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断弦》
Sedi
第一章 失 恋
早上9点32分,当我站在Lee的房间门口时…
看着那张我们昨晚还在奋斗的大水床上,两具已因呆滞而停止扭动的身体……,我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Lee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将身上…坐在他‘那玩艺儿’上面的男孩儿抱进怀里,坐起来。男孩儿因为姿势的变化不适的扭动了一下,口中发出低低的轻吟。
“你回来作什么?”Lee是个强势的‘1号’,他总是习惯用征服的语气。
“我…”我不敢反抗他……
“我回来取乐谱。”早上发现给团里改的谱子竟然没带,估计是昨天在这里和他私混的时候弄丢了,所以急匆匆借了团长老李的车跑回来拿。
“你是猪脑子吗?每次来我这都要忘东西。”
“昨天喝醉了…”
“你不是故意的吧?!”他不等我话说完,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
故意…,故意回来把你捉奸在床?我哪有那个本事……
就算捉到了又如何,像我的前任那样和你大吵一架,然后被你用皮带打得死去活来,再关进储藏间里整整一个星期?
哼,最后不还是哭哭啼啼的滚回家去。
早知道他是个花心的人,不可能不去偷腥,自己不就是这样被他偷来的吗。
“我找到东西就走。”
“快点!”
“嗯…”
我转身离开卧室,随后便听到他们翻身的声音,然后是此起彼伏的浪叫声,一直没有停下来。
屏蔽掉那些干扰我的噪音,努力回想昨天的情景,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醉了,大概记得在客厅里被褪掉了裤子,然后被他按在吧台上粗暴的干了一次。那时候挎在身上的包还没被扯掉,至于包上插的文件带还在不在上面就不得而知了。在那里的一片狼籍中翻了半天,结果什么也发现。
之后是走廊的台阶上,想起来现在腰上还被塥的生疼。然后才是卧室,但记得进卧室之间身上已经什么也没穿了。那东西应当就在这附近,我四下找了半天,终于在中厅顶上的云石吊灯灯罩里找到那份乐谱。
看了看表,还有1个小时,回团里的时间绰绰有余。帮他把客厅里的东西草草的收拾了一下,免得回头再向我发火。我到也不是怕他,只是……唉,快变成本能反应了……。他花心,喜欢偷人,那会让他觉得刺激,我也是,我喜欢被人偷。
记得在男友的公司和他第一次见面,就被他就那样按在卫生间的隔间里强暴了。那次吓坏我了,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刺激还有激情!后来我知道他是我男友的上司,他用地位威胁我就犯,虽然我不觉得那值得威胁,但我却十分享受那种受威胁的感觉。之后,我们总在最危险的地方偷情,他也故意寻找更大的刺激。
后来是在他的办公室,我被他扒了个精光,捆绑着跪在他办公桌下面为他作口交,肛门里还同时插着两只大小不一的震动棒。然后没多久,我男友就进来了,我吓得几乎心脏停跳!然后听到他详细的向他汇报工作,我想他是故意叫他来的,因为他的一只手一直按着我的头狠命的把那玩艺儿往我嘴里塞。
那之后我委屈哭了一整天。
……
也许是因为兴奋。
……
或是快乐?
他几乎不在乎我的身体是不是干净的,因为我男友至少很在意我对他的忠诚。Lee会把我送进一间暗室,用荧光粉大致涂在我身上,然后找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人轮奸我,直干到我昏过去为止。这还不算完,一个月后,在他家100来平的私人放映厅里,他竟然拿那些用热感仪拍的录象当着我的面放给我男友看。当然,他没看出来那是我。在那些带着彩虹一般色彩的影像的扭曲中,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由着欲望抬起了头。好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似的,在他的耳语中,男友上了我。我就被按在沙发前排的地上,在至少七、八个人的注视下趴跪着,被命令翘起臀部,男友狠命的冲撞着插入我,没有任何前戏,更没有什么润滑。不出十分钟,我被干得鲜血淋漓。开始的兴奋逐渐变了滋味,我恐惧的预感到他一定知道了什么……。到最后,我几乎是哭着求饶他才放开我。
当我被放平在地上的时候,我回眼看向坐在后排的Lee,看到他嘴角微微的勾起,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那之后我与男友的关系如常,却又微妙。我与Lee的关系亦是如常,而且微妙。直到一个月以后,男友终于和我提出分手,我平静的接受,那就是昨天晚上。
而今天一早,我就看到Lee的那个火暴脾气的客户KAI的小‘0’爬上了他的床,我甚至能看到他背上深深浅浅的鞭伤。
Lee是想寻找更大的刺激吧,看偷情的人怎么被自己的‘主人’惩罚。
记得我第一次被Lee叫到他家里的时候,也是这样被上一任撞到。
故意的吗……
应当是吧……
我把他家的钥匙放在门口的玄关柜抽屉里,猜想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不是因为不能接受第三者的介入,而是因为我清楚的知道Lee不再需要我了。一个不能再带来刺激的、没用的过时玩偶。但当我打开门时,一只大手从后面伸了过来,一把将门按回原处。
健硕的手臂,布满汗液的手臂,我最爱的那双折磨蹂躏着我的的手臂……
“不打声招呼就走?”
“还有什么要我服务的吗?主人。”他喜欢我这样叫他。
“我的新奴隶不能发泄,我想你帮帮他。”
他邀请我?
“我快迟到了,主人。”
“很快,就一会儿。”
没等我同意,我已经被他钳住腰身带回了卧室。看着满床狼籍,以及上面香汗淋漓的娇小身体,3P不是没完过,但Lee想让我充当什么角色呢?
“把衣服脱光,跪下。”
“是,主人。”我按照他说的做,好在他们不是立刻开始,否则我一会该怎么上班呢。
将衣物叠好放在安全的地方,我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头恭顺的沉下去。
“您想我怎么做?主人。”
“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是,主人。”我看向床上那个用鄙夷的眼光同样看向我的秀丽男孩儿,“我叫Hugh,是主人的性奴。”
“绯兰,Lee现在是我的。”男孩儿的声音轻亮,带着十二分的傲气。
这样的想法我也有过,他却没意识到,他只是下一个我。
“介绍有些出入。”Lee从身后走向绯兰,拾起他的头,轻吻他。“他是我丢掉的旧货,过时的性奴。”
心头一紧,就算我已经对这事实有所估计,但亲耳听到……。我又忍不住想起那个关在储藏间里的男孩儿,我现在和他一样了,旧货!
床上的两人快意的笑着,当我是床下角落里的一只破鞋。如果我来这里时就是为了寻找刺激,那这将必然是一场完美的谢幕演出。Lee一定是这样认为的,而我,也应当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享受这个角色的痛苦,毕竟那也是一种刺激。
“请问。”我的话打断了他们的笑声,因为我的平静,两人重新打量起我这个非同寻常的旧货。“主人,您想我怎么作?”
绯兰楞楞的看向我,而下一秒,Lee笑了。原来我还能让他笑,那笑意味着他对我的好奇,这么久了,早就该玩腻了的人,竟然还会有新的想法可以供他挖掘。
“听着,破鞋。”这称呼真是直言不讳。“我是绝不会再干一个旧货的,因为你,没_资_格!”
我即便不抬头,也能感受到他快意戏谑的笑容,我享受着这种卑微,静静的承受。听着他频频甩出贬损污秽的吆喝。什么婊子、下贱货、万人骑都可以,被他这样骂着,简直就像被他按在身子下面用力干着那么爽!我不由的头沉得更低,臀却无意识的翘起。
“看他那样子,真淫荡,好像等着人去操似的。”绯兰欣赏的看着我挑逗的姿势,他却不知道,我勾引的就是他!
“你想要吗?”Lee在问绯兰。
“你给我吗?”
“都说了是不要的东西,你愿意检就检吧。”
之后,我被他们叫上床,趴跪在那里。Lee向绯兰解释到我这个姿势最下贱,也最能让人爽。这个我当然知道,所有和我这个姿势性交的人都鬼哭狼嚎的叫喊,我也叫得最放荡,爽得最放荡。
绯兰迫不及待的想试试我后面的滋味,但他要先满足Lee才行。Lee不让我碰他的身体,就连口交也不可以,我只能在绯兰为他口交的时候取悦绯兰的性器。我含得他极爽,嗯嗯直叫,根本忘行到顾不及含住Lee的那个。Lee开始变得很生气,惩罚式的将他的头向自己的腹部按。而且用力插他的喉咙,捅得他连连作呕,泪水横流。
这样的技巧也能取悦Lee?我心中暗笑,于是更加卖力的服务。三个人的性爱变成了我和绯兰两个人的,直到突然间绯兰被推到一边,Lee抽起床头墙上挂的鞭子,狠狠的揍了我一顿。于是我老实的趴在床上,再不敢有多余的动静。
“如果不会用前面的,就用后面那个服侍他!”Lee威胁着命令我。
后面…,我有点犹豫,但却不得不执行。重新换作趴跪在床上的姿势,认命的等着异物侵入。好一会儿,听见后面的Lee已经成功的进入的绯兰的身体,迎来他连连的娇喘声。不久,他顶着绯兰凑到我身后,绯兰的小坚挺已经开始跃跃欲试,才刚碰到洞口就馋嘴猫似的霸占住了。好在他的并没Lee的那么巨大,即使不作润滑,借着昨晚的扩充还是不至于伤到我的,撕痛感很快就没有了。也就是在痛感没有了之后,我的兴致也几乎没有了。后面的律动完全没有自主性,全是因为Lee的冲击而波及到我。尝惯了Lee的巨大带来的销魂滋味,这根细香肠要如何满足的了我啊。我懒懒的趴在床上,等着这场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性爱结束。看看手上忘记脱下的表,排演已经开始了,真是浪费时间!
一小时后,那对尤物继续在浴室里乐此不疲的奋战着。好在我早早的请求了‘主人’,争得了他的同意,在收拾好屋子后就可以离去。反正也是迟到,这次就好人作到底吧。
也并不是我已经奴性到这种地步,被人穿小鞋还犯贱,只是不甘心。
我的前任不甘心,所以过来闹,终于被关了一周禁闭才明白对我自愧不如。而我不甘心,自有我的理由。任人充分的领教了我的下任的那点能耐后,都会知道他们两个时间不会太久。根本型号就匹配,那小家伙满足不了Lee的需要。而我,还好通过前男友的关系曾与他的老板有过一面之识,虽然还不知道他老板有没有这方面的嗜好,但如果成功成为他的情人,我不信Lee会对我不动心!和老板的情人偷情,一定更刺激。
盘算着下一步的走法,我已经踏上了回团里的路。重金属摇滚开到了最大音,强烈的节奏和震音取代了我的呼吸和我的冲动。给老李打过电话,他帮我推迟到下午一点开始排演,条件是晚上作他的私人性奴。无所谓,我跟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想完点花样,更对了我的胃口。
我喜欢刺激,喜欢滥情,也许Lee还真的不是很了解我,难道他以为我是那种沌洁单一的人?难道只有他才能给我刺激?别太小看我了!经历这么大的打击还能平静的跪在他面前叫他‘主人’,他就没想过为什么?对,他想了,只是没想出来而已,这点我倒是看出来了。
他如果知道在我的生活里他只能占了不到20%的份额,他一定会后悔甩了我!竟然拿那么个小雏鸭来糊弄我,怎么也应该搞上我的前男友才算够格!
就在我继续为了那个小不点占了我的位子而赌气光火的时候,无意中我似乎看错了一个信号灯,当我直冲向横在面前的公路主道时,眼前已是一片空白!
百合香…白衣礼服的女人,薇?
是啊,她还等着我娶她呢……
第二章 乞 丐
(景涟篇)
不论如何,我似还活着,世间竟真有这样的事……可笑。
明明已经昏聩不支、神散无识,谁料竟于弥留间撞见了她,莫不是天命?
点薇似望我求生,可吾心已死……
她容我思量。
吾即求死,苟存何意?思量……何必思量……
然混沌微熄,神识复聚,我睁了双眼。见那彷徨无措、呆若木鸡之人占了我的躯体,才明了点薇言中的‘思量’之意。
__身不灭,若存留念,可复辟。
点薇,君要‘思量’我到何时啊……!
看着旷野的荒弗,号州,今年怕是要大灾了……
禹帝治世二十余年,旱了八年,涝的三年,天下尚有比他还悔气的天子吗?去年晚秋无收,号州荒民便食了来年的种粮,挨不住过冬便陆续开始向外逃荒。如今早春无雨,怕是朝廷发下赈济再拔了种粮,亦是不会有人折回的,谁还会等着饿死在家里不成?如今已是三月中,荒民吃穷了号州东、南两向四个州半数之地,虽沿途官民亦有放赈,却仍是饿死了不少。等至秦州时,怕是剩不下两成了。
五天前我在的这伙荒民已经寻不到粮食,于是杀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傻女人来吃。那女人痴傻,亦无家人照顾……。我未食,恶心却也吐不出什么。强挣了这五天,怕是大限。本以为这次死定了,哼!却梦到点薇君……
好好的今天他们本可以吃我的肉再挣过五天,现下却不能了。附体的很有些手腕,对着打他主意的人下手毫不客气,三个已被他撂倒,工夫一般,却未见过。
那些人终于停手了,不是因为怕他,而是因为有人比他先死了。
没有火,那些人不论那人体温尚存便扑了上去,人…还是兽,哪里还分辨得出……。就这样‘活着’,只为再看一遍那惨绝人寰的罪恶吗?你,新来的。不论你从何处而来、不论你如何坚强、不论你如何求生,看到这些,你真的能活下去吗?我选择了死,礼教束缚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禽兽行为,舍生尚可取义,何乐而不为呢。
你会惊愕是自然的,迷茫亦自然的,这身体还能支撑多久,一天、半天?
