本的怒意不禁减轻了些,“你先下去,另外叫个侍女来服侍本宫。”
  “是。”女子垂头应道,退了出去,另外唤了个容色平平的侍女进来服侍太子。
  经此一番打岔,太子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林湛也极是知情识趣地回禀道,“属下只见到睿王殿下一人,国师并未随行。”
  奇了怪了,七弟平日里最粘的不是父皇不是母后而是国师,国师也极是照拂七弟,便是在皇宫之中,也极少离开七弟三丈之外,更何况如今出宫远行,怎会如此?难道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正沉思间,忽然听到侍女禀告郑太守听闻太子苏醒故来求见,也只得先去应对敷衍了一番,才闲下来继续询问林湛。
  “避毒珠都用上了?”太子听说了睿王救自己的经过,不禁以手覆额,叹了口气,连自称“本宫”都忘了,“前几年紫英只不过把国师买给他的糖葫芦分了凌国公主一串,至今国师听到凌国两个字都没好脸色,等国师知道送给紫英防身的避毒珠用在我身上,还指不定怎么记恨我呢!”
  “睿王殿下一片赤子之心,孝悌之义,国师必定能够谅解。”也亲身经历过国师对于凌国的排斥,林湛意思意思地安慰了太子殿下一句,“反正殿下是睿王的同胞兄长,国师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想来不会对殿下如何。”
  “不看僧面看佛面,可国师是修道之人啊。”素来饱受朝堂重臣赞誉的太子殿下叹了口气,决定不去想自己凄惨的前景,先是提笔写信回宫,告诉父皇母后自己已无大碍,不必为此担心,再顺便旁敲侧击了一下国师大人的现状,令人八百里加急送了回去,又重新安排了太守府的守卫及赈灾事宜之后,才去看自己的七弟。
  之所以把看望弟弟放在最后,不是因为不关心弟弟,而是因为太子殿下太过清楚自己弟弟的秉性。从小父皇纵着母后护着国师宠着,学什么不学什么都由着他自己做主,每天太子殿下或是从御书房散学或是从朝堂听政之后回宫,看见自己弟弟迷迷糊糊地在母后的怀里被喂着早膳,怨念足可以淹没整座拒霜宫。
  不过,对于母后而言,弟弟再怎么娇养也不过分吧。
  
  “太子殿下。”敲门之后,一个侍女立刻从门缝中闪出,见到太子和林湛,行了一礼,神色恭谨。
  “睿王呢?还在睡么?”
  “回太子殿下,睿王殿下一大早便起身了,说是往荷塘采集朝露了。”侍女伶俐地应道,有些惑于如何睿王如何能在如此旱暑收集甘露,“太子殿下请进屋稍坐,婢子现在就去请殿下回来。”
  “不必了,你带本宫去荷塘吧。”太子回头看了林湛一眼,“子岸,你这些天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本宫晚些再找你问话。”
  “是,多谢殿下。”林湛点头应命,便去了,而太子则跟着侍女一路行到后院荷塘边,睿王换了一身月白衣衫,行于水面,扬手挥袖之间便有淡淡的水汽自硕大的荷叶之上腾起,落入手中玉瓶之中,衣袂飘飘,竟是大有出尘之意。
  “紫英。”太子唤了一声,睿王便身形一转,踏波而至。
  “皇兄。”见到太子,睿王却没有表现得如何欣喜,面上依旧是淡淡的,只是将手中的玉瓶递给太子,“你伤势初愈,近几日最好不要动荤腥。瓶中莲露,一日服一匙即可。”
  不料弟弟早起竟是为了自己,太子一时心中感动,握了睿王的手道,“这么多兄弟之中,也只有你是真心关心我,毕竟只有你我是一母同胞,不像那些贱妾之子,一个个恨我拦了他们的路,巴不得我死而后快。”    
  “皇兄何出此言?”睿王抽出自己的手,不解地看着他。
  太子见他皱眉,知道自己一时之间太过失态了。这个弟弟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从不曾被牵涉入权力争斗宫闱阴谋,与他说这些也是无益,不过弟弟再娇养些单纯些也没什么,承继大统的人有一个就够了,成天与那些异母兄弟明争暗斗已经够辛苦了,他可不想与亲弟弟也争得你死我活。
  睿王生性聪慧,只是从前不曾涉入权利争斗,所以稍稍生涩了些,并非浑噩无知,见太子情态也不再多问,省得两人尴尬,只道,“方才皇兄说只有你我是一母同胞,为何不提大皇兄呢?他不也是母后亲子吗?”
  太子闻言一怔,环视四周,见那侍女早已退了下去,周围再无旁人,方抬手在少年的额头上点了一点,“便是你再不在意宫中之事,也不至于连这种大事也不知晓吧?就算没人跟你提起,看母后对端王的态度也总能看出一二吧。”
  睿王回忆起母后对于大皇兄的态度,有些恍然,“我从前只觉母后对大皇兄有些严苛,但也只想着是爱之深责之切,未曾想……父皇待大皇兄倒是极好。”
  “端王是父皇微服私访之际,在民间所遇的一名女子所出,那女子未婚先孕又难产而死,说出去有损天家颜面,父皇便让他记在了母后名下。”太子细细叮嘱,“母后不喜他,你莫要与他太过亲近,但也不要太远,毕竟父皇对他心存愧疚,知道了么?”
  “这般烦杂,真是令人生厌。”睿王摇摇头,并不掩饰自己对于这些俗务的厌恶。
  太子见弟弟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再点一点弟弟的额头,“知道你讨厌这些,巴不得离宫跟了国师去寻仙问道,可只要父皇、母后和皇兄一日还在,你想都别想。”
  “师叔他……”睿王跟随国师修道,早已是天下皆知,只是令人奇怪的是,睿王并不唤国师“师父”或者“师尊”,而是称之为“师叔”,问睿王,说是国师教的,问国师……很遗憾,因为虽然许多人都很好奇,但是还没有人敢去当面询问国师,所以这件事也就成了皇宫的不解之谜。
  睿王自幼生长于众人的宠爱之间,亲近的人之中国师第一,连萧后都只能排到第二,此番提起国师居然神色为难,太子难免好奇,“怎么了,国师发生什么事了么?”
  “无事。”睿王摇摇头,低声道,“师叔正在闭关修行。”
  “哦。”把弟弟的反常归结于思念国师所致,太子殿下有些吃味,气闷了片刻忽然回过神来,“你是说,你出来国师不知道?”难怪国师不在弟弟身边,原来是根本不知道他离宫来寻自己,再加上避毒珠一事……
  “嗯。”睿王淡然应道,似乎没有看见太子殿下越发惨败的脸色,又加了一句,“父皇和母后也不知道,我接到消息之后就赶过来了。”
舒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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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离宫之由
  太子闻言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国师不知道,父皇不知道,母后也不知道……难怪弟弟居然这么轻易地就离了宫到达太原,没有人阻拦没有人跟随,原来根本就是离家出走!
  见到太子的神色呆滞,睿王殿下素日不问世事,也还是淡然解释道,“无妨,母后若是得知皇兄无碍,必定心中欢喜无限,不会追究。至于父皇那边,我跟师叔学习仙术,也习过一些祈雨之术,或可襄助皇兄一二。”
  听弟弟这样解释,太子渐渐品出味来,抬手颤抖着指向睿王,“紫英,你真的是来救皇兄的吗?”
  “皇兄若是觉得为难,紫英也可先行离去。”
  “罢了,真让你这么走了,皇兄回宫就更交不了差了。”太子叹了一口气,困惑于自己先前怎么会觉得弟弟天真不解世事,一时之间心灰意冷起来,“国师那边,你又打算怎么说?”    
  睿王不应,垂首良久,才涩声道,“我,我不能见师叔。”
  “嗯?”敏锐地察觉到弟弟语气的不对,太子挑眉道,“为何?”
  睿王闭口不言,无论太子如何劝说也不肯说明缘由,太子逼问了许久依旧无果,也只得认栽,嘱咐弟弟不可随意乱走之后,回房提笔写信,以最委婉的言辞说明弟弟正在太原,自己必定会妥善照顾,绝不会让他少掉一根头发云云。
  
  正在太子费尽苦心措词之际,千里之外的燕国皇宫正乱成一团,原因无他,大燕的睿王殿下,当今陛下的第七子,萧后的爱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见了!
  的确是众目睽睽,睿王殿下走得光明正大,半夜惊醒,从侍从那里得知亲兄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之后,便当着十数名太监宫女,径自御剑化光而去,没有留下任何一言半字。萧后接到太子被刺、重伤难治的消息之后,便昏了过去,皇帝在拒霜宫中守了一夜,才守到萧后清醒,不料萧后刚刚清醒,又得知自己的幼子竟然在宫中消失,太子和睿王殿下兄弟情深,想也知道睿王此刻离宫是去了哪里,一时间忧极患极,生怕睿王又出意外,才清醒不到片刻,便又昏了过去。
  萧后这一昏迷,皇帝便连早朝也不去,在拒霜宫中守着,太医院的御医们全力抢救了一天,才让萧后重新清醒过来。素来要强刚烈的皇后握着皇帝的手泪流满面,口口声声只唤着“紫英”“禹儿”,皇帝心生怜意,守着她细细宽慰,周围的宫女太监也无不泣下,更有诸位嫔妃以及皇子公主赶来探望。如此又是一夜过去,萧后终于回复了平日的果敢决断,皇帝也就放心地上朝去了,于是, 皇宫的末日降临了。
  睿王殿下兄弟情深,萧后又素来爱怜幼子,自然舍不得怪责,于是所有的责任都落到了服侍睿王殿下的宫人身上,一个个以“说主不力”,先拉出去打个二十大板,再相互扶持着进殿回话,一句话说得萧后不高兴,再拖出去打个二十三十大板,宫中哀鸿遍野,人人自危。
  与此同时,难得早起的睿王殿下,又回到房里补眠了。
  
  十三四岁,本是贪睡的年纪,再加上一向被人纵着,睿王殿下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在无数人的怨念之中倒回床上倦眠。他的嗜睡似是天生的,刚出生的那几年自是不必说,一天十二个时辰便有十一个时辰是在床上睡着的,婴儿都是这样,可等到他三四岁的时候还是一般嗜睡,宫里便渐渐有了流言,只是尽数在萧后的铁血手腕之下销声匿迹,后来随着年纪渐长,方好些了,一天依旧要睡上个四五个时辰方足。
  小的时候不懂事,也曾问过国师为何自己竟会如此,他只觉得国师是天下间最了不起的人,自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料素来宠着他的国师当即变了颜色,倒不是生气发怒,而是那种极难过让人看了极不舍的样子。睿王那时还不曾封王,还只是个不过五岁的孩子,见到自己最喜欢的师叔难过不语,不知该如何是好,竟然去拒霜宫求母后。大燕虽然是鲜卑旧族,并不忌讳,然入主中原已久,也难免染上了几分汉人的习性,讲究些男女授受不亲瓜田李下什么的,只是萧后为人果决又爱子心切,被幼子缠了片刻也就应了,抱着幼子亲往国师居住的清凉殿劝解,他们在殿内说话,都是些孩子听不懂的东西,再加上困意上涌,竟然在萧后怀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当时的谈话早已忘却,然而“损了魂魄”“前世”几字却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只是从此不再提起,顺其自然。
  昏昏沉沉之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
  
