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很多人都不愿意扔掉自己所囤积的物品。储藏日用品、食品等的行为虽然常见,但如果积攒大量物品堆放在居住空间,就会影响到正常的生活起居。特别是这种囤积的对象,如果价值和功能都甚微,甚至会对环境卫生与健康产生负面影响,就要考虑有病态之嫌。
不少人的概念里,喜欢“攒东西”是个人习惯问题,更是老龄群体专属习惯。但实际上真是这样吗?
分析
和大多数人类行为一样,收集或者储藏物品的行为表现也可以从正常的适应性行为过渡到病态的行为障碍,过度的囤积行为称为囤积障碍。
科学界目前认为,囤积障碍是一种每个年龄段都可能出现的精神心理疾病,在早年的时候就已经出现,通常在儿童或青少年时期显现,而且其严重程度会随年龄的增长而增加。随着囤积障碍定义和诊断标准的改变,将研究群体扩大到普通人群中,得出的发病率在2%-5%之间。
年轻人的“过度囤积”正引起更多关注
因为要搬家,29岁的小K(笔者朋友)不得不正视自己攒下的江山:两室一厅从地面到房顶基本已经没有富裕空间,到处都无序而杂乱地堆满。衣物和生活必需品自不必说,单是鞋子收纳盒就挡住了一整面墙。厨房和卫生间里更是没有下脚的地方,每一处柜子、搁板、门背后、水槽下都已经处于一种“满溢到爆炸”的状态。
小K不扔东西,点外卖用过的快餐盒都会洗一下摞在厨房里。他还会往家里“捡”东西:例如旧报纸,塑料袋和做咽拭子用的未开封医用长棉签。他捡东西并不是为了有什么用,单是拿回家就觉得满足。很多东西变质过期了,还有很多早已年代久远,完全失去了功能(例如小学时乱写乱画的草稿本)。但如果尝试着清理掉它们,小K觉得自己“无法做到”:“我忍不住要去攒,又没法下决心去扔。”
过度囤积的行为已经影响到了小K的生活。他从不邀请朋友来家里,事实上家里也没有招待任何人的空间。他也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对方对他的居住环境大为震惊,试图帮他清理掉一部分物品,小K坚决不肯,两人因此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终分手。在那之后,小K觉得很难有人理解自己的生活习惯,也不想再去尝试着有亲密的人际交往。
“我知道自己攒东西到这个程度可能是有点儿病态。”小K说,他第一次看到“囤积障碍”这个词时就自动对号入座了,也知道自己可能得去看看医生。但到目前为止,他还不太想主动去改变,因为密密麻麻、满满当当的空间会带来安全感,他“喜欢这种被物品包围的感觉”。
囤积障碍(Hoarding Disorder)是一种认知行为发展障碍。其特点是获得免费和不需要购买的物品强迫性购买或过度获得物品。2013年,美国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第五版(DSM-5)将囤积障碍从强迫症中独立出来,确立为一种新型的精神疾病。将囤积障碍定义为一种不是由其他已知疾病导致的,因知觉到储藏物品的需要而难以丢弃或难与物品分离并由此导致的一系列心理和行为障碍的精神疾病。
《美国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五版确定的囤积障碍诊断标准为:
A. 持续地难以丢弃或放弃物品,不管它们的实际价值如何。
B. 这种困难是由于感到积攒物品的需要及与丢弃它们有关的痛苦。
C. 难以丢弃物品导致了物品的堆积,以至于使用中的生活区域拥挤和杂乱,且显著地影响了其用途。如果生活区域不杂乱,则只是因为第三方的干预(例如,家庭成员,清洁工,权威人士)。
D. 这种囤积引起具有临床意义的痛苦,或导致社交、职业或其他重要功能方面的损害(包括为自己和他人保持一个安全的环境)。
E. 这种囤积不能归因于其他躯体疾病(例如,脑损伤,脑血管疾病,Prader-willi综合征)。
F. 这种囤积症状不能用其他精神障碍[像强迫症中的强迫思维,像重性抑郁障碍中的能量减少,像精神分裂症或其他精神病性障碍中的妄想,像重度神经认知障碍中的认知缺陷,像孤独症(自闭症)谱系障碍中的兴趣受限]来更好地解释。
事实上,年轻人的囤积行为也在逐渐吸引关注。发达的网络空间使得很多新概念浮出水面,例如一度流行的“强制断舍离”生活理念,又比如家庭收纳整理师的出现,“花钱请人扔东西”甚至成就了一种新职业的诞生。在很多网络小组里,自称为“囤囤鼠”的年轻人晒出自己的囤积成果,也经常伴随着“欲扔不能,不买不行”的痛苦挣扎。
一项2018年5-6月对中国大学生囤积现象的调查结果显示:在2204名被调查对象中,符合囤积障碍诊断标准93人(4.22%),符合囤积障碍倾向628人(28.49%),共721人(32.71%)达到囤积现象标准,另有438人(19.07%)具有囤积行为但未达到囤积现象的标准。