别玷污了它……
……
__我说别玷污了它!!
……
……天那……!
点_薇_君!!
你!……你就是这样要我活下去?
为何不要我死?现在要我比死了还难受吗,看着……
两日后,这群饿鬼终于进入了秦州境。
我无法想像这个人竟然可以随身携带死人的骨头作为‘干粮’,竟然还能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好像他怀中揣的只是一根…甘蔗?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他难道一点为人的伦常都不懂吗?还是他根本就不是人?!
点薇,你想用如此的求生意识换醒我的自觉吗?__不可能!这样的身体,别想再让我回去!
看他谈笑风生的样子,哪里会有人怀疑他是如何走出那片荒瘠之地的。舍粥的人被那张天真漂亮虽然已经饿得脱相、晒得乌黑的脸蒙蔽了。就是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衣着虽破烂却收拾整洁、身体虽饱尝风霜却不染微尘的少年,谁会相信他现在怀里还揣着那人的几段手指呢。
进镇前的刻意远离人群,在偏僻的山坳里洗净身体和衣服,才独自进镇的他,避开了官府屠凶的刽子手,此时太太平平的吃着自己碗里的粥。
官府安排了一家公学的院子供荒民居住,早春时节他身上的衣服不足,也领到了百姓捐赠的旧衫。趁小解的工夫,他离开了人群,出了镇。我这孤灵似离不开他十步之距,无奈一直跟着。去到一处偏僻的水塘边,怀中掏出那几只手指,与半个窝头一起深深的在那片已经结出小花的芳草地上。祭拜吗?假仁假义。
回到镇上,他没回救济所,而是四处闲逛,似是在找活作。太阳快下山时仍是一无所成。如今荒年,一般的铺面都招不起伙计了,景气点的好像又看不上他。想来他这样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学识本事的。
一家专收南来北往的走货行门口,一个商人模样的人正殷勤的与他搭讪,两人不刻便攀谈了起来,听起来相当的投缘。商人向他讲述此处的境况和现下的时局,那人是哪里来的?竟连当今是何朝都不知道!估计也就只有乡野村汉才会如此浅薄了。
点薇!待我到了阎罗王那里,看我该如何告上你一状!
他向那人讲述自己如今的处境,商人立刻说要帮他忙,他立刻兴高采烈的答应,这就要跟着商人走!他傻啊--!!
那人明明一看就知道是骗子,他还跟着人家跑?!!
--天那!!
真不想再看下去了……
那天晚上,他住到了商人落脚的旅店。商人对他很好,给他吃了顿正经饭、洗了个热水澡,他就扬着那幅天真烂漫的笑脸花儿一样的贴上去了……
跟着商人四处跑货,等月底时商人终于把手头的事情办完,同他来到秦州州府时,我想这旅程也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他们在商人家里住下,商从仍是对他关怀倍致。这一路上他要这要那吃的脑满肠肥,确实比我刚死时长了不少肉。如今是‘肥猪’一头,晴等着接下来挨宰吧。但肥猪好像还一点觉悟都没有,商人临出门时要他多喝些水,说是怕他旅途劳顿容易体虚。这句话说到第三遍时我听出点味道来了,看了看桌子上的茶壶,原来玄机在这儿。
商人嘱咐了第四遍出门,那人一一应下了,自己跑到窗前的蹋上躺下晒太阳,并未真的理会商人的意见。这就对了,聪明的现在溜还来得及。
但我发现他好像并没有那意思,还没想明白吗?但又不像,看他好像已经开始在想问题的样子,表情也不似之前那样幼稚痴傻。十指在小腹上相交而握,母指不时的互相围绕着打着转,然后又迅速的将指尖对到一起,再打转,再相对……
终于,我看他停一了手中的动作,看向那茶壶。想明白了?
他表情凝重,眉心略有些锐色。
起身,走到桌前,我看着他倒了一杯饮下,再是一杯。面容上已然恢复到平淡无波,直到饮了第三杯,他终于停了手,平静的回到榻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睡下。
我无言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之后仍是无言……
第三章 男 倌
商人出去办货了,说中午会带他的朋友来这里介绍给Hugh(休)认识。走之前还特意嘱咐说:“行走了多日,要多喝些水才会精神点。”
Hugh这时懒懒的躺在窗前的卧榻上,双手交在腹间,看着不停在打转儿的拇指发楞。
难得的,他会这么认真的考虑一件事情的后果,但毕竟这不是从前的世界,任何决定都将生死攸关。
好一阵子,抬头看向桌子上的茶壶……
如此想着,主意,记上心头。
再次醒来的时候,如期而至的躺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手脚虽然有点麻痹,但却能明显感觉到身体是被绑着的,他侧躺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身上除了腰间的一块围布再没什么别的遮盖。
现在似乎还是白天,透过糊纸的窗格以及笼罩在房内的那层薰香淡下的薄雾,明亮的阳光仍能给这里带来几分暖春的气象。身前的榻上,横卧着一个年纪约三十出头的俊俏男人。他衣着轻散随便,却难掩举手投足间的幽雅以及隐含其间的慑人气韵。而一旁那几个膀大腰圆的猛男,不看也知道非打手无疑。
Hugh注意到屋里虽然很是清静,外面却相当嘈杂。熙熙攘攘的声音不断,似乎人来人往穿梭不绝,偶尔也有少年清亮的调笑。
等到听他听见一声不耐烦的轻嗽,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有些招人眼了。他好奇的看向那个慵懒的、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男人,那人则有一挞没一挞的也在打量着他。
“叫什么名字?”声音如他的长相般好听,接近中年的成熟男子的语调。
Hugh勉强爬起身,盘腿坐在地上。
“悠莲。”
男人愣了一下,问:“哪个悠?”
“悠然自得的悠。”
男人将右手抵在下颚上,拇指轻轻的划着本来什么也没有的胡根。
“悠然随风戏,婷婷出水莲。……很适合这一行。”
本来是一句褒扬的话,然而在Hugh看来却尤如逆了他的鳞!‘出水莲’三个字才刚出口,Hugh明显感觉太阳穴上的某根青筋抑不住的跳了起来!
“……人家的名字,不懂就别乱猜。”这辈子他最恨有人把他比作‘出水莲’。
“莫非还有别解?”他敢犟嘴男人倒是着实的没想到。
“是青莲!衔脂带露的青莲!”__妖冶的青莲,能媚惑人心的青莲!__才不要作爷爷口中‘出淤泥而不染’的出水莲,他是Hugh,妖冶、滥情、叛逆、自我意识、活得精彩非常的Hugh!
“不像呢。”__突然的结论!一把将Hugh从少年时代嚣张的反抗情结中拉回现实!
男人有些说不明白为什么会不像,应当不是因为他的年龄和相貌,或许是他眉宇间那抹总在掩饰却又始终遮掩不住的亮色,带着晨露的清澈,注定了他不可能是妖冶的青莲。
“你似乎并不怎么害怕这里。”他的镇静自若让男人觉得有些不同寻常,或是说不同寻常到让他感觉很有些不自在。
“怕什么,难道你们这里是人肉包子辅?”除了死,他好像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也差不多吧,这里是男馆。”男人顿了顿,语气稍重着说:“卖肉的地方。”
“哦。”自称作悠莲的男孩儿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这似乎激起了男人更大的好奇和温怒。毕竟,作为一个新来的人,他应当先在他面前立立威,让他知道些规矩。
“你不知道男馆是作什么的地方吗?”
“知道,卖肉的地方。”
“卖你的肉!小子!”身边的大哥已经憋不住开始抢词儿了。
悠莲瞥了他一眼,有些无动于衷。他可不是个‘稚儿’,前世至少有十年的实战经验让他经历了千锤百炼的洗礼,他倒不知还有什么他没见过的?
不过……如今他所占着的这个身体好像真的是个雏儿,这点他在旅店里已经验证过了。而从他现在几乎全裸的状态来看,对方应当也很清楚这一点。
见悠莲沉默,对方以为他总算被这声势振住了。于是,老板样子的帅哥儿收起他的好奇,不想再跟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雏儿’浪费时间。他们的理论很简单,只有严酷的现实才能算是最好的解释,于是他向手下的两个壮汉吩咐道:
“给他开包,三天后送去娼园里接客。”说罢,起身向门外走去。
两个壮汉手急眼快,在他话音刚落之际就已经冲了上来。悠莲接着被按倒在地,感觉最后的遮拦瞬间被抽走,身下立时冰凉一片。
他当然知道‘开包’是什么意思,不可能指望他会畏惧些什么,但生存的本能让他不得不好好想想这样作的结果会是怎样。
能看见面前的壮汉已经解开了自己的腰带掏出了家伙套弄,听得到身后抓住他腰身的人跃跃欲试的传来几声兴奋的粗喘。当尖挺的凶器在他前后两处强硬的相抵时,他看到将走欲走的男人在门口犹豫的回了下头。
‘原来如此,事情看来还没恶劣到那种地步呢。’
“你不后悔吗。”悠莲稍甩开头勉强避过欲强入他嘴中的巨物,犀利的目光穿过身体间的夹缝身像他。
听到他的话男人果然停住了脚步,但悠莲已经看不到了,他的头被强行扳回,大手正在他下颚上用力,牙关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后面更是危险,感觉那人吐了唾液在指间,就像他身后探去,这年头难道没有灌肠吗?!
“所有来这儿的人……都这么说。”
悠莲不敢想象巨大直接进入这生涩间的后果,这在这时,一只粗糙的手指毫无前兆的刺入!悠莲身下一痛,眉心微拧。__如果没有男人最后一刻的那个眼色,悠莲肯定会后悔刚才竟然会愚蠢到要和他调笑!
“不等他们作完,你就可以给我收尸了。”多余的话,身前的人竟借机将那腥骚的浊物瞬间捅了进去!
悠莲眼睛向上一翻,真的要死不冥目了。
如果他仅仅遇到这么点困难就放弃,那他前世绝对活不到这么大。
他能感觉到男人没走,理由或许是因为他的话,也或许是由于这副还有些资本的身体,总之,男人犹豫了。因此他今天必然不会死,但想要更好的结果还得靠自己去作。毕竟如果就这样被处理掉,自己一辈子就只能作个下三滥的泻欲工具了!
强抑着后庭摩娑间传来熟悉的快感,不再习惯性的放松,尽量收紧初辟的小穴,让对方不得不花更长的时间调教;而前面,未等他被人扳着脸颊强作迎合,自己已经开始了撩人的吞吐求欢!
他的动作才刚开始,前面的人就立刻感觉到了,下体所传来的绝不是普通经验所能达到的快感!滋润的灵舌在口腔紧密的包裹住硕大的同时仍能油滑的运动,肆意的吸吮挑逗、和着鼻息间轻浅时重的闷哼,那是全部感观凝聚才能有的冲击。
虽然身后的人此时还得不到满足,但悠莲如蛇一般扭动的身体以及大胆的劈开双腿的动作明明示意着向他取悦与迎合。辗转的腰肢带着十足的诱惑,挑拔着身后的人暂停了开辟的任务,禁不住探手上来一阵激情的爱抚,囚住那稚瘦的身体,他的背上落下忘情的啃嗜。
几招之内,悠莲的动作越来越拱火,本应领受一次残酷调教的他转而将其引入一轮主场作战的3P对决。
挺直的前胸簇着两滴樱红在前面那人腿裸间的细肉上撕摩,所产生的激烈快感瞬间直灌他的天庭,大幅度的抽刺直抵他的咽喉深处,没有双手的辅助想要不受伤可是相当难。悠莲当然知道这样作相当危险,而更危险的还是在身后。虽然他猜到可能因为那帅男人的命令,后面的人不敢直接进入他的身体,但这时他的巨物就在他下体的夹缝间抵压着寻求撕摩的慰籍,稍一走火,任谁也保不住他。尝试着用双腿去夹住那巨大给他些快乐,结果立刻被那人响应。__悠莲心下一喜,果然还是有顾忌的,真被他猜到了!
三分钟后,即便悠莲未发一声,两个壮汉也能毫无差池的由着他的意思运动。配合着前面硕大已经规律的进出,同时享用后面的一双巨手激情的爱抚,他已经完全成为这场欢娱的主载了!
门口的男人早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虽然开始只是好奇的想试试水深,但瞬息间的演变却还是令他不敢置信,他此时的表情又岂是一个‘惊愕’所能形容的。
终于挨到在前面的人发泄出来之后,悠莲吐出那人仍然坚硬的巨物。这时才过了不到十分钟,竟他逼得那人早泻了。没等到后面人有机会动真格的,帅男人已经挥了手止住了他们的动作。重新审视眼下这个男孩儿,男人没想到他此时还能笑,而且是平淡无波的笑,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唾去嘴角残余的白浊,觉得还能说话。
“主人,还有什么要指教悠莲的吗?”
“……原来你懂。”面对着这么一个瘦到可称骨立、皮肤粗陋几乎表皮全部爆起、而且来自穷山恶水之地、感觉还有点病秧子般的男孩儿,男人无法想像他怎么可能作到。不说其技艺之精湛、动作之大胆连他这情场老手都大为乍舌,就冲他最后那回神间的一抹淡笑,任是情场上三五年的娼儿也比不了。更何况他的身子还从未被辟过,……莫不是他们验错了?但肯定不会,负责验身的是馆内最资深的调教师。
“你从哪儿学的这些?”他不由得有些怀疑起悠莲的出身。如果是偷看,不要说南宫画册,就是实地观模也未必能学到这般本事。
悠莲显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见悠莲答不出,男人还以为他不好意思。
“你‘前面’的颜色可不怎么好。”__十七、八的少年,穷人家的孩子应当要比为淡得多呢。
“莫不是你家里有钱养小娼儿?”
