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之东隅(三国)(8.3,37L)BY 无为的泡泡_派派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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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失之东隅(三国)(8.3,37L)BY 无为的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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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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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20楼  发表于: 2010-12-25 0
写得挺好啊。加油啊
douke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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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12  建安十三年(中)


我接过还沾着薄薄一层蜡屑的银筒,用小指推开里面的机活,把竹浆质地的信纸抽出来,对窗一照,近乎透明的纸上不规则地排列着若干小孔。
“莫尔斯电码?”我不禁叹气,“周瑜,你给我读读。”
周瑜笑着瞟了我一眼,“你还是自己来吧,别那么懒。”
我就怒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啊,абвгде,这些字母已经超出我能力范围了。” 
“我以为你当初会多学一些工业文明的东西呢……”他不甚在意我的没好气,漫不经心地接过信纸,换了普通话读到:“不日将至,万以视此书者为主,作壁上观亦为美事,共勉。”
我听罢,抓过几上的冰镇西瓜狠狠咬了一口,故意弄得汁水四溅:“得了,别拽文了,你酸不酸呐。”
周瑜皱着眉头把袍子下摆拉得离我老远,“啧,你就不能把你的淑女形象在我面前也保持那么一下?”
我挥手打断他:“先生的信里就这点内容?”
“我已经努力做到信、达、雅了……”


两天之后周瑜去了一次将军府,然后收拾了牙刷毛巾(?),屁颠屁颠跑到鄱阳湖出差去了。那鸟不拉屎的地儿除了芦苇荡就是野鸟蛋,倒真的很适合作为隐蔽的jūn事基地。
曹大一纸檄文发到了东吴外交部:我那侄女他老公的哥啊,咱亲家这么多年都没见面,我心里过意不去,你看我这刚刚得了荆州水军几十万,正好路过江东,想来拜访拜访亲戚,喝喝茶打打猎什么的。再说我身为朝廷的丞相也没给过你这亲戚什么好处,这回我要是去了江东,给你和你手底下一帮小弟讨个赏封个大官做做怎么样?到时候要是你不给我面子,也就别怪我不客气啦,天子的圣旨我手里一堆,到时候那玉玺一戳,你可就无颜面对天下咯。呵呵放心,我要是来作客,那百万大军是不会带到江东去的……


我手里拿着一份从孙尚香那里搞来的檄文,煞有介事地边念边解释给屋子里的几个侍女听,除了珠儿因为年纪尚幼还一脸茫然外,其余的侍女都嘻嘻哈哈笑成了一团——或许是因为她们不很懂得即将到来的战争是多么的残酷可怕,或许是单纯因为我的解读满足了她们的八卦心理,总之在这种欢乐轻松的氛围中,我中再次体会到久违了的那种平和、真诚又热烈的小女儿情态。一个不曾拥有过那些青春韶华美好经历的人,是很难了解这种复杂心态的。
读完了檄文,我把侍女都遣了出去,不妨阿循阿胤两个小家伙正好一头扎进房间,争先恐后地用软绵绵的童音告诉我,他们娘亲叫我到曲水厅去。
我刮了刮阿循的鼻子,叫他前头开路,一手捞起阿胤,抱着他往曲水厅走。想当初莫名其妙的就比小自己好几岁的孙尚香矮了一辈,我心里还别扭了好一会儿呢,直到有一天阿胤扑到她怀里叫“小姑”,转过身来叫我姐姐,我立马就平衡了,冲孙尚香挤眉弄眼,笑得好不得意。
小乔夫人大概等了我有一会儿——几案上的茶水已经不再冒着袅袅的热气。
“夫人。”我低垂下头恭恭敬敬给她行礼,感觉到她步履轻盈地走近我,伸手虚扶了一下,“阿兰还是这么拘礼么。”
“广兰是山野里长大的,不敢不学着多礼些。”我微笑,怕自己又管不住地盯着美女看个没完,连忙把眼神移开。
她亦不在这方面多说什么,转移了话题:“公瑾先有一封请柬在这里,是季佐(注1)夫人曹蓉送过来的,叫你过两日去玩玩。”说着从几上拿起青色缬纹的浆帛请柬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便了然了:这个曹蓉正是最近天天上新闻头条的曹丞相他侄女儿,惯会弄些妖妖冶冶的聚会。这份请柬里写的又是一个赏菊会。
小乔夫人见我全无反感,倒是微微有一丝惊讶:“阿兰乐意去么?你叔叔虽然嘱了我给你请柬,但——也可以推掉的,毕竟路也远…”
我感激地冲她笑了笑,“没事,她既派人来送帖子,家里总有有个人去的,到时候早些回来也就罢了。”

遗憾的是,一开始什么参加赏菊会就是一个幌子。隔了两日我整停装束出了柴桑城,一到十里亭就换了装束,快马加鞭地往武昌赶。
天杀的庞统,没事隐居得那么偏僻干嘛!(作者乱入:你也知道那叫隐居……我:大隐隐于市知道不?作者:oh ,no ……被pai飞)
镜头回放:
周瑜:(严肃)兰啊,党考验你的时候到来了。
我:(热泪盈眶)一定完成党交给我的任务。
周瑜:(感动ing)这是一次意义重大的外交任务……
我:(流泪涕泣中)感谢党,感谢人民给了我这个重新做人的机会,555……
镜头切回柴桑往武昌的小路上。
我在十里亭那就发现今天来护卫我的还是来彦,穿的还是那么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一点都没有大内高手应该有的那种英姿飒爽有口皆碑什么的扮相。
知道时间紧任务重,我只是跟他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来彦飞快地看了我一下,眼神里有一种我无法解读的茫然。这家伙怎么啦?我暗暗诧异,不过很快,旅途持续的疲劳就把我这点小小的疑惑冲到九霄云外去了。
该死!在我第N次忍住冲口而出的咒骂的时候,终于被来彦告知再有一里地就到西山凤雏先生的小破茅屋了。
庞统这家伙还真有才啊,住在这荒村野地。九月的武昌虽然不冷,但长江边上时时刻刻都不停歇的大风刮到衣袍里还是让我一个哆嗦。
我冒着风在庞统他家门口戳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有个褚色衣帽打扮的小僮从通往西山顶的小路下来。他一手拿着鱼篓,看到我和来彦,倒是很有礼数地长长一揖:“不知有客,我代先生在这里给客人赔礼了。”说罢将鱼篓往门廊里一搁,开了门引我们进去。
我久久都不动身,来彦犹豫了一会儿,轻轻问道:“小姐,进去吧。”
我好半天才勉强回答了他一句:“你小姐我在风中凌乱地抽了……”

再有脾气 的人被这江上的风一吹,也会全没了棱角,何况我是个在非原则性问题上一向没心没肺的。
其实这次周瑜给我任务是他擅自做的主,这一点我举双手双脚赞同。
任务内容就是提前和庞统通好气,好让鲁子敬大人来的时候可以很快把事情就处理好。这一切都是为了三个月后那场恶战做点准备。所谓的通好气也无非是在精神或物质或两者上都贿lù一下眼前这位罢了。我看这帮达官士族都是心照不宣,凤雏先生唯一没有料到的,大概也就是经办人是我这样一个女娃娃吧。
我憋着气喝了一口不知道加了什么佐料的茶,抬头看向那个长得颇有毕加索代表的画派的名称的家伙:“他日家叔当请先生过府一叙。阿兰在这里代家叔先谢过先生。”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腹诽,微微一笑,“请小姐转告你家的大人,统乡野鄙陋之人,不欲出扰,只在这乡间住着,便宜行事。”
“好,”我一口答应,也不管有没有奇怪的味道,将那杯茶一气灌完。
庞统用赞许似的目光打量着我:“小姐勇气可嘉,这茶……”
我情知这茶就是用来难为访客的——这是第二关,第一关就是那茅屋外的大风吧——当下也不对他的赞美做什么表示,告辞出门。

小僮送我到山脚,我示意来彦将一张压有红戳的丝帛,里面的存额一共是五万钱,转交给他家先生。
行程比预计的更顺利,本来以为跟孔明先生齐名的庞统起码要晾我一天才会见我呢,没想到只等了一个小时,算是我赚到,因此回程不用那么日夜兼程了。
我试图和来彦并辔而行,可是我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只要我松了马缰让马慢下来,来彦也会立即慢下来,始终落后我半个马身,几番努力无果后,我干脆命令到:“来彦,停下来,本小姐要歇歇。”





注1:季佐,孙匡的字。孙匡,孙坚四子,孙权幼弟,娶曹仁之女为妻。
douke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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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22楼  发表于: 2011-01-12 0
以下,会讲到女主在现代的经历,包括她的成长和一些很复杂的事件以及她是怎么认识的诸葛亮、周瑜等,都会在以后的文里交代清楚。

我的混斗史



我在一个距离我心心念念的城市有1509公里远的地方工作。
这个地方和天朝的都城一样有名,可是它却不是我喜欢的城市。
林哥有一次问我,阿兰,你怎么会喜欢大西北的那个城市而不是上海呢。
我乐了,我问林哥你怎么就喜欢我家巷子口那家的烧饼而不是菜市场入口的那家呢。
林哥说,你笑话我哪。

可惜林哥现在不在我面前,我忽然就很想告诉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不是跟他对烧饼的偏好一个原因。
我叫周广兰,现在混在上海,在一家洋快餐店打工。之所以叫打工而不是工作,是因为我手里拿的出的最高学历就是一张初中毕业证书。
我决定不读书的那天下了一场雷阵雨,早晨晒出去的被单都给淋湿了。在客厅里,舅舅气得几乎就要给我一个耳光,我很平静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舅舅忽然就泄气下来。
他跟我说,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像你妈。
舅妈把凉掉的豆腐酸汤重新热好摆上桌。表弟禾禾蹭到我面前要我抱抱。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给禾禾喂饭一边给我的舅舅舅妈分析:我的成绩不好,念了大学也找不到工作。禾禾开学就要念小学了,以后开销会很大的,不如出去工作,还可以锻炼自己。
舅妈以前都不会在这种场合开口的,可是她那天跟我说,阿兰,你就是念书的命呀,你看你怎么会是要做活的人呢。
我一点都不想再开口解释,只是定定看着禾禾把手里的饭粒捏得到处都是。

舅舅同意了,我不愿意去理会他是怎么同意的。
晚上睡觉前,舅妈穿着洗到发白的睡衣睡裤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她给我看了一张用小学数学本里的纸写的东西。我五岁的时候摔进镇子外面的一条河,差点淹死。之后我的妈妈给我在一个游方的算命先生那里算了命。

我看了,看不懂,然后我说,舅妈,这东西要心诚则灵的,我心不诚。

两天以后,我和肖肖去了上海。那时的暑假刚刚开始,长江中下游的太阳火辣辣的照耀着上海这片富裕的土地。
肖肖是我的同学,他成绩烂的一塌糊涂,早就不打算读书了。他哥哥就在上海打工,我们的工作将由他来落实。这也是为什么我舅舅肯我出来的原因之一。
我心里觉得肖肖是一个挺善良的人,可也是个很没出息的人。在去上海的中巴车上,肖肖问我为什么不读书了。
我说我没兴趣,成绩也不好,而且家里没钱。我说完了觉得心里难受,其实我一点都没有不想读书。过年回家的时候我知道舅舅因为劳累过度肝出了问题。我几乎给吓死了。我的外公就是得肝病去世的,我妈妈也是因为肝不好身体一直都很差,以前还听我在镇上的邻居说过,我有一个小舅舅,是在十六岁的时候得病夭折了。我家里不肯说,但是我的那些邻居都揣测他是肝的问题。后来镇上的人家都担心我舅舅身体也有问题,没有姑娘肯嫁给他。

我晚上偷偷的哭了又哭,终于决定不读书了。我知道我有不读书而活下去的资本,这个资本就来源于我的父母。
舅舅和我母亲一样漂亮,都有在江南的小镇上很少能见到的卷发,母亲的卷发是一种看起来有点褐色的奇怪颜色(后来在上海我知道了,那叫栗色),舅舅也是。他们的身材和外公一样不很高大,皮肤白得向没见过日光一样。我记不清楚母亲长的什么样了,我和母亲外貌上也不很像,但是我跟舅舅很像,舅舅给我开家长会,老师都以为他是我爸爸。
据说我的外婆是下江人(我们那里管外地人特别是比较远的地方的外地人叫下江人),有时候我做白日梦的时候就把外婆想像成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洋美人,那时候我就激动起来。
我没见过我外婆,我外婆是在我母亲长到七岁的时候跑回老家去了。我母亲和我舅舅甚至连我外婆的老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所以我们一家都被镇上的人鄙视,因为我们家败坏风俗。
你现在还可以看到这样的地方:我们镇上的人都不穷,但是也没到富裕的程度。我们就生活在最国际化的大都市旁边不出三个小时的车程的地方,可是我们那里的思想还是很保守很落后的。后来有很多外国人去我们镇上旅游,我们就或主动或被动地更加不会去改变我们原生态的生活方式了,这是后话。
我的外婆出走还没导致我们一家在镇上呆不下去。可是等到有一天,我的母亲从艺术学校退学回来,并且在家生下我的时候,我家里人就真的呆不下去了。
我母亲是恢复高考后镇子里的第一个女大学生,她去了首都念书,这一度成为我们全家乃至全镇的骄傲,但谁会知道我母亲会退学回家呢,而且还生下我这个没有老子的小丫头,我连姓都是跟的母亲。
我知道有些讨厌我的同学背地里叫我叫小野种,他们是从他们那些几乎把所有可以活动的时光都耗在麻将桌上的母亲那里学来的。后来我转到县城读书,终于没人这么叫我了,我竟然就因为这个而喜欢上了县城。
我小时候的照片都很漂亮 ,可是现在我看起来普普通通,不过我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我见到过舅舅和妈妈的照片,他们在我这个年纪也长得很普通,但是长大了就变得非常引人注目。