其中,男生囤积现象高于女生,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该调查还表明,中国大学生的囤积现象受性别、月生活费水平高、主观幸福感低、喜欢攀比、节约、怀旧、缺乏社会支持及精神空虚8个因素影响。
“囤积”与“收藏”有本质区别:
囤积障碍的特征
研究显示,囤积障碍患者缺乏对自身行为的洞察力,这部分可能与某些认知偏差相关。尽管很多人自称为“囤积障碍”,但真正的囤积障碍患者通常认为自己取得和保存物品是合理的,否认自己行为不良,并拒绝治疗。
较严重的囤积障碍患者可能因为抑郁和焦虑寻求医治,这种抑郁和焦虑经常来自于囤积行为受阻:
弃自己的囤积物,或自己不得不放弃某些囤积物。
“囤积”更不能等同于收藏。尽管收藏爱好者和囤积障碍患者都喜欢储存,并且为此付出大量的时间、精力和空间,但收藏者会以藏品为荣,而囤积障碍患者往往对囤积物感到难堪,不希望别人看到。此外,收藏者会有预算、有规划地购置和安置某一类或数类藏品,而囤积障碍患者的囤积物往往杂乱无章地堆积,且囤积物不固定,有可能是毫无价值甚至有害的东西(垃圾)。
还有一点也很关键,囤积障碍患者往往会对物品产生病态依恋,在丢弃一些无功能、无意义的物品时也会产生强烈的痛苦,感到仿佛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
我们确实需要识别病态的“收藏”发展为囤积障碍的可能性,但适当的收藏爱好是正常的,与囤积障碍有根本区别;对于正常的收藏爱好,完全不必贴一个“囤积障碍”的标签。
发病机制与治疗
什么样的人更可能发展成囤积障碍呢?国外研究表明,老年人、创伤事件、具有依赖、社交回避等人格特征者更容易出现囤积障碍。但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物尽其用、勤俭节约的观念影响也需要纳入考虑,上述囤积障碍的诊断标准及相应的影响因素有多适配我国文化背景,还存在争议。
目前临床上对囤积障碍发病机制的解释,主要可以概括为三个方面:
第一,童年经历。囤积障碍患病可能与童年期经历有关,如童年早期的创伤,不安全依恋以及压力生活事件等。
第二,神经生物机制。在神经机制方面的研究发现,囤积障碍症状可能与某些脑区激活异常相关。
第三,遗传学因素。囤积障碍可能具有遗传性,大约50%的囤积障碍患者的亲属也有囤积行为。
对于囤积障碍的治疗也在发展和研究之中。从最初沿用治疗强迫症的方法,发展为根据治疗侧重点的不同方法,包括认知行为治疗、药物治疗和综合治疗。
囤积障碍认知方面的显著特点是对物品存在不合理的信念,不能够控制囤积行为,且难以觉察囤积行为带来的严重后果。因此有研究者认为,这些是囤积障碍的核心原因,治疗关键在于改变患者的错误认知并对囤积行为进行控制。
通过服用抗抑郁焦虑药物能够有效缓解囤积障碍患者伴发的焦虑和抑郁情绪,一定程度上减轻囤积行为,但目前对该疾病本身的药物治疗研究还比较少,且药物疗法可能会带来一些副作用,需要谨慎应用。
综合治疗则是心理干预和药物疗法的结合,强调以认知行为疗法为基础,辅以必要的药物治疗,能够获得一定疗效。
结论
爱囤东西不一定是习惯问题,过度囤积收集或者储藏物品可能是囤积障碍。
囤积障碍也并非老年群体独有,在不同的年龄段其症状严重程度不同,有一部分人群可从青年持续到中老年。在中国“勤俭节约”的文化大背景下,很多人不容易意识到囤积行为也可能是一种症状,往往是等到家中塞满垃圾,并因此和家人不断发生严重的冲突才意识到自己有问题。
无论在哪个年龄段,如果家人出现了不正常的囤积倾向,尽早关注,及时就诊是第一位的;而对于已经出现囤积行为的家人,需要给予更多理解和沟通,简单粗暴地强制“断舍离”不可取。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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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刘勇,陈健芷,宋琳婷等.囤积障碍的症状、诊断与治疗[J].心理科学进展,2013,21(12):2184-2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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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总觉得家里长辈爱囤一些不必要的东西,比如塑料袋、纸箱子等等,经历过疫情的自己现在也开始爱囤东西,会囤零食、囤生活用品、囤速食速热的食品,如果不是家里空间不够大,甚至想多添几台冰箱,多放置些冻品,归根结底是之前疫情遗留下来的不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