怕是只有这回事了吧,悠莲自己也这么想,怎么看这身体也应当有两三年的‘临床’经验了,虽看不出出身如何,却也有可能早已成家,毕竟这年头十五六岁成家也算普遍现象吧。
“条件不错嘛,地主?”这个嘛……
“那怎么还跑出来逃荒?”总要找个可以混过去的理由啊,磨叽了半天,悠莲终于开口:
“这年头…地主家也没余粮啊……”冯导的台词被他剽窃的天经地义、如火纯青!
“为什么迎合?”刚才的调教如果他反抗激烈,男人也不会真的坐视不管。
为什么?说自己喜欢作‘小受’,其实无所谓上面还是下面,他就是为了丰富一下性生活使之更多元化,喜欢SM纯粹是为了找点刺激,挑战一下自我意志和寻求点叛逆情结什么的而已。__悠莲其实早有答案,但说出来这人会信吗?
“你…不会是想作这行吧?”__这个男人很有想象力!
“就怕主人看不上悠莲。”__而事实证明,世上果然有这样的人!
“为什么想做?”
“荒年乱世,悠莲只想找个安逸一点儿的环境栖身而已。”悠莲能忍受最严苛的调教,却绝对无法忍受低质量的生活,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最终决定自卖自身的原因。“商人难道没向您提及我的本事?”他确实已经和那笨老头儿垫过话了。
男人思量一下,觉得他说的话也不是没可能,于是信步跺回房内,仍旧坐在榻上。两个打手收拾好一身的狼藉,主子如今发话,再是兴致高涨却也得忍着退到一旁。另外他也让人给悠莲松了绑,找了他从前的一件外衫给他套上遮羞。
“听那商人说你念过书,可能懂点音律。”悠莲预感到商人把他的话打了个不小的折扣。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以他当时的处境确实容易让人轻视甚至觉得他是在忽悠人。
“念过几年书?”
“嗯…,刚念完。”大学刚毕业还没一年。
“你念公塾?”十七、八岁还在念书在这年头怕是只有公塾里的童生了(童生试刚过,成为生员却尚未乡试)。悠莲自然不懂,但想着自己确实没去上私利大学,应当算是公塾吧。于是点了点头。
男人只感觉从头顶到脚底立时打了个激灵!诱拐童生入娼门搞不好是要吃官司的……
转移话题!
“总得有些专长吧?”
悠莲想了想,觉得这问题有点儿难度。如果说正经职业,他正业搞音乐创作,业余在一家GAY吧里作DJ,作男妓这还是头一回。想来想去,这样说了怕对方未必真能听懂。
“音乐,我会作曲!”唱歌就算了,嗓音不够哑,俗称没磁性,实在算不上流行。
“作曲……?那不就是编小曲的么,这算什么营生?”在这一世哪里有以作曲为生的,男人已经把他归结到了百无一用的无业游民之列了。不过介于两人现在的地位上的悬殊,悠莲姑且不想与他争执下去。
“那你应当通音律,都会什么?”说一这个悠莲立刻来了兴致!
“主人想听什么?”
“弹个筝吹个箫什么的会吗?”悠莲立时黑了脸!
“不会?那唱个小曲总会吧?”悠莲开始翻白眼……
扳回脑袋,端着一幅‘杀了我吧’的表情,早知刚才就不该问!现在可怜巴巴的看着帅男人问:“主人就不想听点新鲜的吗?”
“叫我馆主就行了。”
“OK!馆主,知道古典民乐最欠缺什么吗?”作为六面多年后的现代人,悠莲脑子里是上千年来的历史经验沉淀、世界民族元素熏陶、流行音乐的侵蚀、前位创作的再造!如今,带着十足的优越感,非常有兴致的想要在这个老古董帅哥儿面前盘盘道。
“……哦嘿?”悠莲不顾及修琢辞令的后果就是馆主帅哥一头雾水的研究‘OK’是什么意思,“古典民乐是什么?”这句想来也是没听明白。
“节奏,明白吗?节奏!”悠莲完全没有想解释以上问题的自觉,他急切的想要让他明白什么才叫前位创作。
‘啪、啪、啪、啪!’
(快唱)
“手里打着节拍,我来说个明白!古典早就衰败,如今可是说唱的时代!工商角徵羽,早该说Bye bye,拿起贝斯让我们飚一曲Only you bad!Do you know?do you know?…………………………”
(SEDI:真不是故意调侃他,保证不会再有了!……)
一大段的说唱歌词从他嘴里冒出来的时候,那快得吓人的节奏让满屋子的人惊愕不已!
等到他四十多句唱完(临场发挥这个数量已经很惊人了),馆主的眉头明显已经拧成了一团。
“原来你只会唱数来宝?!”
说这话时稍注意就能看见馆主帅哥儿的嘴角小小的抽搐了几上,拳头攒得生硬。而悠莲的音乐天份,在他们眼里已然和街头卖艺的‘叫花子’划上了等号!
不过以悠莲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境界这点刺激远不可能打倒他!
他只能承认说唱艺术在这个古董市场的确有点前位,但是他并不介意从更浅薄一点的非洲动感音乐入手和他继续侃,结果是立刻被馆主打断!
“够了,我明白了!算你识得几分音律好了,能把话说顺应当也是有些学识的吧。”
虽然其实里面有1/3说的英文台词帅哥儿明显没听懂,还有1/3是现代名词他被绕得昏天黑地,所谓的‘把话说顺’也不过是他觉得悠莲这一大套不知所云听起来还算合辙押韵。
“数来宝在玉仱馆是肯定用不上的,如果你今后想学正经东西,我倒可以考虑安排乐坊的师傅来教。”
“我才不要你们教呢。”__‘我可是来卖身的!’
“好吧,不学是你的事,反正接客的只会脱衣服也成!”
“脱衣服可以呀!但我想出名,你可得捧红我!”
“你!”天下竟还有这样厚言无耻的人?!
“听着,找我这么个你情我愿的可不容易吧?脱衣服当然没问题,一辈子当个娼妓也是无所谓的,反正我喜欢。但你得包装我,我会让你知道我的价值的!”
对于一个操着满口21世纪现代人专业应聘语调的人来说,想让‘古董出身’的馆主帅哥儿怕免疫是很难的。馆主帅哥儿实在不敢想像天下竟然会有这样的人,随随便便都可以在刚认识的人面前大放厥词,讲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也能作到泰然自若!义正辞严!!理直气壮!!!
然,古语有云: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不许飞拖鞋!!)
“好吧,凌宵院。给你半个月的时候把自己养漂亮些,我会给你挂牌子,你就在北院的勾玉阁先接客看看吧。但如果不叫座,我一样会发送你去娼园。”
悠莲看来还没意识到自己这回捡了多大的便宜,从只能卖身给贩夫走卒的娼园长屋,直升到可陪吃花酒商贾云集的崇云馆玉勾阁,这就好比从大车店住进了三星级宾馆,怕是多少薄命红颜秋水望穿也得不来的好归宿。如今竟让英明干练的馆主便宜了这个初来乍到的愣头小子,任谁也猜不透这 个中缘由。
为期半月的‘养肥计划’就在最后面仆役的院子里面执行,他被安置在一个不足八平米的小黑屋,只能靠一扇40公分见方的朝北小窗取光。每天领取的伙食量足却鲜少有肉,但想挂膘粮食是足以了。有人偶尔会过来给他作定时清洁和皮肤养护,不过十天光景,他明显感觉身体越发的饱满,周身的老皮也不逐步褪去。偶尔在午后时分他能听到那小小熟识的脚步声会在门口停下驻足,这让他预感到命运正在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为他而改变。
半月之期到时,他被几个自称调教的中年男子从小单间里了提出来,悠莲发现自己并没被真的送到馆主口称的某地挂牌接客。
一直看管他的老王头儿跟他混得很熟,那人告诉他赶上了多大的福气,竟然能被送到训园去接受青倌调教。他不禁在想馆主莫非要改主意?
“可我没打算作青倌!”__‘作青倌岂不是要跟和尚一样,人生是要用来享受的,浪费那时间作什么?!’
“你这话真逗,我还没见过不愿意作青倌的人。”
“我就喜欢以色示人怎么啦?”__‘你们这些守旧的老古董能懂得多少情趣?再加上我超越你们至少千八百年的历史经验,摆平境内的富甲豪门,混个秦州绝‘色’当当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任悠莲在那里对着这堆‘古董’一通腹诽,老王头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天下竟真有这样的人。
不过一到那边他才恍然大悟,为期的训练不过一月而已,那完全是因为那个叫作萧冉的馆主实在受不了他那幅粗枝大叶的德性,怕就这样拉去接客会丢尽自己的颜面。
悠莲觉得这人若站在自己前面,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给他吃一剂背摔,再连一个横卧肋击打到他舌头都吐出来!__竟然敢耻笑他的性格,他难道不知道外相开朗更容易产生亲和力吗?!
备注:说唱不是我的强项,……凑合着看吧,下章作诗给你们听。
第四章 训 园
训园的更衣间里,穿上灰底白襟的长袍,他的头发第一次被规规矩矩的盘在了头顶上,束了一个虽然小得可怜但还是相当漂亮的发髻。没办法,玉伶馆怕新人身上会带跳蚤,于是剪了他足足一尺的秀发。好在没被剃光,估计也是为了他半个月后要接客的缘故。
悠莲有些不太耐烦的想着还要苦熬半个月才能开晕,脑袋上青筋立时又崩了起来。他是打定了主意要‘以色示人’的纯粹,却偏偏轻视了馆主给他安排的课程哪有他想像的那么容易。
俗语有云:‘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这话用在悠莲身下可真是正正好好!
说来从他入训园起这已经是第三天了,竟连走路还没学会呢。
在训小倌的服饰虽中腰修体严谨,袖笼和下摆却十分的拖沓,这主要是为了培养他们的行走坐立习惯,好为日后接客时穿着拖地华服打下基础。可悠莲最不适应的恰恰就是这些,平常习惯了风驰电掣般的行走,如今大腿间服摆紧束,像是婴儿般被裹在襁褓之中迈不开步;下摆后尾拖地本来也没什么,只是稍回身就会踩到这条尾巴,摔个狗血淋头!最烦的是宽宽的大袖,就连里面衬服的袖口也有四寸宽,吃饭、接物无不麻烦!他这两天已经快被这身行头给整死了!
负责调教这班春末才买来的小倌的赵爷、姚爷实在有些想不通,真不知道他是从哪个石头缝里崩出来的,走三十步竟然都能摔上两跤,每次吃饭都拿袖子往菜碟里捞,要么就一捋到底,光着两条胳膊火拼。也许正如那些六、七岁大的小倌所说:“一看就是没穿过长衫的农民,连走路都不会!”
但也不像,怎么说呢……,悠莲是个从来都要摆出一幅盛气凌人的架式、自信满满的人,虽然看起来有些浮夸,却也不难看出他并非泛泛之辈,家境也应少有些富裕的。
训园的一天
早上的到中午的时间悠莲最郁闷,因为上午天气凉爽,所以一般都安排户外练习行走站立。偌大的场院里他只能和那身‘大三玛的睡衣’继续拼命,偶尔练个站次,他站在那里连杵旗杆都不会,还要偶尔罢出个怪式的姿态,衣服被他摆弄得没型没样的,调教少不了一竹条再把他打回原形。
中午从午饭开始反复练习进餐礼仪,这个他虽然懂,但要是从摆桌学起,连带着布菜,敬酒、侍茶,一切都要以跪姿完成,那可就有他受的了。跪久了他受不了,脚要发麻,人家都一跪两个时辰不动地方,他竟然连两刻也坚持不下来。午饭连着下午茶他算了算能吃到三点,其间从他桌子上打碎的东西一天下来比这园里一年打碎的还多。
下午到晚饭的时间要教答对回话,突然从大白话改到拗口的文言体,有三条舌头这一天下来也要被他咬烂了。
晚饭同午饭,只是吃的时间没那么长,因为到睡觉之间还要学习行规。看着中学以后几乎就没动过的毛笔,悠莲明显有些心虚。真应了那句老话:‘乍一提笔,比剑还重’。好在爷爷那时给他补得狠,隶书楷书还算工整,就是繁体字有些已经不太记得了,但光抄抄书还是顶得住的。只是字到收尾总要拖笔,这毛病也不知打哪来的。后来为了刻藏书章,小篆也学过些,只是在这里好像暂时用不着。
估计悠莲身上只有这一点勉强能让两位调教满意,因为一谈到悠莲的睡姿,两人已经头大到可以撅过去了。
看似简单的睡姿,在他而言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难。来这里的第二天早晨,睡在他右边的小倌‘哇’的一声哭出来,结果惊动了全院子的人。被他压在身下充一抱枕不说,身上也是一丝不挂……,虽然最终确定他并没造成什么不可收拾的后果。但私下里遭人议论,说他有非分的‘攻击’倾向,于是他立刻被丢在通辅最最最右面的角落里隔离起来,然后偌大的二十人通辅上再没人敢在他一米之内就寝。
看着窗外枝头的鸟,叽叽喳喳的叫,快乐得不得了。
悠莲,苦着脸回想起把自己卖掉的事,如今果真有些后悔了。那些没完没了的训练他作不好可以认命,因此所经受的严苛体罚他也能忍得了,可就是受不了那些乳臭未干的小毛头对他里整日狂轰滥炸的嘲笑,这一切正在一点一点的磨损着他的自信心。
尤其是在仔细考量过自己所处时局之下,终于得出了一个他不太想相信的事实:
在这个训园里接受青倌调教的孩子最大不过十二、三岁,最小的要有七岁不足。而他,年下至少十七、八岁,足有一米七八的个头,在这里真可谓是鹤立鸡群了。
通过近日来的了解,他知道以他现在的年龄依历史文献记载早算得上是大龄青年了。而从事这个行业的青倌正式接客时才不过十三、四岁,如今他比人家足足大了四岁,出道时便已是旧日黄花、半老徐郞。再加之训练一个青倌至少要下五、六年的工夫,若真有人肯费工夫、大把花钱,等把他调教出道,估计出来时离退休也就不远了。
综上所述,忆起馆主当日对他的态度,最终并没有承诺是否真的要捧红他,当下看来果然是有原因的,所以馆主能答应他入勾玉馆坐台,绝对是给足他天大的面子了。
三天的工夫,悠莲饱着精神压力与调教的双重摧残,气势一天比一天低迷。而这所导致的后果就是连那群只有六、七岁,乳臭未干的小王八蛋们也开始合起来跟他过不去。
午休,悠莲正忙着在中院井台上洗袖子,这时身后几个和他同班的毛头小子逼上门来找磋儿。
“唉,悠莲。给我们唱段数来宝吧,听说你会唱!”悠莲黑着脸看向那只小王八蛋,毕竟悠莲比他们大了那么多,老虎虽病,余威却尚在。那小子立刻收声,一下子缩回旁边几个大点的孩儿中间。
“怕他作什么,他不过个作娼儿的,再过六、七年,我们哪个有比他强?”