所以我跟肖肖说叫他带我出来打工,这样起码我可以赚钱养活自己,等到以后长大了我就把自己嫁出去,不要给舅舅再添负担了。

肖肖说,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啊,你怎么不会为自己考虑考虑。
我就笑了,我说我又不是女人,我才十六岁呀。再说我怎么没为自己考虑呀,我又不是随随便便就嫁给别人的。
我老是觉得肖肖的文化水平挺低的,话都讲不好,到了上海他果然因为不会讲话给派去打扫厕所了。可是我没想到我那时候没有身份证,而且太矮了,不符合收银员的身高要求,所有我也只能在那家洋快餐店里打杂。

这个店不是开在非常繁华的地方,有cash也都是在正常饭点的时候,所以工作还蛮轻松,工资也还勉强够用,就是要寄钱回去是不可能了,除非我再找一份兼职。
周二是我的轮休时间,那个周二我在和几个老乡合租的房间里看书,肖肖来找我。我同屋的几个都以为肖肖是我的男朋友,我心里觉得好笑,谈恋爱有什么有趣的?有时间还不如多看几本书呢。

肖肖说我托他找兼职的事情有眉目了,他目前工作的网吧(他半年前就从那家快餐店辞职走人了,他比我大几个月,现在拿到了身份证,可以正式工作了)附近有一个在拆迁的图书馆,那里现在有份临时工作,主要就是帮着整理书什么的。

我听了他的说法笑得不行。我说肖肖你真是干一行爱一行,那个图书馆我还会不知道吗,什么叫“你工作的网吧附近那家图书馆”啊,那个图书馆怎么说也是全市最出名的几家图书馆之一呀,要你那个破网吧做地标么。
肖肖傻笑几声,一点都不敢反驳我。
于是我就打算去面试,要是一年以前我不要说面试了,都不敢走进那个漂亮得皇宫一般的图书馆,可是在这个城市浸瀛了一年,我居然也有了一些胆识。
我倒是没料到面试的就是我去图书馆经常见到的何老头,我面上都叫他何爷爷的。其实我比较喜欢称呼他老头,因为那样叫起来很可爱。
何老头看到我如释重负一般,立刻就把我录取了,他说这个活儿就是要有个耐心的人来做。我知道那不过是个借口,他会录用我是因为我帮过他一个小忙。何老头这样的人是会竭力避免去欠别人人情的,即使对方完全没有要他回报的意思。

面试结束了肖肖说去吃饭,我很警惕地看着他,我说我可没钱请你。
他笑得牙齿白森森露在外面:我哥请客啦。
他哥是他大伯的儿子,算起来很亲的。我在县城里就认识了,所以吃他一顿饭也没什么。
到了地方我才后悔去之前怎么没问问他哥为什么请客,原来是他哥在饭馆里庆祝告别单身了,全桌清一色的爷们。我坐下去他们都瞪住我,我就不敢走了。
开始还没有什么的,等到满座人都喝的东倒西歪的时候就有一个染了黄头发的要给我敬酒,我推一下肖肖。这家伙刚刚帮我挡了七八杯,已经醉的不行了。我是滴酒不沾的,现在肖肖他哥也不在座,他早就被人拖出去吐了。
我被他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害怕又后悔。很多年以后我看到一句话:“江湖不相信眼泪”,就不禁想到了那时那刻的我。是啊,那时的我怎么会明白,你绝对不能指望一个陌生人会体谅你甚至为你作出让步。

我吓得往后一让撞开了包厢的门,接着就站了起来,走廊里另外一个包厢门口站了两个人,听到声音就都往这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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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uke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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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混到boss出场


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以为是自己晕了,那时候我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有人拿纸巾擦掉了我脸上的眼泪,我看到了林哥,我叫了一声哥,就坐回去,愣愣的不知道该干嘛。
林哥把我叫起来,让我去卫生间收拾一下,等我磨磨蹭蹭回到包厢,刚才坐在那里喝酒的一圈人,能站的都站起来了。那个黄头发的拿着酒站在林哥身后,笑得满脸谄媚,一边把那杯酒灌到嘴里,一边说到:开个玩笑嘛,小妹妹还当真了,我对不住啊,对不住,你多担待。
我明明没喝酒的,但是这时却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恶心。差点就当着一众人的面吐了。

后来林哥开车送我回的小区。他跟着我到了出租屋的门口,我回头,不知道是不是该请他进去坐一会。
算起来我跟林哥也不是特别熟。有一回我去肖肖工作的那个网吧上网,林哥头被人家打破了躺在储物间里,我生平第一次打急救电话,眼看医院救护车把他送走了。后来在那网吧再碰到他,他笑着骂肖肖净给他找事,到处张扬,又说我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天真无邪,随便打个架都要叫救护车,那群殴的话还是不要叫火葬场的车了。
我感觉他实在是粗鲁,没有涵养,心中不太高兴,但是他那种人大概是混江湖的吧,于是我敷衍地笑笑,看着他和肖肖聊些没趣的事。之后在那个网吧倒是又见了他几次,每次都要买那种盒装的纯牛奶给我喝,说女孩子喝可乐什么的不好,喝牛奶才好。

谁会知道今天却是他为我解的围呢?我暗自苦笑,周广兰啊周广兰,在上海打了一年工你就自以为了不起了,今天要不是林哥,你会陷入到怎样的境界去?
我的苦涩几乎是写明了在脸上,林哥意味深长地对我笑了笑,叮嘱我以后不要再去那种场合。
我连连点头,告诉他以后我上网会去图书馆,网吧也不去了。
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肖肖怎么样了,林哥挺诧异地看了我一下,说他一个男的会怎么样啊,你别跟那男孩子出去倒是真的,他也太没责任心了。


转过天我上班,打眼看到肖肖站在玻璃门外面,我叫他进来,他低头不看我,不停的用脚尖在大理石地面上划来划去。
我就叹气,说,肖肖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是头脑简单的一人。
他还是不说话,脸上那个难看。
哎,真不知道是他是来道歉还是来要我的安慰。我摇摇头,说你一个男的就别那么拿得起放不下,好不。
他抬头看我,黑眸子里带着深深的愧疚:对不起。
我笑笑,说没什么。留他吃饭他也不要,他说我现在见了那些洋快餐都要吐,你还留我吃饭。说完急吼吼的走了。
以后的周二,我就几乎看不到肖肖了,不光是因为我在图书馆有了兼职,我相信他那个人从来没有在带我出去喝酒而发生的事件上释怀。

何老头是图书馆非常资深的管理员,打从70年代末图书馆重建的时候开始就在这里工作了。现在何老头将满六十岁,身体不太好,腿脚也不利索了,眼看是要退休,正好赶上图书馆的搬迁,大概做完这份工作他就会正式退休了吧。自己得到兼职不光是因为帮过他的忙,还因为他有个亲戚家就在我读书的县城,据说他亲戚的儿子还和我同校。第一次上班他就直白跟我说他需要的帮手得是一个可靠的人,末了何老头还自言自语说我就不信我在这里这么多年要找个人帮忙的自由的没有了。
我常常去图书馆,还有个叫何乐的管理员阿姨跟我也很熟稔,她的口头禅是:我叫何乐(悦)不是何乐(勒)。她自己跟我说有一次馆长见到她,叫她何(悦),她感动过头了,居然对馆长说,我叫何乐(勒)不是何乐(悦)。
那是老馆长时候的事情了,现在图书馆似乎是要搬迁到新的开发地块附近去,诸项工作可谓繁琐艰难,于是新馆长走马上任。当然也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一些小的矛盾。
我倒挺乐见这事,不然我还得不到这份美差呢。

这个图书馆规模不是特别大,但是因为建馆时间长,历史悠久,地位还是比较特别的。何老头闲来无事跟我磨牙,说是因为保存了一批民国时期海外华侨捐赠的原版书籍和很多六七十年代没有被毁坏的资料的缘故。
我就咂舌了,好厉害的背景,在上海这种风暴前沿居然还保留得了革(河蟹)命时代的东西。

本来图书馆是不可能在重修五年后就搬迁的,但是上海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城市,她发展的太快了。这样一个占地面积大,经济效益又不很突出的建筑,很快就被开发商的金钱炮弹给摧毁了。
以上不过是我从各个闲到发慌的管理员那里得来的八卦,我真正感兴趣的是这种带有私人性质的图书馆会有怎样的一个馆长呢?
何乐阿姨跟何老头在三代内绝对没有亲属关系,不过她倒是跟何老头一样喜欢利用自己的职权之便干些小动作:瞄缝偷墙跟什么的在那一排排的图书架里面使用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何乐阿姨郑重地跟我说,侬(你)不是想瞧瞧馆长?无(我)听到他助手跟行政秘书说他今天要来——不是检查,只是巡视个。
我觉得她普通话里还要夹杂上海话很有趣,于是学着她的语气道:在阿里的(在哪里)?
她笑着打我头:你不是桑(上)海的哟?
我想了一秒钟,说,我不是嘞,我上海话都不会说。我告诉她我家在浙闽小镇上,蛮荒之地。

就在那天下午,我见到了杜明翰。以后的日子里我每每回想自己见到杜明翰的情景,都忍不住自言自语一句挺恶俗的话:命运的齿轮转到我这里啦。
douke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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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24楼  发表于: 2011-02-12 0
下午我帮着何老头把已经空置的书架重新擦干净(我怀疑这是他自作主张的,因为那些书架明显应该是会被淘汰的一批)。但是看到他跟孩子似的贴着书架,嘟囔些听不清楚的话,倒像是在和那些漆面已经斑驳的玻璃书柜对话。
我凑过去问何老头知不知道馆长下午会来,他重重哼了一声,告诉我,馆长今天不过是例行巡查一番,根本不会到这些老库房来。
我意兴阑珊地收拾了手边的报纸——那上面用第四版二分之一的版面介绍了青年才俊的新馆长和图书馆的历史,还附上了年轻馆长坐在办公室巧笑倩兮的照片一张。

大概下午四点,我收了工打算回家,刚走到大门便看到一人男的正往停在大门正中间的车子里钻,我急忙往前几步想把他看清楚些。这时我听到有人似乎在叫他,因为他停下猫腰的动作,缓慢地直起腰,表情有些滑稽。我又把目光转移到叫他的人身上,不由的直了眼:今儿我的运气也太好了些吧,那家伙绝对算得上是极品气质型帅哥一枚,从不论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得让人(尤其是女的)忍不住啧啧称赞几声。相比较之下,现在怎么看我们青年才俊馆长的脸,都与鞋拔子颇有几分神似。
此时馆长大人满脸的恼火之色,先前那个叫住他的帅哥笑吟吟地走上前,彬彬有礼地伸出手,馆长大人也只得伸手与他一握:“杜先生。”
他的声音明显是拔高一度来说的,在空寂的图书馆大厅回荡着,我觉得背上有点发毛,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该留。
被称作杜先生的男人露出一个倾倒众生的微笑:“馆长先生,没想到这个公益性质的图书馆都不对外开放了。”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揶揄,我从他的语气里察觉出了一种孩子气的调皮。
馆长大人的头上隐隐现出黑线,此时他才注意到挨在大理石柱阴影里的我,立刻就决定结束这段谈话:“抱歉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给杜先生带来麻烦……”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这样啊,就是说你们要改进工作咯?那么我改天一定登门拜访,给你们这个机会。”说完,被叫做杜先生的家伙还有意无意地扫了我所在方向一眼,简直让我受宠若惊了。
馆长是怒气冲冲上车走的,他的秘书为馆长的遭遇鸣不平似的“哐当”摔上车门。
我吐吐舌头,缩头缩脑的打算溜走,回头看一眼那位杜先生,他正抱臂抬头仰望着天花板。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他漂亮得不像话的侧脸轮廓。
第三天上班我把这段新闻给何阿姨分享了一下,她立马感兴趣起来,问我当事人之一是不是一个帅小伙子。
接下去不用多说,我得到了大量有用没用的关于“帅小伙子”的
信息。我咽着唾沫叫何阿姨停一停,因为我觉得自己听得有些奄奄一息的冲动了。
简单地说,这位杜先生绝对不是什么狗仔队记者(因为我们馆长大人的私生活有些混乱)——我插嘴说,肯定啦,说他是明星信的人还会多一些。
以前这个杜先生到这边借过几次书,有时候也在阅览室看些资料。
我问何阿姨他大概是做什么工作的,她白了我一眼,说拜托哦,我只知道有他在阅览室的时候,好像爱借书看的女孩子多了很多,我哪里会……等一下,是个老师吧?不然就是……我记得有人提到他是教书法的老师,在市里很有名气的哟。
这段小插曲我过后不久就忘记了,我对不太重要的信息总是采取隐藏或者删除的解决方法。
不过等我在仓管区再次见到他,我就发现了他的不简单之处。这次陪着他的是一脸无可奈何的行政秘书。
我在走廊与他们迎面相遇,他对我微微笑了一下。难道他还认得出我?我有点点小小的惊讶。
douke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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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建安十三年(下)

