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野》
作者:巫哲
《撒野》的飞丞是我最喜欢的一类CP,携手同觅彼此命运的旅人。那个他们共同追寻的命运就是对生活的热望。
顾飞的痛苦来源于受环境影响,但不被环境同化。钢厂人一辈子的生活,从生到死一眼就能望到头。不含任何期待的降生;在争吵和家暴中长大;酗酒赌博当个混混,或者养家糊口做点小生意;结婚生子重复这个轮回;最后死得毫无波澜,或者像李保国那样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嚼头,用来填充自己死气沉沉的生活。
顾飞生命的列车就这样沿着钢厂的轨道驶过了十七年,和周围人没有任何不同。但他又是那样的与众不同。能谱曲会填词,拍的照片上杂志,他优秀得显而易见,这些让他与钢厂这个凝滞的时空格格不入。
顾飞迷茫而渴求出路,然而他奋力的一跃,也只是从工读学校跃到四中便力竭了。顾飞跳不出去,更飞不起来。生活的压力,不靠谱的母亲,患自闭症的妹妹把他绑在这里。还有无数的手拉他下泥潭,沉默会受欺压,出头会被找麻烦。顾飞少年时曾吐露过自己的性向,以为找到了一点归属感。回应他的是始作俑者的恶意戏弄,和旁观者的无情嗤笑。
最后环境的束缚逐渐变成自我的束缚,他通过不看不听麻木自己。拨吉他的手也抡铁棍,透过取景器的眼看的是钢厂百态。顾淼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顾飞隐藏的病态。丞哥去北京上大学后趁着假期回到钢厂,发现顾淼不再亲近他了。因为顾淼知道他还是会走的。害怕最终的结果是失去,所以在开始就掐断了向他伸出手的念头,这不就是顾飞的选择么。
幸好蒋丞出现了。“你想闭着眼,我就陪着你”,会告诉你不再是一个人,那些镣铐远没有幻想的可怕。“你想睁开眼,我就能听到”,接下来的生活我们一起所向披靡。只有蒋丞这样坚定的直球选手能把顾飞拉出来。
蒋丞暴躁、叛逆的性格形成与行为动机都源自于他的自我认知。一面是养母家庭对他的极端否定,他的一言一行都不被认同,是家庭中的异类;另一面是外界对他的好感和崇拜,比如学习成绩好、高一就当上校篮队长。两者巨大的反差造成他有极强的自信和自制力,想做什么就毫无顾忌拼尽全力,他说“我长这么大,最强大的技能就是拼”。他也有极端的自卑,内心非常在意他人的想法,讨厌被人“指责”。蒋丞刚来到钢厂发现李保国彻夜不归,会忐忑是不是自己昨天拒绝了他喝酒的提议,其实对方只是通宵打牌。
蒋丞渴望得到“家”,却一直在被“遗弃”。蒋丞来到钢厂后,养母将他没带走的所有物品包括坏掉的闹钟、没气的打火机全都寄给他,抹除了他在这个家庭中存在过的痕迹。蒋丞卖掉了除弹弓之外的一切书籍和杂物,那么沉那么大的箱子,变成了几张小小的纸片。他在结冰的湖边玩弹弓发泄,时不时的戏精一把调侃自己,最后忍不住蹲下痛哭。
李保国这个钢厂特产对儿子的亲情也带着钢厂独特的扭曲。蒋丞得知李保国病入膏肓后给他送了一笔钱,无论是出于仅剩的一点血脉联系还是出于安心,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不久后李倩联系他说李保国闹跳楼。然而这场闹剧不过是李保国要引起大儿子李辉的关注。蒋丞的付出只是李保国拿来炫耀、膈应人的道具。彻头彻尾的无视,没有人在意他的想法,没有人在乎他的处境,他连扭曲的亲情都没有得到。
幸好蒋丞的背后还有顾飞。当他因李保国的死不停质疑自己的时候,顾飞会安慰他,替他挡住旁人刺探的目光。当李辉带着混混想要堵蒋丞的时候,顾飞会骑着机车抡着铁棍把人赶走。当他奋战高考时,顾飞会照顾他的起居饮食,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勇气和冲劲不会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顾飞就是他可以依靠的后背。
特别喜欢小说中顾飞跨栏那一段。两人在学校篮球赛上和人结仇,有人想拉蒋丞下水,顾飞就替他把事情扛下来了,答应和人比“跨栏”,事后一笔勾销。所谓跨栏就是在一片废弃的厂区楼里,从一栋跳到另一栋,过程中旁边的人会抛撒障碍物,直到其中一人受伤无法再跳为止。
顾飞本来想瞒着蒋丞,但被他看出端倪。蒋丞坚持要去看,说:“我就是想看清你是什么样的人”。顾飞跨栏的时候,蒋丞躲在另一栋楼用弹弓把攻击顾飞的障碍物打下来。一个义无反顾,一个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