“听说你从号州来,是灾民吗?听说灾民都吃人,你吃吗?”
“听说你会服侍男人,嘴上工夫了得,赶明儿给我作陪房童子吧!”
悠莲一般来讲没有恋童癖,所以也就没有虐童癖,但饥不择食除外!这几天下来堵在心上的火压了再压,这群没长进的小兔崽子就只会跟在他后面没完没了的说这些也不知道都从哪儿听来的混话,一点新意也没有,天天都是这一套,悠莲耳朵早就起茧子了。
以悠莲的眼力来看,那五、六个总围着自己的男孩儿里确实有几个看了就知道是美人坯底,将来必然会走红的,还有几个现下虽生的不错,长大后却难免没什么特色,再从言谈中揣摩,能发际的不过一二。
‘就拿那几个下手吧。’俗话说杮子要找软的捏,吃进吐里还不能让上面心疼!
悠莲不慌不忙的翘着二郎腿坐在井沿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从小萝卜头。
“曲嘛,我不会唱。至于吃人……”他吃过比人更恶心的东西。过火儿的SM调教什么把戏没有,以前每两周一次的炼狱俱乐部当他是白去的?!不过就不说出来下跪他们了。“也没吃过,不过听说味道不错!”几人立马脸有点绿,小孩子真不禁吓。“至于嘴上工夫,几位小爷想悠莲怎么服侍你们呢?”
说说而已,那几个哪里敢动真格的(当然也动不了),行里又不是没规矩,私下媾合轻了也得是双双笞责至残,若有幸存,立贬娼门。
“害羞了?”悠莲轻笑,“没关系,如果有兴致让悠莲服侍,不妨晚上来找我,睡在我右面便是了。”话落之际,悠莲扫示着几人的表情,过小的三个不懂,没什么反应,大的两个羞得满脸通红。悠莲不着痕迹的冲着那个他选中的人送上一抹撩情的笑,只与他一尺之隔的男孩竟全不能察觉,这‘一线通’的本事可是悠莲的拿手绝活啊。
晚饭后还有一个时辰的馆规讲习,悠莲白天从院子的角落里找到一块小石头,表面很是粗糙,这时正把他藏在袖口里打磨着右手上好不容易养长的指甲。安全的长度是不能超过一毫米,想来真是下血本了。仔细的琢磨着晚上该用哪些招术把应对,还能让自己也乐在其中。
晚上,寝室的灯熄了,外间也不再有调教们巡查的声音。悠莲看着依然空荡荡的右边,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估量着是自己的眼力在这十七、八的身体上打了折扣,还是那孩子太小不能完全领悟他的深意。总之,今天白天他依然找了些机会接近他,频送了几篓‘秋菠’。还是要耐心等的,总要给人思考的空间不是么,只要最终到了手,哪还怕他再往外跳?
夜渐沉,今天是阴天,外面院子里只有些前院歌舞场间散落的依稀灯光,即使夜视再好,也是看不真切的晚上。悠莲一直保持着浅睡的状态,过子时最困顿的时分之后,明显屋内连翻身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又过了一会儿,有人起夜。声音向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过去,听不到水声,倒听见那人轻咳了几下,然后,回自己的床上。停了一会儿,没听见上床掀被子的声音,又一会儿,脚步声向着自己的方向过来。
早春的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溜进怀中的小身体露出来的部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悠莲顺势将他揽得更紧些,先握热再说,这样做起来就不会害怕了。男孩很配合,向他那边挤了两下,竟无意中带开了悠莲怀间的束带。碰到悠莲体表的男孩吓得缩了回去,悠莲立刻将他揽得更紧,头揍上去在他的鬓间摩娑。
“莫怕,我来。”小孩子青涩,自然不敢轻易动作,不如全由着他代劳,只是不知他以前对此能有几分了解,若全无,也不会被自己动心。
慢慢褪了他的束缚,小巧玲珑的身体立刻贴进怀间。枕在他右面的臂弯里,小家伙有点性急的将胯间的小巧顶到悠莲身上蹭。
“别急,有我呢,一会儿就让你快活。”甜甜的爱语吐在他顶上,手已经探了过去。右手揽在他背脊间细细的抚摩,左手则开开始对前面娇点的挑逗。
“要懂得情趣……”说这话的时候,悠莲的玉指正在揉搓着男孩儿胸前的双樱,轻重间时而用短甲挑弄才刚刚立起的尖头。
太过青涩了,还不能完全理解这样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但十几下之后,谁还能抵得住他这双妙手的神功呢。
“试试我的。”浅浅不实的话,男孩儿却能领悟到,伸手去抚摸悠莲的娇红。悠莲用胸口均匀有力的起伏带动着男孩儿的情欲增长。仍有些显凉的小手在接触到那火热胸膛时仿佛是被吸住了一般,再也离不开了。
男人女人都一样,对这处总有些迷恋情结,何况这懵懂不知的小童。
少年的身体就是美妙,不但紧致细滑、弹性十足,而且像张白纸,你初辟时教他什么,他就向着你教的样子学,活脱一个为你量身定做的。
等悠莲把着手让他泻出初精之后,那人已经软得对悠莲唯命是从了。十二岁的身体,想承受悠莲现在的大小是要花大工夫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是准备三天之内调整到位,这样便可以作得神不知鬼不觉。
之所以他能有这么大的胆量敢下狠心真的吃上一口,也是早就思量好的。他在这不过才呆上半个月,估计要他来给自己泻欲克制着也就四、五次,这孩子要从这里毕业大概还得最少两年,再加上地作青倌,只要不被卖去它处谁会知道人破了身。再者,不过四五次的交欢只能给他留下些余韵,如果他两年内恪守本分,后庭自然也是会回复如初的。只不过被他调教个四,五次,开发荤腥,怕是日后床第间的工夫要好上不知多少呢。而若他贪恋此中之道,另找了床伴,等被捉到时又岂会连累上他什么?
心里美滋滋的想着,二指已经进入了。
白天,一切依旧。悠莲嘱咐了那孩子白天不要和他走太近,免得招人眼。于是两人还是如常的各自为阵,见面依然是刀熗剑戟、点火就着。只不过三天下来,小孩子贪恋那些滋味,白天不免显出疲惫之色。
下午练习跪姿举茶布盏,他竟然打了瞌睡,一头栽在茶桌上,结果被姚爷揪出去狠狠抽了十竹条,罚了半天跪。
悠莲嘛,毕竟还是久经杀场,这点事情累不着他。精神还是一样的饱满充实,只不过手下的工夫还是错误连连。当他终于大展神通把一个茶壶变进了袖口之后,这次是赵爷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拖到了外面,一样是十竹条,罚跪半天。
“痛吗?”他还有心思问那人的感受。
“当然痛,谁像你,皮糙肉厚,怎么打都没事。”
“晚上还来吗?”
“还来?”男孩儿乍舌。“还来我还要不要活了!”
“来的话,晚上我拿嘴让你舒服。”总要有点诱惑嘛,这两天光用手了。
“你都说了三天了,谁还信。只知道弄我后面,谁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还是有点警觉性的。
“你不舒服?”前后夹击之下要不是堵着他的嘴,这小子能真的叫出声来,哪里会有不舒服?
“也没有啦……”果然。
“那我这回保证,要是不做,你就淹了我!”对方自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要,而悠莲的打算很简单,利益之下自然他也要从中牟利,今晚他准备来真格的了!
侧眼看着男孩儿羞红着脸低下头,算是没许了。悠莲笑眯眯的正过头,感觉初下午后的暖阳照在身上真是惬意啊,人都被它照懒了。
不过,只看着前面的人总也想不到此时自己的身后潜藏着多大的一片阴霾。
晚课后,悠莲被赵爷叫到了调教管事的院子里。没有负面打算是不可能的,悠莲喜欢把一切事情的后果放在前面想好,但却从不当那是一回事。所以他不但行事大胆,败事后也依然能保持自若神闲。
跪在赵爷房里,屋里除了他两个再无其他,看来事情还没声张。
当问起那男孩儿为什么最近总是打不起精神的时候,悠莲考虑到对方肯定已经知道不少事情了,不然肯定不会直接找自己来问。虽然还没想通到底是从哪里露了马脚,但想死扛绝对是找死!
“他……那天说想我和玩玩,我当他是开玩笑。”
“这个我知道,然后你就邀他晚上来找你?”估计‘耳报神’是在那四个人里头,那天井边上只有他们六个,不可能有谁还知道。
“我也只是开玩笑,我猜他没这胆子。”__‘会是谁?’小孩子嘴碎,可真保不齐。
“隔天他就去你身边睡了?”赵爷似乎摸得一清二楚。“你们都作什么了?”
“没动真格的,他要我给他排解排解,我就用手帮他弄了几次。”不吐出点来是混不过去的,不过那毕竟是被窝里的事,量那男孩儿也不敢供出后面。再者不过几个手指,尚验不也什么。悠莲心下着实擦了一把汗,还好没动真的!
“你也敢动真格的?!”赵爷一拍桌子差点跳了起来。“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没有,只是他们白天总找我麻烦,我觉得这样解决了能给自己谋点方便也不错,悠莲知道分寸。”考虑到在这里青倌的地位比娼儿要高,悠莲很不要脸的把自己伪装成了他们眼中的‘弱势群体’。
“受欺负就说,哪个还不管你了吗?”__这人没脑吗?悠莲这样的鬼话也会信,他那么大个头儿没出来欺负别人就阿弥陀佛了!
“口齿之争,说伤不伤,说痛不痛。”得便宜卖乖一向是悠莲的看家本事。再加上稍稍抿起的薄唇,垂下的乌黑睫毛,赵爷立时对他倍感同情。
“好在你们没作什么真事出来,要不这园子里头谁也救不了你。”赵爷收回刚才那幅动怒的情怀,换了些平和的语调。
“那屋里有些孩子都大了,你当那些事谁还看不出来?连着折腾了三天,任谁也受不了呀。”这句话听在悠莲耳朵里,明显感觉赵爷有保护举报证人的企图,现在有意的扩大他的怀疑范围。
“再说,你一个今后要作娼儿的人,不要卷到他们青倌的圈子里去。尤其是那些大点有些姿色才智的,能躲远些就远些,他们之间斗法你搀和进去岂不是找死?”
听到这里悠莲终于明白了,原来这次针对的不是自己,而是青倌里面内斗!毕竟想扳倒自己一个无足轻重的娼儿没什么实质意义,几天看下来,青倌群里竞争可是相当激烈的。感慨于刚才明智的选择作‘污点证人’,差点就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谢赵爷关照,悠莲知此逃过一劫,日后一定报答赵爷提点之恩。”几天下来也能拽些文了,现在用起来完全是为了讨好对方。
“不过,这次虽没事了,也防不住哪天再来个找你排解的,你又把持不住。这次不给你点教训,怕你也不长些记性呢。”
“赵爷……”不是要动私刑吧?!今天一天才挨了十几二十下,还要打?!
“把裤子脱了,双手支地跪好,免得呆会儿弄脏了衣服。”天那!这是要打多少?莫非还要见血不成?!
悠莲看着赵爷提了竹条走过来,哪里还容得再想,这次便豁出去了!!
第五章 红 衣
“来,再来一下。”
“还来?脸都要肿了,回去怎么见人啊?”