  白色的迷雾之中,他独自一人四处乱转,却怎么也找不到方向,刚刚走过的地方也辨不出来,惊慌之中,有一只手伸出来,水蓝镶边的宽广云袖垂落优美的手腕,牵住他的手,带着他慢慢往前走,一点点走出迷雾之中。
  因为雾气,故而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却莫名地觉得安心,安心到不必探究,可以放心交付。
  握在手里的,是极修长的手掌,清瘦有力的手指,掌骨分明,只有薄薄一层皮肉覆在上面,应是男子的手,然而不知为何,那带着温热的手掌却引得他一阵不安分,一边走一边用了大拇指在在那腕上轻轻划弄着,那人也随他挑拨,只是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到了后来,两人好不容易走出迷雾,却是到了一个亭子里。他随意看了一眼,只觉得风景优美,亦是极其熟悉的,想必是宫中的哪处景致,便拉着那人坐了下来,握了那只手在手中细细观赏,手掌的肤色白皙胜雪,不见半点多余的茧子,好似一块无瑕美玉雕琢而成,减一寸则太短,削一分则太瘦,让他看得一阵心荡神移,神似缭乱,一时间什么“手如柔荑”什么“肤如凝脂”什么“皓如霜雪”尽数涌上心头,垂下头轻轻吻了吻那人的掌心,那人的手微微一动,似乎要抽开了去,却并不坚决,反而被他用力握住手腕,用力一拉之下,一具柔韧的身体便落入怀中。
  虽然不曾亲身体验,但是也曾稍有耳闻,他意识到即将发生些什么,可是心中却无半点抗拒羞涩之意,反而是更多的是隐隐的期待,一个翻身便将那人压在身下,伸手去扯那深蓝色的腰带,那人惊呼了一声,抬起手推着他的肩头,没怎么使上力,半推半就地由着他。他一手扯掉腰带,另一手撩开那人好似墨染的青丝,在那隽秀的眉眼间映下一吻,想要说些什么安慰那人,忽然那人冷峻的容颜宛如一道再明亮不过的闪电在眼前划过,让他所有的动作都为之僵住。
  那个人……      
  那个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睿王殿下!”
  “殿下!殿下!”
  恍惚之间,有女子柔婉的声音破空而来,颇有些急切,然后有一只手轻轻推着他的身体,睿王缓缓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茫茫然地看着上方的帐子,过了片刻之后,瞳仁才渐渐聚焦,侧头看着床边的那女子,只觉得有些眼熟,“你是……皇兄房里的……”
  那女子收手在床边侍立,垂头柔声应道,“婢子柔儿,本是郑惠郑小姐的侍女,随小姐服侍太子,昨日殿下到来,林副统领便指了婢子过来伺候。”
  “哦。”睿王从床上坐起来,闭了闭目,“服侍本王沐浴。”
  侍女垂头应了一声,又道,“殿下,太守大人设了酒宴,想要为您接风洗尘。”
  “不去。”睿王极冷淡地道,“令人备些膳食,送到房里便是。”
  
  注:古代人睡眠时间我不太清楚,反正参照清朝的皇室教育来看是极其虐待未成年儿童的,所以设定皇子正常睡眠时间为3个时辰,也就是说紫英睡眠时间大约为别人的一倍半~~~至于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这种常识,应该就不需要本狐妖解说了吧。)
舒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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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祈雨之术        
  沐浴之后,睿王稍稍进了些饭菜,便令柔儿备了纸墨笔砚等文房四宝,画了祈雨台的图纸,转交太子,之后便闭门修行,所有人等一律不见,于是等他十天之后出关,被拦在外面的,除了太子殿下、林副统领、郑太守之外,还有帝后派来的使者。            
  萧后遣来的是自己的侄儿,皇宫侍卫统领萧潜,与睿王自小相识,表弟闭关修行,又是为了祈雨之事,等上几天自是算不得什么,交了萧后的亲笔书信给睿王,然后便在太守府的艳羡之中面不改色地开始搬东西,从衣裳鞋袜被褥到香炉花瓶镇纸,从药材到食材,像是睿王殿下出宫并非为了救兄祈雨,而是游玩休养,也不知他们一路经过千里赤地,途遇饿殍无数,是怎么平安将这些东西带到的。
  而皇帝派来的,却是五皇子慕塬,与睿王没什么交集,但是,却是太子殿下在朝堂之中的敌对势力怡王党的中坚力量。
  “睿王果然深受皇后娘娘爱重,就连身边的一个小小侍女,也敢阻拦本皇子宣旨。”刻意加重了“皇后娘娘”和“宣旨”,慕塬神色不善。
  睿王看也不看身后的柔儿,淡淡道,“她也只是奉本王之命罢了,请皇兄见谅。”
  一个自称“本皇子”一个自称“本王”,高下立判,年长的未曾封王建府,年幼的倒是早早封了王,究其原因,也不过是生母身份问题。慕塬闻言脸色一白,很快便掩饰住自己的失态,萧潜和林湛面面相觑,一边的太子殿下看得心情大好,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家弟弟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如此之后又是一番忙乱,焚香备案之后宣旨接旨完毕,郑太守为五皇子萧统领设宴接风,太子坐在首位,五皇子坐于右下手,萧潜和林湛一个左二一个右二,郑太守便坐在末席,至于太子左下手明晃晃的空位,自然是留给好不容易出关之后又闭门读书的睿王殿下。
  酒过三巡,寒暄客套了许久,一席下来宾主尽欢,宴后郑太守找到太子殿下,说了无数臣深蒙天恩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为太子殿下万死莫辞之后,再暗示了一下自己嫡女对太子的倾慕之后,终于绕入正题,试探道,“听闻睿王殿下有意为民请命,向上天祈雨,不知殿下以为有几成把握?”
  要知道,这些天来无数难民纷纷涌入太原城,一方面除了太子在此,赈灾粮款克扣得不那么厉害之外,另一方面萧潜一路行来可是大张旗鼓,可以说,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睿王殿下祈雨,无数人盼着上天赐下甘霖,也有不少人希望七皇子祈雨失败,当然,这些心思自然不会放在明面上。
  “本宫这些天何尝不是被七弟拒之门外,又怎会知晓。”太子淡淡地道,有些着恼于郑太守的不识时务,虽然自己的弟弟在这方面的确有些疏懒有些懒于应酬有些托大,拒绝了郑太守的好几次邀约,但是毕竟是他的弟弟,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一个臣子凭什么介怀不满?
  郑太守自然是唯唯诺诺,睿王在太守府住了十一二天了,可是他也是今日才见上一面,连句话也说不上,再想到太子殿下对自己也是客客气气的,难免有些不满,才有心想探听一下,不料太子竟然对于那个弟弟这般维护,倒是他冒昧了。
  看郑太守可怜,太子敲打一番之后终于松口道,“国师之能天下皆知,七弟自幼随国师修行,虽未得国师真传,但是区区祈雨之事,想来也不在话下。”
  郑太守又说了之前自己为了祈雨之事,也曾请过无数有名的僧道灵巫祈雨,其中还有几位当朝册封的高僧,俱都无果,言下之意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那位国师大人的盛名在外是由于擅长驭火,呼风唤雨却是另外一事。
  “那些沽名钓誉之徒,怎能与国师睿王相提并论?”太子殿下不耐烦地挥袖,“放心,你只要督造好睿王要的祈雨台,剩下的便没你的事了。就算祈雨失败,引发什么大乱,也自有本宫担着,轮不到你替罪。”
  与长期离京的郑太守不同的是,太子因为和睿王一母同胞,和国师也略有接触,故而知晓一二那位国师大人的本事。不问权谋不涉政务,深居简出,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爱好便是和萧后娘娘争夺睿王殿下,却能在国教为佛教的情况下稳坐国师之位,是因为什么?因为那个人无可比拟的强大力量,所以没有人能够忽视,没有人能够反抗,更没有人能与之为敌。
  那是,近乎仙神的力量。
  
  在太子的督促之下,郑太守很快完成了祈雨台的后期工作,睿王亦是焚香沐浴完毕,准备向天祈雨。
  无数双渴盼的眼睛注视之下,高冠博带宽袍广袖的少年一步步踏上了承载了万千黎民希望的祈雨台,神色肃穆,然则步履从容。走上高台之前,少年垂头看了一眼高台之下守护的数十上百道人,继而毫不停留地向高台之上行去,只那么一眼,便让那些仙风道骨的道者,为之心悸。
  
  所有的算计筹划,都在那双眼下无所遁形。
  不问,不说,不过是因为不在意。
  
  高台之上,诸人等候已久,睿王只是向着太子遥遥点头之后,便走到了高台正中。
  木案,香烛,符纸,七星剑,酒尽数齐备,睿王看了一眼,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对的表示,只在心中叹息一声道家的衰落,便取了案上的七星剑,持剑在手遥指苍天,另一手掐了法诀,垂首沉声念着祈雨法咒,“吾召轸水神,参壁生风雨。箕豹起风云,亢龙随蛟舞。五星起阳庭,霻霳居坎所……”
  法咒并不长,一盏茶的时间便足够念上一遍,然而他念完一遍之后,便再不出声,只低头默祷,太子等人也不敢妄动,只得陪他默立。江北之地大旱已久,虽然未至日中,阳光依然格外灼烈,不少人很快都浸出了细细的汗珠,因为是祈雨之典,诸人都穿得格外郑重,以示对上天的崇敬,故而更显闷热,郑太守很快便支撑不住,然而看着身边的人站得笔直挺拔,尤其太子殿下更是全神贯注在高台中心的幼弟身上,对于自己顺着脸颊往下流的汗珠仿若未觉,也只能咬牙继续硬撑着。
  如此过了一两个时辰,忽然听到一声脆响,高台上所有人的心弦都为之一颤,下意识地向睿王殿下身上看去,却只看见睿王殿下面色白皙如雪,正欲上前细看,却被太子止住。
  “施法最忌打扰,不可擅动。”太子虽然心急如焚,面上却依旧沉着,“若有人扰了睿王心神,休怪本宫不留情面,以扰乱祈雨论罪!”
  慕塬一惊,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却看身边的人以萧潜林湛为首都跪了下来,郑太守亦唯恐落后,一咬牙,也只得跟着跪下应命。太子发了这句话,无论他有多少手段亟待施展,也不敢再言再动,生怕一不小心,便成了祈雨失败的替罪羊。
  只是,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太子真的就丝毫不急吗?
  
  又过了极其漫长的一段时间,脆响声再次响起,好像是什么缓缓裂开的声音,萧潜林湛都是武人出身,很快辨别出是武器不堪重负之后崩裂折断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向睿王手中的七星剑看去,即使明晃晃的剑身在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可是极力分辨之下,依旧可以看到光滑的剑身之上出现的裂痕。
  “你们在此守着,本宫过去看看。”太子沉默许久,终于做出了决断。
  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只怕祈雨出了大差错了!        
舒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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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天意人道
  吾召轸水神,参壁生风雨。箕豹起风云,亢龙随蛟舞。五星起阳庭,霻霳居坎所。关伯撼水车,牛金阿香女。娄狗水精灵,鬼羊生尅火……
  在外人看来,只能透过睿王冷白的面色隐约猜想他此刻情形不妙,然而只有身处高台的睿王才知道,自己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
  悬澍丹田中,寸泽盈海渚……
  旱魃灭踪形,五雷神显武……
  
  短短一段法咒,早已熟记于心,倒背亦能如流,然而,只念了一遍之后,他便再也不曾出口,只在心中一遍遍的默祷,不是因为不愿出声,而是因为不能出声!
  就在他念第一遍的时候,便觉得有种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迫他收手,而他每在心中默祷一遍,便觉得那压力更加重一分,那是来自于九天之上,壁立如山,广博似海的威仪,让他无法违抗,却又不得不为。
  强行为之的结果,便是自己越发惨白的面色,以及手中渐渐碎裂的宝剑。
  
  为什么?
  为什么要阻止他祈雨?
  就在他强行支撑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之中响起,宛如惊雷过耳。
  
  “汝既为修道之人,缘何不循天道,逆天而行?”
  