其实我是觉得屁股硌得慌,这边风景又很不错,有山有水的想下马来活动活动腿脚。
来彦听了我的吩咐,默默下马,仍旧是挂着那万年不变的面瘫脸走过来。
我制止了他俯身给我踩背的意图,而是叫他搀扶我下马,反正这里没有别的人在,总不至于说违礼什么的。
这时我们还没走出武昌郡的地界,现在是在大路正当中,来彦左右察看了一番,迟疑地对我说:“小姐,倘若是要歇息,且到路旁的树林去吧。”
“好啊。”我收拾收拾衣裙,自顾自走在前面,往林子里走了一会儿,寻到一棵树下坐了。来彦先从随身行李中取出水囊递给我,接着又将马匹牵到附近溪水去。我心道这个周瑜,养的既是侍卫,又是仆从,还是马夫,还真是忠心耿耿。
待他回来,我指指身边叫他过来坐下,他却只是把头更低了低:“卑职不敢谐越。”
“叫你坐会儿而已嘛!”我翻个白眼,反正他也看不到,“你骑了这么久的马,那个……不硌得慌啊?”我本来想说屁股硌得慌,但转念又觉得这么说太粗俗,便忍住了。
他很勉强席地坐下了,离开我有一丈远。
我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外婆样子,边啃着手里的干饼边问:“来彦,你多大了?”
来彦向着我的方向微微欠了欠身,答道:“卑职虚岁二十五。”
“咦?”我这一声是在心里发出的,咋一看上去好像他会更大一点呢,不过现在细细看来,确实是,眉眼间还带着一点幼稚模样,居然是和我同岁。
我仗着是半个主人家,继续打听人家的隐私:“噢,你是怎么跟的都督大人啊?”我猜想,他大概是周瑜在外面好心领回来的战争孤儿吧,不然也不能这么忠心耿耿的。但是他居然颦着眉头,嘴巴抿得死紧,好像这么就可以不回答我似的。
“来彦,"我拔高了声音,“我叔叔怎么吩咐你来着?”
“当为小姐效命。”
我立马不客气地斜眼:“嗯哼,现在连这么点破事都不肯告诉我,你还怎么给我效命呐?”
他分明知道我是在胡搅蛮缠,亦不点破(不敢倒是真的),只得回答到:“禀小姐,卑职……建安元年就到都督大人身边,卑职的母亲是周家之女。”
“噢——”我继续答应着,这么说是入股家族企业了。
看到来彦皱着眉头,耐性眼看就要用完。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蹦起来拍掉身上的饼屑:“走吧走吧,来彦,你知不知道夫人会派人到城外接我们?那可怎么办。”
来彦在我身后一步的地方跟着:“都督大人早有吩咐:‘夫人不会派人来接,只要您的侍女不漏口风就没事。’”
“什么?!”我马上回头,“来彦,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些?”
他看了我一下,那神情分明是在说,这也是都督大人的吩咐。
算了,我不禁悲从中来:回去一定找周瑜要几个人来,挪作己用。

回城的事情非常顺利,原来按照周瑜的安排,珠儿被我“抛弃”在十里亭后回家看了父母,我的另外两个丫头则干脆在十里亭的时候,就被告知已经有武昌(注1)来人接我,直接给打发回府了。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咬牙:按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小乔夫人是分明不知道他丈夫背地里搞的那些小动作的,可是周瑜怎么总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我是说,即使他自信自己的妻子不会做出任何对于“事业”不利的事情来,那么就可以连夫妻之间基本的信任都省略掉吗,或者机敏如小乔夫人,也相信“不相问”才是真理?这个问题我很早以前就和周瑜讨论过,说实话,到现在我还都没有搞明白,不过我还是心安理得的:哪天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再说吧。
依旧是到了十里亭上的马车,珠儿已经在车上点了熏香。
我钻进马车,抚膝坐到珠儿身边去:“点的什么香,白附子?”
珠儿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看着我,可怜巴巴的道:“小姐,您可把珠儿给担心坏了。”
我吃吃的笑:“什么话,给你放几天大假,要你回家看父母,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心中却暗暗为这小姑娘的真性情欢喜。
珠儿撅了一下嘴:“奴婢是担心您这几天身边起居照料不周,不习惯。”
我抬手摸摸她梳着双髻的脑袋:“好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再说我本就是生在山野里的,这么一点点舟车劳顿不在话下!”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我还是觉得一身骨头散了架似的疼,鼻端闻着熏香的味道竟然也就昏昏欲睡了,不由自主的就躺下来,嘟囔着珠儿到了地方你叫我一声啊,还有就说你是跟我去的武昌,懂吗,别忘记了……一路也就睡着了。

这一觉着实睡的昏天黑地。我觉得脸上凉凉的,本能的反手拍了一下,哼了一声,抬眼却看见周胤这个小兔崽子正拿着一枝滴水的毛笔,笑嘻嘻地看着我。我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还好不是墨水……
“你爹呢?”我掀开被子,慢条斯理地抹着脸上的水,一边用脚找着地上的鞋子。
周胤张口欲答,屏风外转过一个人来,湖蓝长袍,广袖当风,端的是一张好面皮——除去那贼眉鼠眼的猥琐笑容的话。周胤回头的一瞬间,他立马又恢复了一副慈父的摸样,摸摸周胤的头,叫他到外面去玩。
我光脚穿一双木屐,四周团团转的找外袍。周瑜倚着屏风气定神闲地评价我:“睡的跟死狗一般。”
懒得理他,继续找腰带。
“你确定不要我叫你的丫鬟进来?”他挑着眉梢笑。
我拖长了声音:“周——瑜,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我也是赶了几百里路的,睡会儿怎么啦,有罪?”
他双手一摊,做无奈装:“平时睡觉倒是没什么,我只是良心上过意不去想提醒你,你从昨个儿下午一直睡到今天快中午了。”
我只觉得额头上跳出青筋来,
“什么?”
冲到门口,只见太阳明晃晃地挂在中天上,我哀号一声,丢死人了!回头看向周瑜,他耸了下肩膀:“你运气好,小涟前日就去了将军府,昨天你回来的时候她不在,现在也还没回呢。
我哦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嘁!别提这个,我就是给你收拾烂摊子的命,昨天傍晚一回家就得安顿某头睡的人事不知的小猪。”
我气短,没法接话,忽然就意识到什么:“你不是去鄱阳整饬军备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我看到有那种奸计得逞的光芒在周瑜的眼睛中一闪而逝,他笑得周围都鬼气森森的:“你出发的第五天,也就是前天,鲁子敬回来了。”
我一口气上不来,几乎没给自己的口水呛到。这么说,先生也来了?周瑜,你绝对是故意的。
“天地良心,我是从来不知道他要什么时候到的。”大概是见到了我眼中跟他刚才样一样危险的光芒,他急忙辩称自己的清白,并且开始转移话题。
事实证明,这家伙果然老奸巨猾,一句话就成功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你这次是怎么回事?出门不过七八天,就累成副死狗的摸样啦?叫都叫不醒。”
我立马悲愤起来,把庞统那厮给我吃的苦头夸大一万倍来控诉。
“我晓得庞统那家伙,吃点苦头而已,后遗症倒是不至于的。你过来。”谈到这里,周瑜收了笑意,招手叫我到他面前,轻轻在我左肋下按了一下,我吃疼叫了一声,看他满脸的疑惑,开始顺着我的脖颈和脊柱按压,口中问我疼不疼。
我看他一脸的严肃也不禁着了慌:“是什么问题?”
周瑜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情,“我看你这是……”
“嗯?”我急得呼吸都紊乱了。
“你这显然是太久没锻炼长了肥肉,现在浑身肌肉酸痛很正常。”他一本正经地对着我说,眼神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于是,
我所有的涵养终于在周公瑾面前碎裂成末,随风散去了。

“明天你家先生要出尽风头了,我想你很愿意看看吧?”吃罢午饭,周瑜跟我在院子里散步。
我一口气吃了三碗米饭,俩个大鸡腿,撑得迈步都困难,“哼哼,你能让我去吗?”
周瑜脸上的笑容就高深莫测起来:“我自己还不能露面呢,去鄱阳的使者今天早晨刚刚出发,按理,怎么说我也得明后天才回到柴桑呐。”
我摇摇头:“真没治了,你和孙权君臣就那么喜欢密议掩人耳目?你又不是不清楚,搞神秘主义不是长久之计。”
他皱着眉头:“孙将军,可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人的主公。”
我有些同情地看着他:“我了解,他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儿。叔叔,您真是辛苦。”
周瑜就更皱了眉:“别来恶心我,明天去将军府是没可能了,我劝告你还是少惹他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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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柴桑城的暗流

我含糊地应了,心下盘算着先生将拜访都督府的种种,不由眉开眼笑。
这一天晚上,小乔夫人匆匆回府。周瑜大概是到城外过夜去了,准备明后天大张旗鼓地再高调回城一次。将军府也派了人来说,都督大人明后日将回府。
第二天一大早,我按捺不住激动,爬到距离大街最近的阿阁上四处张望,果然不出所料,都督府外的街道上三三两两都是等着周瑜回府,好来探口风的各府随从。
小乔夫人从下面的走廊经过,看到我在阿阁上,也走了上来:“阿兰在看什么?”
我指着府外的一众仆从,微微一笑。
她颦起形状姣好的柳叶眉,只说:“阿兰,下去吧,容易惹麻烦的。”
我有些无奈,乖乖跟着她下了楼,暗自盘算着等她走了我再回来。
人报晌午都督大人回城,到将军府叙职去了。都督府内立刻忙乱起来,但是因为有小乔夫人坐镇,一切又显得有条不紊。
不过这当儿就没人顾得上我啦!我偷拿了几个大大的杏儿溜到阿阁上。
远远看到周瑜一身戎装,人模狗样气定神闲地骑一匹青骢马,身后呼啦啦一群狗 腿子跟着,我不禁发笑,但又不得不承认这家伙长得忒养眼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他穿戎装的样子,比他穿骑马装更显得英姿飒爽。
接下来这几天都督府简直门庭若市,本来我还得意自己可以借机会近距离观赏下江东文武才俊,倒霉的是他们明明来一拨又去一拨,但是非要搞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互相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我可怜巴巴地恳求周瑜带我拜见一下鲁肃大人,我都到柴桑快一年了,还没有正式见过他一面呢。
周瑜斜我一眼:“大姐,你是未出闺阁的小姑娘,他又不像我和主公的关系,你怎么能见他呢,这有违礼法。”
“哼哼。”
“你要是想在他心里树立起一个放浪形骸的形象,今天下午他来的时候我就让你见他。”
“哼哼哼。”我只能继续哼气表示不满。
下午在中厅的会面,可以说是赤壁之战两位顶级智囊的“首次”会面,鲁肃大人在这俩人面前和稀泥和的煞为辛苦 ,就差冷汗连连了。
我得到了小乔夫人的默许,端个茶盘站在三个人唇熗舌战的中厅里装美女烛台。
时隔近一年,终于又见到他了。先生还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白袍丝履,阔大的羽扇 ,乌沉的眼眸,仿佛俯视着人间苦难。他在笑,冷笑,微笑,敷衍地笑,他也皱眉,但是所有的面部表情都带着一种漫不经心,一手支颐,另一手反复地摩挲着搁在几案上的羽扇,就像在陪小孩子游戏。
我得了周瑜的暗示来给三人添茶。江北运来的白菊,新鲜娇嫩,在滚水的浇沃下翻滚出一种奇异生涩的甜美气息,颇有一番瓯里催香的架势。
取老竹簧制成的竹筷夹出已经浸泡完全的花瓣,我垂首施礼,起身打算退出中厅。先生自始自终不曾改变坐姿,只是在我起身时,抿了唇,眼睫微垂算作答礼,我亦是点头致意,抬头,周瑜正在鲁肃大人看不到的角度对我挤眉弄眼。
我保持着不动声色的姿态退到门口,小乔夫人见我已经出来了,也不多说,抬手挥一挥,侍立的下人们立即就退散了。
我和夫人并排往内院走,我说:“那个刘皇叔的军师,看起来很有几分城府。”
“哦?阿兰这么一会儿就看出来啦”她带着一分戏谑的笑。
我被她这种状态吓到了。对我而言,小乔夫人是个长辈,是我心里真正认可的婶婶,虽然算起来她不过也就比我大一岁而已,但是一言一行都极合礼数,要是没有她的指点,在很多场合我都要出丑了,因为毕竟书里学的东西在现实中并不都合用。
不过现在小乔夫人却在用一种玩笑的语调跟我说话,天下红雨了!
但是一想,现在中厅里的仨估计已经讨论到《铜雀台赋》里面曹大YY的句子了,我就不是很自然,掩饰地笑:“不是,我是听了侍女们说那个诸葛先生,在孙将军那里驳倒了一众文士呢,连张大人都拿他没奈何。”
“是吗,那他就是个诡辩之士了。”
我大力点头,头脑里浮现出唐僧声情并茂说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的画面来。
估计子敬大人也快要像那监斩的妖怪一样坚持不住自杀了。那怎么行!我忧心忡忡,子敬大人为国家殚精竭力,到头来居然要落得这种下场,这叫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想到什么了那么开心?”夫人见我一脸灿烂,不禁问道。
(我是为江东找到盟友,不必独自抵抗汉贼曹操而开心啊!)以上是我当时想好的托词,但是理智还是让我扮了一回花痴:“不过那个诸葛先生的确是风度翩翩呢!”
夫人显然还是比较倾向自己丈夫:“太文弱些,不能上阵杀敌。”
我哑然,看来八卦这种毛病,是后天教养多好的女人都改不了的天性。
人来人往好几天,先生才又拜访了一次都督府。我避开仆从的耳目,从西苑围墙直接翻出来,闯到茶厅见先生。
“先生!”我亲亲热热地叫一声,很想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考虑到自己身上碰一下就起皱的衣服,还是长叹一声,罢了。
“广兰长高了呀。”先生对我微笑。
“先生。”我老老实实坐到他身边,声音里有着几分委屈,又有几分欣喜。
他侧目细细打量我:“胖了,也白了。”
我撅嘴:“先生是在说小猪吗?”
周瑜“扑哧”笑了出来:“还别说,性质真差不多。吃了睡睡了吃,就等着卖出去数钱啦。”
我委屈地控诉:“先生,我一来他就要把我嫁出去,就是现在也还有这念头,您说他这不是要卖我么!”
先生笑吟吟:“不是到现在也还没嫁出去吗?”
周瑜说:“那是,难度忒大了,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唉!”说着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心十分向往揍他一顿,可是怕闹出动静被外面的的人听到,只好脑补一番。
一时间三人都没了话语,我觉得有点尴尬,以前也是这样的,我们三个人其实很少凑到一起,差不多先生带我做训练时,周瑜都有事情要做,周瑜带我出去玩的时候,先生就开始忙了。
还是周瑜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转向先生:“你跟他说说,我说的话他是怎么都听不进去。”
我白周瑜一眼,先生沉吟了一会儿:“既然都督大人开口,广兰,你有自己的想法,我只希望你注意分寸。”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先生,你同意我帮你们的忙啦?”
周瑜一脸鄙夷:“怎么反应那么迟钝啊?要是他不同意,还会让你住到我这来?”
我惊喜交集,急忙起身向先生恭恭敬敬地行大礼,结果起身的时候把几案上的茶盏扫到地板上去了,茶水在苇席上泅开一片,连带我衣袖里一根步摇也掉出来,好大一颗珍珠咕噜噜滚到先生面前。
“咳咳,”我窘得不行,先生把珍珠捡起来放在掌中,细细把玩。
周瑜嗤笑:“那么大一个人了,还冒冒失失的,这又是在败我家了吧。多精致的东西!”
“南珠。”先生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啊?”我不知所以。
周瑜一听,马上靠了过去,接手一看,“啧,还真是,这支步摇是谁给的?”他转头问我。
我没好气:“不知道,不就一破珠子吗,我那里还有好几颗,
你要都拿去。”
周瑜敛去笑容,“好啦,你拿着,去吧。”
我点点头,知道他们还有话要谈,于是行礼告退,老路翻回西苑,把步摇插回头上,可惜珠子掉下来了。唉,我不禁摇头,自己真开始败家了,不是不知道作为贡品的南珠有多昂贵,实在是现在每日都看到,早习惯了,再说我也打心眼里没觉得那些东西是我自己的。