“谁教你下面不能用的,想不受皮肉之苦,就多给我卖点力。”说着,姓赵的将稍有些又硬起来的分身再次塞到了悠莲嘴里。
没办法,一天下来光坐立行走、梳头穿衣还是错处连连,达不到调教的要求,三罚两罚,今天至少又也挨了一、二十下竹条,再经不起被他打一顿了,悠莲只好使了下三滥的招势出来,勾引着调教给他开后门。
赵爷也说了不会亏待他,毕竟他们这些作调教的在外声望都很高,哪个青倌要出阁了,都会有人特意来请教他们这些调教,问些内部情报。赵爷答应他如果这几天没事过来给他排解,他就在买家那边为他说些好话。
悠莲觉得反正也不会缺块肉什么,随他去吧,没准还能让他这几日好过些个,也免得正经过台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没个人样。
后半夜从赵爷的房里出来,悠莲一时不想回屋,这样子被那群小王八蛋看到了准又得生上一肚子闲火,得找些冰水镇一下才好。在回他们所在的训园西院路上,正好有口井,他出了调教的正院刚好可以经过。
蹲在井台边上,捧了一手的冰水扑在脸上,人立时从刚才混淆的意识里清醒过来。反复的漱口,将那些腥檀涮去。被命令吞下了几次,又隔了这么久,估计是吐不出来了。有些担心会不会染上什么病,但想想这年头应当还没有爱滋那种东西吧。
现在还是初夏时节,夜间的风仍不些凉,在这井边呆久了不由得让人从脚底下觉得反寒。左右两院的小倌们都休息了,隔了面前的院门和一道隔火甬道,那前面就是歌舞升平之地了。远远的灯火通明一片,时传来客人与倌儿们的嬉笑打闹之声,天堂啊,再熬上七日,自己也能乐在其中啦!__前提是馆主帅哥儿可千万别再反悔了。
正中这时,忽听东院里有浅浅的萧声传来,那音似用布蒙闭了,哑哑的都合不上声。
‘是有小倌借夜深人静偷着练功吧?’悠莲没想到还有如此勤快的,现在可都已经后半夜了。出于好奇,他顺着那音瑟传来的方向跺步走进东院刻有‘玉琢’二字的月门。
穿过假山与长廊错落的庭院,这边的院子更显精制与情调,虽然明显小了很多,但却远比他们那边只有大大空场、几棵杨树的青瓦地相比着实好上不少。
内院,见一处小榭内,点着微微的烛火,一个红衣的少年正坐在堂前的软塌上吹着那支系了丝巾的竹箫。身边的几案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能嗅出是淡淡的水檀,似还和着些初春时的水仙。曲声有些忧伤的调子,却不真切。
悠莲一早就听出那是什么,但出于某个原因,他并没有急着上前打招呼,而是闪身躲在了一棵精心培育的芭蕉后面偷偷的聆听窥看。
少时音止,少年长长的疏了一口气,将萧放置在几案上。抬头凝望了一会儿渐有渐无的月色,又是闭上眼小一阵冥思。忽然间有感而发,启言诵词一首:
“黛眉轻扫,珠唇细点,
粉淡双颊引蝶恋。
春波荡漾落眼帘,
玉指间绫罗揉断。
依雍妆台,对镜哀怜,
思君憔悴了容颜。
红阁歌舞金醇宴,
孤处繁华芳魂散。”
竟是长长一篇佳人相思的情怀,悠莲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他才几岁?十三?十四?就算这年头人都早婚,可也……
“你才多大,就思春了?”悠莲忍不住从芭蕉后面转出来,走到那小榭的楼台前面。
“你是谁?”如此夜深之时,突然院子里出了一个‘大男人’,少年不免有些紧张。
“《踏莎行》?”男孩儿愣了一下,这是首不常用的词排,来人竟知晓。悠莲也有些诧异,竟然会想起早年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东西来,八成是最近在训园里读那些咬文嚼字的古文多了,受传染了?
“可惜多字了。”
少年立时皱起了眉头。
“哪里有多?正正好好合着格式。”
“正正好好不假,可惜多字。”被少年勾的,悠莲竟然有点上了诗瘾,“‘粉淡双颊蝶恋。春波荡漾眼帘,玉指间情绸断。’不是更好,你多那几字何用?不如去了,若唱时拉个长音不就过了?”(此处‘情绸’是双关语,通‘情愁’)
“这不合格式!”
“哪里那么多格式?看不顺就改,若怕被束在格式里,不如自己另起个词牌好了。”改曲可是他的强项。
“唉?!”男孩儿眼中一亮,自老师教起,竟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也是呢,你改得甚好,那就叫这首词作《念思词》吧!”
“念思?”全篇的浓脂艳粉,歌舞升平,哪里来的相思之情,岂不做作?“你这一首,前面花了那么多工夫打扮自己,辞藻用尽,倒不如叫作《引蝶赋.思春》,不必等你那意中人回来,自然会有人向你投怀送抱了!”
“你!”男孩儿气得脸色煞白,这训园之中还没有谁敢对他这么说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勾玉馆悠莲,……训练中。”
“娼儿?”男孩儿惊讶的看向他,眼中却渐渐流露出轻蔑之意。“原来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在洗沙馆里惹事生非的娼儿?”训园分三馆,主教馆、洗沙馆、玉琢馆。
“说话不要太难听,再怎么说我也比你大四、五岁呢,也算是前辈。”怎么张口闭口就是个‘娼’字?这人那一世嚣张,这世竟也一样。“今后你也难免要受我指导,怎么说也该叫声兄台之类的什么吧?”
“哼!受你指导?”男孩儿自垫上起身,轻掸了掸衣袖,挺身背手,“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作女人该作的事情,下流地方里出来的一介小娼妓而已,也敢在我面前卖弄?刚刚差点让你唬过去!”
这话…说的真真有些难听了……
“小鬼,说话要积口德。”悠莲脸上着实有些难看了,他知道青倌要比娼儿值钱些,但早晚不还是要和他一样的。这会儿竟然如此嚣张,就因为他年龄小,资本足些?看来长着那张脸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里可是玉琢馆,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退下!”少年竟拿出十足的主子架势来了。
放平常悠莲是不会与这样的人争执的,但谁教他长了一幅他上辈子最讨厌的脸!气急败坏,悠莲一个跃身蹿上齐腰高的楼台,阴沉着脸逼近那少年!
“你…你想作什么?”
“哼。”悠莲嘴角微扬、凤眼轻眯之间,十分的媚惑上竟压着三十分的震慑!“作什么,哥哥替你解解相思之苦…可好?”轻柔的带着撩情的语调一丝丝渗入少年的耳中。
俊朗的眉间带一不容抗拒的锐色,
盈润的唇齿一抹笑弯勾着人的心弦,
玉珀的双颊淀满‘春色’的脂粉,引发着少年情窦初绽!
迷离着漾着秋波的眸子里满是春水荡漾的波澜,
玉指轻挑他的下颚,一触间将所有的情欲贯穿!
少年被那迷幻的神情蛊惑着,失神跌落在身后的回廊间。
悠莲借势俯下身,鼻息是贴近少年的脸颊。深深的将少年吐出的气息吸入体内,循环反复之后,再将其缓缓回吐上他的双颊,混合着两人的气息味道交合在一起,屏壁转瞬间崩溶。悠莲敏觉如鹰隼般的目光始终游移在少年滞如裘兔般迷离的情波间,轻轻的嗅遍少年的头胫间的残香,悠莲类似兽类的动作中充斥着不可抗拒的野性欲望,带着上一次承欢的味道,那是天然的催情药,还未曾尝过雨露姿味的少年已在他慑人心魄的媚惑下束手就范。
手指间已经撩拨开少年的束带,他却还未察觉的迷茫在悠莲情欲迷离的眼波之间;解下少年的内衫,少年已经颤抖着无法抑制的提快了喘息的节奏;褪下少年的裹裤,少年竟失神的闭上了双眼!至此时,悠莲连一个吻却还未落下呢。真不知到了此时,哪一个才是天生的尤物!
情欲正浓,岂容退缩,不过悠莲知道那分寸罢了。摩娑在少年的胫间,用自己的呼吸带着他渐渐荡起激情。单手支起身体的重量不给他更大的压力,另一只手轻抚过几处娇点后直直滑入少年的胯间。青涩的少年一触之下就不可收拾,悠莲修长的指将两样宝物同时把玩在掌中,带来的是翻江导海般的快感。
任他手掌内套弄揉搓,玉指间描划契合,老辣的技巧一波波将快感顶上他的头冠。
“……嗯……别……嗯啊……啊--!”一股白浊立时喷在悠莲的掌间。
悠莲低头看了看,“你颜色不错,第一次?”刚从情欲中缓回神来的少年立刻羞红了脸!
“你!”意识清醒间,终于要恼羞成怒了!少年迅速的从悠莲身下逃出去,胡乱的拾回衣物重新穿好,悠莲看着他那傻样子就不禁发笑。他比前一世还好勾引,没想到一个眼神就能把他迷上。
悠莲稍稍正了正本就不怎么乱的衣襟,坐到少年刚才的软垫上,仍看着他惊惶失措的动作发笑。
“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看你刚才还蛮享受的呢。”少年只顾合衣,一双愤愤的眼睛直盯着悠莲似要射出火来。“下次再思春时不要吟什么诗了,多没情趣,不如来勾玉馆找我,我会给你打折的。”
“你无耻!”少年的反应还真是强烈!
“喂,没你这样的!刚才做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干嘛?做完就不认帐了?”
“不认帐?”少年终于收拾好了最后一根束带,起身退到离悠莲足有一丈无的地方。“我叫你知道什么叫作不认帐!”
悠莲预感到不好,但已经晚了!
“来人-----!!”
等被吊在小院那棵歪枝槐树上的时候,悠莲终于明白调教为什么不让他去惹那些年纪大些的小倌了。这看似不大的小院里,原来只住着五个小倌,却都是个顶个的馆主萧冉身边的宝。一呼之下,虽没有百应,却也惊动了半个训园的人。
“绯君公子,这人新来馆里不懂规矩,念在初犯,还请您手下留情些个,毕竟馆主还要他十天后接客呢,奴才们若真打出事来总也不好交代呀。”赵爷怎么说也是才得了悠莲好处的,这会儿不给他求句情也说不过去。
“你知道他对我作了什么?!就敢来求情?!”
“这……”他若不说,谁还敢问。
“他竟敢意图轻薄于我!只这一条,在哪里不是死罪?你们还敢再求情吗?!”
‘什么叫意图?明明未遂都不止了!’悠莲很是憋火,但念在不想把事情搞大的原则上,他也就忍了。
“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我就不信萧爷还能因为个娼儿发作我!”
话落之际,一盆冷水劈头盖脸的泼在悠莲背上,仅剩的裹衣也被自后领扯开。鞭刑悠莲不是没受过,但多数也是出于调教,少有卖死了力气往下打的,这回便是见识过了。鞭子抽下去的时候哪里是撕裂之类的可以形容的,简直就像魂也被它抽断了!忍痛悠莲早就习惯了,但他担心的是这人真的拿捏着自己的生杀大权,死自然是最不好的结果,但如果真的伤到、落下了疤,怕再想凭着几分颜色渡日便真是不能了。
不过开个玩笑而已,却没想到他会翻脸不认人,真是小孩子脾气,说变就变。
不知打了三十鞭还是四十鞭,身后早疼成了一片,悠莲的神经都不些麻木了。赵爷再次好心的求情,一旁不知是哪里的管事也跟着劝了几句,叫绯君的公子终于消了些气。又一盆冷水泼下来之后,悠莲被放回到地上。挺刑挺得有些发僵,人都爬不起来了,被拖着丢到廊下跪好。
“快给公子请罪!怎么这么不长眼,竟敢得罪绯君公子!公子可是馆里最有前途的倌人,日后是要到齐州发达的!你不过一个下作场里的娼儿,也敢在公子面前造次?!”赵爷洋洋洒洒说了好大一篇,指了一大推悠莲的不是,又拐弯抹角的赞了那绯君公子多少的好话。最后,偷偷的踢了一脚悠莲的小腿示意他出声。
悠莲再自虐,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前一世小河沟里翻船栽在他手里,没想到这一世还是这样。方才只是想小小的教训他一下,如今看来却有些得不偿失,任他再怨天尤人也是于事无补的,凡事还是需从长计议。
忍下这口气,悠莲低沉着头,抑平了胸中的起伏,缓声道:
“奴婢失礼,得罪公子。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奴婢这回吧。”
听到悠莲终于放下姿态说了这些摇尾乞怜的话,绯君终于算是出了这口恶气,于是甩手回了内阁。
“还不快滚!小心一会馆主知道了,才真轻饶不了你!”那位管事发话,赵爷点头哈腰的应着带了一班人抬着悠莲出了玉琢馆。
顶撞玉琢馆公子的后果可不是挨一顿鞭打就给了事的。一早这事就上报到领院那里,悠莲被从床上揪起来,早课前当着所有洗沙馆小倌面前被领院好一通的连批代骂,又被罚了在场院的高台上跪到太阳下山,更不准吃饭。好在那天阴天,悠莲算是逃过一劫,要不背后已经出血的伤口虽涂过些药,但太阳暴晒之下怕是也要落疤的。
本来悠莲每天都像是被当作猴子耍,所以今天出个洋相,被他们一哄而上的取笑也不算什么。不过今天他好像检到了些便宜,以往训练时挨揍最多的就是他,调教好像跟他有仇似的。今天居高临下看那一班小豆包儿挨训,照样有人如他那样挨打,心情立时好转过来!
不知道是一开有意安慰他,还是今天由于他的缺席大家训练都没了心思,出错的人频繁不断,就连最不可能出错的托物走竟然都有人如他以前那样摔个大马趴!悠莲在心里真是乐得欢天喜地、前仰后合!
在第二十五个人犯了同一个错误之后,悠莲也有‘审美疲劳’的时候,偷偷抬手打了个哈气,抹掉眼角困顿的凝泪。小小一抬眼,透过墙山边矮树的间隙,瞟见远处的楼阁间一队身影,华服飘逸,尤如行云流动,此起彼伏间传来男孩们的欢声笑语,更似微风中摇曳的风铃。为首的中年男子身姿端庄,紫青相间的华缎衬托起他雍荣的气韵__那正是楼主萧冉。
一墙相隔,悠莲竟看得有些痴了,尤似那凡间的牛郎遥望天台的仙子一般。
此时展现在他面前的,竟如同一幅尘封千年的画圈,绫波飘洒之间,多少诗与画在悠莲脑中流转,多少曲与歌又在他心中升扬!流转千年的诗词,这一刻突然都生出了颜色!万古相传的曲调,那时起才真真有了魂魄!