  不循天道……
  逆天而行……  
  
  十三岁的少年茫然看着手中的剑,想要抬头仰望天际,一种君临天下的威严迫使他只能低着头,让少年心中一股逆反之意油然而生。
  天道?
  什么是天道?
  他从不曾想过逆天而行,只是想要祈求一场雨,解救江北的大旱,难道,也有错么?
  难道,苍天高高在上,从来不曾看到过这个人世的苦难?江北之地大旱已久,土地龟裂颗粒无收,数十万难民流离失所,民心散乱纷争四起,处置不当便会酿成大错,如果有一场雨,纵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至少可以让他们看到希望所在,暂时稳定人心。
  然而,无论他如何在心中呐喊祈求,却再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紫英!”太子走近之后,见状心中一惊,便要上前揽住幼弟看似挺直如竹却随时可能倒下的身躯,却被睿王摇头阻止,正在两难之间,睿王手中的长剑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力道,寸寸碎裂,落在黎民精心筑建的祈雨台上。
  祈雨剑断,为之不祥。
  为了这一场祈雨仪式,他强行调了太原城内所有可以征发的民夫,甚至还有难民参与其中,一旦他们知道自己期冀已久的祈雨仪式并没有带来久盼的甘霖,他们会怎么样?五皇子早守在一旁,虎视眈眈,祈雨失败,便是把偌大一个把柄送到他的手上……还有远在千里之外的父皇母后,他若是知晓此事,又会如何?
  无数念头自太子心头一闪而过,他却只是稳稳地伸手扶住了睿王摇摇欲坠的身躯,挤出一个微笑,柔声安慰道,“别怕,还有皇兄在呢。”
  睿王靠在他怀里,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因为用力过度修长的手指指骨隐现,手背上青筋浮凸,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问道,“皇兄,你相信天意的存在吗?”
  天意?太子怔了怔,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生在天家,比起凡夫俗子对于天地鬼神的敬畏自然少了许多,但是慕氏一族自负苍天庇佑之名,才能聚集人心最终一统天下,祭天之礼也从来不曾少过……
  但睿王却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只喃喃道,“难怪师叔讨厌天命……江北之地大旱,千里饿殍流民遍地,这一场祈雨,绝不能失败!”
  身为修道之人,他自然敬畏苍天,却不愿因为所谓的天意,而放弃这一场祈雨。
  师叔从不曾教过他占卜,说是命数无常,但循己心即可,他从来不知其中的深意,如今遇上了,才明了那背后是如何的用心良苦。
  
  说到最后,少年的眼眸越来越亮,竟然让太子不敢直视!
  “紫英,你想做什么?”太子不知道幼弟怎地冒出这样两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只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正想阻止,却被弟弟挣脱怀抱,然后一截虹影向他抛了过来,太子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才发现那是弟弟从不离身的短笛,爱逾性命。
  “皇兄,请你代我保管此笛。”睿王看着太子,一字一顿地道,然后后退一步,默念法咒,一柄冰蓝色的长剑被被召了出来,形状古雅,半透明的剑身之上隐隐映出两个红色的小字,好似鲜血在剑身缓缓流动。
  “紫英!”太子惊呼一声,认得那剑是幼弟的佩剑,与竹笛一般亦是当年由国师携来与幼弟抓周之物,只是因为宫中不可擅自佩剑,故而常被他隐于体内,如今一见此剑,哪里还能不明白弟弟打的什么主意,“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祈雨罢了,失败了也没什么……你别乱来!”
  睿王不答,只冷面持剑,重新念起了法咒,这一次却不是念的方才的祈雨咒,而是另外的咒语,太子殿下听不明白,一味忧心地看着睿王,睿王的面色原本已经白到极致,隐隐透明,如今却散发出奇异的红润之色,起初只是在那冰雪容颜之上染了一点红晕,然后那一团红便晕开了去,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在那一瞬之间,天地都安静了下来,万物尽数散去,只有少年略带沙哑的清朗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无人能撼的坚定,不曾有半分迟疑,也没有一字颤抖。与此同时,随着一句句咒语的念诵,天际渐渐有阴影出现,聚拢之后向日中移去,遮蔽了烈烈骄阳,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可是没有人害怕,有的只是渴切的希冀。
  那团阴影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没有任何的过度,没有乌云,没有闪电,也没有打雷,有的只是无数的水,从天上倾注了下来,不是一滴滴雨滴,也不是一线线雨线,而是宛如一条银白色的瀑布一般,直奔千里后终于从天上倾泻而下!
  不过一眨眼间,所有人的衣衫鞋履都为之湿透,随后响起的,便是震天的欢呼声。
  “雨,那是雨啊!”
  “有救了,我的庄稼有救了,我们一家都有救了!”
  
  比不得台下的黎民百姓那般狂喜,太子在被水淋湿的那一刻,心便沉了下去,原因无他,只为了耳边响起的虚弱声音。虽然有耳边有着哗哗的雨声和足以震天的欢呼声,可是他依然能清楚地辨别出那个声音,属于自己的幼弟。
  “皇兄,你不要开口。”低低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虚弱,“我有些不适,你扶我下去吧,不要让他们看出异样……”
  睿王尽量说得轻描淡写,身体却一阵发软,便连自己站立也难以做到,然而很快被太子上前一步,暗暗托住手臂,松了口气之后又继续道,“这么大的雨,只要小心一些,没有人会注意到。”
  太子没有回应,只是用身体挡住了他人的视线,扶着他慢慢走下高台。兴奋的人群见到他们下台,立刻挥舞着手臂围了上来,一声声喊着“睿王殿下!”“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大雨之中,无数人喜极而泣,睿王听着,心中有种淡淡的暖意升起,便连身上的疲累,似乎也散去了许多。不惜耗费灵力,强行逆天而行,或许也不过是为了此情此景。
  太子用力咳了一声,身后的萧潜和林湛立刻上前,指挥着御林军阻挡人流,隔开一道安全的通道,让两位殿下得以顺利走向早早备好的马车,就在无数人之中,有一个女声分外刺耳,大声喊着“太子殿下,睿王殿下!”。
  “让她过来。”太子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抬头看去,只看见一片白花花的雨幕之中有一个极大的圆形黑色,水花打在上面之后四溅开来,然后很快地,撑着伞的侍女便被放了进来,贴心的侍女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请安,而是用力踮起脚尖,将伞撑得高高的,试图挡住打向那两位殿下的雨幕。
  “想得很周到。”太子赞赏地点点头,看见她将手上的多余的几把伞分出去,心中赞赏之意更重了几分,还有淡淡的叹息。
  睿王看了一眼大半个身子都被淋湿的侍女,摇了摇头,并不答话。
  在人人都祈求大雨落下的时候,只有她真正想到了祈雨成功之后需要什么,不仅为主子打伞,也准备了多余的伞分给其他贵人。不过,毕竟是小家子气的侍女出身,不曾事先提醒了其他人,如今这般,却像是生怕别人分功了。
舒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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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无所言悔
  一路风雨相送,上了马车之后,睿王便再也坚持不住,抬袖掩口,呕出一口紫色的血来。
  “关车门!”顾不得林湛还在后面,不曾登上马车,太子殿下扶着弟弟坐下,转头厉声道,刚刚跨过马车车槛的侍女被他的声音一惊,猛然反手关了车门之后,身体靠在紧闭的马车门上缓缓滑下,尚未滑坐在地,又跌跌撞撞地上前服侍。
  因为大雨来得过于猛烈的缘故,外袍内衫都湿透了,发衣都在滴水不止,侍女先是找出毛巾递给太子,又自己拿了帕子擦拭睿王脸上的雨水,以及那唇边的混杂了血之后的嫣红,太子将毛巾扔到一边,一边解着睿王润湿的衣服一边沉声问道,“紫英,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联系国师?”
  躺在车座上的睿王神智已经有些不清,只觉昏昏沉沉地极想睡去,听到“国师”两个字猛地挣扎着坐了起来,抬手抓住太子紧贴在手臂上的湿袖,断断续续地道,“不要……不要告诉……师叔……”
  “为什么?”
  “不要告诉师叔……”睿王喘息着,固执地重复道,“不要……不要告诉他……皇兄……”
  “好好好,皇兄不告诉国师。”太子皱眉安抚着执拗的幼弟,虽然不明就地,却无法抵抗那样的眼神。得到保证之后的睿王放下心头大石,手渐渐松开,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太子干净利落地解开他的外袍,里面的中衣也是湿透了的,紧贴着少年修长的身躯,现出流畅的曲线,太子的手一顿,又很快将之尽数解开,接过侍女递上的丝巾细心擦拭。
  侍女见太子为睿王擦身,立刻去翻马车内的衣服,很快从一个暗格之中找出了成套的衣服,却是太子专用的杏黄色,不禁踌躇起来,想也知道,这原本是太子专用的车驾,怎会准备着其他人的衣服?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拿过来!”太子抬眼看了她一眼,原本存的几分不多的赞赏早被心急冲了个一干二净,侍女应了一声之后急匆匆地趋近,太子取过衣服,亲手为睿王穿戴齐全之后,又将之横放在宽大舒适的车座上,才让侍女服侍自己更衣。
  