已更新至第十八章:战前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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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战前动员
隔日听说孙将军当着劝他投降的一众官员砍了桌案一角,这是孙权在清清楚楚的宣告他要跟曹大打一场了。政治嗅觉相当敏锐的诸位官员又喧嚷开来。
先生又来了府里一次,我没有再去,我知道周瑜和他还有大量的细节要去规划。
知道结果又怎么样?没有成功的过程,就没有你期盼的结果--周瑜这么跟我说,彼时我正和他研究要准备些什么工作。
“我建议你去西山庞统那边。”周瑜说,“明天我要出发去水军军寨。我提前帮你打好招呼了,你要愿意,过去住几天也是可以的。”
“婶婶那边怎么解释?”
“就说你去看你外婆。不过你得再过几天走。”
“我……那我外婆在哪?”
“会稽,也是时候该去看看她了。”
“好。”我点头,其实我要不同意,那就绝对是呆在柴桑的命。周瑜这家伙,看着很好说话,其实很独断专行的,基本上他决定的事情别人劝就已经没用了。


第二天是誓师大会,我心里酸酸的,磨蹭老半天还是偷溜出城给周瑜送行。
小乔夫人送到府门就回去了,她把所有的不安和忧虑都压下来,只对周瑜说:家里有我。
我感叹不已,娶妻要娶贤啊!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定力,想送就憋不住的要送。终于也只是远远的看着队伍起锚扬帆,消失在暗淡的斜阳中。
不期然在回城的路上碰到将军府的“宝马”,孙权还是来了,某种程度上和我一样偷偷摸摸的。其实还是不一样,我不去送无非是怕引人注目,他不去送,是因为自古君王亲送上战场的将领,往往不得善终。
想到这一关节,再看将军府那引颈嘶鸣的“宝马”,忍不住一声喟叹。我不愿去设想未来的事情,日子过一天是一天吧,想多了总觉得脑袋疼。
孙权回来看到我,并没显示出一丝惊讶。他今天一身绛红,好像是特意为冲去晦暗气氛而穿。毕竟兵力悬殊,再有信心,也只是“有信心”而已,不能缓解心头的担忧。
“我倒不知你会骑马。”他看似随意起一个话头,大约不愿与我谈送行的事情。
我不想理会他,声音也有些懒洋洋:“差强人意。”
“是吗。”看他也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的情绪更低落了,很想打马离开。我讨厌他的态度,老是阴阳怪气。
“我派人送你回去吧。”他说,自随从手上接过马鞭。
“不要。”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一时又后悔自己嘴快。
果然,他似乎在笑:“‘不要’?”
我觉得他重复我话的时候笑得别有深意。谁知道呢说不定他就想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免得自己忧心忡忡,耽误了办公。反正我经常这么做。
“谢将军的美意,不过真的不用。”我强调地说,一个翻身上马,懒得看他的表情,走人!

半个月后,正是九月末,秋风起,螃蟹肥的时候,但今年我恐怕没福享受了,窝在庞统那四面漏风的小破茅屋里,每日吃糠喝稀。
庞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几乎只会抓我的错误,对我的进步视而不见,不过他还是相当负责的,而且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多打听一件事。我知道他跟先生作过一段时间同学,有时候好奇了也会去套他的话,他会跟我谈话,虽然这类涉及个人经历的谈话从来也没有深入过。
战事一直是小规模的接触,汉军和东吴军队都在试探对方虚实,就在这期间,曹大仍然试图招安,显然他知道东吴这块骨头不好啃。
偶尔夜半江上会有鸣金之声,我多半是听不到,第二天起来庞统就坐在廊下嘀咕:“还不打?”
我给他煮味道怪异的茶水。这家伙口味奇异,有一次甚至叫我往茶里加荻提(一种香料)。也是住了这么些时候,我才了解初见他那次,他招待我喝的茶水在他看来是再正常不过了吧?
“不懂你怎么想的,打仗有什么好啊,生灵涂炭。”我坐他对面,帮他把头一天的棋局摆开来。
“是吗,你真这么想?”
“呃……当然。”我有点气短,不是不想围观赤壁之战的,要知道这对一个学历史的人来说是多珍贵的机遇!不过我还是很诚恳地道出心里话:“我很想知道这一场会打成什么样,但是我仍希望不打的好。”
庞统微笑:“妇人之见,所以你没法成大气。”
我摇头:“我本来就是一女的,也不想成什么大气。”
“也许。”庞统不再理会我,自顾自的下棋,我坐一边看他黑白通吃,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周瑜给我捎信儿说东西太难吃,于是我知道一切很顺利。
先生终日都在小舟里垂钓,周瑜明里暗里对外宣称,说是监视“盟友”,不动声色解决了一拨拨江北来“造访”的刺客杀手,不过这样我也就无法和先生接触了。
没想到在庞统这里我见到了鲁肃,他是三国里我所敬重的人之一。
“鲁、鲁大人?”我见到他时他正在院子中与庞统谈着什么,而我左手一把白菜,右手一桶水,荆钗布裙,一副落难的模样。
他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惊奇,也就是一点点:“姑娘,是都督大人的侄女?”
“诺。”我满心欢喜,放下水桶向他行礼,“见过鲁大人。”
鲁肃今年也不过三十出头,但看上去比我叔叔周瑜稳重多了,除此之外,虽然没有周瑜那祸国殃民的皮相,也是一派儒雅风范--如果没有唇上给人一种大叔感觉的胡子的话。
之前我正苦于没有任何机会进入军营,悄悄潜入不是没有可行性,但风险太大。但现在,不知道可不可以搭搭鲁肃的顺风车呢?
鲁肃温和地同我答礼,庞统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解释:“这是我徒弟儿,怎么,鲁大人也认得?”

鲁肃面容平静,目光中不见一丝疑惑:“士元收的好徒儿。”
这句话有些讽刺的嫌疑,我微微一怔,有些揣摩不来这鲁大人的用意。
庞统语带笑意:“周公瑾不是个有雅量的人,我却不是。统这半吊子本事,自然要找个慧根匪浅的来传授。”
还慧根……个神,你以为你是菩提老祖么?我在心中大翻白眼。
“如此,”鲁肃舒了广袖,“希望周小姐勤加学习。”
我亦颔首:“广兰遵教。”

后面没我什么事了,我行礼告退。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鲁肃也撤了。
他人刚走,庞统便唤我到屋内。
“我刚刚说的,你觉得怎样?”庞统斜坐了,捧了茶盏。
“先生是说什么?”
“你这小妮子,不是乖巧的很嘛,怎么又装起糊涂来了。”
“广兰自知没甚慧根。不敢求座师下。”
庞统又古怪地笑了:“别人求还求不来呢,我猜你有师父了吧。”
我并不想隐瞒:“诺。”
“他教你些什么?”
“天文地理,古今中外,修生立世。”
庞统便沉了脸:“不知好歹,自高自大,看来的确需要再磨砺一番。”
我顿觉委屈:好不好我没求你收我做徒弟。接着想到多年前我确实是叫孔明先生一声“老师”的,可是从杜明翰接手对我的训练以来,相当长一段时间他除了偶尔还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对我进行训诫,其他的事却已经不再插手了,
那么,我还能算作是他的弟子吗?我忽然发觉见孔明先生一面变得十分迫切,因为我想要一个确定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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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赤壁之战(一)
这几日庞统都试图说服我拜师在他门下。
我深感愧疚,自己何德何能,已经让凤雏先生折节下交,还混个他徒弟的名号,岂不是忒不厚道了?现在他是抽的什么疯啊,当初说好了我只在他家借住那么几天,也是为了他和周瑜联系方便,不然我才不来受这吹冷风的苦呢!
这日傍晚,我正收拾棋局,庞统踱步到廊下,意味深长地说:“阿兰可知,今晚江上有大雾?”
“咦?!”我乍闻又惊又喜,难道今晚是草船借箭的日子多日都与军中消息隔绝,委实不知周瑜他们进展如何了。这几日江边风静云止,看上去不像要起雾的样。但是,最重要的是,庞统跟我说这个干嘛?
我扯出笑容挂在脸上:“凤雏先生当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庞统并不理会我的恭维,拧眉到:“你的师父不惜违背天时,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我大惊且大窘,支吾着不知如何应对。
“罢了,且如此吧,我也无可奈何。”庞统似乎很满意我的窘迫,执了羽扇飘然而去。

夜里仍然没有风,气温比起白日骤然低了许多。我披了狐裘,沿着江畔慢慢地走。四周静默之极,唯有江水听涛呼啸。我足足在江边站了有两个钟头,墨黑的江面上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江北隐隐传来喧嚷之声,便是这般,亦是隐隐约约不很真切。
我不禁恼怒,唉,离这传诵千古的故事如此之近,我却连旁观都做不到,惜哉!
几日之后,正是朝墩甫上之时,我第一次来拜访时所见的那位褚衣小童出现在门前。他给庞统带来了一个具有坐标意义的消息:蔡瑁、张允这俩赤壁之战里最炮灰的炮灰光荣牺牲在叔叔那拙劣的离间计下了。
庞统捋须微笑,吩咐我好好准备,迎接贵客。我也知道,过两日怕是叔叔那位老同学要过来小住了。我很想见见这位对周瑜好心给曹大办坏事的蒋干同学。说起来,他和他上司的姓名乃珠联璧合的一幅对联呀。
世事难料,没等到蒋干同学来造访庞统的那日,发生了一个小意外,使得我被提前遣送回柴桑。
那日我只是稍微兴起,早起爬了回西山。按庞统的吩咐,他是不许我跑出去的。我憋得怪难受,又嫌烦,也没叫来彦跟着我。
西山其实就是一小土包子,冬天里草木凋零,并没有多余的景致好看,不过登高望远,心里仍是惬意的。
我琢磨着是不是吟两句诗,好比“无边落木萧萧下”什么的。要不然就“惊涛拍案,卷起千堆雪”。
太阳都还没有完全升起来,西山本该人迹罕至,我的身后却多了一个人。
高、瘦,目光如炬。关键是,青天白日的还像电视剧里一样蒙着面。
结论:不是好人。
“你是打劫的还是路过的?”我站在毫无掩体的山顶,目光不可抑制地飘~乎~。应该不会是针对我,我的到来一直都是保密的,针对庞统也不大可能,那么是细作咯?细作不该蒙面,那就是发现我已经好一阵了……
懊恼!我怎么会没发现他!
他向前跨一步,看似随意,其实已经堵了我所有可能逃跑或进攻的路。
我霎那就出了一身的汗,脑中也得出结论:他是个细作,也是个杀手。至于针对的是江东军营还是庞统,已经不容我细想了。
我深深吸口气,低头。连装傻的机会都不给,刚才要不是我回头,怕是现在已经被他毁尸灭迹了。
我非常有诚意地望着他,希望他霎那间良心发现。
“您看,我们明明可以假装路过不认识的,有句话叫‘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换来今生一次擦肩而过’,我觉得我们可以实践下……”
话音未落,我觉得左肩一阵气流擦过,登时就隐隐作痛,闪身改换站姿,身体前倾,我俩的位置已经调换过来了,现在变成他在悬崖边,我在小路上。
我试着活动肩膀,看来那阵痛纯属气流激的,并没受伤。
那位仁兄似乎大吃一惊,握剑的手抖了一抖。
他慢慢倒下去时眼里还带着困惑,和武侠小说里描述的场景一模一样。
我琢磨着自己好像没有用眼神杀人的本领,左顾右盼地发现了站在身后的来彦。
他的剑还在滴血。
而后他拄剑跪在我面前:“属下万死。”
我开玩笑一般说:“抬头,我要抽你。”
他缓慢地抬起头,我也用同样缓慢的力道抽了他一耳光,然后腿一软歪在他肩上。
别误会,我并不是害怕,只是有些许晕血。我看似央求实则命令他背我下山,还在他耳朵边唠叨记得把尸体处理了。
次日清晨,茅草屋附件就多了几位神出鬼没但依然被我发现的大侠们,不到正午,我便不得不依着叔叔给庞统递的请假条回家去了。
我恼怒地直跺脚,反复保证事情不会再发生,可是家长不在眼前,怎么恳求都无济于事了,只得对庞统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后会有期!”说这话,也就是为了宽人心。很多事情不是拥有美好的期盼就可以不发生变化的。
临走时他把廊下的沙盘送了我。还真是环保啊!难得古人的生态意识有这么强的。我眉眼弯弯地笑纳,嘱咐随行的人给我原样儿的保护周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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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赤壁之战(二)
坐进马车,我见车里摆着一套粗布青衣,稍微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换上。以前也就罢了,餐风露宿,在一堆男的环绕下的马车里换个衣服算什么,只是这一两年来娇生惯养,入耳尽是礼仪规范,渐渐的便有些潜移默化,觉得出门在外真是越来越不方便了。
破马车摇啊摇的出了几十里,忽而一溜的拐了方向。我吃了一惊,以为这伙人绑我的票,撩开车窗帘唤来彦:“这是去哪?”继而灵光闪现:“是不是去见家主?”
来彦轻颔首,我不禁笑了,玩儿什么金蝉脱壳啊,真真恐怕曹大的细作还没有那个智商来体会周瑜他的良苦用心呢。
军营安扎在一片规模不大的平地上,方圆数十里唯一的制高点是军营左侧的山丘,已经驻扎了重兵,号称进可攻退可守,其实它同江东的关系就好比斯大林格勒和莫斯科的关系一样,唇亡齿寒。临时开挖的船坞和码头在夜色里头黑黝黝的渗人,军帐中的火光在黑暗中隐约蜿蜒出北斗七星的模样。
不知将来会不会有人发现,先生和我那亲爱的叔叔布置的军营,有着多么雷同的格局……
我在军营外候了良久,申时过后才得以见到叔叔。进了中军帐后面的小隔间,他居然还穿着全套的甲胄,也许是灯光昏暗,他的脸色惨淡,白的跟鬼似的。
我瞄他好几眼,终于忍不住,说:“叔,吃了没?”
他白我一眼:“想说什么?”
我嬉皮笑脸挪坐到他身边去:“叔,好端端您留什么胡子啊,破坏形象。您没吃吧,我给您叫点宵夜。”
他冷冷的道:“你又胡闹了,看你的脸。”
我连忙噤声,下意识摸摸左边脸颊,那里刮着三道细细的血痕,是昨日慌忙中在茅草丛中划伤的。我低头扯扯衣服弹弹灰,细声慢气地道:“我会当心的,这不是很久没练了吗,您放心,回去我就勤加练习。”
他到底拿我无奈,叫人拿了吃的进来,宵夜大部分都进了我的肚皮。他只尝了几口便放在一边,坐在案前,久久盯着一份摊开的竹简,不时低低的咳一两声。
其实我根本没吃多久。一搁了碗,周瑜便递给我一个蜡封银筒:“拿给……他,他会处理。”
我有些心酸:“叔,你就缓着点吧,我们会赢的。”
他象征性地弯了弯嘴角:“孩子气,这话说的。难道你不知道能猜中结局,不一定能猜中过程的道理吗。”
我很难过,俯身下去很快抱了他一下,他的甲胄冰得我手疼:“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的。”他的笑柔软到刺我的眼,“你也是,今晚就住在帐篷里吧,也不是没住过。”

