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北京通州为起点,一直抵达杭州的京杭大运河,是世界上开凿最早的人工运河, 也是世界上最长的运河。
这条肇始于春秋时期的大运河,与万里长城一样是中国古代两项伟大的工程。运河穿过天津、河北、山东、江苏和浙江五省市,纵贯南北,水系绵延数千里,比苏伊士运河长十六倍,比巴拿马运河长三十三倍。
明永乐年间,会通河南支开挖,京杭大运河全线贯通,而且比隋朝京杭大运河缩短 了七百公里航程,使这条大运河成为一条重要的经济大动脉。
会通河竣工次年,明朝廷下令停止海运,南北漕运全部依赖京杭大运河。
《金瓶梅》的故事,也是延着运河展开的。
运河一带是《金瓶梅》人物的活动中心,不管他们行动到什么地方,都没有离个这 个中心的辐射范围─西门庆的长途贩运,尤其是绸绢丝棉之类商品的返运,是在苏州、扬州、杭州一带运河城市进行,而临清这个运河上的大码头不但是他卸货的首要通道,而且也是《金瓶梅》重要的故事发生地之一。
大运河的全线贯通给沿河城市带来了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
一批城市如北京、天津、 沧州、德州、临清、聊城、济宁、徐州、淮安、扬州、镇江、无锡、苏州、杭州等迅速发展、崛起,成为大码头。
在山东境内,除了以上提及的城市之外,还有一些名镇和县城也相继火爆热闹起来,如台儿庄、夏镇、南阳、南旺、袁口、安山、张秋、武城等。
这些城镇在运河开凿前,有的是不显眼的土城,有的是普通乡村,由于运河贯通,漕运 繁荣,工商业急速发展,人口剧增,这些城市和乡镇得以急骤膨胀,成为运河上一个个重要的商品集散地。
以运河为纽带,隆起了一条繁华喧闹的商品流通经济带,资本主义因素也由此开始萌芽。
作为运河的发端─北京(明初称北平),自永乐迁都,遂成为明王朝政治、文化中 心,故「市肆贸迁,皆四远之货;奔走射利,皆五方之民。」
成化时,居民「不下数十百万」,嘉靖时,「城外之民,殆倍城中」。而商品经济十分繁荣。
据万历初年统计,原编要应铺行之役的铺户有一百三十二行之多。共计三万九千八百多户。仅大兴一县,就有二万六千二百受铺户,占北京当时店铺的百分之六十六。
京师铺户中有很多资本大鳄,如明中叶大珠宝商屠宗顺、大盐商谭景清,万历时大 木商王天俊、大盐商吴守礼、吴养春等,皆拥资上千万,有几个或几十个店铺。
「身拥厚资,列肆连衢」。
天津,原是一片砂石遍地芦苇丛生的退海滩地,永乐迁都后,成为京师门户,联系 东北与东南沿海的枢纽,「拔草莱而立城」,到了明中叶,已发展成为一个繁华的大城市。
同时,天津也是运河沿岸的一个大码头,此地「北近北京,东连海岱,天下粮艘商舶,鱼贯而进,殆无虚日。」
汪必东因有〈天津歌〉,谓:
「商舶浮海兮杳杳,鱼舟聚沽兮鳞鳞。楚艘吴舰,樯簇树而帆排云兮,仍仍而频频。」
沧州,是运河上的一个重要码头。京杭大运河沧州段被称为南运河,它的开挖实际 上比隋运河还早,远在曹魏时期就开始了,曹操攻乌桓所开那段运河称平虏渠,明时称御河。
运河沧州段南起吴桥第六屯,北至青县李又屯,流经吴桥、东光、南皮、泊头、沧州市区、沧县、青县,全长二百一十五公里,是京杭大运河串起的近百座大大小小的城市中里程最长的。
沧州是最得运河风水的一座文化古城。沧州得名,始于北魏孝明帝,其兴盛,却缘于明代运河漕运的开通。
明永乐年间重开会通河,熙平二年(公元517 年)河运大兴。由于地理位置显要,沧州理所当然地成为运河上的一座大码头。百物聚处,客商往来,南北通衢,不分昼夜。