  大雨之中,一辆豪华的马车疾奔而去,车夫挥舞着鞭子促使着骏马加速,其后还跟着数辆马车,另有数百名军士护卫随行前后,将狂欢的人群抛在车后。
  不过一个时辰,马车便横驱直入太守府,再过了半日,好不容易因为太子苏醒而释放、得以与家人团聚的大夫们再次被召入太守府诊病,城内的修道者也尽数被“请”入府中,会诊睿王殿下的伤势。
  所以当睿王从昏迷之中醒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皇兄大发雷霆的声音。
  “无能为力?”伴随着茶盏砸到地上的声音,隔了一扇屏风的太子殿下怒不可遏,“你不是朝廷册封的真人吗,怎么会无能为力?”
  被斥责的道者自然不敢还回去,低声下气地解释了几句,让太子的怒火越发高涨,“若是睿王有什么不测,本宫要你们尽数陪葬!”
  躺在床上的睿王闻言不禁笑了出来,低低的笑声惊动了太子,太子绕过屏风疾行到睿王床前,将他扶了起来,“紫英,你终于醒了!”
  睿王此刻全身无力,也就靠在太子身上,平整了一下呼吸,压下了胸中的浊气,“皇兄,我并无大碍,你不必担心。”
  太子抬手掠过睿王清隽的眉眼,看到睿王的面色虽然依然苍白,精神的确比先前好些了,方松了口气,比了个手势让侍女遣散外间的人,“今天祈雨时是怎生回事?皇兄听那群牛鼻子老道说,你是为术法所反噬……”
  一母同胞一同长大,他自是知晓睿王的性情,从来不口出妄言,行自不量力之事,若无十足把握断不会轻易出口,再加上睿王自幼随国师修习仙术,虽不敢说得了国师真传,然而呼风唤雨也是轻易之事,为何今日竟会如此?
  “我并非被术法反噬,只是一时灵力耗损过剧罢了。”睿王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阴霾之色,“只要调养几天,便无大碍。”
  “那你在祈雨台上,为何问我是否相信天意?”太子拧眉直视着睿王的眼睛,并不相信。
  “那是因为……”睿王低下头去,有些无奈地看着被褥,“我祈雨之时,有一个声音对我说,天界有令,江北之民不敬神明,不降滴雨,以儆效尤。”
  不敬神明,不降滴雨……
  太子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每年都要跟随皇帝祭天,也见识过国师那种超出凡人的力量,但是鬼神之事,距离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还是颇为遥远,从来不曾想过,不敬神明会导致那般严厉的惩处。江北之地大旱数月,不曾下过一场雨,因此而死者何止数百上千,更有几十万难民流离失所,竟然是为了这般虚无缥缈之事?
  “那你是如何祈雨成功的?”
  睿王轻轻一笑,“我并未祈雨,只是施法运了五湖之水,暂解燃眉之急罢了。只是我修为不够,灵力耗尽,才会如此,稍作休息即可复原。”
  天意不肯施降甘霖,无论他如何祈求也得不到上天的仁慈,那么便不祈雨,只将五湖之水搬运至太原附近,虽然有取巧之嫌,却也能达成目的。
  太子深深地看着睿王,“仅此而已?”
  睿王抿了抿唇,自然不是,在他运水之际,那个声音又再次在他耳边响起,硬生生截断了他成仙之路。想到此处,不觉眉眼有些黯然,“有个声音说,若我一意孤行,日后再难修成正果,得道成仙。”
  他自幼跟随国师修行,国师对他期许甚重,望他能早成正果白日飞仙,他自己也对得道抱有希冀,只是,无论如何不舍,却还是不曾停下运水之术。
  “太好了!”不出意料之外,太子听说之后不忧反喜,毫不掩饰心中的欣喜。
  “皇兄!”睿王只觉无奈,支撑着自己靠在床头,看着喜形于色的太子,“你……”
  “难道皇兄不该高兴么?”太子笑道,“既然上苍都说你不能成仙了,你便安下心来做你的睿王殿下好了,母后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想必也欢喜得紧。”
  对于睿王跟随国师修行一事,皇家的态度不一,几位不受重视的皇子公主艳羡有加,皇帝陛下放任自流,而萧后和太子,则从来都是抱着坚定的反对态度。修道有什么好的?这不能吃那不能行,清规戒律无数,还要断情绝欲,分明就是离间骨肉之情,再加上国师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把睿王带回昆仑山修行的想法,更是让爱子心切的萧后着恼,恨不能将国师赶出大燕国境。太子虽不若萧后般偏激,但是知晓弟弟不会离宫修行,也自是心中欢喜。
  睿王无奈笑笑,转了个话题,“皇兄,你把那些人都放回去吧,留着他们也是无用。”
  “好。”太子点点头,答应了幼弟所请,想了想又道,“紫英,你也别太担心,国师那边我去跟他说,便是你不能如他所想一般,师徒之情也总是还在的。”紫英不愿国师知晓,想必是辜负了国师的期望,心中有愧所致,不过他明知不能成仙依然执意而为,纵然不全是为了自己,还是让太子心头暖暖。
  “不要告诉师叔!”睿王的反应大得超出太子的预料,看到太子的愕然之色,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顿了顿之后又解释道,“师叔正在闭关,紫英不愿为了此事扰了他修行,还请皇兄成全。”
舒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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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常棣之华
  用种种看似寻常的理由打发兄长之后,睿王松了一口气,在闭门修行之后继续闭门养伤,别说太守府的主人了,便是五皇子也不曾见过一面——不得不说,在帝后宠爱之下长大的睿王,对于某些“不必要”的事情是绝不愿多费哪怕一点心思的。
  因此他那个尽忠尽职的侍女柔儿,便不得不继续周旋于从前见都不配见上一面的达官贵人之中,四处陪着笑脸四处被刁难,嗯,也四处被讨好,四处被奉承。这些事睿王自然是不知道的,知道了也或许不会在意,柔儿并不敢去扰他,只尽心尽力地打理他的寝食,遇上什么事情,宁可去找太子殿下,也不愿求睿王做主。
  只是她近日打听到的事情非同小可,更万万不能对太子说起,也只得硬着头皮向睿王开口。
  “殿下,婢子近日听到一则流言……”
  “既是流言,也就不必说了。”睿王随意地靠在床头,随手翻着一卷书,漆黑的长发垂落下来,衬得他少了几分出尘的仙气,多了几分慵懒之态。
  “殿下,此事非同小可。”柔儿正色道,虽然早知睿王殿下不问世事,随心所欲惯了,只是她却不能不闻不问。
  “哦?”睿王终于将目光从手中的书卷之上移开,落在跪在床边的侍女身上,简简单单地道,“说。”
  柔儿只觉睿王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是冰冷的,一狠心叩头道,“因殿下祈雨一事,近日城内有流言,说殿下乃是真龙转世……”
  “那又如何?”床上的少年不在意地移开视线,落在紧闭的门窗之上,并不认为有何值得他在意之处。
  “纵殿下不作他想,也难保他人不会另有所图。”跪在地上的侍女只觉无奈,连她一个小小的婢女都能看出其中的凶险之处,睿王难道会看不出?又或者,看出了,也依然不介意?“更何况,蕙小姐也已听闻此事,不日便将禀告太子殿下,请殿下早作打算。”
  睿王漫不经心地翻开一页,“你以前,便是她的贴身侍女吧?”
  普普通通一句话,便让柔儿变了脸色,急忙叩首请罪道,“殿下恕罪,婢子并非有意离间,只是一心为殿下着想,还请殿下恕罪!”言罢也不待睿王开口,便咚咚咚地叩起头来,每一次磕头都用足了力道,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两眼发黑,才见睿王随意地比了个手势,匆匆退了下去。
  
  待柔儿退下之后,睿王合上了手中的书卷,随意地扔到一边,忽然觉得有些无趣起来。
  只是一次祈雨罢了,也能传出这样的流言来?这尘世之事,当真令人烦扰得紧,念头一转,便不由得想起了那清幽宜人的清凉殿来。后宫三宫六院,处处皆是骨上繁华,便连母后所居的拒霜宫也不例外,修行越久,越能清楚分辨出那芙蓉花下的血腥气息和深重怨气来,唯独那人所居的清凉殿不同。
  莫说什么血气怨气了,便连人气也一丝皆无,那人素来是不喜见外人的,深深宫阙里便只住了那一个人,只因不愿让人近身服侍,竟然宁可一应事务皆自己动手,也不愿收下几个宫女太监。小时候只觉得再好不过,没人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没人说这不许说那不准,长大了,才渐渐明了那冷寂清静背后深深的寂寞,只恨不能时时刻刻陪着那人,让他不那么孤单,却始终难解那修眉凤眼里的落寞如雪。
  他其实,并不懂他,只是仗了他的几分宠爱,为所欲为罢了。
  那人待他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唯独对他不同,为了他不惜远离仙山,困守深宫,只是,若是他知道最疼宠的弟子竟然会对他起了非分之想,又会如何?
  
  是勃然大怒,一掌将他打死?
  是冷然转身,自此永不相见?
  还是,只将之当做孩子的一时荒唐任性,毫不在意?
  
  想到这里,睿王不自觉地收了手掌,修剪得当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其实,若是那人当真得知了,不必他开口,自己便已经羞惭而死了吧?
  如何会对那人起那般污浊的心思……
  分明是最高洁不过的人,狷介清狂如鹤冲青霄,一袭白衣不染点尘,常人见了,谁人不敬他畏他视如神明,也只有自己,能常伴身侧还不知足,鬼迷心窍到起那种念头。(于是我家小紫英无论是转世前还是转世后都是好孩子,虽然好得过头了,居然没看出霄美人早就情根深种等他动心了~~~~~~~~~)
  自责了片刻,又不禁想起那日昏眩的梦境,不觉面红耳赤而来,若是,若是不曾惊醒,他会做些什么?
  