那天晚上,是我来到三国后最难过的一个晚上,闭眼想到周瑜苍白瘦削的脸,我就觉得如鲠在喉,终于很没出息地流下眼泪来。
竖日起床,已经有人在帐外候着。
我肿着眼,鼻音浓重,低垂着头跟在来人身后。天还黑着,真真正正站在军营当中时,我却完全茫然了,有一种心愿终了,但期盼这心愿实现的那种欢呼雀跃的心情早就没有了的倦怠。
我将信筒缚在身上,昨日引我进中军大帐的那位军曹直送我出了军营。我的眼睛还在刺痛,脑袋里像藏着一窝蜜蜂,嗡嗡的响,全然没有去注意他们对应进行的口令校验。
出了军营,走不上三里路便到了渡口,这是军营驻扎前,附件渔民所用的渡口,小到只容一叶扁舟停泊。随行的人皆远远的退开去,我穿的是男式的长袍,此时撩了衣袍跪到船舱前的栈板上:“广兰前来,向先生请罪。”
先生真对我是不客气,我这一跪便是整整两个钟头,昨天晚上没睡好,早上又空着肚子,当真是跪得头昏眼花呜呼哀哉,相当怀疑这么久了先生是不是上北海公园晨练去了。
辰时刚刚过半,先生便伸着懒腰踱出船舱来,一身的鱼腥味儿。我暗暗翻白眼:他准是又掀了舱内的船板钓鱼了,恶趣味。
“这是‘抓破美人脸’了?”先生不紧不慢,走到我身边,逗趣到:“啧,还黑眼圈,肿眼泡……”
“先生啊——”我哀号一声拉住他衣服下摆,“您别逗乐了成不?听您讲笑话我冷的哆嗦。”
我们的对话其实进行的飞快,绝对不超过一分钟,说罢他虚虚的托了我一下,我就势站起来跟着他进船舱:“先生,东西带来了。”我把信筒递给他,他摆摆手,示意我拆开。
腿全麻了,我龇牙咧嘴地席地坐下,忍着怪怪的鱼腥味道拆开信筒,里面是带着周瑜所盖公函的空白文书。
我笑嘻嘻地把东西摊到小几上:“叔叔真细心呢。”
先生平静地看我一下:
“还没跪够是不是。”
我忙缩头:“先生,我已经知道错了……”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做的事情很危险懂吗?做这种事情,除了自己,别人都是靠不住的。”
我点头如鸡啄米:“诺。”
“我自然是希望你无忧无虑的就好,可是你不同意。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但我们的选择不限于你。”
“先生,你放心,再没有下次了,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谨言慎行的。”我信誓旦旦,而且诚恳。
先生微微笑了:“本是要你回柴桑,现下,好像又有些事情叫你去做了。”
我狐疑地抬头,正对上先生笑的别有深意的眼睛。我忍不住问:“什么事?”
他起身掀开了舱门的布帘,一阵散发着水腥气味的风迎面吹来,我听得他的回答,惊讶的连揉腿都忘了。
他说的是,“和我一起去借东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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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ron566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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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顶后看~
douke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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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借东风的技术
“先生是说真的?”我又惊又喜,挣扎着立起来,弄得船身大幅度摇晃。
先生脸上是神情大约是鄙夷的,不过逆着光,我不大看的清。他悠悠然地说:“好好的,又来大惊小怪,你听不懂普通话么?”
我惭愧到:“额错了,只是福利太高,忽然有些眩晕。”

十一月二十日甲子。南屏山,七星坛。
此坛方圆二十四丈,每一层高三尺,共九尺。下一层插二十八宿旗:东方七面青旗,按角、亢、氏、房、心、尾、箕,布苍龙之形;北方七面皂旗,按斗、牛、女、虚、危、室、壁,作玄武之势;西方七面白旗,按奎、娄、胃、昴、毕、觜、参,踞白虎之威;南方七面红旗,按井、鬼、柳、星、张、翼、轸,成朱雀之状。第二层周围黄旗六十四面,按六十四卦,分八位而立。上一层用四人,各人戴束发冠,穿皂罗袍,凤衣博带,朱履方裾。前左立一人,手执长竿,竿尖上用鸡羽为葆。以招风信;前右立一人,手执长竿,竿上系七星号带,以表风色;后左立一人,捧宝剑;后右立一人,捧香炉。坛下二十四人,各持旌旗、宝盖、大戟、长戈、黄钺、白旄、朱幡、皂纛,环绕四面。
虽然在军中我都作青衣小童的装扮,但于此时,女子照例是不许上坛的,免得如同 保健品广告里说的,害了什么“阴阳失调”的毛病出来。
南屏山离军营很有些距离,离码头倒是不很远。我在坛下呆着,四周一个人没有。先生借口要施作法术,闲杂人等勿近,生生的将那些兵曹赶到了二里地外,坛上几个人多是他自江夏带来的小童,也有几个穿的如热带雨林酋长般的家伙是贴身侍卫。
在河边吹冷风的滋味真的不是一般的销魂。我撸一把已经被吹的通红的鼻子,扯扯身上单薄的可怜的冬衣,无语望大江。先生自坛上下来,我连忙殷勤凑过去为他展开披风,酒爵虽是温在铜壶内,这时也凉透了。
我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在坛上呆了一个时辰,除了头发被江边的寒风吹乱之外,先生脸色如常,步履平稳,没有显露出丝毫疲态。
他下了坛也并不离开,喝几口凉酒便在一旁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我磨磨蹭蹭的捧过去一盏热茶,不知道是不是该叫他喝一口。我晓得这时候他是忌讳打搅的,但是先生几个钟头都没吃东西了,那几口凉酒喝了只有伤身的份。就算是年轻,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呀!
纠结半天,我还是过去草草的行了个礼:“先生,喝点儿茶吧。”
先生微垂着头,可以很好地让我看到他阖拢的眼睫轻轻颤动:“我很好,阿兰,把茶放下,现在赶快离开。”
“先生,”我见他皱着眉头,很是抱歉,但还是事儿妈地说:“先生,现在快动身吧,只怕……迟了生变数。”
他的脸色变成了透白的,毫无血色,但是他的言辞还是那么准确、令人无法拒绝:“阿兰,现在离开,带着信筒——马会有人给你的——你再把东西交给他。”
这时原本站在坛上的几个朱履方裾打扮的侍卫纷纷走下来,其中一个站到我的身后,略略做个“请”的手势。再看先生,他已然阖眼入定。
当时我的确是急的没办法了——现在回想,那时我无疑是多虑的,只是身在局中,局势又那么凶险:纵然周瑜和先生他们把握着全局,谁又知道哪里会出一点纰漏呢?倘若出了那么一星半点纰漏,倘若徐盛、丁奉稍微快一点——见鬼!我为什么要质疑已经发生的往事?
我心有不甘地往坛下走,频频回头,希望先生此时就能赶紧离开。他的发在风中飞舞着包裹了全身,皂色的衣襟亦随风飞起,远望如一只破茧的黑翼凤尾蝶。
每一次,每一次我将要和他分别时,他永远都是一副将要乘风归去的样子。
远处已经传来了喧哗的军队行进声,侍卫将信筒交到我手上。
我在山坡上略停了停,左边码头上已经泊了小船,下游的船只也在迅速靠拢,分散各处的兵曹得到指令,飞快向七星坛行进。
我一直立在山坡上,周围的士卒用吴语大声传递着号令一队队迅速穿过,视我如无物。我眼睁睁看到先生披散着发不慌不忙上了小船,船头执着弓箭的将军一定是赵云——然后开船,然后追兵出现在天际线上。时间掐的非常好,没有多一秒钟。

为什么你们可以拿性命去赌?
为什么你们安之若素?
为什么当明知一切是定数时,还试图完成这个可笑的剧本?
为什么伤害自己,我最亲爱的人们?





网上看到的卜卦,看看先生是怎么算出会有东南风的:
按邵康节创造的时间起卦法,得出《雷水解》变《地水师》卦:
《雷水解》(震宫)《地水师》(坎宫)六神
妻财戌土、、官鬼酉金、、应玄武
官鬼申金、、应父母亥水、、白虎
子孙午火O>妻财丑土、、腾蛇
子孙午火、、子孙午火、世勾陈
妻财辰土、世妻财辰土、朱雀
兄弟寅木、、兄弟寅木、、青龙