清代沧州诗人刘梦,有〈述沧州诗〉谓:「工商如云屯,行舟共曳车。漕储日夜飞,两岸闻喧哗。」这确是当时状况的写真。
沧州的本土艺术也通过这条河传向南北。沧州木板大鼓被誉为燕赵大地的「神曲」,它传到了北京,就产生了京韵大鼓。这条南北贯通的运河,让沧州人产生了闯荡江湖的愿望。
有「世界杂技摇篮」之称的吴桥的杂技艺人,也正是从运河岸边,走向他乡异国,将足迹踏遍四海五洲。
德州,是明清时期著名的港城,也是山东运河沿岸繁荣兴盛的工商业城市之一。因其地近京畿,「九达天衢」,「控燕云而引徐(州)兖(州),襟赵魏而带溟岳,神京藉为咽喉,漕艘由之通达。」
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德州成为漕运南北转输之地和漕粮仓储重地。德州城内在明初因战争原因一度「皆军户,无州民」,至永乐九年(1411)四方商旅才被安置在城厢并设市,「南关为民市,为大市;西关为军市,为小市。」
万历四十年(1612)御河西徙,「浮桥口立大小竹竿巷,每遇漕船带货发卖,逐成市廛。」
临清,是因运河而兴盛的城市,号称「天下第一个码头」,不仅过商甚伙,而且坐 商亦众,据万历前不完全统计,有绸缎店三十二座,布店七十三座、杂货店六十五座、粮食店百余家、大小客店数百家。
关于临清,下面再专门论述。
聊城,为东昌府治,是山东运河的一个大码头。京杭运河的贯通给东昌府带来长达 四百多年的繁华。
运河穿府城而过,府城东二里许设一闸,曰「通济闸」,是运河之水流经东昌府的咽喉要地,河中樯桅如林,航船如梭,岸上百货杂陈,商贾云集,被称为「天都之肘腋,江北一都会」。
聊城同时又是沿河周边地区农副产品输出的集散码头,南北各地的货物卸于码头两岸,或在本地销售,或由行商转运周边各地。东关菜市设置总栈,收买当地和茌平、博平等县的乌枣及东平等地的烟叶,装船运往天津、镇江等地。
仅枣一项,「出入有数百万之多。」「它若瓜子、槐花、槐豆、杏仁、炭灰、萝卜干、 菟丝子,亦各装大包,一同南返。」
同时,聊城所需之煤油、红糖、白糖、糯米、纸张等洋广杂货,亦由天津、上海源源转输而至。
东昌府在山东六府中是最大的产棉区,当地市场上「江淮贾客」「辽左布商」「青州布客」云集,而本地经营棉花销售生意的客商也极多。聊城因而成为全国重要的棉花市场之一。
济宁,在元代运河贯通之后,便在运河北岸兴建土城,且治所连连升格,由「州」 升「府」,又升「路」。
京杭运河穿城区而过,济宁「南通江淮,北达京畿」,「南船北马,百货萃聚」,「高堰北行舟,市杂荆吴客」,「人烟受似簇,聒耳厌喧啾」,是闻名遐迩的江北水陆大码头,有「小苏州」之称。
马可‧波罗来到济宁,不禁惊叹:「这是一个雄伟美丽的大城,商品与手工业制品特别丰富」,「河中的船舶往来如织,仅看这些运载着价值连城的商品的船舶的吨位与数量,就会令人惊讶不已。」
元延佑年间诗人朱德润有〈飞虹桥〉诗极赞济宁之繁华,略云:「日中市贸群物聚,红氍碧碗堆如山。商人嗜利暮不散,酒楼歌馆相喧阗。太平风物知几许,耕商处处增炊烟。」
扬州,是与西门庆关系密切的城市。不仅是西门庆纺织品生意的供应地之一,西门 庆贪赃卖法放走的杀人犯苗青是扬州人,后来送给了他两个歌童、与之交往颇厚的苗员外也是扬州人。
扬州在明建国之初只有十八户,但到了万历时期,已是「人烟浩穰,游手众多」, 到明末,发展到了八十多万人口。这里是运河上一个大码头,所以聚集了很多富商巨贾。
商品经济的迅猛发展,带来了中介行业的繁荣,以牙侩为生的人很多,「经纪不下万数」。 其贸易盛况,由此可见大端。