  门窗都紧闭着,房里闷得很,睿王闭目缓缓吐出一口气,披衣而起,走了出去。
  随了那人的性子,他素来也是爱静,院落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闲杂人等,便连柔儿也不在,只是如今最喜的清寂落在眼中心上却是说不出的难受,又走远了些。他来到太守府之后多半在闭门不出,并不熟悉府邸的布局,也无甚地方好去,想了想便往荷塘方向而去。
  渐渐走近,隐隐听见人声,模模糊糊听不清楚,似是太子与一名女子,他也不曾想过避讳些什么,不料走到之际,忽然听到一个拔高的男声,顿时怔住。
  “那是本宫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岂容你这无知女子置喙!”太子似是被气急了,“岂不说他并没有那样的心思,便是他当真动了心,想要这万里江山,本宫让了他又有何妨?”
  “妾身……”那女子似是被太子惊吓到,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睿王站在远处,见那莲塘之前的男子掷地有声,心中亦然惊怔。皇兄平日常想的便是如何在诸兄弟的虎视眈眈之中巩固太子之位,成功登上至尊之位,如今却为了自己,不惜说出这等话来……自是让他意外不提。
  他原本不曾想过掩藏身形,太子一抬头便看见翩翩少年站在远处,怔怔地看着自己,不觉心中一跳,亦然怔忪起来。其实便是让他听见了也没什么,毕竟虽然方才郑惠提起了兄弟争位一事,要他好生提防,他却不曾应下,反而对睿王诸多维护,便是睿王听见了,也绝不会对他心生芥蒂,反而会更加深信于他。
  只是……
  深吸一口气,挥手令郑惠退下,太子匆匆迎了上去,“紫英,你不是还在卧床休养么,怎么出来了?”
  “房里有些气闷,出来走走。”睿王应了一句,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略过不提。
  太子心中有愧,也不愿提起,只皱眉道,“郑柔怎么回事,主子气闷也不知道开窗不成?难怪郑太守不喜她,堂堂太守长女,竟然给了嫡女做侍婢。”
  “柔儿姓郑?”睿王听了有些意外,眨了眨眼,“她是郑太守之女?”
  太子强自将视线从那细密如羽的睫毛和黑曜石般的瞳仁移开,淡淡道,“只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罢了,没人在意,凭了几分小聪明,才勉强在太守府容身。你若是喜欢,带回宫做个宫女也未尝不可。”
  睿王摇摇头,道,“我不想回宫,皇兄。”
  “哦?”太子的笑意一敛,“为何?”
  睿王卧床休养之际,他已然将江北之地的赈灾事宜安排妥当,剩下的不过是些交给手下人去做的小事,早早安排回銮一事,睿王自然也在随行之列,却不曾料到,他竟然不愿回宫!
  “是因为国师的缘故?”静静地看了弟弟片刻,太子殿下做出了论断。
  睿王低下了头,没有否认。
舒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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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一念为魔
  玄霄出关的时候,已是深夜。
  清凉殿依旧是空空荡荡的,并无人烟,便连以往一出关便可看到的孩子也不在,玄霄闭关之际潜心修行,不问外事,自是不知道他已然离宫,如今出关之后,便察觉到那孩子的气息并不在皇宫之中,而是远在千里之外,不觉一怔,回过神来之后也不曾想过找人一问缘由,便循着气息追了过去。
  他原本便是天资纵横,在东海修行数百年之久,后来又随重楼往魔界历练,修为精深,虽是千里之遥,也是转眼即至。落下之后,却是一座宽阔的府邸,他并未刻意掩藏身形,只径自循着那气息而去,路上虽然遇见了几批巡逻的军士侍卫,也并未被阻,渐渐走到了府邸的主院落。
  夜色已深,院落之中依旧亮着灯,他原本要推门入院,忽然听见女子的呻吟声婉转传出,压抑得极深,足下便是一滞。他虽潜心修行,却并非于世事懵懂无知,自然猜得出院内屋中是何等光景,呆了一呆之后,便拂袖转身而去。
  他一路疾行,也不曾辨路,不多时便撞到一个人,一时心烦便要拂袖将之除去,忽然听到那人低哼一声,身形有些不稳,下意识地便探手抓住那人的手臂,定睛一看,一声“紫英”便脱口唤出。
  被他撞到那人,不是睿王,或者说是紫英又是何人。睿王本名慕霄,只因师从玄霄,素日里写字谈话皆要避讳“霄”字,大燕入关以来皇室常常仿效汉族行径,避讳之制也学了个七七八八,故而往日里除了皇帝萧后唤他“霄儿”之外,亲长多随玄霄称他紫英,便连太子也是如此。
  被他抓住的少年借势稳住身形,一双明净的眸子只盯着玄霄的赤发焰眸,“师叔,你的头发……”
  “嗯?”玄霄不明所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垂落在身前的两缕长发,并非是以往纯净的墨色,而是夹杂了丝丝暗红,猜想自己的眸色也必定是化为红色,心头便是暗自一凛。他的发眸之色原本皆为纯黑,只是后来成为羲和剑主,体内阳炎失控才会化为赤色,只因担忧失控之后伤了紫英,故而每年皆会闭关半月以压制阳炎,不料方出关不久,只因遇上那般事体,竟然会发眸皆红。
  再一凝神感应,身前少年的灵力波动依旧是在他方才转身的院落之中,另外却还有一股正在身边,垂眼便向少年的腰间扫去,未曾见到竹笛,方得释然。紫英亦随着他的视线垂首看去,惊觉之后心虚地便想从玄霄手中挣脱,挣了几下依然被玄霄牢牢抓着不放,低低地唤了一声“师叔”,静待玄霄的判决。
  紫英心里很清楚,玄霄师叔虽然平日里对自己千依百顺予取予求,可是并非没有底线,私自离宫妄自施法外加还试图隐瞒,一连串加起来绝对不是能轻易过去的,不料等了片刻,白衣男子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未逼问缘由,而是静候他的解释。不觉心中更是愧疚,讷讷不成语地说了前因后果,从听闻兄长遇刺到祈雨中听到的奇怪女声,只是隐去了离宫的真正原因。
  玄霄知道院中人不是少年之后莫名地释然欣喜,再看那少年散乱解释之后仰头怯怯地看着自己一副等待判决的样子,更是连一星半点儿怪责之意也兴不起,只长叹道,“你要祈雨救灾,何必自己勉力为之,只需传信于我,岂不更为简单?”
  紫英自然不敢告诉他自己在躲着他,反手抓了玄霄衣袖摇一摇,撒着娇只说不愿扰了他闭关修行,他第一次说谎还是对自己素来崇敬的玄霄师叔,难免心虚气短支支吾吾,再三问玄霄此刻出关是否会有碍他的修行,玄霄也并不嫌烦,一次次地解释自己的发色眸色乃是功法所致,并非走火入魔,直到那少年渐渐安下心来。
  ——不得不说,某些根深蒂固的印象一旦形成便再也难以更改,随便换一个人,便可以轻易看出紫英正在说谎,可是偏偏是从未想过紫英竟会对自己说谎的玄霄……
  既然得知玄霄无事,重逢的欣喜便压倒了一切,紫英拉着玄霄的手慢慢往回走,闹着要和他同眠,玄霄自是应了,两人一路回到紫英的房间,焰焰烛火明亮室内,另有一名侍女在外间守着,见到紫英夜出之后牵了个白衣高华偏偏血眸红发的男子回来,大吃一惊之后,匆匆见礼。
  紫英不在意的挥挥手,令她准备沐浴,虽已是深夜三更时分,热水依然很快备好,两人隔了一扇屏风泡在盛满热水的香柏木浴桶之中,于雾气缭绕之间,随口应答。玄霄不喜他人近身,紫英便只留了柔儿一人伺候自己,身体泡在温热的水中,被侍女轻柔地按摩擦拭着,耳边又是玄霄低沉悦耳的声音,不觉倦意渐渐上涌,被水气氤氲了的眸子渐渐眼帘下垂,最后竟然睡了过去。
  柔儿见紫英睡着了,低低地唤了几声之后依然不见他醒转,便要出门去唤人扶他上床,只听屏风外水响之声,却是玄霄已经沐浴完毕,擦拭了身体之后正在穿搁置在桶边的素衣,一时之间听不到紫英的回应,故而绕过屏风来看。
  他的暗红发丝还是润湿的,锐利的凤眼染了水气柔和了许多,松松垮垮的衣衫也只随意系上了结,露出小半个霜白色的胸膛,柔儿只看了一眼便觉脸红心跳,只想着世上怎有如此画中般的人物。她虽然与紫英相处数十日,虽然少年亦是好容貌,毕竟还只是十二三岁的少年,身段未曾完全长成,再加上年岁相差五六岁,自然难生他念,但对着玄霄这般出众的人物则是不同。
  不料玄霄看也不看她一眼,只俯身将桶中睡着的少年打横抱起,让柔儿吃了一惊,却又不敢阻拦,只得出门叫人来撤了浴桶等器具。她虽是庶女出身,也是在太守府中长大,于贵人的习性也知晓一二,莫说皇家,便是普通王爵之家,亲如父子兄弟也没这么亲密的,然而转念想起那日太子在马车上亲为睿王换衣一事,也只是觉得睿王受宠太过,倒也不曾想到其他事体上,毕竟无论睿王还是新来的这位贵人都是那般超凡脱俗,叫人连想一想也只觉是亵渎。
  玄霄自然不知柔儿的心思,抱了少年到一边擦干身体,又为他穿了里衣,送到床上,侧身坐在床沿,怔怔地凝视少年的睡颜。数百年前,他与紫英在东海海底之际,少年亦是时常说着说着便睡了过去,被他送回床上或者就靠在他怀里昏睡,总要隔许久许久才能醒来,让他既想不顾一切叫醒他,又不愿看他强打着精神的困倦之态。
  倒是转世之后,却极少有这般亲昵。这少年降生于皇室之家,嗜睡如昔,偏偏身边奶妈婢女无数,幼时他不会照顾幼儿,只得让步,及少年年长,更有无谓的宫规约束,他自是厌之恶之,恨不能直接将之带回昆仑修仙,却抵不过萧后的一句话,“草木无情,方能年年如旧,人岂同之?”
  千载漫漫,他自是此情不改,此心不移,却又怎能肯定,一死一生之后,伊人如旧?
  若是不能,他又当如何,又能如何?    
舒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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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由爱生忧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玄霄靠在床边想了许久,却依然不知该当如何,床上的少年不知近日在忙些什么,似是累得紧了,竟然一无所觉,沉入梦乡一夜安眠。
  次日天色初明,外间守夜的侍女便端了水进来服侍,被玄霄所止,只略略吩咐了几句,便让她退下,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太子及五皇子先后前来求见,依旧是被玄霄拦了回去,只取了紫英寄放在太子哪里的竹笛,一直守到少年自然醒来。
  紫英熟睡之后醒来,半梦半醒看见玄霄守在自己的身边,垂着眼帘不知道正在想着些什么,连他醒来也不曾察觉,细密的睫毛之下偶尔有红色的光彩流转,大异常人,可怖之余又别有一番妖魅之意。他与玄霄素来亲密惯了,言笑无忌,拥着被子坐起身,歪着头痴痴地看了半晌,笑道:“师叔可真好看。”
  “一大早醒来就胡说八道。”玄霄听他开口才惊醒过来,抬眼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随手捏捏他的鼻尖,拿起一边圆凳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掷到他床上,又将一根暗红色的竹笛放到他的枕边,“洗漱完你先去用饭,我去看看药好没有。”
  “啊?”紫英取过竹笛正在翻来覆去地查看,听了他的话就是一呆,伸手扯了玄霄的衣袖晃个不停,“怎么一大早起来就要吃药啊,师叔……师叔……”
  在所有人的宠爱之中长大的睿王殿下,有着所有孩童的毛病甚至更加厉害,其中除了贪眠嗜睡之外,还包括了怕苦不喜吃药这一条。
  玄霄原本想了一宿也没想个明白,正是心浮气躁之际,被他晃来晃去晃得头疼,阖了眼不去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免得自己心软,狠心道:“或是喝药,或是随我闭关一月,你自己选。”
  紫英何时见他这般颜色,当即也顾不得撒娇,忧心忡忡地看着玄霄,“师叔,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玄霄自不能告诉他自己为何心烦,只是闭目摇了摇头,道:“我并无大碍,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想明白罢了。”
  紫英皱眉看着玄霄,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玄霄却只是闭目不语,看了片刻之后依然没看出任何端倪来,只得松开玄霄的衣袖,“那,师叔想明白了要告诉紫英。”
  玄霄应了一声,转身出门,走到外间的时候看到柔儿还守在那儿,摆摆手示意她进去伺候,举步出了门,已是日上三竿,烈日灼灼,又是一个艳阳天。
  一路走到药房,几个小丫头在煎药,药房里药味弥漫,玄霄看了一眼,只觉她们愚笨不堪,分明说了煎药之法还是遗漏许多,忍无可忍之下令她们退下,丫头们不知他是什么来头,只觉得他气质高洁非凡,既不敢阻拦又不能失职,只能无措地站在一边看着,待看到玄霄娴熟地煎药之后不由得猜测他是大夫之际,府里的新贵柔儿姑娘寻了来,见到玄霄便是郑重一礼,道:“国师大人,太子殿下突然晕倒,睿王殿下已经先行过去了,请您知道了随后过去。”
  玄霄只拿了药夹细细翻着药盅里的药材,浑不在意地道:“太子无事,让紫英不必担心,找个大夫去开个方子,交代些忌讳即可。”
  旁边的丫鬟听得目瞪口呆,这样随意的语气是说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么,分明是在说哪个命如草芥的下人吧,柔儿却不觉得有何不妥,只痴痴地看着男子即使在煎药也依然显得飘然出尘的背影,应声之后又看了好几眼,才恋恋不舍地去了。
  玄霄在药房里慢慢煎药,隔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紫英晕红了脸进来,斥退下人之后便扑到玄霄身上,撒娇道:“师叔分明早知缘由,却不肯明说,害我出丑。”
  玄霄放下药夹,抱住羞恼的少年,“早令你不必忧心,难道你却非要寻根究底,在众人面前相问不成?”
  紫英把头埋在玄霄怀里低声应了一声,细若蚊呐,他第一次救人难免忐忑不安,担忧兄长伤势复发,虽然玄霄令他不必担心,无奈大夫却一个个说得含糊不清,因而执意相问,他的身份贵重,大夫自然不敢不答。原来太子之病,并无大碍,不过是因为纵欲所致,玄霄予紫英的丹药皆是道家仙丹,要想药力挥发完全首要便是宁心静气,玄霄听紫英说了救治太子之事,再联想起昨夜所闻已经猜出一二,只是不好对紫英明言罢了,偏偏紫英却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结果在众人面前闹了个大红脸,几乎是“逃”出了太子的房间。
  玄霄想想少年当时的狼狈之形,忍笑轻拍着少年单薄的肩背,“其实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年龄尚幼,待到稍稍年长,自然不会如此尴尬。”    
  紫英应了一声,还是觉得耳根有些红热难抑,尤其是想到出门时太子的笑言,更是觉得无地自容。什么叫“未解人事”,他只是不喜欢被人靠近罢了,哪里就真的至于一无所知的地步?要是真的一无所知,他又何必如此忧心忡忡,担心被玄霄师叔知晓?
  玄霄只觉得他这番羞怯之容分外可爱,又宽慰了他几句之后,道,“你先回房等着,我煎好药再回去。”
  少年瞥了一眼药盅里黑漆漆的药汁,无奈地应了。
  出乎意料的是,虽然药汁看上去乌漆漆的,然而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喝,而喝完药后的暖枫蜜更是意外之喜,如果没有之后的谈话就再好不过了。无论找了多少个光明正大不想回宫的借口,比如说留下救助灾民,亦或是想要看看宫门之外的世界,在那双红艳艳的眸子下都不堪一击,根本无法出口,更恍论说服玄霄。
  “如果不想回宫,就留下来吧。”看着少年为难的样子,玄霄轻描淡写地说:“我留下陪你就是。”
  不想回宫,便留下来么?紫英深深地看着玄霄,心中如打翻了调料盘般五味杂陈,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又是愧疚自责,师叔待他这般好,他却丝毫不知感激,还起了那般歪念,真是畜牲不如。若是师叔得知他此刻心中所想,可岂肯依然如此,不问缘由也纵容他的任性?
    “不必了,紫英只不过是一时贪玩,我随皇兄一起上路便是。”定了定神,紫英强自道,他不愿回宫只是为了避开玄霄,以免心中痴念为玄霄所察,若是玄霄留下,回不回宫又有何区别?既然如此,又何必累父皇母后担心,皇兄受累?
舒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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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情深不语
  过了两三日,回銮一事便已准备妥当,听玄霄说紫英的身体上路并无影响,太子便安排萧潜先行回京回禀,留下大部队缓缓而行,五皇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也留下了,他启程的时候,还多带了一个人——紫英曾经的侍女柔儿,不,现在该称之为郑柔郑小姐了。郑太守已经公开承认了她的身份,并且将之列入家谱之中,就是是郑惠,现在见了她也不得不以礼相待,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大姐。
  “那女人倒是左右逢源,刚刚被紫英舍弃,转眼又傍上了五皇弟那棵大树,只可惜,慕塬未必有他想的那么可靠。”太子坐在宽大舒适的马车之中,俊美的脸上满是冷漠,不得不说,郑柔或者说郑太守真的是把他惹恼了。
  “若是殿下肯将郑惠收入宫中,郑太守也未必会出此下策。”林湛坐在一边中肯地道,一个贵为东宫之尊,另一个不过是尚未封王的皇子,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该选哪个,若不是已经眼看在太子党中容身无望,一城太守又怎会如此行事。唉,也不知道郑惠是怎么得罪了这位看似温和可亲实则心狠手辣的太子殿下,上一刻还是芙蓉帐里春宵,爱宠无限,下一刻便是翻脸不认人,打落九重天。吃了也就罢了,毕竟郑惠是太子早早订下的侧妃,若是掩盖得当,早些晚些并无妨碍,偏偏太子不肯,竟然以此为由说她性情轻浮,拒绝纳她为妃,可怜一个美貌佳人,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毁了。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原本随侍在睿王身边颇得重用的柔儿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睿王殿下,竟然被睿王逐离身边,才让郑太守断了全部指望,一心去巴结素来与太子不睦的五皇子。
    “子岸可要慎言,本宫宫中岂容得那般擅用秽物、挟媚邀宠之人?”太子似笑非笑地看了林湛一眼,随即换了话题,“你说,慕塬将郑柔带在身边,是为了什么缘故?本宫的那位五皇弟,可不是什么仁善之人。”
    “或是与她被逐出的缘由有关?”林湛坐直了身体,一般来说,一个婢女如果没有犯什么错,却被逐出,多半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睿王只是说不用郑柔,却未曾说明缘由,也无怪乎林湛作此猜想。
    “国师为人孤高寒傲,不惧人言,既然为了,便不会怕人知晓。”太子摇摇头,对于国师大人那种分明为他准备了房间和车驾却非要去和紫英挤的行为不置可否,随后又失笑道,“至于紫英嘛……”一个还未解人事的孩子,有什么事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不得不说,弟弟再大在哥哥眼里也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太子殿下直接将紫英之前的异状忽略了过去,小孩子嘛,跟大人闹闹也算不得什么,过了就好。
    林湛想了想,认同了太子的判断,又接着讨论起剩下的可能起来。