恍然间似乎他才意识到,那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藏在心中的另一半人格所背负着的究竟意味着什么。
‘十二岁起,生出的多少叛逆与反抗,只为极力想摆脱家庭的束缚,证明自我的存在。少年气盛时那幅盛气凌人、狂傲不羁,招来了多少母亲的苦口婆心、父亲的严辞利害、爷爷…低暗的叹息。自己一味逃避的、一味寻求的,一味证明的,此时竟然都没了意义。’
何为患得,何又患失?
“执着执拗了这么久,到底还是作了丢西瓜捡芝麻的蠢事了!”
……竟然连走路都不会。
“当心!”
“唉啊!!”
教场上突然一阵大乱,即刻便是人仰马翻,叫喊声与‘乒乒乓乓’托盘碟子满天飞的嘈杂之间瞬间打乱了小院的宁静。为首调教大怒着冲了上去,这次自然不是因为悠莲。他此时正稳稳的跪在高台上,诧异的看着下面十几个人横七竖八的倒在一起,真可谓声势浩荡、气势磅礴。
或是由于动静太大,就连四周路过的人都停住了脚步,好奇的向这边张望着。悠莲下意识的又向那高阁望了一眼,果然,楼主一行也被惊动了。后面七八个俊秀的倌人依着雕栏窃窃私语,不时捧腹大笑。而下一刻,楼主镇定自若的一双锐眼却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唯独就这么一次没有丢脸,还正让上头撞见,太过运气吧,还是……现在的处境也不甚好啊。要是真如昨晚那管事所言,悠莲心中一颤,可千万不要再惹出什么事来了!
心下想得失了神,他竟不自知的对着那边傻笑了良久,全然没有注意到楼主的眼睛也一刻没有在他身上离开过。
晚上,照领院的意思,悠莲自然是没熬上东西吃,肚子饿得咕噜噜叫也没什么,但之前落下的胃病可就不好受了。还没过子夜,人已经痛得受不了,也只能出来找口凉水喝顶一顶。可问题是从来没有胃病经验,这不喝还好,喝了更是难受,像是被激到了,胃里一阵阵痉挛就没停过。悠莲觉得头上已见了汗,四肢都有些发虚打颤,还没走到房间就已经不行了,人一下子栽在台阶边上再也站不起来。就这样缓了好一阵,稍稍有了些力气,他强挣着抚着台阶坐上,双手捂着胸口试着能让胃暖上一些。他以前的体质相当的好,也很注意饮食规律,而这身体突如其来的病症是他从来没经历过的。这与受虐时的忍痛不同,鞭打或者穿刺不过是表面问题,不会直接影响到身体机能,而病痛却不然,没经历过这些的悠莲由心而生出一种莫明的恐惧,就像是要面对一场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死亡。他从没试过把自己丢在这么危险的境地上,对那未知的恐惧让他不也肯定自己还能不能挨到天亮!
正在这时,院门口有了一小簇灯火,慢慢向这边靠近。
“谁在那儿?”赵爷的声音。
悠莲勉强侧过些头看他,却没力气和他打招呼。赵爷似乎看出是他,于是增过来。
“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又想着给我惹事呢?知不知道早上我被领院训得多惨!”赵爷虽然这几天没少在悠莲身上卡油,但人还是不错的。提着灯笼到他近前时,看着他现在脸色煞白,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病了?”
悠莲勉强摇摇头,“胃痛。”
“饿了?”悠莲点头。“就知道,看你这身子骨也是没饿过的,偶尔饿一下就禁不起。”说着,从身后掏出个小陶罐来,递到悠莲面前。“拿着吧,只有些粥,我热了给你拿来的,总比没吃的好。”两人却都没想到,这时候的悠莲最需要的可不是什么珍馐美味,却只有这一小碗热粥才真的能救命。
悠莲接过麻绳扣里提着的小陶罐,只比自己的手大不了多少,到手上时尚有五、六十度的余温,应当是刚刚适口。打开盖子,里面自有准备好的一个木勺,提嗅之间只闻到纯纯的米香,竟不像是坏掉了。吃了三五口后,明显觉得胃里一阵暖意涌上来化去了刚才寒彻骨间的痛。终于缓过劲来,望向已经坐在自己身边的赵爷,由衷的道了声谢。赵爷笑笑,抚了抚他的头,示意他继续吃。
估计是饿过了头,悠莲已经吃不下那一整罐粥,省了些。赵爷也没逼他非吃掉不可,还耐心询问了他现下的感觉如何。虽不能说胃中的痛全然好了,但比之刚才已是好了大半之多,至少胃里有食,心中就不会发虚,人也比刚才精神了许多。
赵爷又从怀里取了昨天给他上过的伤药,悠莲褪了上衣让他帮忙敷上。药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涂抹之下的皮肤立刻清凉一片,消去了之前的肿胀与笞痛。赵爷也是下手小心万分,指肚间的轻扫,遇到破皮之处都更放轻着带过。
“赵爷您对悠莲真好。”除了真心的谢这一句,悠莲不知道此时还有什么能报答他的。
“对你好有什么用,身子是你自己的,你不珍惜,我能有什么辙。”
“再不会了。”__‘只这一次,再不会了!’
“长记性就好!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竟然敢去和要作青倌的人斗,还是玉琢馆里的头名倌人,你说你是不是活腻了?”
“你们老说青倌如何如何,我实在不明白,早晚不是也要卖身的吗?到时候不还是一样,何必现在飞扬跋扈的?”连个六七岁的小毛头都敢对他吹胡子瞪眼。
“和谁一样,你?”赵爷轻轻哼笑了一声,真不知他到底是幼稚还是无知。“他们青倌出了阁是倌生,你破了身是娼儿。一个‘娼’字里带了个女字边儿,注定你不过是要作女人该作的事,卖身的而已。”
“倌生?”悠莲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那不一样是卖身,作女人该作的事?”
“怎么一样?他们是六、七岁就开始训练,与贵族子弟一样学习六艺,五十个小倌里不见得出一个青倌,五十个青倌里不见得出一个成名的倌生。你不过是说卖就卖的娼儿,怎么比?”
“两千五百人才出一个倌生?怎么可能?!”
“你会算学?”赵爷被他吓了一跳,这年头的人都不背乘法表格的。“青倌想出阁容易,但若没有些根基辅垫,出了阁身价可是不涨反降,所以才说能出名的倌生凤毛麟角而已。”
“倌生……”
“我们这里除了街面上的娼园、前园的凌宵院之外,还有中院的红山、良渚两阁。玉玲馆正式接客的娼优倌人有约三百余名,可两馆在任倌生却仅有七人。且四名倌生都不能算是出名,这样比下来,你便知道作倌生有多不容易了吧?”
“七人?”悠莲突然想起早上在院子里看到的那几袭身影,那就是倌生……?
“说起真正的大倌生,还得数咱们馆主爷了啊!想当年他可是红透江北的齐州冠岳楼‘上岳’头牌大倌生,他师父歌桥七艺之一的青竹居士以前也是大倌生,三十多年前开创了冠岳楼,几十年来带领出多少红彻一时的名倌生,如今可是只手风云、黑白两顾的大人物,连齐州州府也不敢小瞧他呀。”
悠莲从前一直想不明白,不过是比他多作几年青倌人,为什么差别会这么大。他自然有信心以自己的本事后来居上,但听了刚才赵爷的一席话,巨大的地位差距,还是让他犹豫了。
“难怪他们都瞧不起我……”
‘想过好日子,只要能于琴瑟、吟诗作赋就可以了吗?’悠莲的原则是自虐但不能自残,放着好生活不享受可不是他的性格。
悠莲似乎终于回过神儿来,轻轻敲了下额头,喃喃道:“好像走错路了呢……”
赵爷对他最后的话似懂非懂,但作这一行是没什么后悔药可吃的,他只要不寻短见,作什么没人拦着他。
次日清晨
悠莲站在中院畅音阁中厅内一整面比他还高上一头的铜镜面前,这可不是任谁家都能摆得起的奢侈品。
看着那古色昏黄中映出的英俊青年,初入目的就是他那双可以称得上修长灵睿的双眼,冥黑的、天生带着几分深邃的双眼,冥黑本不能带给人深邃,或许是因为那微垂的眼帘让它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阴郁的关系,亦或是眉宇间,明明俊朗而饱满的天庭,却好像总有消之不去的愁色凝聚。再看向那宁静中一直保持着平淡寻常的薄唇,浅浅下陷的唇角仍带着几分少年才有的执意与矜持;挺俊的鼻梁能看出随着年龄的增长正在渐渐脱去那层圆滑的稚涩;月白的脸庞自内的似能发出光;充足的补给之下,这身体已进饱满,显现出它曾经的样子,均称、健康、修美甚至可称得上性感。
一面铜镜,两世相隔。
“我不知道你是谁。”看着那镜中的少年困惑的向他望着,悠莲淡淡一笑。“我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一世。”
“你以前如何、为什么死、为什么现在我占了你的身体,这一切我没机会弄懂,也懒得思考。……,我这个人,从来就没想过死这个问题,前世只是个意外,这一世…为了活下去我是什么都会作的,你若在天有灵别老大惊小怪的。”
“这身体的资本不错,我会好好使用。不知道你会怎么想,其实也无所谓。但请你相信,昨天的事我不会再让它发生了。”
“……”
“本来想就这样游戏一番过下去的,没想到……”悠莲失神的看向那双修长灵美的手。“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世界呢?”自问,“莫非是爷爷在开我玩笑,作Hugh活着还不够。……,的确,我也是‘出水莲’啊。没想到,来了这一世,却还是逃不出双重生活。”
“其实……”半晌,他终于从低沉的思忆中回过神儿来,“也不错呢。我想要活的精彩、充实、不无聊,这样的生活才能满足我啊!”
似乎终于解开了那个心结,悠莲变得豁然开朗。
“说来…现在是初夏。我会争取让你在下个月内喝上雨前的香茗,一夏都有消暑的藏冰、上等的丝绵,秋天我们一起吃阳澄湖的膏蟹、绍兴的花雕,如果这一世有的话,冬天嘛……,暖裘车驾之外争取再找一班不错的床伴给自己暖脚!五年内退休,然后赎身,在山里景色好的地方盖间房然后让那些好哥哥们养!”说到这时悠莲脸上露出一个从未有过的甜甜的笑,没带任何掩饰的流露出对未来的憧憬。
“好啦!进了这间屋子,我们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为了理想,为我加油吧!!”转身,悠莲分外萧洒的向着内室的雕花格扇大门走去。将推开那门的时候,油然一个怪念头翻出脑海。“‘悠然随风戏,婷婷出水莲。’馆主的那两句为何不改为:‘悠骨和风戏,弹波弄水莲’?”甩甩头,竟然轻狂了。
门合上了,外间中只留下我一人对着照不出影的空镜子。
“这人…真无聊。”
备注:
‘悠然随风戏,婷婷出水连’一句很是文雅,一个‘随’字有些背动,后一句也太如大家闺秀一般保守。悠莲改此句中‘然’为‘骨’,表示那悠然之气是发自其内;改‘随’为‘和’,使‘莲’与‘风’平等,证明他并不想被人左右;后一句的用意则在游戏人生,预示着他将成为‘戏风弄水’的莲,或青莲、或红莲、亦或是出水之莲。
第六章 哀 期
采舒是馆主萧冉园里外间的杂役童子,一年前从训园里被刷出来,本来准备安排到凌霄院作侍应,等满十三岁便去接客。好在萧冉那天一眼看中了他,觉得小家伙样貌十分乖巧,便将他收入主园中。
清晨,采舒这一阶的杂役童子都比平常起得更早些,因为今天是畅音阁启封的日子。馆主爷、中院两阁的公子、各院管事以及乐坊的人辰时初刻都要集合在那里举行乐阁启封礼,并且郑重的祭拜过祖师,以求今年馆里的生意能够兴隆。内屋的更衣童倌玄褀昨天就让他把主园里内外两屋十二个童子的礼服送到浣娘院里熨烫整齐以备今天使用。本来下午时送去便是立等可取的,但谁知昨天各院公子都有加送的衣物,他虽是馆主园里的人,但毕竟送去的都是些下人衣物,自不敢与公子们争,于是才拖到今天一早过来取。此时还未入牟时,后院里一般的奴婢还没有起床,只有负责打扫的下人们才刚开始忙碌。
十几个浣娘熬了通宿终于赶出来的衣物交到他手上,已经近牟时二刻了。
抱着大大的栏子,里面是熨烫折叠好的十二套青蓝相间礼服长袍,细细的料子都是提了暗纹的南锦。这种贵重质地就连凌霄院里的红头娼哥儿都用不上,馆主向来偏心,对身边的人总是出手大方,内屋的四个知近的身上还有玉饰可佩呢。可像他这样虽然也在主园内,也是馆主亲手挑选,可一年也和馆主说不上两回话,这样的待遇怕是一辈也不敢想的。
天色已不早,想着屋内的童子也该起身了,身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回主院的路要通过隔在中院与后院之间的泻水廊甬道,那其实是两墙相夹的一条胡同,平常用来隔离前后两院以及必要时防火之用。出后院左间门,要在其中走一小段,从位于中间的正中门进入便是主园的所在。清早的这个时候,空气中仍有些弥漫的雾气未曾散去,隐约间,采舒好像看到一个人站在后院的门口四下张望。
那人见他靠近,竟上前几步伸手栏住了他的去路。采舒吓了一跳,止了脚步仔细打量来人。见那人穿着灰底白襟的束身长袍,那应当是小倌的服饰,可他年龄却比一般的小倌大了许多。采舒不记得曾在训园中见过此人,也或许是新来的,但哪里有人会买这么大的人回来还要训?