从此卦看,1、妻财辰土持世,虽囚于月令,但得日辰丑土、时辰丑土拱挟,为旺相,主睛天;2、四爻子孙午火,虽逢月破,但动而化生妻财丑土、也主睛天;3、应爻官鬼申金主雷霆,但它处休地,虽得日辰生助,但化空泄气,所以不会有雷霆;4、初爻兄弟寅木主风,它得月建子水生助,丑日丑时又为冠带之地,兄化兄,又临东方青龙,在震宫本位,可谓旺上加旺,所以必有强劲东风;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到寅时为临官,卯时为帝旺,必然风越刮越大;6、朱雀持世,青龙旺相,大利东南;西北戌、亥逢空,白虎、玄武空亡无力。
总之,用六爻法按时间起卦预测,那天是睛天,大刮东南风。
douke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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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分赃不均的局面
江东官僚机构的行政效率高的惊人,这倒也是,新生的政权处于上升期,面貌总是好的。各处的战场已经粗步打扫完毕,缴获的破铜烂铁不计其数。
我回到柴桑才发现偌大府邸居然只剩了我一个。怎么回事捏?原来孙权又搬家了,看上京口(注1:今江苏镇江)那块据说襟江带水的风水宝地,也就是他少年射虎之处。
一时我遐想万千,京口那地界儿,也是后世王导谢安挥斥方遒的重要舞台。自少年初览,我便对五姓高户心有所向,那种魏晋风流的姿态,是乱世草莽万万不可比拟的。当然,如果周瑜在,他定会痛心疾首:“阿兰你怎的如此浅薄,那王谢之家也就是靠靠祖上庇荫方才能混口饭吃。”
只是,好好的一个郡治所在,说搬就搬,实在是让人觉得销魂。尤其,京口现如今还是茅草三尺长的蛮荒之地。那些个基础设施建设得花多少铜钱啊!
有道是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三问三答,互相呼应,意境高远。我饶着舌吟哦一番,只觉胸中烦闷之气顿消。正豪气云干着,珠儿匆匆的进来向我禀报,说我婶婶小乔不日会回来。
“嘛?”我一愣,还以为自己可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几日,没成想她居然要回来。
“都督大人怕是也还要回的呢,夫人自然同她一道。府里东西也都没搬。”珠儿同我说。
我木木的屏退仆众,一掀几案上的红布,铜制托盘上几样做工精美但形态诡异的物件狠狠的跳进眼里。
青铜沙盘、象牙算筹、观星盘。孔明先生和周瑜他们这是要做什么?答案不言自明。我开始簌簌地发抖,虽然不清楚是因为什么。我了解观星窥探天机所要付出的代价,同时心中的迷惑多于愤怒:以他们的经验,未来千百年的天下走势皆瞧得清清楚楚,为何还要舍力观星?
况且,周瑜这回病的不轻,瞧他那咳的样子,多半是风寒侵入了肌体,没有十天半月的休养不会有好转的。我忧上眉梢。
转眼又入夏了,这个春天我是在奔波中度过的,其实整个江东政权都是如此。赤壁一战打了大胜仗,东吴的势力范围一下扩大到长江北岸,南郡一役,周瑜大败曹军,但桂林、长沙几郡都叫刘备乘乱夺了去,孙权实在是胜了也没有好处。明眼人都知道刘皇叔这是强抢的,道理上说不过去。
然而刘皇叔这厢要借荆州,鲁子敬大人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劝谏孙权把荆州借出去。
莫非他意欲养一只看门狗吗?
又缓了两日,得胜归来的都督大人回到柴桑,本应该是极其壮观的场面,事实上也的确壮观。名为凯旋实为养病的都督大人气色实在不怎么样。
周瑜白着脸撑了半日供人观瞻,小乔夫人蹙眉立在一边陪伴。我悄悄的站在檐下,心中酸甜苦辣一齐拥出来。
杀业太重,他这样的心病是怎么也根除不了的,何况依着现下我拿回来的器物,终有一天周瑜是会启动观星盘的。
我暗暗下了决心,倘若真到了那时候,少不了我替他挨一挨,也算是报他多年来照拂我的恩情。
入夜时分,待到婶婶也熬不住困倦睡去,我悄悄的潜进周瑜的卧房。
他原本面朝内里躺着,听见我进来,翻身起来一掀纱帘,我稳稳的站到榻首,压低声音说:“外间的人并没察觉。”
他点点头,卷着被子躺回去。
“你好些了吧?”我这么问他,是知道即使问他有没有事情,他也是不会说的。他就是这副样子,见不得别人看到他有半点狼狈,或许在先生面前会有不同,但我是不可能享受到那种待遇的。
他压抑着呼吸,良久方哑着嗓音说:“华佗已经给我瞧过了,没有大碍。”
“再怎么是神医,医术高超也终究是跨不过时间的。”
他睁开一只眼睛:“你意欲何为?”
我摇头:“我不想惹你生气。”嘴里应着,脑子里却已经浮现出一个荒诞不羁的想法。
我要去找先生,请求他给周瑜瞧病。
“那些东西你收好,明日,来彦会告诉你把它们放在哪里。”他咳嗽着却强制克制。
我瞧着心酸,连忙告退出来。
第二日就有大小官员来访,真心探望的少,借着探望看风向的居多,唯有鲁肃大人是进房瞧了周瑜的。
我烦躁不安,因为周瑜吩咐来彦带给我的消息是,去会稽郡,把那三样东西封藏起来。我越想越气闷,会稽离荆州要多远有多远。他每到了关键时刻:孙权与刘备分赃不均剑拔弩张时,就要把我支开来。
原来,周瑜和先生一样,都不希望我搅进三分汉家这趟浑水,只是先生同我明了讲清楚,而周瑜不动声色地尽量避免我的参与。别问我怎么这么武断地得出这个结论的,相处五六年下来,他每每对我有所隐瞒和愧疚时,就会顾左右而言他。
我唤珠儿到跟前,对她说:“今天本小姐要去郊外走走。珠儿你不必陪了,叫家僮给我备好马。”
珠儿虽然年纪小,毕竟是有专业素养的,坚持要与我一道,我没奈何,沉下脸叱责她,心头老大过意不去。
换了男子装束,一出城门就发现身后跟了两条尾巴,不是来彦,但显然是性质与他一样的侍卫。
我苦笑着在城郊十里亭下马,朗声宣告,要是派人跟着也得是来彦。
一条影子刷的出现在我面前,单膝跪地,“属下惊扰了小姐,属下该死。”
我道:“惊是没有的,扰是肯定了。来彦去哪了?”
他低着头似乎在考虑答案。
“抬眼回话。”我慢慢道。眼前的人浓眉大眼,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偏偏神色冷峻。
“回小姐的话,来统领另有任务,都督大人特遣属下前来护卫,望小姐体谅。”
我哼声出气,也就真的在这位大叔陪伴下,在初夏业已火辣的太阳下将柴桑城外巡了一遍。
周瑜养病的第五日,我正在园子里,来彦进门参拜。我听他念叨几日前下属“惊扰”我的那件破事,本是好好的心情也坏了下去。
我说:“你几时升职了都没报于我知?”
他愣愣,我暗笑自己又在为难人,他又不是我是属下升职何必报于我知呢?只是瞧着他的神色,心头暗爽。
我没叫他起来,揶揄道:“你该怎么赔罪吧——先是瞒报自己升官的事实,然后是教下不严,嗯?来统领?”
“卑职万死。”
我不乐意了:“什么万死,你就一条命,罢了罢了,我叔叔那么器重你,我怎么好罚你呢?”
“谢小姐宽宏大量,卑职……”
“你别忙谢,我话还没完呢。那个啊,我前日去郊野,瞧着有一处辛夷花(注2;辛夷,即玉兰花)开的很好,不如——反正叔叔是不许我独自出去的,明日你便陪我去吧。”
见他没有异议,我趁热打铁:“这是给你的惩罚,所以,不许你报告给我叔,懂吗?除非你还要领罚!”
“卑职不敢,卑职遵从小姐的吩咐。”
“那就好,你去吧。”
他才走出几步,我又叫住了他:“喂,明天明着跟在我身边,穿的好点,别穿黑。”
“诺。”
我注视着他消失的方向,渐渐的沉了脸色。叔叔对不起,你现在面临窘境,我怎能不出手相助呢?我也是有能力的人,不是吃白饭的娇娇女。


新坑        《昭明兰》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1101671
文案:十一年前,她认定她孩子的父亲移情别恋,毅然抱子离去,却为了儿子的命格不被扭改,最终只身入蜀,骨肉分离。
十一年后,儿子命星晦暗,她想要挽救儿子的性命,返回东吴后竟然被孩子的父亲圈禁深宫。
因为她容颜不老,因为她真的忘却了那些纠缠的前尘往事,因为她还爱着他?
她操纵着他与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的生死沉浮。
她注视着锦华覆盖下的垂暮老人,冷笑。
命定的继任君王对她说,我不管你之前有过谁,从现在起,你所爱的只能有我一个。
douke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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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章

竖日我早早的起来去马厩牵马,但来彦比我更早,刚刚出了院子就看见他着一袭天青色袍子笔直站在院墙下,发梢都被露水打湿了。我小小感叹一下他的敬业程度,为了随时服务我们这些做主人的,他恐怕没少受这样的罪吧。
他见了我,跪地行礼,我摆摆手,要他同我一道去牵马。
天色还是墨黑的,几尺高的天空里漂浮着薄薄的雾霭,空气湿润而温和。
“今天起雾了吗?”我喃喃道,心中不由一喜。
往来的仆从全都默默无语地穿梭着。自从周瑜回府养病,偌大个都督府邸随时随地都处于悄无声息的状态,来彦低声回答我:“昨天夜里起了雾,恐怕今天一时难以散去。”
“那没关系,”我说,“太阳出来一照便散去了。”

才出了街口我就骑上马,城北街巷都很是宽阔,因为是官家的地界,也没有那些早起的路人,所以我跑得无所顾忌。纵身上马,拍拍马颈,我兴奋地对来彦说:“瞧我这匹党项黑马!去年它还是个小马驹儿呢,今年就这般漂亮了。”
来彦跟在我身后,闻言微微一笑:“小姐的马儿虽然身量高了,不过还未长成,跑不了太远的。”
我笑到:“这么说你那匹黄不拉几的马儿很耐跑咯?”
“卑职的马儿已经长成,大概是会比小姐的马儿耐跑些。不过只要再等几年,小姐的马儿也会是一匹耐性极好的马。”
“是嘛!”我大笑,扬鞭纵马跑出去,一路颠儿颠儿直接往城南。
越是往南,街上行人就多了起来,大都是买菜挑水的小老百姓,我不得不勒了马儿叫它散着小碎步走。府里驯马人技艺精湛,马儿甚是没性子,我虽然一昧的约束它,它也没有恼意,只是时不时嗅嗅左右路过的行人衣裳。
说起来城南早市还是珠儿带我去逛的,我特别好那里的豆浆,浓稠够味,一个铜钱就有一大碗,还能“免费续杯”。负责看管早市大门的小吏远远就吆喝着让我们下马,把马拴在集市外面一排拴马柱上。
我上上下下打量那小吏一番,轻笑到:“我这马儿价钱可高,若是叫人偷走可怎么办?”
那小吏大约见我们牵的马儿体貌不凡,也就缓了语气道:“公子不如叫你家下人在这里看管吧。”
“那可不行,他去看马了,谁来给我拎东西,你吗?”听到小吏这样称呼我,我才想到自己是男装打扮,来彦和我走了一路,竟然也一声都不吭,没有流露出半点诧异,实在是沉稳的紧。
那小吏约莫没见过我这般不讲理的,脸上便有几分不快:“公子,这怎么好,小人也是职责所在。”
我挑着眉梢笑了:“好一个职责所在!本公子这就成全你。我把马撂这儿了,出来少一根毫毛都找你。“说罢也不待他反应,翩然入了集市。
待到在早点摊坐定,我问来彦:“这看市门的小吏叫什么,如此的刚正不阿!”
来彦显然是有了长进,此番虽然与我同席而坐,神色淡然不变:“此人名为薛琮,师从交州刘熙。”
“原来是大才,怎么沦落为一位小小县吏了?”我嘲笑到:“不说了,瞧我的豆浆都凉了。来彦,你大概不知道这豆浆有长肌肤,益颜色,填骨髓,加气力,补虚能食的功效吧?”
旁边卖豆浆的大妈听了我的话,欣喜道:“小娘鱼否错个。小娘鱼说的这话额虽不懂,不过想必是好的,额这豆浆确实是养人的。”
我一皱眉,暗道:原来连个老婆婆都知道我是女扮男装,下回还是不要学电视剧里的SB桥段装男人了。
连喝几晚浓浓的豆浆把肚皮灌的鼓起来,出了早市门口,那唤作薛琮的小吏果然还在。
我冲他抱拳:“难为大人一心为民(虽然为的是我这位疑似‘刁民’)勤勤恳恳。想必它日定然飞黄腾达封妻荫子。”
他淡淡道:“兄台过奖,既然说薛某一心为民,就不求封妻荫子了。”
“哪里的话,难道薛兄觉得飞黄腾达和一心为民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他闻言一皱眉,我哈哈干笑几声,告辞溜走。

出了南面城门十多里有一座小小山丘,土坡上遍栽辛夷花,却不知是许多年前哪位大户人家的手笔。都道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我唏嘘感叹着问身边的来彦:“这满山的辛夷花,是否很有‘袅袅岩栊碧树圆,纷纷涧户香花满’之感?”
来彦大约终究是不适于这样的话题,答道:“卑职粗鄙,吟赏风月之事不便置喙。”
我哼了一声,不悦地继续:“家主是不是要你同我一道去往会稽?”
“诺。”
“那么,”我回头看着他,“不管出了什么状况,你都会把东西带到咯?”
他沉默一会儿,答道:“诺。”
“很好很好。”我抚掌大笑,肆无忌惮地穿过山坡下赏花的小姐夫人们,引来一阵惊呼。
来彦无奈跟在我身后,我只顾疾走,待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他大约慌了神,施展开功夫追上我,单膝跪地道:“还望小姐保重贵体。”
我嫣然一笑:“来彦,我倒没指望能跑得过你,不过,智取还是没有问题的。不知道你听说过枫茄花没有?”
他的身形晃了晃,我蹲下身,视线与他齐平:“这枫茄花,我小时候住的地方都管她叫曼陀罗,只要一点点她的汁液,就可以叫人昏昏入睡。等你醒了,去禀告我叔叔,说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我仔细盯着他,眼见他眼珠子翻了一下,彻底昏睡过去。原本我并没有用过这曼陀罗,不过想来那四五个南珠换来的迷药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将他拖到一株矮矮的玉兰树下,今天没有太阳,他大概是晒不坏的。据那位兜售曼陀罗的大叔说,这药的效力至多一个时辰。两个小时,不至于出什么事。是吧?