    无论是太子亦或是林湛,都没有想到,睿王不喜欢郑柔,不过是吃醋而已。
    虽然,完全没有必要。

    在太子的车驾之后,是睿王与国师的车驾。
    紫英盘腿坐在车内的榻上,不甚专心地闭目运功调息,隔不了多久就睁开眼睛望望对面角落,看一眼全神贯注于煎药的玄霄,然后飞快闭上眼睛继续假装认真练功,以免被玄霄察觉,隔不了多久,又再睁开眼睛。
    “罢了,下来吧。”玄霄放下手中的药夹,转身回首笑看着他,“不想练功就算了,何必做出这般行径?”
    紫英吐了吐舌头,从榻上跳下来,“我明明很小心了,为什么师叔还是能发觉?”
    “修到地仙之境,便能感应周围环境。”玄霄随口答道,“何事气息混乱,心中不宁?”
    紫英稍稍犹豫了一下,慢慢挪过去抓住玄霄的衣袖,仰头看他,“师叔,紫英是不是很任性?”
    “为何?”玄霄讶然,倒不是因为少年并无任性之行,而是为了少年眼中的挣扎之色。不得不说,这样的神色出现在少年精致的容颜之上,是极为罕见的。无论是前世的慕容剑仙或者如今的睿王殿下,都是做出了决定之后极难更改的人,无论他人如何都不受影响,遑论这般反省自己的决定。
    “明明柔儿没有做错,我却要赶她走……”紫英咬了咬唇,想到那个侍女便心中不断自责,既温顺又贴心,事事安排得妥当周全,只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她看着师叔的眼神,便要赶她走,虽然也让林湛设法做了一些安排,不过对于一个被主人遗弃的侍女而言,再多的安排也不能挽回被舍弃的事实吧。
    难得关注外界的紫英并不知道,郑柔已经投靠了五皇子,玄霄也并不知道这件事,却不能改变他对少年的偏袒,“你不喜欢她,自然是因为她还不够好。既然如此,何必愧疚?”
    一个侍女而已,玄霄又怎会放在心上。
    紫英摇摇头,抱住玄霄的腰身,低声道,“不是因为她不够好,紫英只是讨厌她喜欢师叔而已……”
    “嗯?”这个答案,有些出乎玄霄的意料之外。
    从来不曾在意过那个侍女,她喜欢他也好讨厌他也罢对他都没有任何影响,可是,紫英为什么会讨厌呢?
    少年把头埋在玄霄的怀里,闷闷地道,“师叔又美丽又强大,又这么温柔,有人喜欢是应该的,可是紫英就是不喜欢……我讨厌她喜欢师叔……明明师叔是紫英一个人的……”
    他心中纠结难解,说起话来也是颠三倒四的,玄霄听着少年万分别扭的解释,冷薄的唇角微微弯了起来,虽然觉得对方只是孩子气作祟,可是听着他这般羞赧地撒娇依然心中愉悦,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背,含笑道,“嗯,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好不好?”
    听了玄霄这般说,少年越发羞赧起来,分明都这么大了还在撒娇,偏偏又不舍得离开男子温暖的怀抱,又在玄霄身上赖了片刻,才依依不舍地退了出来,赧容道:“师叔不生气么?”
    明明是这样任性的宣告,可是男人却并没有动怒,反而,很是宠溺地抱着他?他对自己的宠爱真的深到了这样的地步,无论如何,也不会生气么?还是,只是当做孩子的一时任性,过了也就算了,并不值得在意认真?初次动心的少年很是郁闷,既希望对方把自己当成成人来看,能看出自己的情意,又不愿玄霄疏远自己,这般也不好那般也不好,无所适从。
    玄霄拍拍他的头,“不会。”
    紫英沮丧地垂下了头,忽然又想起了一事,“咦,为什么师叔知道我不能成仙也不生气?师叔不是一向希望紫英修仙得道么?”
    玄霄含笑不语,他传紫英修道之术,不过是为了能长相厮守,不愿见他百年之后再次故去罢了,并非是希冀他得道升天之后受昏妄无道的天庭约束。之所以传他仙道不传他魔道,倒不是因为仙道在他心中便比魔道更好,不过一是因为前世慕容紫英是剑仙,已然习惯;二则是不愿他为浊气所染,灵台失守罢了。
    低头看一眼眼巴巴等着答案的少年,玄霄轻笑着吻了吻他的眉心,原是两人之间惯了的事,少年却莫名地红了脸,飞快退后两步掩住了自己的眉心,险些撞上后面的横榻,倒叫玄霄觉得,他这般性情天然也无甚不好,比之成年后的内敛沉峻更加可爱。
    “你后悔祈雨么?”
    少年摇头,即使重来一次,他依然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既然如此,自循己心便是,何必在意他人的眼光?”玄霄浅笑,“紫英,我对你的期许从来不是得道成仙,而是安好无恙,如是而已。”
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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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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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母之爱子
    因为急着回京交差,大队车驾前几天几乎是一日七八十里的急赶,虽然一路辛苦,但是想着如此便可以赶在中秋节前回京与家人团聚,众人也没有太多的怨念,如此不过半月,在八月十三时,便回到了京城。太子写了折子,让林湛递入宫中,令人在城外的驿站暂且安顿下来,休息一晚,待到明日圣旨颁下再行入城。
    虽然心急如焚,但是朝廷的法度毕竟在,即使尊贵如太子也不愿轻言冒犯,待到黄昏时分,谕旨便从宫内颁下,令诸人在驿站稍作休息,明日再行入城。随着谕旨而来的,还有一辆杏黄色的马车。自古以来,明黄色是帝后专属的颜色,太子主用杏黄之外还可使用部分明黄,乍眼一看,还以为是太子的马车,一问之后才知道那是萧后派来迎接幼子回宫的车驾。
    萧后嫁入皇室多年,除却那个记在名下的皇长子之外,只诞了太子和睿王二子。长子满月之后便被立为储君,被迫迁往东宫,虽然多年来母子感情依然深厚,却因为一言一行皆为天下瞩目,始终不曾逾越礼法。直到数年后幼子出生,又患有先天不足之症,萧后满腔无处可去的母爱便尽数倾注到睿王身上,常说长子是拿来教的幼子才是拿来宠的,亲为哺乳教养不提,待到幼子不满十岁时,更是亲上中宫笺表请求为之封王,从而成就了大燕王朝最年轻的亲王,而破例允许睿王用色杏黄,也只是萧后为幼子所作的惊人之举之一。
    既然母后有召,刚刚沐浴更衣完毕准备用膳的睿王也只得丢给兄长一个歉然的眼神,在太子哭笑不得的目光下拉着国师的手一同上车——在某些人而言不可逾越的礼法,在另一些人面前则是完全不存在的,比如睿王,再比如国师。
    有着堪称与帝王共享江山的萧后的玉旨,一路上自然是畅通无阻,长驱直入宫门之后又换坐洒金木质明轿,到了拒霜宫宫门前方落轿,玄霄素来少见外人,跟紫英说了一声之后便要回清凉殿,却被萧后身边的大宫女拦住。
    “国师大人,皇后娘娘请您进殿。”
    “母后找师叔有事?”紫英有些讶异地看了宫女一眼,颇为意外。
    玄霄微微蹙眉,正常情况下他是极少与萧后见面的,而寥寥可数的几次会晤,也皆是为了紫英。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不待宫女回答,玄霄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往殿内走去。
    进入金碧辉映的正殿之后,便看见首座上坐着一位头戴金凤冠、身着明黄常服的高贵妇人,细辨五官,她其实生得很美,柳眉凤眼,琼鼻朱唇,太子和睿王的好容貌都是遗传自她,可是许多人见到她的时候,只能生起不怒自威凛然不可冒犯之感,皇家气度母仪天下,不外如是。
    见到两人进来,萧后完美到毫无瑕疵的仪容之上立刻现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向着紫英招了招手,让她的刚强肃穆之态减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母性的光辉。
    “母后!”紫英挣开玄霄的手,径自向凤座跑了去,他自幼在萧后身边长大,又得萧后爱宠至极,母子之间并不讲究什么礼节,跑过去之后便被萧后拉着在身边坐下,腻在萧后身上撒娇,萧后拉着他的手细细看了好半晌,确认自己的幼子不曾清瘦一分,笑道,“出去一趟,怎么一点都没长大,还是这么孩子气。”    
    话虽如此,可是看萧后真挚柔情的眼神,便可知道她其实是很享受幼子的撒娇。
    那样的眼神,除了少数给了太子,多数都是在睿王面前。
    紫英听着萧后数落他不该不告知她便擅自出宫,即使是担忧兄长伤势,也不该如此大意,若是在外出了什么事,该让她如何是好,连忙连连应声,称自己不孝让母后担忧,目光却始终不离站在阶下的白衣男子,只觉得他显得比往日更加冷寂了。
    玄霄负手而立,并不看萧后与紫英,只随意打量着拒霜宫内的装饰。他尚是初次进入拒霜宫正殿,只觉举目望去皆是一片刺眼的黄色,也不知这么多年来紫英是如何住下来的,感应到少年的目光,便转头看向凤座,唇角微挑现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少年安下心去,继续陪萧后说话,提及了一下自己此去所见,又说起太子的伤势早已复原,让母后不必担心,萧后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又问道,“霄儿,那你自己呢?”
    少年无奈地垂下头去,微微撅嘴,不知道皇兄到底告诉了母后多少,只知道自己绝对会被母后数落得很惨,忽而听玄霄淡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如蒙大赦。
    “紫英的身体已无碍。”玄霄淡淡地道,直视着端坐在凤座之上的萧后,没有任何的避讳之意。
    萧后素知他从不虚言,听后爱怜地捏捏紫英的脸,道,“既是如此,你先下去休息吧,母后还有事与国师商讨。”
    紫英心中虽然不解为何要避开自己,撇了撇嘴依然应了,走过玄霄身边的时候可怜兮兮地看着玄霄,看到玄霄轻轻颔首才放下心来,正要出殿的时候,听见萧后说,“你父皇听闻你在太原所为之后颇为欣喜,似是准备赏你点什么,有空便去一趟吧。”
    紫英应了一声,出了宫门,待他走远之后,萧后便令周围服侍的宫人退下,只留心腹宫女在殿外守候,然后冉冉起身,向着玄霄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玄霄微微侧身,避不受礼,他对萧后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是因为有共同在意的人,才偶然相遇,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萧后的确是一个好母亲。
    “霄儿离宫之后,本宫夙夜不宁,寝食难安。”萧后再施了一礼,正色道,“幸真人襄助,将霄儿平安带回宫中,本宫不胜感激。”
    “然,圻儿传书本宫,言霄儿成仙之路已断,然否?”
    玄霄沉默了一瞬,“确有此事。”
    “事已至此,真人有何打算?”萧后放柔了语气,劝说道,“人生百岁,较之永生不灭的魔无异蜉蝣,真人容仪甚美,疏镌秀峻如孤峰,狷介清狂似寒鹤,何愁不能另觅良缘?”

