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书名】卖女孩的小火柴
【作者】夏之喵
【小说类型】 现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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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字数】2255
【阅读全文】
这个圈子里，每个人都得有个花名。火柴的花名，经常被他们戏称做“卖女孩的小火柴”。其实倒也没错。
火柴卖的，不只是女孩，也有男孩，当然也有女人。但是青壮年的男人，他从来不碰，圈子里也极少见。
卖女孩不是因为他缺钱，而是他生来就是干这行的。
他的母亲，准确地说，是生下他的那个女人，就是被卖来的，原先的买家是老山村里的一家，攒了几十年的钱就为给傻子儿子买个媳妇，但是负责提货的火柴的父亲见到人之后就截胡了，换了一个女人过去，把这个女人留给了自己。
这个女人生下他就死了，听说是难产，大出血，直接死在了床上。火柴的父亲原本只想整个暖床的，为了这个女人还耽误了他大半年的生意，结果床还没暖多久呢人就没了，因此对火柴这个儿子也是十分不喜，养了没几个月就继续出去找货了，火柴差点没饿死在家里，还是隔壁家婶听到他的哭声给他喂了点奶，才凑活给他保住了命。
后来火柴能走路了，就开始跟着他父亲跑货了。带着一个小孩，能让各个年纪的女人放松警惕，一抓一个准。火柴他父亲本来还嫌弃火柴走路慢慢吞吞，看到火柴的作用之后也就不嫌弃了，反而开始培养起这个儿子来。
等到火柴差不多该上小学的年纪，火柴就能自己去抓人了。一开始还只是抓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后来他父亲搞了一台无牌车，那就年纪大点的学生妹也行了。又过了几年，到火柴十岁的时候，他父亲被抓住了，进了局子，死刑。行刑的那天，火柴在女警的带领下进了少管所。
火柴在少管所呆了三年，出来的那天他就跑了。跑了之后也不知道去哪里，后来遇到一个他父亲的同行想要抓走他，对了几句话之后火柴就开始跟着这个人，干起了老本行。他本来就年纪小，进过少管所之后身上还自带一种忧郁气质，火柴现在的上家强哥就评价说这样的火柴特别惹女人喜欢。确实，拿火柴当诱饵的强哥他们一伙基本上就没有失手过。
不过强哥说，卖人到底伤天害理，一个月整个一单差不多了。一单大概十几个人，其中女孩占大多数，男孩少数，看运气，毕竟做家长的大半对男孩看得比较紧，走哪不是抱着就是牵着，女孩失散的多，被火柴钓上来的也不少。
这些男孩女孩，大部分过了强哥的手，就要送去买家手里。火柴大多数时候是不会跟着去的，因为他本身也才十三四岁，强哥嫌带着他麻烦。他只有一次跟着去了，也是最后一次。
这一年火柴十五岁。强哥带着快要过生日的火柴和要被卖的那个女大学生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到了一个镇上，跟镇上的买家联系人会合后又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进了山里。火柴虽然一直在做拐人卖人的活计，但他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山村。他好奇地看着村里的女人，年轻一点的女人大多数蓬头垢面，少数精神一点的看到强哥就瑟瑟发抖地躲起来，而他身边那个女大学生则是这片灰败破旧的土地上唯一鲜亮的颜色。
强哥把还在挣扎的女学生送到了买家家里，就带着火柴回到了镇上。在屋里吃饭的时候他对火柴说：“看到了没，没本事的人就只能在山里挣扎，连老婆都只能靠买。你跟着哥，赚了钱，吃香喝辣，想要几个女人就要几个女人，不在话下！”
火柴点点头，并没有说他对女人没兴趣。他见过的女人太多了。从几个月大到三四十岁，女人永远不缺买家。这些女人在火柴父亲和强哥手里，不是痛哭流涕，就是惊恐失声，还有的假装冷漠不知事，最后被打或者撞得鲜血直流。火柴看过了太多鼻涕、眼泪、口水、鲜血，女人已经不能提起他的任何兴趣。他对赚钱、对卖人其实也没有兴趣，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强哥也不需要火柴回话，闷着头喝了一口又一口酒。强哥出门从不在外面吃饭，在屋里说话也很小声，火柴不知道强哥以前怎么样，他只知道这次强哥喝酒喝得有点太多了，如果醉了他可能搬不动。
门突然被撞开了，不久前火柴刚见过的那个联系人进来说：“强子，出事了，这次的货到地就死了。”
“死了？”强哥含含糊糊地开口。“怎么死的？”
“害，说来也是怪，他们家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个镰刀，还锈着呢，那女学生咬着她男人的命根子扭啊，一家人拉拉扯扯，镰刀掉下来砸那女学生头上，当时人就没了，现在那一家子就在那呼天抢地要你赔命根子呢！”那人说着，招呼强哥说：“我先跑来这里找你给你报个信，你们赶紧走，这事不好弄。”
“要我赔、赔什么？”强哥歪歪扭扭地站起身，拍了一下桌子说：“老子把他们家都剁咯！”说着，就要往前走，结果左脚拌右脚直接摔了一跤，联系人正扶着呢，就听到旅馆楼下吵吵嚷嚷，哭着嚎着还有看热闹的，挤了一堆人。
“害，这下坏事了！”联系人咒了一声，一把推开蹲地上搀扶强哥的火柴，钻卫生间里头不见了人影。
火柴就这样又被抓了起来。巧合的是，这次审他案子的人，还是当年那个法官。带他参与拐卖的强哥被判死刑，缓刑二年执行，但火柴还是未成年，不负刑责，也没有了少管所，只能送他去特殊学校。学校里的学生知道他是个拐子，经常骂他、打他，教官不阻止，火柴也不反抗。
强哥进监狱后，火柴在学校的带领下去探过一次监。这本身不符合规定，但是学校也需要一点新闻素材，铁窗内外的凝视就挺好的。火柴隔着窗问强哥：“强哥，我的生日礼物你还没给我。”
强哥冷笑着对他呸了一口。“扫把星，还要生日礼物？老子跑货这么多年都没出事，就带你去就出事了，你趁早死了算了。”
强哥被警察拖了下去，学校的新闻也没有了，负责人脸上也不怎么好看，强硬地拖着火柴就往回走。
火柴什么也没说，当天晚上就爬上了学校最高的那栋楼。他还没有感觉到痛，世界就关闭了。
这所特殊学校第二天就被记者包围了。关于火柴的通稿写了一篇又一篇，大家不约而同地写了一句话：“在这个少年短暂的十五年人生中，竟然没有感受过一天温暖。”
fin.
-夏之喵
-202311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