“作什么?”觉得这人身份可疑,采舒不些紧张。
他看向那男子的同时,男子也在打量着他。仔细分辨,这人应当有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十分俊秀,眉羽间有些看他不懂的东西,让他不安、畏惧。
那人可能看出他与后院里的小奴所穿的衣服款式相仿,用料却不同,也许猜出他的主子有些势力,于是说起话来要比平常那些公子们平和许多。
“请问乐坊怎么走?”__‘乐坊?问这作什么?’
“你问这作什么?”在训的青倌未经允许是不能离开训园半步的,更被严令不能进入前面的歌舞场。
那人听言明显有些不悦,眉心微紧,黑着脸逼近他,采舒被他吓得倒退了半步!早先吃过不少和人打交道的亏,看那人资质也知道必是如今当红的小倌,若是得罪这种人可不会有自己好果子吃。无奈,还是费些话给他说明为好。
“在训的小倌不能进入中院门,被看见可是要受重罚的。”那人也听出他是好心相劝,于是不再计较刚才的生硬态度。
“是调教让我去那边找几件乐器,但我不认路。”
“那让小奴们去找不就行了?”训园借乐器是常有,但也有园中粗用的奴婢听候差遣。
“他们不懂,调教让我自己去挑。”见采舒还在琢磨,又补言道:“我赶时间。”
觉得对方拿出的理由还是可以被认同的,于是采舒决定告诉他。
“乐坊位于中院的西北角,入中门右转直走到底就是,那里有个月门,上有‘点波’二字便是。但如果你要找乐器,现在所有的乐器均封存在畅音阁的三楼,要到辰时才能启封,你怕是要等一会儿的。”
那人又问了畅音阁的所在,采舒一一作答,那人便道了谢匆匆离开。
回主院的路上,采舒还是有些想不通,以往在训园里学音律,都是乐坊的乐师带了乐器过来教,从来不曾有去取乐器的说法。那人虽姿色出众,却远比一般小倌大上许多,就怕是有人乔装改扮,混进园内?!他忽想起两月前有个倌生私通情郞,也是扮了装想从后院混进去,结果被当场抓到。又想起那人虽生的俊逸,却气语不凡,不像是倌人,倒像是嫖客!越想越后怕,如果真的如此,他岂不是在暗中帮他们幽会?!想到这里,身下脚步加快,人已经到了主园中。
采舒将衣物速速交到主屋外间的含烟手上由他分发下去,这时正看见‘外间回事’(职称)介晴,他刚领了里间‘顾盼’青晓的命到前院管事处取昨晚的进项单子,出门正撞见他在那里窃头窃脑的向内张望。
“作什么呢?这里也是你愣神儿的地方,不想活了?”采舒知道他是外间里说的上话的人物,忙上前见礼。
“回哥哥,采舒刚才见了些状况,现下却不知道该如何,又觉得不说不成,请哥哥帮忙拿个主意。”
“什么事?”主园里的人让萧冉调教得不论什么事,与己有关无关都要上心过问。即便对方只是这院里不起眼的杂事童子,介晴也不敢忽视不理。
采舒一五一十的将在甬道里的所见所闻据实上报,介晴听着确实觉得有些蹊跷。
“那人我当是见过,差不多两旬前来楼里的,楼主可怜他,让他在训园里学点东西,怎么……”介晴犹豫,觉得这事来头不妙。“知道了,我这就回主子示下去,你先退下吧。”
顾不及手中的差事,介晴转身进得主屋,此时萧冉刚刚起身。两名更衣忙着侍侯都离不开身。‘通事’白夕见他出去这么快就进来有些诧异,介晴小心的不让主子察觉,溜到他近前,禀了刚才得知的消息。
“这还不是大事?!”谁想他才禀到那人在寻乐器,白夕就跳了起来!
“怎么了?”萧冉早就从更衣镜里望见两人在那儿窃窃私语,只当是下房里什么琐事,未想平常一惯淡定的白夕也能扯高了嗓门叫起来。
“回主子,上个月底楼里收的那个叫悠莲的人好像又在闹事了。”
“又闹?昨天闹得还不够,今天又闹?”
“是,就怕这次还不小!杂事回说一早看见他向畅音阁去了,说要找乐器。”
“什么?!”
话间未落,窗外,随着晨起的微风带着香炉顶上的烟骤然如雾气飞散,流转高亢的琴音已经在西院沉于晓色间的畅音阁中传来……
前两天为了调教那迷了心窍的小家伙,悠莲忍痛强修了好好长了一手的指甲,如今寻不见护甲,只凭着不过一毫米的短甲拔弦,那弦虽是马尾鬃所制,比不得钢弦和尼龙弦的硬朗,然一曲下来,指间还是红肿一片的,更何况十指连心,疼痛非常。
悠莲看着薄如瓜子皮般的短甲,完全不能与前世坚于玉薄的指峰相提。指虽修长,腕力也够,可灵活度却仍有限度,拔弦时再是控制,音准却尚有不足。无奈惨惨一笑……
“水到穷尽处了呢……”他想靠卖弄这些过活,可这身子却由不得他自己,完全不是弹琴的料!
正恍着神儿,忽听见身后传来一人长疏了口气,悠莲滞了片刻,回身望过去,是馆主萧冉。
“馆主……”悠莲知道这曲弹得不好,实在是条件不足,但见那萧冉一脸苦色,竟是舒展不开的困窘,悠莲不明白。
再看他身后的一票馆众,无不一脸煞色,呆呆的立在那里。
“怎么了?”即便这身体再不作美,修音时又再是粗糙,以他化境古乐乐团第一琴师的功力,一曲《高山流水》之下,竟然四野间没有一个喝好?!
‘别跟我说那几张死了妈般的脸色是因为感人至深,全呆住了!’
“馆主爷,怎么办?”身后总管打扮的人拽了拽还在发呆的萧冉,萧冉缓过些神儿,恍恍忽忽侧目看向那人。
竟然没了主义……
“馆主爷,这可不是小事啊,处治不周,全馆上下可是要连坐的呀!”
“馆主爷,这事咱们包不住!”
“馆主爷!……”
“知道了!”萧冉突然的喝了一声!四下里一片寂静。
悠莲觉得自己好像惹了很大一个麻烦,不明白这些人在说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些人都一幅惊惶失措的面孔。
“知道了……”萧冉再次将目光定在悠莲身上,这次眼神中却隐含着惋惜与决绝。“将他绑了吧,等官府一会儿过来拿人。”
“我作了什么?”官府?这里怎会扯上官府什么事?“为什么绑我见官?”应当不是因为入室意图偷窃之类,悠莲听得出这事相当严重。
萧冉无奈的摇摇头,恨这人死到临头还不知道自己犯了哪一条。
“这里的封条是你拆的?”
“是,我想找把琴。”
“看过封条上的日期吗?”
悠莲有印象,“正月二十一,怎么?”
“怎么?”萧冉不知道这人是真不明白还是傻子,“大行皇帝哀期,国丧三个月,今天四月二十,最后一天。你哪天弹不好,非要今天弹?”
……
悠莲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空白了。
来这世一月有余,一路上没看见街面悬红披绿,还以为是灾年经济不景气;来这馆中时虽然好像仍在营业,但确实从来没听到歌舞伎乐之声。唯一一次就是前天晚上看到的那个绯君,他却用丝带掩了气门。
来这一世,谁也没和他说皇帝老儿死了呀!!
人像没了骨头一般任几个护院将他抓小鸡般困束干净,后腿弯间被狠狠踢了一下,悠莲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弄了这么个东西来祸害咱们!”说话的是训园的领园,“馆主,要不要先让手下教训教训他?”悠莲知道绯君的事情他还记恨着自己,如今他遭劫难,任小人后快,也算是有点贡献了。
又听见馆主萧冉长叹了一口气,悠莲觉得这世上还有好人,能为他惋惜,他便真是死了,也不恨这一世了。
“将死之人,一刀之下,何必再难为他呢。”又对悠莲说:“你即是我买来的,便是我玉伶馆的人,等你没了,我会叫人给你收尸的。你只留下个姓名便是……,我知道你那名字是假的,正经人家谁会叫‘悠莲’呢?”
觉得萧冉这人真的很不错,可悠莲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是说出自己的真名,还是……他也不知道这身体叫什么名字……
“悠莲不过世间匆匆过客,”连为什么来这世都不知道……“匆匆来,匆匆过,何必留下什么?捧土掩尸即可,曝于荒野亦可,皆归尘土,若能求贫兽果腹,便是为悠莲积下大功德了。”
禅不禅道不道的一番话,萧冉越是看不懂悠莲之人了。
“给他吃些东西吧,别作了饿死鬼。”
“谢了,萧冉。”
一声‘萧冉’,萧冉挣挣的楞在原地足足半盏茶的工夫,他真真有冲动想回身去拉了他离开这里,哪怕就这样犯了王法!
可是……馆众百余,不能白白为他丢了性命。萧冉再是惋惜,亦不能。
本打算今天开封祭祖师,顺便清整乐器明早好开张的馆众,一早却碰到这只扫帚星,此时早已没了当初的心气儿,全数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空空的畅音阁被落了重锁,三楼的大厅里只剩下悠莲和那把将被承为物证的筝。
他现在十分郁闷,从来他对人使‘勾魂摄魄’这招都没失过手,今天一句‘萧冉’感出声,那人竟然犹豫了一下,结果还是没能出手相救!
“唉!给你个机会把事铲平你不肯,那就不能怪我不仗义了。”
看着身上七八道交错重叠的绳子,只捆了上身,下面却没顾上,真是太小看他了。想当年他在炼狱俱乐部受训的时候,那里有个喜欢作‘M’的职业魔术师,他和那人关系很好。代号DW的魔术师那绳子脱逃的工夫才真是地道,调教师两百多个花结编成鱼网都绑不住他,要不是KING亲自出马这人便是无人能敌了,被俱乐部喻为‘调教师杀手’!后来成了KING的专宠。要不是悠莲那时候喜欢偷腥,也学不到如今这本事。除了四马倒攒蹄这样的高难度动作他玩不来,一般的花式绑法还是奈他不得的。
在中院角落里撂倒一个窝墙根小解的男人(男人这个时候最危险,很多抢劫案、劫持案都发生在这个时候!),换了衣服。出门时曾借着畅音阁颇高的地势俯看玉伶馆全貌,最近的出口是中院与后院间的甬道,两头都各有一座场院,像是备车马的地方,他在西院,自然是西面的近些。但那处平常也是人来人往嘈杂非常,他换的衣服好似中院里小厮的服饰,也不知道能不能混得出去。相比后院的守卫就不那么严了,训园自成院落,平常门是不开的,早上他也是翻墙才得以出来。看来看去就属后厨那边的门敞亮,此时又是快近午食,人全忙在厨房里,正好能给他得个空儿。
想到这里,悠莲打定主意,准备从浣衣间那边的晾晒场中间溜过去,绕过后院相对人比较少的轿房,顺着三间厨房专用仓库的西房山转到场院,再以一排肉禽笼子作掩护顺利进入柴房,最终由柴房后窗出逃,顺利上垒!到达后门影壁墙!
就此,出逃计划大功告成!
不过悠莲显然想得比做得美多了!
他刚进后院西门,还没来得及躲到一处矮树纵中隐身,迎面便撞见训园方向来了一队人!
人说是:无巧不成书,悠莲说:“呸呸呸!呸呸呸!!”__怎么让他又撞见那个扫帚星?!
还能说谁?能让悠莲气急败坏吐脏口的训园里怕是只有那位了……
“唉,那边的小厮,快过来帮绯君公子拎行李。”悠莲想装作内急溜掉,但不足二十步的距离早就被人盯上了。“快点!别装蒜!想装拉肚子腰都哈不下去,蒙谁呢?”
悠莲这个苦啊,前天是谁在自己连背带腰的一通猛抽,打得个一片姹紫嫣红的?!这时候哈得下去他就是软体动物!!
低着头蹭到那队人跟前,悠莲觉得想混过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用余光计算着离中间那人的距离,考虑着是否要靠挟持人质才能离的开。不过毕竟萧冉对自己还是不错,而这小王八蛋也不可能平静配合,古代人不比现代人多数都上过安全课,为了活命还可以强作镇静。再说就自己这点从安保人员那里学来的自由搏击外加一盘散沙似的擒拿手,对付几个农民还可以,但若是把萧冉惹急了,窑子里的打手可不是好对付的。
想到这里从新规划出逃路线,‘厨房方案’太过复杂,而且出门便是毛贼逃亡的‘死亡路线’__胡同,选择者十有九亡,都死在死胡同一项上!他不认路,不能选这个。相对而言,还是甬道西面的车马场比较理想,人虽多,但脚夫之辈,看守一次不过三四个,逃又不是打,应当还能应付。
“发什么呆,快点跟上。”悠莲没想到绯君眼神还真不是一般的差,竟然没看出是他。拿了一个童子递过来的大包行李,觉得他们要去的方向与自己要走的差不多,就这样借一段平安路也是不错,于是便跟着。而这一跟,竟直接带了他穿甬道,过西门,入了车马场!
悠莲大喜!
“快点,把行李都放在后面板车上,浅青,你把公子随身的细软放到公子的车驾上去。”悠莲一边把行李搬上车,一边帮着那些人用油布把行李盖好,捆上扎绳。脸上故意带上的些浮土帮他掩饰过那些护院稀疏的目光,而他那双贼眼却在不停的打量着这院中的情况。
这院子看似只出大车,大门平常不开,有两道大栓横着,有四个护院把守。院子里一共有十二名护院,这是他当初在楼上没看到的,分别在甬道西门两名、外墙山四名、场中巡视二名。山墙很高,凭他的那点能耐就是给架梯子都得爬上一会儿。
现如今唯有等绯君的车驾出门那一瞬借机蹿出去了,可他们好像又不着急走?