    玄霄垂下了眼帘,没有答话。
    他此生行事,只求无悔于心,不必向任何人解释。

    许多年前,他便早已立下誓言,永生永世,非君莫属,纵然从不曾真正说出口。
    沧海桑田,此心不变;斗转星移,此情不移。    

    萧后见他沉默,知道他的心意并不曾改变,又问道,“若是真人心意始终如一,是否前言依旧?”

    玄霄不言,只拂袖化光而去。
    
    萧后看着男子方才所立之地空无一物,凤眸渐敛,暗自叹息一声,若论情深者,此生她所见之人中,莫过于玄霄,纵然知道对方逆天悖论恋慕男子,也难以生出半点轻视之心。
    若非玄霄所恋之人为自己幼子的前世,她也不会吝于成全,只因是,故而难免与之立场互异,谋算至深。
    
    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那是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才诞下的孩子,她怎能坐视他被人夺走,承受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且不要说霄儿只是依恋于玄霄,便是真心爱慕,她也断不会允许两人在一起。人魔之别,不异云泥,霄儿留在人间,会是权倾朝野的睿亲王,睥睨天下,拥有足够的力量和资本立足尘世,只要他愿意,一切将任他予取予求,没有人能够伤害他。
    而若是霄儿随玄霄离开,无论是前往昆仑亦或是别的洞天福地,一生喜忧尽数系于玄霄,若是玄霄此心如一,自然是大幸,可若是有朝一日,玄霄恍然醒悟,霄儿已不是那个得他倾心的慕容紫英了呢?那个时候,霄儿又该何去何从?
    她绝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以萧氏嫡女,大燕皇后的身份立誓。
舒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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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若得相守
    次日巳时,紫英便被人吵醒。
    拒霜宫乃是皇后寝宫,门禁森严,能够直入拒霜宫如入无人之境的人,普天之下不会超过四个,当朝帝后自不必说,除却生在拒霜宫长在拒霜宫的睿王殿下之外,以及当今太子殿下,如今又要多出一人,萧后名义上的长子怡亲王慕垲。
    按理来说,他是不能随意进入拒霜宫的,不过他并非是进入正殿或是皇后寝殿,而只是位于侧殿的紫英寝居处文晖阁,又是手持圣旨而来,自然没有什么人敢阻挡,竟然让他直入阁门,一直到了紫英的房门之前。
    紫英分明还没有睡够,迷迷糊糊之中只感觉到有人接近,以为是服侍的宫人并没有在意,呢喃了一句“退下”,然后翻了个身继续入睡,然后便听到门外有人冷哼道“七弟好大的架子”,才彻底清醒过来。
    听声音,似乎是大皇兄?
    紫英缓缓坐了起来,睁开双眸,清明如水,丝毫看不出他方才还沉溺于梦乡之中。床边的大宫女慧文低声道,“殿下,怡亲王奉旨而来,还请殿下起身。”
    紫英应了一声,感应到门外有不少人在,令她传话请怡亲王暂候片刻,任其余几个贴身侍女七手八脚地给他穿衣梳洗完毕之后才推门而出,门外除了怡亲王及其侍从之外,五皇子慕塬也在。两位尊贵的皇子先是被侍卫拦着,后来又等了许久,早已等得不耐烦,见到他出来也懒得叙话什么的,反正彼此之间也谈不上什么兄弟情谊,彼此见礼之后,便开始宣旨,随后匆匆离去。
    旨意很简单,只是将他加封为五珠亲王,世袭罔替,另外赏赐了些白玉镇纸翡翠笔洗之类的文房四宝以及绸缎银两,紫英这才想起萧后昨日之言,他倒也不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昨夜太过疲累,用了些菜食便睡了,原想着明日再去,不料赏赐的圣旨下得如此之快。
    各种各样的赏赐纷纷流入文晖阁,一时之间文晖阁内好不热闹,便连见惯了世面的几个大宫女也大是惊喜,之前睿王收到的赏赐不是没有比这次更多更贵更重的,只是皆是多数是出自萧后而非皇帝,最难得还是加珠和世袭罔替一事。
    紫英看着诸人手忙脚乱地接赏,摇摇头只觉无聊,他尚未睡足,只是如今文晖阁这般喧嚷也再也睡不着,想了想便径自去了清凉殿。玄霄早已起身,正在院内打坐调息,心神一动便看见一个少年蓦然凭空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招招手示意他稍等,继续练功。    
    紫英在玄霄身边盘腿坐下,见到玄霄闭目练功,眉目沉静容颜端秀,想了想倾了身子靠在玄霄身上,揽住男子的腰身,将头枕在玄霄身上,闭目假寐起来。他上次听玄霄提起修到地仙之境便能感应周围环境,便知道自己从前的很多动作比如趁他练功偷偷看他或者梳头之际悄悄取了梳子上夹着的青丝焰发,玄霄并非没有察觉,只是放纵他的所作所为罢了,也就不再偷偷摸摸,而是变得光明正大起来。
    不去管什么仙人,也不必在意什么亲王,若是能这样一直呆在师叔的身边,那该有多好,就像从前一样。
    只是,无论再怎么压抑忍耐,有些东西,却再也回不到最初。

    他想,即使不曾违背天意逆天而行,他也已不可能修仙了吧。
    师叔说过,要修成正果,最重要的是要保持那般澄澈空明的心境,不执著于外物,可是,他又怎么可能做到无情无欲呢?
    那一夜的梦境,分明如一扇门,打开了通往魔道的道路。
    执念成魔,而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执念之前,便已经陷入,陷入得太深太深,以至于看清之后,再也无力自拔。

    运功了一个大周天和一个小周天之后,玄霄睁开了一双红艳艳的眸子,侧首向自己的右边看去,少年的头枕在自己的肩上,正在假寐,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漂亮的眼睛,齐整柔软如一片细密的羽毛,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小憩的少年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着自己。
    “怎么今天起得这么早?”玄霄柔声问道,眼中含笑。
    紫英放开了他的身体,坐回原位,宽大的衣袖掩了交叠的双手盖在腿上,最纯净的深蓝色,如同天空海洋,只用银线勾勒出一道银白色的袖边,“今日大皇兄和五皇兄到拒霜宫传了父皇的旨意,赏了我些东西,所以就被吵醒了。”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用了,紫英并不困。”紫英摇摇头,又怔怔地看了玄霄片刻,“师叔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明明不喜欢被人靠近的,可是总是容忍他的纠缠;明明不喜欢这个尘世,时时念着昆仑山上冰雪仙境,却为了他一驻足便是十二年。
    玄霄失笑,伸手把他抱过来,“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对他好,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紫英赖在他怀里摇摇头,拉着玄霄的衣袖摇一摇,“师叔,告诉紫英好不好?”
    他这样一撒娇,玄霄便是找不到理由也要给他编出一个来,蹙眉想了许久,方低头吻一吻少年的眉心,“因为是你。”

    因为是你,所以,对你好。
    不需要任何其余的理由。

    紫英默然,悄然握紧了隐在袖中的手。
    父皇母后和皇兄待他好,是因为彼此之间的血缘羁绊,血浓于水;其余人待他好,或是因为他的身份或是因为他的容貌,再或者,可以从他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唯独玄霄,坦坦荡荡地告诉他,待他好,不需要其他任何的理由,只是因为他是他而已。
    如果玄霄告诉他,待他好是因为他是他的弟子,或许他还不至于如此触动;偏偏这个男子,以最坦然的姿态,做着最暧昧的动作,说着最甜蜜的话语。
    让他恍然之间,以为,他待自己,如自己待他一般。

    紧握成拳的手渐渐松开,摸索着袖中一块玉佩,玉佩上方有一个小孔,穿着细长柔韧的发丝编织而成的同心结,暗红的发丝与如墨的青丝纠缠不解,握在手里,仿佛染着那人的温度,便连冰凉的掌心,也被一点点捂暖。
    如果,如果拿出来的话……
    会被收下,还是直接拒绝?    

