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想法随着年龄增长而有变化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比如小时候命题作文让写爸妈,我都会选择写我爸,觉得妈妈好像没啥可写。现在嘛,当年的我实在太蠢了。
我妈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出生在一个传统又新潮的家庭。传统是因为她从小受的教育和她这么多年的观念就是中国还蛮典型的传统女人的样子,新潮则是因为,说出来可能都没多少人愿意信,在那个年代,外公外婆是男主内女主外,外公作为一名老师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虽然我不愿意成为那种传统女性,但也不否认我是我妈这种传统的受益者。好吧,在个人问题上大概小算个受害者,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我也能理解。
小学时期,我爸在我的成长环境里的占比就很少,作业我妈看,家长会我妈去,恶劣天气接我放学也是我妈。在我为数不多的关系还可以的同学眼里,我妈大概是那种别人家的妈妈——做饭好吃,又不会管得太严,还会满足一下偶尔他们和我的一些要求,比如一堆娃放学了不回家就在我家楼下玩,饿了我还能上去拿吃的下来。最离谱的一回是还点了个餐,一堆萝卜头就想吃我妈蒸的馒头,也顺利得到了投喂,我还没挨说。有一年放学的时候雨大得有点过分,老师不放心我们自己回,必须要家长来接。住得近的一堆娃,等了半天就等来我妈一个家长,跟老师沟通了一阵子,她领走了我家附近好几个娃。临时收留我们的文具店,一下子空了大半。
进入中学,我爸开始刷存在感,但晚自习后接我回家和偶尔晚上给送饭的人却一直是我妈。也挺好笑的,在同学间有印象的也还是我妈。有一阵子县里不太太平,学校也是要求下晚自习要有家长来接,我和现在认识了超过20年的姐妹都是共用一个妈——她妈妈和我妈妈轮班,一领领俩,回回走前头,虚荣心能得到极大满足。
高中有一年暴雨,县里好多地方被淹,因为上学要过一个桥,桥也被淹完了根本过不去。那年我爸我妈在镇上做个小生意,我家在的地势挺高,本来问题也不大。我妈顶着回来的车过桥可能会出问题的风险硬是回来了一趟,带我去超市抢了最后一波水,再挨个跟我盘点了一下冰箱里的囤货。那段时间,我是整个班里吃得最好的——种类丰富,想换就换,啥都不缺。谁也不知道实际上我妈就回了一趟,但该安排的全都安排好了,甚至还远程下达下一次的指令,吃啥,咋做。
大学时期,我妈也凭手艺俘获了寝室一帮姐妹的心。就蛮奇怪的,配料和步骤都一样,我妈出品的油辣子就是好吃很多。有姐姐曾经不信邪,材料我妈买了寄过去,出来的也不是那个味。我也在她的指点下试过,也不是那个味道。于是乎每年开学我要带的油辣子越带越多,就差半中再让我妈邮两瓶过来了……
家里聚餐也是这样,我只需要打打下手,她就能迅速做两大桌子菜出来,家里人还都吃得很开心,隔一阵还会念叨一下她的手艺。哪怕这样,我妈也依旧对她的手艺没什么自信。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妈妈都这样觉得,就感觉自己的家常味不如外面的饭店。哪怕中间有几年她可以复刻外面饭店的大菜。
大学开始,生活上的关心因为距离问题开始变少,更多的是经济上的关注。我妈给生活费那两年,每个月都比我爸多给一些,就为了让我吃好一点;我被勒令不准回家的春节,我妈和外婆算着时间给我寄了一堆家里的腊味,说要有点家里的味道;我强行要从家里搬出去感受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我妈沉默但带我去买了床和衣柜;我终于意识到要买房的时候,我妈偷摸把她的小金库都给我凑个首付……
再到后来,因为个人问题有过一些矛盾。传统如我妈觉得一定要趁早结婚生子,才能脱离我家这个坑,但我觉得我没有那个条件也没有那个想法。她觉得要有个孩子我的下半生和老年才有保障,我却觉得我现在都保障不了你我又怎么能保证我能得到保障。还有些时候有其他问题,也有让我觉得其实也没什么爱,也没什么无条件的爱。
不过冷静下来我也会跟自己讲,不能只看点,也要看看背景,有可能那就是她能给的全部了。毕竟,我们都是没有学过爱的人,也都是没有得到过那种宠爱的人,都是在摸索中学习和给予的人。我没有在我妈这里被重男轻女、没有被放弃、能得到支持,已经很幸运了,她也已经做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