苏州,是运河沿岸的名城。元末明初时一度荒凉,然而到了万历时,已被人称作「江 南首郡,财富粤区」,「商贩之所走集,货财之所辐辏,游手游食之辈,异言异服之徒,无不托足而潜处焉。名为府实为一大都会也。」
这里是全国丝织业中心,据万历时不完全统计,纺织、印染业的从业人员有近万人之多。
而运河沿岸诸多城市的发展,又对周边区域形成了辐射作用,客观上促成了「本业 抛农务,群情逐货迁」局面的形成。在商品经济初潮的冲击下,几千年封建社会形成的价值观,从根本上发生了动摇,弃农经商成为更多人的追求。
从《金瓶梅》故事重要发生地─临清的状况,可见其大端。
《金瓶梅》时代的临清,已经是运河沿岸的一座大型商业城市了。
书中是这样描绘临清的:
这临清闸上,是个热闹繁华大码头去处。商贾往来、船只聚会之所,车辆辐辏之 地。有三十二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
西门庆从江南雇船贩运的绸缎,要在这里卸货,然后装车、纳税。《金瓶梅》这部书后 面几回的故事,主要是以临清码头为背景的。
又第九十三回,王杏庵老人指点陈经济说:
「此去离城不远,临清码头上,有座晏 公庙。那里鱼米之乡,舟船辐辏之地,钱粮极广,清幽潇洒。」
第二天,两人「到于码头上,过了广济闸大桥,见无数舟船停泊在河下。」「那时朝廷运河初开,临清设二闸,以节水利。」
陈经济在这里开过一个规模很大的酒楼,从他的酒楼上,可一览临清胜景:
「四望 云山迭迭,上下水天相连。正东看,隐隐青螺堆岱岳;正西瞧,茫茫苍雾锁皇都。正北观,层层甲第起朱楼;正南望,浩浩长淮如素练。」
陈经济开的这座大酒楼,是很有气派的:「上下有百十座阁儿,处处舞裙歌妓,层层急管繁弦。」「说不尽肴如山积,酒若流波。正是:多少舞低杨柳楼心月,歌罢桃花扇底风。」
因这里南北商人齐聚,所以才有如此规模的服务设施。
临清,三国时魏文帝黄初元年隶于冀州清河郡,西晋武帝泰始元年隶于冀州部清河 国,自后赵建平元年改名临清县,隋时复属冀州部之清河郡,以后又多次改属。
到了明洪武年间,隶属于山东布政司东昌府,弘治二年升格为州,辖馆陶、丘县(今属河北)二县。
临清在会通河开凿之前其实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自从元代挖了会通河,(该 河自山东汶上引汶水而来,又称汶运河)地处会通河与卫河交汇流点的地带,在漕运的带动下,逐渐兴起一个会通镇。
明永乐年间,随着会通河南支的开竣,大运河实现了南北贯通。会通河自南来,与卫水合流,北流至津京,二水在临清城内形成一个三角洲。
临清城即夹河而筑。元代的会通河,后来淤塞,永乐九年(1411)疏竣从济宁北至临清段约三百八十五公里,南至沛县,凡三百里。
并因地置闸,定时启闭。会通河修竣后,运河成为漕粮的主要运输通道。每年在河道通行的漕船数以万计,俗称一百二十八帮。(每帮船队约漕船百只)「运船之数,永乐至景泰大小无定,为数甚多,天顺以后定船万一千七百七十,官军十二万人。」
临清「自开渠运,始为要津」。因为这里「居神京之臂,扼九省之喉,连城则百 货萃止,两河而万艘安流」。「东西南北之人,贸易辐辏」。
《明史‧食货志》亦载:「淮安、济宁、东昌、临清、德州、直沽商贩所聚。」这些都反映了临清来往商船的众多和交易的繁荣。
所以人称「天下第一个码头」。顾炎武也说:「山东要塞凡五,而临清首当其冲。」
临清既是南北要冲,又是京市门户,「舟车所至,外连三边。士大夫有事于朝,内出而外入者,道所必由。」