douke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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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34楼  发表于: 2011-08-03 0
24章            但为君故。
星夜兼程这种事情我是做不来的,何况此时东吴境内山匪猖獗,来彦那匹马又非良驹,迤逦走到荆州境内已经过了十多日。
荆州虽然经历此番战火,到底是楚地首府,两个月来便恢复了不少。自南门入城,入眼街巷齐整,行人虽稀落,到底聊胜于无。
我径直去荆州府衙外探查,入夜后见府内的巡查并不十分严格,便指望瞄个空隙潜进去。
夜探此类活动是武侠小说里极其热门的桥段,幸好我去的不过是州治府邸,且孔明先生是从来不在安全守备这块上面做文章的,他要的是民心叹服,更别说我至今没有见到可以悄无声息不被察觉地近身先生一丈以内的人。
不过我的这番苦心统统白花费了,在蹲点一个小时之后,先生轻飘飘出现在我面前。
他偏过头打量着屋檐下横梁上蓬头垢面的我,笑了:“贵客何处来?”我笨手笨脚地顺着柱子下到地上:“先生安好。”
“进来说。”他甩甩袖袍示意我跟上。
府邸很大,我跟着先生走了三进院子才到他的屋子。屋里显得十分杂乱,四散摆放着打开的竹简和丝帛,全写的蝌蚪天书,大约先生又在研究他的奇门遁甲之术了,难怪这院子内外一个人也不见。
我也没指望先生能腾出一个地方给我坐坐,他不责罚,至少不现在责罚我已经是万幸。
“先生,”我中气不足地唤他。
一身竹冠道袍打扮的先生脸色不大好,看起来并不是因为生我的气才这样气色不佳的。
“广兰,你这是第几次自作主张了?”先生敛袖坐下,我连忙狗腿地端起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泡的一盏茶献上:“先生喝茶。”
“你实在是不该出现在荆州城里……”
“先生,我,我只想请你,去看看他。”
他忽而改换了普通话问我:“是他的身体?”
我一听他提到周瑜的身体,立刻就鼻子酸起来:“他对外只说是风寒,我原也以为是真的,可是……前几日我亲眼见了他,根本不是!先生,他为了跟曹仁的那一仗,肯定受了严重的箭伤。”
“所以?”先生撇了撇茶沫,古井无波地问。
我急了,上前一步跪到他面前:“先生,请你去看看他吧,普天下只有你能救他了。”
“周广兰。”先生拿手指轻敲着桌面,“你这样无组织无纪律,要我拿你怎么办?”
我深深稽首:“请先生责罚,我绝无怨言。但求先生救一救我叔叔。”
“没有可能。”
“什么?!”我觉得心火噌的上来了,“先生!你明知道我叔叔他不再有自我恢复的体质了,先生,倘若伤口感染发炎,叔叔的病只会越来越重!”
“我同他一样,为什么会不知道?”先生弯腰拾起地上一踏丝帛:“广兰,你忘记了我同他一样的。”
我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下来,喃喃到:“代价太大……太大了,我不能接受——。”
“誰没有一死呢,傻孩子……”他伸手过来,拂开我额前的刘海,“你叔叔的命运,你早就知道;我的,你也知道;你的,我不知道,可终有一天我们到同一个去处。”
我再也忍不住,低低地哭出声来:“怎么都这么傻呀,为了责任可以不要命吗……呜,我不同意,你们不能……我不同意你们这么做,我不许……不许……”
我膝行到先生面前:“求求你了先生,救救周瑜吧,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了,先生……”
“傻孩子。”他只是低声这般重复一句,并不肯松口。
“先生,你去看看他吧,我求你去。”我词不达意,头脑一片混乱,哭的发昏:“我不要他死呵,先生,我是爱他的,难道,难道你不爱他吗?求求你……”
他搁在我肩头的手微微颤抖着,停顿了良久,方才柔声说:“对,我是爱他的,但我现在不会去。”
我猛然收了眼泪,先生说他“现在不会去”而不是“不会去”,至少还留了回转的余地,我向着先生深深拜俯在地:“是广兰的错,请先生寄下这次,择日再惩罚我吧。我,我现在该快点回去。”
“好孩子,”他的笑容没有到达眼底,“你说我怎么会责罚你呢……”
“我,我。”我胡乱地扯出手帕擦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
“上次见你,要你转交东西都安置好了吧?”先生的声音分明如四月的春风般
温润柔和, 我却由他的声音中听出了浓浓的哀伤。
“诺,现在东西应当都到会稽郡了。”我颔首回答。
我不再会去询问他们要做什么、他们做的事情会怎样伤害到自己的身体乃至灵魂。我想起自己的誓言和决心,只觉得那是很遥远的时空里发生的事情。可是誓言是不可更改的,即便我对着盈亏不定的月亮来发誓。何况我是以自己的血来起誓的呢?
这一路走来,我们失去了多少?
一个世界。
试问这世间最大的苦难是什么?
求不得。
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皆是因为那份求不得。
这是个暴雨夜。正值华南的雨季,泼天扯地的雨水银泻地般密密浇湿全身。
我扪心自问:周广兰,你若求不得,为什么不干脆叫他毁灭,好让这世间清清净净?
我再回答:若是他有所得,我便开心快乐。我求他的爱,但是他的心意永远凌驾其上。所以我并没有为他献上我的命,因为他知道了,便会不安定,我要他一直安定快乐着,只因为我是不值得他为之愧疚的。
更何况,这世间还有一个人,为他付出的比我更多。我是看在眼里的——我不是自欺欺人的性格,所以选择沉默或者说守候,应当是我最佳的选择了。
直到,我知他不久于世,而那个人迟迟不肯施以援手,反而推波助澜。我若是继续沉默就失去了本心——但是我有什么资格插手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呢?
有些东西用尽了气力去探究去体会都是无用的,唯有等待时间的沉淀,沉淀到你自然而然的就懂了。老人们说,这就叫经验。
所以我跪在先生面前恳求他。先生我从小就景仰的神迹,是我心里长驻已久的信念,要是有多余的选择,我宁愿死,也不要在先生面前失去尊严。事实证明,从来就只把尊严留给自己的我,终究,最看重的是还是自己,自己的尊严和自由,自己的信念理想,而不是我爱的那个人。
我爱他却不会为他放弃生命。这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冷酷虚伪的。
如果我够爱他,像生死相随的恋人一样,也许我会做出不同的选择。有一句话叫“我颠覆了整个世界,只为摆正你的倒影”,那样的爱恋,是我此生不及的。
我很平静,甚至微笑着向先生辞行,他送我到廊檐下,青色的闪电在屋角勾出狰狞的线条,天地间安静的只剩下雨点砸地的声音。
“先生,”我回转身,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请你好好的。我这就回去了。”
一道闪电划过西北的天幕,映得先生的脸色苍白到透明,让人看不清他嘴角的弧度。他说:“不必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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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章                            贵贱若乐,更迭为之
夜里那场雨下不到一个小时便停了,我随意在城南找个屋角凑活了一晚,早起后只觉得全身酸臭不堪。天气这样热,衣服揉作一团,实在是不堪入目。叹口气,幸好我是男子装束,否则真见不得人了。
回程路上时时便在傍晚或者入夜时分下一场暴雨,其中的狼狈自不必提。过长江后我欲取道巴丘,但是连日来身后隐隐约约的似乎跟了尾巴。
身边没有人帮衬,我实在不止是有几分惊慌而已,只怕是江南江北不知哪一方的细作,要是再遇到个去年西山上那样厉害的,我的大去之期恐怕不远矣。
还真被我自己的乌鸦嘴说中了。晌午在一个市集上买草料,因去的太晚只寻了些边角碎料,我蹲下身喂给马儿,谁知斜刺里一柄闪闪发光的剑就从桔梗堆里刺了出来。彼时早市散尽,市场内空空的一人也无,就是有也救不了我。
我极不淑女地矮身闪过这一次,就地打滚化掉冲击力,反手抽出挂在马身上的剑接住他的第二下,当其时手已经震的发麻,再要还击几乎没可能了。
这天杀的刺客,每一剑都是杀招,且完全不防自己的门户,我拼着左边头发给他削掉一大缕,在他右胁下狠狠刺一剑。不幸的是,此人好像有金刚不坏之身,剑尖到处,“噔”的一声弹开去。
更惨的是身后又窜出一个。天可怜见的,后来的这个没我想的厉害,一剑就被我划伤了脸颊。
我由此不得不感谢下那匹驽马,在这尘土与草屑齐飞,刀光与鲜血一色的场面下,它不避不闪,极其淡定地嚼着我两个铜板买来的草料。
真是畜生,两个铜板就救了大爷我的命。
我飞一般地窜上马背,还没来得及抖开马缰,先前那位刺客对着我就是一阵砍,因骑在马上有了借力之处,我一一将其化解,不幸学业不精,还是有一剑砍下来——砍到马鬃上,驽马同学嗷的一嗓子就冲了出去,沿途踢翻摊板和鸡笼无数。
据说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能无限激发自己的潜能(马肯定也是),一个下午我策马就跑了两个县城的路,直到这马儿吐出白沫啦。
我在心中暗暗的咒骂着来彦,这家伙穷酸的!好一匹驽马,耽误姑奶奶我逃命(完全没考虑这匹驽马已经陪着我转战千里还救了我一命的事实)。
夜里在远离官道的不知名字村庄里过夜,借宿的这家人是个老婆婆带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已经饿的没有力气怀疑我是不是个歹人。
进得屋里,一股子动物身体的臊臭气味差点就把我给结果了,我小口的吸气,自我安慰好歹今夜要是下雨不会被淋个透头,又掂量了自己的粮食,分出几张路上买的怪味烙饼给那老婆婆,她好似难以从破席子上起身,身边的小女孩儿也是吭哧吭哧哭的没有力气。
我同她讲了几句话,想来语言不通相互也听不懂,递过去烙饼,她反而闭上眼睛,嘴里啊啊的不知在叫唤什么。
这下糟糕,原先同来彦出来从来都是露宿野外的,正是考虑到借宿会惹上麻烦。现在我对她们要是见死不救,恐怕不妥,要是救了,恐怕自己的命不妥……而且,怎么个救法?
房檐下的水缸里积垢已久,水没有一滴,不仅如此,甚至屋子里里外外连个舀水的容器都没有。
好在那老婆婆终于颤颤巍巍的从破席子里掏出个碗来,我踌躇一会儿,来到院子里,往那口看起来很适合做毁尸灭迹道具的古井走过去,脑中所想的无非是今日要是被追杀成功,杀手们把我的尸体往这井里一丢,简直Perfect!
想到这里我的脚步不由得迟疑了,很久以前看的恐怖片里的鬼怪形象在脑海中时隐时现。想我去荆州的路上凭着一股意气,风驰电掣无所畏惧,回来时因为得了先生一套含糊其辞的说法,心里一放松就想了些别的东西出来。
可那跟踪我的是确有其人呀,跟着先生和周瑜这么些年,于这道道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只是他们跟了一日应当有机会赶上我却没有赶上。夜里我虽然能少睡几个小时,但马非得要歇着不可。这驽马!
费了老鼻子力气提桶水上来,好在这桶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不中用,但并不漏水。我舀了一晚水喂给那个女孩儿,又舀一碗递给老婆婆,她颤颤巍巍地喝了水,继而我半跪在地上把烙饼泡在桶里,等到烙饼软化了,捞出来放在水缸的盖子上,那老婆婆只是不吃,女孩儿极慢的吃了少许,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唬了一跳,忙问:“怎么了,不好吃?”
小女孩抽抽搭搭说着什么,我又听不懂,只好挠头。看她们暂时是没事了,虽然百般的没有胃口,还是强迫自己抽出一张饼就着那凉水咬了几口。
现在该是夜里七点左右,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凉水配硬饼让我的胃开始闹腾,我呆滞地坐在门口,为自己的性命担忧,脑中千回百转地想着事情。
光靠着两条腿我是跑不了多远的,今夜马儿又跑不动了——单打独斗,也许我
有几分胜算,若是他们一齐上,那我肯定被抓。到底是什么人要抓我啊?想来想去还是原先西山那位被来彦解决掉的刺客仁兄的同伙可能性最大。
“刺客大大,我对您的鼎鼎大名早就仰慕已久,您看在小的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了……您就当小的是个P,把小的给放了吧~”这么经典的台词,恐怕我有的说几次了。
身处这样一个时代,我深知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一场大规模的战役下来往往尸横遍野,白骨千里。江北饿殍绵延,偏偏人祸连着天灾,稻子插秧的四五月份不下雨,连旱三月后抽穗的八月份又是暴雨连绵。
王粲的《七哀诗》里有“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的诗句,这次因为我是独自走的陆路,所以诗里描写的场景看了不止一次,有一回甚至看到母亲杀死最小的孩子给大孩子充饥,我没忍住,当场呕吐出来。
所以,我就是死在这里又怎样?我是个身心健全的成年人,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道理是不错,但一想到冷冰冰的剑刃搁在颈子上的情形,我就全然没有了睡意。
夜深了,老婆婆和小姑娘卷着破棉絮睡去,老婆婆在睡梦中还不时的咳喘着。我携着自己的剑爬到屋顶,夜风带着燥热从远方吹来,来彦那匹大黄马在院子中踢踏着马蹄,偶尔吐噜噜打一个响鼻。
唉,驽马啊,但愿他们到时候不要再伤了你。我听说老马识途,也不知你老是不老,还是回去报个信,好叫我叔叔前来收尸吧……周瑜,说了我不会舍命救你,你看,上天觉得我不够无私,派人来惩罚我了。
来个什么人救美吧!不用英雄了,就算是长成如花那个样子的都可以。我垂头丧气,借着星光勉强地打量着周围的地形,不知那俩人(或者更多?)什么时候会找到这里来。
“主呵,耶稣基督!我恳求您的怜悯~”
----没动静。
“太一神啊,请快显灵吧!”
----没动静。
“梵天啊我恳求您的降临!”
----没反应。
“先生救我!周瑜你个挨千刀的快来啊!”
夜色寂寂,唯有我在房顶无声地作癫狂状。撩一把额前的头发,再抬头时眼前赫然一个高大的人影,距离我不过一尺。
我眼一花,吓个半死。正常情况下任凭你功夫多厉害,悄无声息地近到人身边总有点动静的,可是这位脚下全没声响,衣服无风自动。
“哇!!”我吓得大吼,一屁股坐在了屋顶上。
“嘘,莫搅了人清静。”这个影子居然说话了呀,还是一口纯正的官话,洛阳话。
“你你你,”我忙不迭扯剑护在身前,“你是谁?”
他散着头发,只用一根发带束住耳边一缕头发,像个娘们似的。星光下我能感觉他出穿的是浅色质地柔软的衣服。
见他暂时没有恶意,我爬起来拍拍衣服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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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么大一个人忽然就单膝跪下来,口中吐出柔顺的荆州话,“见过小姐。”
26 章     永不消逝的黑暗
“你谁呀?”我紧紧攥住剑柄,不知他搞什么花样。面前这人虽然不是那日在集市上同我交手的两个人中的任一个,可是难保他们不是一伙的。要不然,这荒郊野岭的,真会有英雄路过打酱油?
“在下正是区区不才。”他绕出这么一句。
我晕了片刻,手上并不含糊,剑尖点住他的眉心:“难道你姓区名区字不才?”
“区区不才正是在下。”他瓮声瓮气地回答。
我哑然,心下却放心不少,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没有一点恶意。若是这英雄有什么特殊的口头调戏的嗜好,我会毫不犹豫地包容的。
“区区兄你前来所为何事?”
“听命于主人,保护小姐的平安。”
“你的主人是谁?”
“若小姐非要知道,不妨称主人‘钟先生’。”
“‘天王盖地虎?’”
“嗯?回答是‘胡闹’。”他抬起头来,皱眉看着我。这竟是张美到妖艳的、男人的脸。
“钟先生”是孔明先生诸多化名中的一个,也是我和他相识多年,他在我面前一直用的那个。至于天王盖地虎,咳咳,我只要一说,先生他就皱眉,说“胡闹“。眼前这个人若是孔明先生派来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有可能、他、他常常要见这个妖艳男?
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哦,先生,你什么时候有的这样的重口味?我默默泪流三尺。