    犹豫了许久,少年还是渐渐松开了自己的手指,抬手回抱住了玄霄。
    不是承受不了被他拒绝,只是,贪恋此刻的温柔。
三水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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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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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人间富贵
    中秋佳节,帝后于天香园中设宴,与众人同乐,分为前朝之宴与后殿之宴,前朝由帝王主持,招待文武百官及勋爵,后殿由皇后主持,宴请后宫嫔妃、各诏命夫人及其子女,以示男女有别,分掌天地阴阳之意。然而实际分的时候并不怎么严格,比如在后殿之宴中,嫁出皇室的公主郡主如果得宠,也可携自己的驸马郡马与宴,再比如按理成年封王的皇子本该参加前朝之宴,不得擅入后殿;然而睿王当年因为封王一事早已提前加冠行了成年礼,却始终与皇后一同出席后殿之宴。
    今年他本想如往年一般,稍坐片刻之后便称病告退,不料皇帝却特意下令,命他参与前朝宴会,因而不得不枯坐于诸多皇子之中。在一干亲王皇子的龙纹金黄朝服东珠饰金龙冠之中,睿王的一袭深蓝长衣分外显眼,引得诸人纷纷交头接耳不提。他较之诸皇子年龄虽幼,但是胜在面容姣好如明月,气质清凝孤寒,端坐在旁便如明珠在侧,往日里文韬武略各擅胜场的几位皇子便被他比了下去,倒不是他们不好,只是纵然人间风流,也难以与天上谪仙相较。
    紫英倒不在意被人多看几眼多说几句,他生而尊贵原是习以为常,只因是正式的宫宴,所用的器具所上的菜肴皆有定制,因个人品级而不同,样样精致盘盘好看,却没有几样能入口的,只得枯坐在那里,渐渐神游天外。
    若不是父皇之命,他现在应该已经在清凉殿了吧?
    每年中秋佳节、元旦、千秋节、万寿节等重大节日,萧后要主持宫宴,太子也忙于应酬,他便是在那座清冷如月宫的宫殿之中度过……宽大的衣袖遮掩下,紫英轻轻抚摸着衣袖中的玉佩,暗自猜想那人收到玉佩之后可能会有的反应,或许只会当是一块寻常的玉佩,收了之后便搁置在一旁吧,又或者,稍稍用心,便可让那人随身佩戴。        
    昨夜辗转许久,却还是亲手雕琢了自己的赤血燕云佩,隐去了一切痕迹,只用古篆体雕刻了一个简简单单的“霄”字,那人远离尘世已久,又素来不肯与些许无关之事上留心,必定不会知晓其中的含义,而他,也只愿能以玉代己,常伴于那人的身侧。
    正想着,一个宫人送上了一盘金佛手来,切成细丝的佛手果盛放在翡翠盘中,令人食指大动,紫英看了一眼便觉喜欢,原以为是萧后所赐,待到宫人向对面首座的方向示意之后,才知是太子所赠,向他微微点头以示感激之后便取筷食用起来。动了几筷子之后,萧后又遣宫人送了两盘糕点过来,一盘是杏仁茯苓糕一盘是芙蓉香蕉卷,不待紫英吩咐,随行宫女中的慧文便跟着宫人进入内殿代为谢恩,而湘秀则留下伺候。
    母后皇兄如此爱重,紫英便不好离席,按捺下心中浮躁进食,偶尔随着众人举杯祝祷,他平日里极少饮酒,偶尔饮酒也是清淡的果酒一类,酒量不佳,如今饮着陈年佳酿珍珠红,不过三两杯后便晕红了脸,一阵醉意涌了上来。
    微醺之际,忽而听到殿上皇帝垂询,似是在问他什么,紫英起身之后只觉昏昏然,听不清楚他说了些什么,模糊难辨,随后身后的宫女也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依然听不清楚,正踌躇为难间周围一片哗然之声,忽而见萧后气冲冲地从内殿走出,神色不悦,朦胧之间酒意顿时散去大半,稍一回想,似是为了怡亲王加封一事。
    皇帝十余子,怡亲王慕垲为长,年长了紫英足足十三岁,是诸皇子之中最得昭武帝宠爱的一个,也是最早封王的一个,二十岁行了冠礼之后便加封为怡亲王,钦赐世袭罔替,也是正因为此事,萧后才会上中宫笺表请求昭武帝分封幼子为王。
    对于心高气傲的萧后而言,不能够给予幼子如同长子一般的地位已是遗憾,又岂会允许幼子所蒙受的荣宠与一个民间女子所育的孩子相同甚至还在他之下?宫闱所用东珠具有惯例,帝后所饰用十二珠,太子用九珠,寻常亲王不过使用双珠,昨日皇帝才加封了紫英为五珠亲王,让萧后大为欢喜,今日便要给予怡亲王同样的荣宠,她岂能咽得下这口气来?
    若不是在文武百官之前,只怕萧后立刻便要与皇帝翻脸,饶是如此,萧后也不曾给皇帝好脸色看,僵硬着行了一礼之后不待皇帝叫起便在皇帝身边坐下,冷冷地看着众人三跪九叩地行礼,尤其是落在太子左后的怡亲王身上的目光,真真如同刀子一般。

    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一个莫名其妙就记在自己名下的儿子,尤其是那孩子还占据了嫡长子的名分,处处与自己的亲生骨肉为敌。

    礼毕之后,皇帝不顾身边发妻铁青的脸色又问了一遍,“霄儿,朕欲加汝大皇兄为五珠亲王,你可有异议?”
    紫英跟随在玄霄身边目濡耳染已久,并不在意尘世富贵繁华,五珠亲王和双珠亲王对他而言并无什么差别,更不愿父皇母后为此事反目,故而行礼道,“此为大皇兄之幸,紫英并无异议。”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无论是太子党还是怡王党,于太子党而言,皇帝命不问朝事的睿王出席又垂询于他,便是早已下定了决心,若是萧后一意反驳,只会使得帝后失和反目,不利于己方;而对于怡王党而言,虽然怡亲王获加封乃是意外之喜,可是若是为此事惹怒了萧后,只怕会遭到她的反击报复,也唯有同时受到帝后宠爱的睿王,能够打破这个僵局。
    “好,好,好!”皇帝闻言哈哈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你们兄弟能够兄友弟恭,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
    说完之后,当即赐下美酒,令紫英与怡亲王对饮三杯,紫英年幼,便先饮为敬,喝完之后只觉散去的酒意卷土重来,越发昏眩起来,不料皇帝似是兴致大发,又让内殿未成年的皇子出来,当着他们的面先是加封了怡亲王为五珠亲王,然后又许了紫英见圣不跪佩剑上殿的特权,令他们与其余几位皇子敬酒贺喜怡亲王和紫英,虽然有太子在侧挡了数杯,紫英还是不免又喝了十余杯酒,不胜酒力。
    萧后听闻皇帝赐予紫英的特权之后面色缓和了许多,如此隆宠世所罕见,若不是紫英素来不问朝事,给众臣留下的印象是一心寻仙问道近来又解了太原大旱的皇子殿下,只怕不是倾尽全力谏言便是以为是另立太子的先兆。怡亲王再怎么受宠,也决计不能得到如此封赏,再越不过她的亲子去。又见幼子醉酒,不免心疼了起来,令宫人扶了紫英离宴,目送幼子离去之后,萧后瞥见皇帝脸上笑意古怪,再定神一看,又荡然无存,只以为是自己一时眼花,却不曾看见怡亲王眼中同样古怪的笑意。
    又过了片刻,留守拒霜宫的宫人悄然而至,在萧后耳边低声禀告了几句,萧后的凤眸一凝,转头看向皇帝,皇帝笑着为她斟了一杯酒,举杯相敬,然后笑着解释了几句,萧后凝眉想了想,默认了皇帝的举动。
舒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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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弱水三千
    醉酒后的紫英被扶回文晖阁,手中依然捏着那块玉佩不放,绯红色的玉因为长久贴身佩戴,染着淡淡的暖意,捏在手中,便如那人一般,曛然欲醉。
    精致的宫殿之中散漫着浓郁的香气,素来安神助眠的熏香被换成一种更加浓烈的香,暖洋洋地沁入骨子里去,紫英在床上躺下来,呢喃道,“香气好浓……”
    一边的慧文和湘秀对视了一眼,她们二人是专门训练过的大宫女,自然知道那香气意味着什么,只是那熏香是皇帝派来的人安排的,她们也不敢轻易更换,慧文点点头之后便出门去请示萧后,湘秀则指挥着小丫头去打水煮茶,自己取了一条柔软的毛巾为他净面。温热的毛巾轻柔地擦拭着脸,紫英放松下来,低低呻吟了一声,然后一盏醒酒茶送到唇边,他啜了一口觉得难以入口,又吐回茶盅之中,只觉得全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好像有一把火在腹中肆意燃烧一般,从头到脚都在发热,不由得抬手撕扯着衣领,想要让自己松快一些。湘秀见状晕染双酡之余,贝齿轻咬红唇,抬手轻巧地解散他腰间的腰带,为他褪去了外衣之后,又拉过一边的凉被为他盖上,脱了长长的外衣,又有冰凉的鲛绢盖在身上,紫英方觉得好过了些。
    他歪在床上,眼帘微闭,漆黑如墨的青丝散乱在玉枕之上,两颊红晕如霞,细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不已,高挺的鼻子上浸出晶莹的汗珠,微张的唇不点而朱,宛如玫瑰花一般诱人,湘秀含羞带怯地凝视着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宛如飘荡在最和煦的春风之中,半点不能心神自主,身边的几个小丫鬟更是面红耳赤不已,直到慧文回来,湘秀才惊醒过来。
    “娘娘答应了。”慧文有些不甘地看着床上的美少年,拉着湘秀斥着众小丫鬟退了出去,房外的四位美貌少女等待已久,皆是柳腰芙蓉面,擦脂抹粉艳丽非凡,最难得的是其中有两位竟是双胞胎姐妹花,生得一模一样,娇柔可人。
    “殿下醉了,好生伺候着。”慧文压下心中不满,低声嘱咐道,“若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禀告皇后娘娘,要了你们命不可!”
    四名少女娇笑着应了,挨个闪入了房门,慧文和湘秀斥退了其余的小丫鬟,自己在门外守着,心中苦涩万千。她们是紫英身边的大宫女,自幼便跟在紫英身边,若是跟着其他皇子,早已开脸做了侍妾,只是紫英自幼修道,无视了身边的姹紫嫣红,萧后更是不许他身边有任何轻浮的狐媚子,轻则遣走重则杖杀,故而从来不敢妄动心思,但看着紫英一日日长大,生得绝美清丽,也难免万千柔情系于一身。偏偏如今陛下竟然赐下这样四位美人,萧后也不阻止,听着房里的喘息呻吟之声,难免心中又是苦涩又是嫉妒。
    床上的紫英听到有人进来,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睛,漂亮凌厉的凤眸因为酒醉而迷蒙如雾,睫毛轻颤宛如蝴蝶振翅,四名少女一时之间都有些惊艳,不料素来清冷的睿王醉酒之后竟然有这般魅惑之态,却还是拥了上去,极尽妍媚。
    旖旎的香气缭绕之中,少女们围在醉酒的少年身边,美目流盼媚眼如丝,一人掀开了少年身上盖着的鲛绢,灵巧的手指轻轻解开了少年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衣衫褪落开去,柔韧修长的身躯现了出来,白皙如玉的肌肤之上泛着淡淡的红,少年难受地扭动着滚烫的身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神智一片混沌不明。
    女子柔若无骨的玉手轻轻地在少年的冰肌玉肤之上游移,挑逗着少年的欲望,另外几名女子也不甘落后,纷纷吻上少年泛着轻红的肌肤,从胸前两点到微微蜷缩的脚趾皆不曾被冷落半分,其中有一名少女最是大胆,抓着少年的手便要往自己柔软丰盈的胸膛按去,不料少年忽然清醒过来,挣扎着推开了她,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玉佩。
    好热……
    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似乎在渴求着什么,可是他却并不愿让这几名女子接近自己……

    突然房里一声惊叫响起,接下来又是数声惊呼之声,然后一个全身赤裸只披了块披肩的女子跌跌撞撞地撞出门来,慧文和湘秀心中一惊,匆忙进门一看,只见房里床上蜷缩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床边还站着两个,睿王殿下竟已消失不见,不由得相顾大惊失色。
    “殿下呢?”湘秀伸手捉过床上女子的手臂,把她硬生生从床上拖到地上,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记耳光,“殿下去哪里了?”
    女子被粗鲁地拖到地上,却不敢叫痛,抽泣着说,“刚刚……刚刚睿王爷把我推开,然后就不见了!”
    慧文闻言一惊,匆忙出门令人去拦住刚刚冲出门去的那个女子,死活不论,又找人将剩下的三个女子控制起来,押到一间偏房等待处置,嘱咐湘秀好生看管着,再去禀告天香园内的萧后。
    萧后此刻正在内殿听几位高位嫔妃闲话,乍然得知自己的幼子竟然在宫中失踪,留得长长的精心呵护的指甲硬生生地在案上折断了一根,坐下的德妃不禁好奇地问道,“皇后娘娘?”
    “本宫有些不胜酒力,便先回宫了,众卿尽兴吧。”萧后站起了身,面色冷寒,绣着金凤的袖中,长长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不是猜不出幼子去了哪里,只是,比起猜出,她却宁可自己不知道。
    竟然,依恋至此了么?

    虽然之前紫英已经提前说过此次要参与国宴,晚上不会过来,然而到了黄昏时分,玄霄还是习惯性地在房里点燃了一盏灯之后,便坐在窗下弹琴。
    随手拨弄之中,便有悦耳的琴声从指下流泻而出,好似月下清泉徐徐流过松林,令人心静神安。雅正的琴声在空旷的宫殿之中回荡,无人听见,也不曾希冀有人听见,仅是为自己而奏。
    一曲未央,他忽而停下拨弄琴弦的手,长身而起,转身看去,正好看见一团雪玉破空瞬移而来,从空中坠落。
    玄霄呆了呆,才确认那是紫英,他起初只是察觉到少年气息接近,却不甚清晰,没曾想他竟然会这般狼狈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足尖点地之后便掠了过去,将凭空出现的少年揽入怀中,暖玉温香顿时抱了个满怀。
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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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派派贵宾
本人已死,勿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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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文辛苦了~
ivy1984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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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故事啊,就是下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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