临清成为全国卓有影响的商业城市,不但货物和商贾在此集散,便是士大夫和入京赶考的举子亦必在此中转。被称为东方威尼斯。
临清不只是一般的漕运码头,更是运河沿岸的一个货物集中的重要枢纽。南来的仓 粮在此转运,商船和漕船带来的货物要在这里发卖。
当时,在这里集散的南货,便有淮盐杭缎、景德镇磁器、绍兴南酒、金华火腿、金华酒、云贵药材等。
「苏州、南翔、信义三家合股的布行『岁进布百万有奇』,『一左元』字号点银的朱粉,每年需用二三十斤。」
当地的皮毛、棉花、小麦等农产品也大量运销外地。窑户的砖瓦,也通过运河运往京、津。临清的商品不仅营销山东全省各州、府、县,还销往京师、直隶、河南、山西、陕西、甘肃、湖广、广东、江西、福建、安徽、江苏、浙江及辽东等地,遍及明代十三个布政司中的九个。
《古今图书集成》也记:「临清多大贾」,「临清为南北都会,萃四方货物滞鬻其中,率非其地所出。」
商业的繁荣,也带来了城市人口的激增。明洪武时,临清只有一千五百零二户,八 千三百五十六丁口。到万历二十八年,增至三万三千零二十三户,六万六千七百四十五丁口。崇祯十三年有丁六万三千八百一十九人。而「四方商贾多于居民者十倍」,加上流动人口,当时的临清应有几十万人。
明弘治间大学士李东阳,路经临清时留有〈鳌头矶〉诗二首,极写临清之繁盛:
其一
十里人家两岸分,层楼高栋入青云。
官船贾舶纷纷过,击鼓鸣锣处处闻。
其二
拍岸惊流此地回,涛声日夜响春雷。
城中烟火千家集,江上帆樯万斛来。
清康熙时知州胡文鼎说,此地「汶卫交流,蓄泄无滞。南北舟楫,晓夜云蒸。百货涌溢, 列肆互错。 挥汗连袂,毂击肩摩。 岿然重镇,畿南齐鲁之交一大都会。 」
临清的发展,是明中期商品经济的繁荣与发展使然。
隆庆、万历以降,漕粮停止海运,每年由运河连樯北上。所以明廷在沿运河的淮安、 徐州、临清、德州、天津等地设置粮仓一百座。
因淮安、徐州偏离京城,又远离边防, 天津仓又由于海禁而停用,德州「常盈仓」因受粮过少而移于临清,当时临清共建有仓 廒七十六座,所以一举成为全国最大的储粮基地,仓储达四百万石以上。
每年在京杭大 运河上来往的专事运粮的「运军」就有十万至十六万人。
官府又规定漕河携带货物,江 南的丝绸、绢缎、食盐又主要通过运河,所以临清成了极盛一时的百分之百的货币与商 品交换城市。
明宣德四年(1429)朝廷在临清设置户部榷税分司,以督理关税,派御史或郡佐充任 专职,负责船料商税的督理工作。
当时全国共有十一个钞关,分别是: 漷县、济宁、徐 州、淮安、扬州、上新河、浒墅、金沙州、临清、北新。 钞关之设,主要是负责征收船 料(按: 量舟之大小修广而差其额,谓之船料),兼收货税。
《大明会典》记:「国初有商税,未尝有船钞。至宣德间始设钞关,凡七所……兼榷 商税。其所榷本色银钞,则归内库,以备赏赐。折色银两则归太仓,以备边储。每岁或本折轮收,或折色居七分之二。
其收纱有轻重,差官专摄……设关处所河西雾、临清、九江、浒墅,俱户部差。淮安、扬州、杭州,俱南京户部差。」
《续文献通考‧征榷考》亦载:嘉靖四年,凤阳府设正阳钞关,前后凡十有二处,皆只税船料,惟临清、杭州, 兼收货税。至万历时,止存河西务、临清、淮安、扬州、苏州、杭州、九江共七处。此有明一代钞关之大略也。
在这十二家钞关中,临清钞关的税额始终占着极为突出的地位。据《明会典》记录,如 本色钞,这里每年征一千二百六十万贯,这个数字相当于九江钞关的四倍多,扬州钞关 的七倍多。
该钞关所征之钱,每年达二千五百二十余万文之巨,这个数字,相当于九江钞关的 四倍,杭州钞关的六倍多,淮安钞关的四倍多,扬州钞关的七倍多。