我伤神地示意他站起来,“那两个追杀我的人呢?”
“属下鲁莽了,先前中午在集市的时候,便将他们切了喂狗去。”区区兄笑眯眯地回答我。
我脑门上蹦起一根筋,“你是业余的侍卫吧?不知道留活口的?而且为什么为什么一路上都不告诉我?害本小姐我狼狈至此!”
我听力好,所以听到他十分轻微的由鼻孔“哼”出一声,便挽了个剑花,一梗脖子:“区区兄看来对我十分的不服?不如切磋一下。”
他也不抬头,神色不动地袖出一管碧玉通透的玉笛。
“哇哈哈哈,”我作笑得狂放状,立即放下手中的剑,不屑地说:“给你的武器个评价吧,一个字‘俗’,两个字‘真俗’,三个字‘TNND俗’!”
“若是按小姐说的,最后那个评价当有五个字才是。”他看起来并不在意我的诋毁,反而有兴趣捉我话里的瑕疵。
我立即不屑到:“你懂什么,这是字符。唉,说了你也算不来。”
他并没有接我的话,一时屋顶上静了下来。折腾半宿,我也实在乏了,恹恹地跳到院子里打算睡一两个时辰。区区兄么,就让他在屋顶上放哨好了。
其实我对他并没完全放心,浅浅的眠了两个时辰之后便起来招呼他上路。我在马上问他是不是会护送我直到柴桑,他闻言微微笑到:“希望小姐不嫌弃属下才好。这次出来,属下就不能回去了。”
我大喜,留这么个妖孽在先生身边我很是不放心呢,遂继续盘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得了钟先生的命令跟着我的?”
“小姐没有留意到吗?出了荆州城小姐就被贼人跟上,钟先生察觉后便派遣我保护小姐。”
我吸了口气,再叹道,“我是迟钝了,直到过了长江方才知晓。”
“说起来,”他转过头来对我笑的无比灿烂:“小姐的本领也很是了得呢,昨日我解决了那两位后,想要赶上小姐禀明缘由,誰知小姐一个下午便把我甩开几十里路程。”
我讪讪地强笑:“还以为是刺客跟上来了。不过你为什么不在荆州城外就现身?”
“小姐明知故问。”
我点头:“先生总是喜欢暗地里保护人的。莫不是他吩咐要你暗地保护我,若不得已现身了,就不能再回去?”
“小姐真是了解主人呢……”
“算啦,”我截断他的话,坚定地说:“我既然害你丢了饭碗,自然就要再供给你一个,你以后便随着我如何?”
他扬起下颌,语调揶揄:“属下正是有此打算。”
不是一般的厚脸皮。
我暗暗的叹气:“既然你要跟着我,那么我得知道你的名字吧?”
“请主人赐名。”
“嗤,我可没有当别人爹的喜好,你原叫什么便是什么。”
“诺,属下公孙邵。”
我暗自吃惊:“你姓公孙?邵是哪个邵?”
“回主人的话,此邵字乃‘召耳’。”
我抿了唇,思虑良久,郑重其事地说:“好,公孙邵,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我吧,也别叫我主人了,叫老板就好。我会给你开两倍在钟先生那里的工资。”
这公孙邵虽然不知道我说的工资是什么,对老板这个称呼也是莫名其妙,但还是十分乖觉地应了下来。
我心头大乐,这可是名义上我的第一个雇员。来彦那厮虽然跟了我两年,但他毕竟是周瑜的属下,且为人实在一板一眼,我不甚喜欢,现下这个公孙邵倒是很合我的性格。
行了一路,我忽然意识到什么:“公孙邵。”
“属下在。”他纵马上前来与我并行。
我面色不善地问:“那老太婆和小女孩儿,你有没有把她们怎么样?”
他低下头去轻笑:“属下已经将老板在那里留宿的所有痕迹都抹去了,有那么一两个半死不活的人也不打紧。”
“唉,是我疏忽。幸而她们神志昏乱,这也算是一种福分吧。”
“老板过于心软了。若是下次属下要扫尾,定然不会留下她们的性命。”
我说:“公孙邵,你做的很好。”
他点头致意,松了马缰落到我后面去。
抬起头来望天,太阳才刚刚升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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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章            尘随马去
路上我已经得知孙权暂将郡治所在迁到吴郡去了,但军队多还同他囤驻在合淝。周瑜养了一段时间的病后也回到军中。
这么说来,我回到柴桑也不会见到他吧,倘若见到了,还是徒惹他生气。这次要是他不生我的气便真是奇事了。
我开始后怕,但依然不后悔自己的荒唐举措。誰叫我如此在意他呢?
回到柴桑后我便嘱咐公孙邵找间客店住下,再送信告诉我下处。看着城北寥落的不像话,我越发心急火燎。赶回都督府,好在仆从们大半还在,府门前的街巷也比其它地方干净整洁,我的心定了一点。
略作梳洗便去拜见婶婶。入得厅上就见夫人正在在刺绣,大红的百子千福图让我愣了一下。
“夫人安好。”
“阿兰,你回来啦。”她抬头微笑,嗓音甜美柔滑,神奇地安抚了我:“公瑾现在去了军中,他要我你一回来就给他送信呢,阿兰,你外婆身体好些了吧?”
“谢夫人记挂,已经大好了。”
她的眼弯成了双月牙:“那便好,前些日子跟在你身边的侍卫回来,我还担心你一个人出了什么闪失。公瑾说与我,他已经另外给你派了侍卫,我这才放心了。”
她放下针线来到我身边细细打量:“可不是瘦了,这么热的天气。”
我走了几步来到榻边,有些迷惑地拾起矮几上的刺绣,足有四尺长的百子千福图,针脚细密,样式精美,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上品。
“好精致的花样儿,夫人,这是……给誰的?”
早有夫人身边的侍女上前来接下那幅刺绣,展开与我细看,这时便笑道:“侄小姐还不知道吗?夫人大喜……”
我一愣,立即就反应过来,直直看向小乔夫人,她已然微红了脸,柔声到:“阿兰你前些日子不在府里,就没有告于你知晓……”
“恭喜夫人。”我欢喜到,“叔叔一定很开心。”
她的脸上还留着绯红:“是,公瑾很是高兴呢。”
我连忙牵着夫人的手坐下:“夫人,那你还做什么刺绣呀,伤神又伤眼。”
“这是给孩子祈福的,必须要亲手做才好。”
“这样啊,”我略略失望,“还说不然阿兰帮你做些。”
“你若愿意,过来帮我绣几个样子也很好。”
我点点头,“夫人不嫌弃我绣的差劲就行。”

夜里我躺在床上,虽然累极,偏偏脑子乱的很,怎么也睡不去。周瑜又事先料到先生会给我派保镖,托词都为我想好了……明天就去把公孙邵叫进府里,只是还得要探查一段时间他才好,最好是给先生去一封信核实一下。可是,可是……给先生去信一定是要经过周瑜的,现在我都没脸皮去找他了。
我在沮丧的心情中睡着了。
第二日天光还没有大亮,我就醒了,珠儿睡在外间,听到我起身,连忙随着另外两个侍女进来。我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勉强打起精神要他们给我梳洗。
珠儿恭恭敬敬地送上一封信:“夫人昨日晚间拿给小姐的,奴婢见小姐睡了,就没给您拿上来。”
我虚弱地摆摆手,有气无力拆开信笺,她们三个好比木偶一样机械地为我梳头更衣,眼睛都不抬一下。
我略略放心,打开信纸,是熟悉的周瑜的笔迹。他在信中对我外婆的病情表示了诚挚慰问,对我的归来表示了欢迎。满满一页纸,我只在那信中读到一行字:侍卫/身配/交(椒)/图/环,轻/躬/(功)很/好。
所以,他连验证公孙邵身份的环节都替我准备好了吗?我心中五味杂陈。我不能对他苛求更多了,比如多一点对我的关照。或者,有什么东西在民众眼力不及的地方变化翻滚着,他要我远远的离开这些是非。
我知道我又不幸言中了。不是我的眼光长远,不是我的分析能力好,单单因为我对即将发生的事情都有着无比熟悉的印象。
吴主孙权不听大都督周瑜的劝谏,试图乘着赤壁之战的胜利一鼓作气拿下合淝,兵败而归。
回到柴桑一月之后,我同婶婶一齐动身前往新郡治所在京口。因为夫人有了身孕,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饶是如此,夫人也常脸色苍白食欲不振。我绞尽脑汁,变着花样给夫人做了些时兴的小菜,她也才吃了几口。
我苦瓜着脸欲哭无泪,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夫人虽然已经是俩孩子的娘了,任性起来倒好似小姑娘。虽然说这也正常,毕竟她不过大我两岁。
跟在夫人身边的那个侍女是夫人娘家的陪嫁丫鬟,对夫人的关心并不输给我,我常常和她凑在一起,相互倾倒苦水。若哪天夫人多吃了几口饭,我俩立马成了米缸里的老鼠——乐不可吱(支)。
公孙邵一直跟在我身边,叫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似乎对做菜这方面很有几下子,常常给我搭把手。自那日收到周瑜的信,我验了他身上佩戴的椒图环佩后,方才对他有了大致的信任。
好在京口这破地方终于近在眼前了,我们刚刚走上新开辟的官道,就有一溜人跑马过来迎接,为首一个勒着男式抹额、穿着男式便装的家伙居然是孙尚香。
我瞧着她那副不伦不类的打扮直乐,她瞄我一眼,拿着马鞭就过去夫人的马车前给夫人行了个抱拳礼,搞的身边的侍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许笑我,”她气鼓鼓地转过头来,瞪着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小心我教训你哦。”
“哟,大小姐,我可不怕你。”我也冲她一拱手.
她轻蔑地翻了一个白眼:“吹牛!’说完就自顾自打马向前去了,留我吃了一嘴的黄泥烟尘。

背对着这小姑娘的时候,我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我叔叔,还有他那同父异母的哥哥,正商量着要把她卖去给刘备换荆州。
九月。
我对自己在京口的住处十分满意,面水背山,早晨推开窗户就能看到长江,屋子外面成片的草场,白鹭翩飞。走不多远就到和京口城一起建起来的寺院甘露寺。
此时佛教才刚刚在中原大地传播开来,寺庙僧侣都还少见。这所甘露寺建成是依靠了信佛的吴国太一力促成的,吴主本人并不信这东西。
暂居南徐的乔国老乔玄前来探望女儿,我见了他一次,他打量我一番,捋須不语。
京口实在是一个住人的好地方,风景如画,怪道孙权要把办公室搬到这边来呢。说到孙权,我在这里又见到那了讨人厌的家伙。他先是来看了夫人一次,后来又陪乔国老来了一次,因为周瑜不在,夫人又行动不便,所以每次夫人都叫我出去陪席,搞的我头大。
这日我正喊公孙邵陪我到屋外长草里捉兔子,人报来侍卫求见,我卷起裙摆擦擦手,嘻嘻哈哈地去见来彦。
他是来还马的,我见自己的党项黑马被侍弄得油光发亮,心中很是欢喜,对来彦的愧疚之情又多了一分。听侍卫说起,他是被撤了统领的职位发配到军营里去劳动改造去了,我仔细看了看,好像他是比以前晒得更黑了。
“来彦,”我低低叫了他一声,“对不住,我牵连你了。”
他深深鞠躬,“小姐,请让继续彦留在你身边吧。”
我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来:“来彦,你是雄鹰,跟着我只会被拔去羽翼。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在我叔叔面前,你要珍惜才是呀。”
“可是……”
“来彦,我欠你一个人情,也谢谢你两年来对我的照顾。你的恩情我不会忘记的。我请求你,去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吧,小女儿的闺阁不应该成为拘束你的地方。”
他抬起头来,两年里第一次主动与我对视,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男人对未来的希冀。
那一刻,我由衷地羡慕男儿可以拥有志在四方的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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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内阁元老
举报 只看该作者 38楼  发表于: 2011-08-26 0
到此 共更新字数 56,879字

一直以为楼主只打算在其他地方更新 放弃派派了呢
今天来清理停更文 才发现亲都默默更过5万字了哟

我把主楼格式稍微改了一下 提前贴子里 有更新签到帖
以后更新了都去签个到吧 有奖励也方便版主及时更新亲的更新情况


夏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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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略知一二
举报 只看该作者 39楼  发表于: 2011-08-27 0
俺是来增加人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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