“青晓,馆主来了吗?”绯君坐在车涯上,焦急的问院里刚赶过来的一个童子。悠莲躲到板车的侧面,避开他的视线。
这时他可有点打鼓,绯君是在等萧冉,可等萧冉过来了,自己岂不是要抓瞎?!
“公子不要等了,主子怕是一时半会来不了。主子差小奴过来代送,公子还是赶路要紧。”这话真说到悠莲的心坎里去了!
可后面就没那么好听了。
“馆主去哪了,怎么能不送绯君?”
“馆主突然有事,要去趟畅音阁,一时半会怕结束不了,请公子先行一步,日后可书信联系。”
悠莲觉得腿肚子一软,完了!官兵来了,萧冉定是陪着官爷们去拿自己了!到时候看自己不在,全楼封锁,哪里还逃得出去?!
悠莲缩在角落里合掌求菩萨保佑,让那小王八蛋断了见萧冉的念头,快点儿滚吧!!
“我不要!多晚我也要等!玉仱馆送出去的倌儿,馆主都不送一下,我到那边可怎么见人?!”
“这边送不送,那边哪个又能知道?再说主子不是给您备了贴己吗,那么厚的礼,又是哪个倌儿比得了的?断不敢有人笑话公子的!公子若再不出发,晚上落宿的地方可都没了。”
是啊是啊!悠莲也是这么想的!青晓苦口婆心的劝,可绯君就是执意不走,悠莲真恨自己到底是哪辈子招了这罪孽,到这一世都缠着他阴魂不散!再过一会儿,等萧冉发现自己跑了……
上帝老大好像有很应景的名言说:制裁总是比想像中来得快些。
(《肖山克的救赎》里那块十字绣,大意是这样。)
当畅音阁三楼的窗被全部打开,一众人大声的朝下面感着他名字的时候,可想而知。悠莲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被圈在风箱里的耗子,跑不掉了!
被废弃的第一计划再次被启用,原因有二:一是悠莲相信没人会注意到有人会在此时还往院子里面跑;二是他根本就没研究过第三条道!拉了拦幞头的下涯,悠莲装作没事人般开始向院里溜。
可今天好像注定了不是他的幸运日,他刚从板车的角落里溜出来,立刻被身后早已停止诱哄绯君的青晓发现了,悠莲没想到早上他也在畅音阁里。
“悠莲?你怎么在这儿?!”悠莲哪里顾得上再看身后叫他的人是谁,知道身分败露,当下撒腿就跑!“站住!你等等!!”
顾不得青晓在后面喊什么,悠莲这时只距那守门二人不过十米,使同百米冲刺12秒88的最好成绩(不是障碍跑!但这成绩也已经可以进体校了……),那两人还没看清身边过去了什么,人就已经不见了!
窄长的甬道本来就没什么人,但百米外的中院西门却是他最大的威协,明智之举,他人一闪身,直接进了开在后院围墙上的小角门。追击状况下,地形复杂也是一个有利的先决条件。凭着记忆中通往厨房后门的路,悠莲尽量将身体隐藏在那些可遮蔽的建筑物下面,因为他已经听到了估计是用于日常火警的铜锣声。
但还未等他穿过后院的中轴线,迎面的第一拨拦阻就已经出现了。他们是后院听到示警的杂工,三个身形健硕的大汉,像一面墙般挡在了悠莲的前面。
小厮的衣服这时终于体现出它的优越性,此时悠莲只需将前襟别在腰间,一身的精干打扮,宽松的束裤与运动服无异。看准三人中一处不足五十公分的梭形缝隙,悠莲并不恋战,一个虚闪紧接着一个飞越,瞬间从三人之间穿了过去!三人僵僵的定在原地还没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再回头,那人只落下一路的灰尘!
萧冉扒在畅音阁的窗栏上,看得有些傻。
“看样子他是要向厨房小门逃。”白夕轻笑着蹭在萧冉旁边,“他可真聪明啊,玉伶馆建到现在,逃出过的两人怕都是从那里逃的了!”
“可惜现在是不能了。”亡羊补牢,萧冉不是傻子,后厨院里的杂役,可不是随便挑选了。“我要下去看看。”
等萧冉赶到后院的时候,悠莲已经先后和十六个人动了手,其中半数骨折。这时他已经杀到了最后一道防线,后厨院小空场,再一道影壁墙,他就能出去了!
不过时间脱得太久,现在这里已经围满了人,悠莲独自和那院的三个杂役打扮的人交手,其中两个被他最初偷袭成功,一个断了肋骨,一个鼻梁被打断了,明显影响视线。
“情况如何?”萧冉想近身,却被刚刚受伤却仍在观战的护卫拉下。
“这人很危险,出招快而猛,近身半尺发力都大得吓人!好在没练过内功,否则这里就真没人能拦得住他了!以前竟然不知道他这么能打?”
不错,不但能打,就连那八重环绕的官扣捆绑他都能挣脱。可这人之前竟然会随便由着他们迷倒、捆绑、调教,以至于前夜还被训园里好一顿毒打,他却全不反抗!
“为什么?”萧冉想不明白,这人越来越让他看不透!
其实比他还困惑的是悠莲才对,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被人追跑四五百米而内息不乱,没想到一次可以和那么多人对打、没想到拳快如神速、没想到力道足以令人骨折、没想到以一敌三尚有闲暇顾及逃亡路线!
__‘为什么?!这个人到底是谁,这身手之下隐藏的力量从何而来?!’
“馆主爷!不能过去!!”
“小心!!”
悠莲失神间只觉得后面一只手毫无力道的拿住了自己的左臂,收回踢出的右腿、双手握住那人腕裸、右腿落地、身体前倾,贯穿间人飞似的从他肩上甩了出去!侧身、由着右手折肘贴面、倾身下坠,直直将肘节击向那人胸口!
“悠莲--!”
身体在下坠,额前的碎发被吹散,任身后多少人尖叫着不知所谓,与他倾面相望的人却对他笑着。温柔的含着清波的修长眉眼,谈色不加任何修饰的分明唇形,挺直的鼻梁尤如山峰,那人散落的乌丝像漆漆的幻海,张罗的情网……
“馆主!!”
悠莲的身体落下,击起地上一片尘埃,外围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馆主冲上去阻止,却反被悠莲擒拿,瞬间人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悠莲也倒下,却不知如何了!
近前的三人却看的明白,悠莲最后一刹改了杀招,下落的右肘来不及收力,不顾及会不会伤及自身,仍毅然决然的击向了地面!
那一声‘咚’的闷响,让三人同时停下了想要救驾的动作。
悠莲眉心微拧,看着眼前提息可闻的男人,自己竟然最后被他反惑了!不,也不能这么说,他也是没想到萧冉会自己冲上来的,再说就之前这点情份,他也不能真的打下去啊。
可眼下萧冉还是被震住了,毕竟,刚刚准备击他胸口的坚肘现在就贴着他的脸颊划下去,那一声闷响就落在他耳边。他有些怀疑如果那下面是石头也许都会被悠莲击碎,不后悔上前劝架绝对是假的!
眝视了少时,悠莲感觉肘部已由麻木转作巨痛开始向四周扩散,稍动了动,居然没有骨折真是奇迹。坐起身,抬肘看那地面,一个深陷三寸的凹坑赫然出现。惊讶这身体真不是盖的,难道以前练过硬气功?!
盘坐在地上,活动了两下手臂缓解疼痛,确定没有其它伤害。看看仍躺在地上的萧冉,他还没攒足力气起来。悠莲伸手过去,托了他的肩背把他拉起来,萧冉看他的眼神仍然有些难以置信。
悠莲将双手握拳并笼着举到他面前。
“抓我见官吧。”转肘的那一刻就注定这是一步死棋,虽然他真的很不想死。
“挟持我……,也许能逃出去。”话一出口,悠莲愣愣的看向萧冉,他知道他是说真的,那眼神中分明是恳切与信任。
挟持,他不是没想过。
“作不来,你还是抓我见官吧。”他不想说那是道德层面的问题,但却总也扭不过这个弯来。不论是不情愿的、还是主动送上门的,他都不想这么作。
“不后悔?”
“后悔前世没死透。”这句萧冉自然听不懂,但他还是满意的笑了笑。
“你琴弹得不错。”悠莲愣了一下,没明白他怎么问这个。“会作诗吗?”悠莲更是不解。
“我没遗言可写。”
看他一幅木讷的样子,萧冉拂袖掩口好一阵狂笑,笑得悠莲直发毛……
“老大麻烦你有什么就直说好吧?别装夜猫子吓人!”
又过了好一阵,萧冉终于停了笑声,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苦苦的摇了两下头,撑身坐起。
“走吧,和我回畅音阁,让我再听听你的琴。”
“没事了?”只能是这个原因吧?
“嗯。”萧冉露出一个淡定的微笑,伸手拉悠莲起来。“是我记错了,封条是正月二十一没错,可大行皇帝的归天之日却是在正月二十,秦州远于京城快马一日之程,我们这里得到消息时已晚了一日,所以今日抚琴官府是不会追究的。”
“大哥!这个玩笑开得有些大吧?!”
“大哥?”
“先说好,筝不是我的强项,弹的不好,你们别笑话我。”
“不会,你一早弹的已经很好了,只是那时我忙着往这边赶,没听仔细,你就重弹早上的曲子吧。”
调好十四根音弦,悠莲取了童子递上来的弹甲固定好。这时的筝不比20世纪,弦也相比少了许多,弹起来全要凭感觉,早上为了确定音准,悠莲可是费了很大的脑子才弹完那曲。现在驾轻就熟了,心里有了很大底气。
“我弹的《高山流水》末尾有些改动,馆主听了莫恼。”
“才还叫我大哥,这就生疏了?”萧冉盘坐在悠莲身侧的软垫上,只手托腮,笑盈盈的看着他。悠莲哪里能和他解释得清楚那句话什么意思……“叫我萧冉吧。”
“好。”悠莲得以解围,回了他腼腆一笑,竟是倾城!
挽了衣袖,双手平复弦上,静心。
起。
启手之间,远远的、渐渐的,滚拂间勾勒出那绵延于天际的山峦。双指参差交替,群山巍巍叠起。温柔的余韵,仿若那绵绵的雾气。重音之下,人,已经入了这山林之地。一层层重下,一目目清晰。深深的山谷之间,有那似烟似雾似人的心绪,徘徊不定。又作宽广的音域间起伏,虚与实的结合,隐与现之间,抒发着山的魁伟的瑰丽,境,越加真切了!
清澈的泛音响起,轻轻叮咚之声响起,淙淙铮铮,尤如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亦是松根之细流。息心静听,愉悦之情油然而生。
高亢、沉闷、抒情、细语,缓缓的叙说着。扬扬悠悠之间俨若行云流水。
跌宕、急缓,尤如尽在眼前,而幻境处,却有什么改变着……
……
尾声,感慨着、惆怅着,曲者抒发着自己的情绪,将思绪留恋在那远山流水之间,尤叹着什么,情怀着什么。恍然间,最后,却都凝在那一抹清涩的挑弦余之中了……
“是谁?那最后的声音?”悠莲任弦上的余音渐渐散去,退了心神出了那琴中境域,却见萧冉仍停留在那抹清涩之间,淡淡一笑。
“你问,那便是你了。”萧冉诧异的回看向他,悠莲眼中充满着隐含的欣慰之意,萧冉恍然间悟到了!
“不是要我作诗么,笔墨侍侯吧。”一旁早有萧冉屋内的童子备下了四宝,撤去琴案,重换了书几上来,介晴为悠莲撑墨,玄褀给他辅好大张的笺纸。
悠莲只先了只细细的狼毫沾了沾墨研,提笔。
“我字丑,萧冉别笑我。”
“哪里那么多笑,快写吧。”
悠莲落笔,启题《高山流水》
“词排暂找不出合适的,作首五言凑合着看吧。”
“多嘴,快作!”萧冉饶有兴致的凑上前看,只见悠莲提笔伶俐,不作思量,一挥而就。一手的蝇头小楷下,长长一篇《高山流水》应运而生。
巍巍高山兮,云雾境中藏;(巍峨的群山啊,云海浮居在其中;)
轻风抚眠兮,忘步时绵长;(轻风抚过那沉睡的云啊,竟醉于其中忘记离开;)
苍苍郁木兮,笞斑披锦装;(苍劲的松柏啊,青笞已经为它们披上了绿锦装;)
嶙峋赤岩兮,碧拥沐晓光。(嶙峋突出的红色巨岩啊,在碧海的簇拥间沐浴在拂晓的阳光下。)
澈澈飞涧兮,白簇泻渊塘;(冷澈的飞涧间,如白丝簇簇的水倾泻在墨碧的 渊塘内;)
鳞波繁耀兮,静澜拍岸长;(波光鳞鳞反射出万缕晶光,娴静的波澜久久的拍击在岸上;)
涓涓子溪兮,百汇遍海江;(涓涓的小溪啊,成百上千的汇集在一起化为江海;)
玲珑叮咚兮,辗转怒啸狂!(美妙叮咚的声音啊,辗转之后便是激流奔放!)
叹叹旷境兮,曲自心中畅;(感叹这旷世的奇景啊,心中立刻抒发出动人的旋律;)
弹指山荡兮,滚拂湖川漾;(轻轻弹指间勾划出山绵起伏的样子;滚拂七弦上顿生出湖川水流的荡漾;)
冥冥入境兮,感思谁尽赏?(冥想着入了那境啊,却又感叹于谁与我共赏?)
止音惆怅兮,子期笑相望!(无奈止了琴音空留惆怅,却看见一个少年正对着我笑__那就是钟子期!)
“子期。如此,可还入目?”
[ 此贴被sedi在2008-11-29 00:08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