清钞关每年所征船料正余银八万三千八百余两,相当于杭州钞关的两倍半。
《金瓶梅》写西门庆的货船经临清必上税,与历史事实是相符的。 而且,《金瓶梅》 五十七回还写到了商贾与钞关官员的舞弊行为:
西门庆因问:「钱老爹书下了,也见些分上不曾?」
韩道国道:「全是钱老爹这 封书,十车货少使了许多税钱。小人把两箱并一箱,三停只报了两停,都当茶叶、马牙香柜,上税过来了。通共十大车货,只纳了三十两五钱钞银子。老爹接了报单,也没差巡拦下来查点,就把车喝过来了。」
西门庆满心欢喜,因说:「到明日,少不得重重买一份礼,谢那钱老爹。」
由此可见,如西门庆之辈这样有势力的行商,已把金钱的润滑油抹遍了封建国家机器的 每一个部件。
据万历三十年户部尚书赵世卿奏称: 临清关往年伙商三十八人,皆为沿途 税使抽罚折本,现只存二人; 临清缎店向来三十二座,今闭门二十一家; 杂货店六十五 座,今闭门四十一家。
而西门大官人却能在苛税如虎的时候把生意越作越兴盛,这秘诀 就是行贿有方。
明代封建专制政权,对民间商业的总方针,本来就是「抑」、用重税、派买等政策,压制它们的发展。
明代税之狂滥,史无前例。京师有九门税务机关,监税者全部是内官。九门的税收,弘治初年为六十六万五千八十贯,钱二百八十八万五千一百三十文。
正德七年至嘉靖二 「九年,增至钞二百五十五万八千九百二十贯,钱三百一十九万二百三十文。
万历时, 门税尤苛,举子皆不免。 甚至击杀觐吏。」
尤其是万历时设矿监收矿税,遍及山西、 两浙、陕西、山东、福建、云南、四川、广东、湖广等地区。
矿税之外,天津有店租,广州有珠榷,两淮有盐税,浙江有布舶,成都有盐税,湖 口长江有船税,荆州有店捐,甚至凡家中有大厅的人家,还要交「门坎税」。
钞关的税收,也是极重的。万历初,给事中萧彦在〈敬陈末议以备采择以裨治安疏〉中说:
「河西务大小货船,船户有船料关,商人又有船银,进店有商税矣,出店又有正税。张家湾发买货物,河西务有四外正、条、船矣。到湾又有商税。百里之内,辖者三官,一货之来,榷者数税。」
万历二十四年,税使大量增派各地,「征榷之使,急于 星火,搜刮之令,密如牛毛。」
长江航道上,商船一日要经过五六个税地。 仪真至京 口,一江之隔,不过一二里,也要收税。
长江沿岸,有些地方居然「二三里之间,星 罗税榷。 」其它地方「商税抽于此仍推于彼,密如鱼鳞,惨于抢夺。 」
且「内史四 出,爪牙广布,商旅疾首蹙额,几乎断绝矣。」 苛税猛于虎,商业受打击,商贩也受到摧残。
《金陵琐事》记叙: 有个名叫陆二的 小贩,靠卖灯草过活,所获不过蝇头小利。沿途却被不断地抽税,他悲愤交加,索性把灯草烧个净光。
记叙此事的史家慨叹说:「税官如狼如虎,与强盗无异。」苛税的盘剥,使城市经济受到了严重影响。
昔日「吴丝衣天下」,商人游江北以至齐鲁燕豫,随处设肆,变为「三家之村,鸡犬悉尽,五都之市,丝粟皆空。 」
应朝卿〈请罢采榷矿税疏〉中说: 「自税使纷出,而富商之裹足者十之二三也;及 税额日增,而富商之裹足十之六七矣。 」 商人裹足,则商税急剧减少,而且引发了全围范围的抗税斗争。
《明史》记载了万 历二十七年发生的一场暴动:临清税监马堂至州,「诸亡命从者数百人,白昼锒铛夺人产 …… 中人之家,破产者大半,远近为罢市。 州民万余纵火焚堂署,毙其党三十七人。」
当时这样的市民暴动,此起彼伏,虽先后被平息,但已充分显示了新兴市民阶层的力量。
[ 此帖被叶南絮在2024-03-31 00:26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