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的冬天,从东北来的广生堂大东家沈绍,还是肆意妄为,横行无忌的富家公子,他穿着一身温暖的黑昵大衣,戴一顶圆边的礼帽,坐在他那辆漂亮的劳斯莱斯上,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的阿飞在前面开着车,于阴沉的天空下一路飞驰,穿过那座还叫北平的城市,逼仄的大街小巷,器宇轩昂,横冲直撞,去找一个叫做谢家声的人。却不知戏台上大幕拉开,现面来的竟是一代名伶赵夜白。
自1936到1966,从北平到重庆,然后再回到北平,这世上有多少人有缘共唱戏一场,当年同台的那些人如今又散落在哪一方。
窗外又落下一捧新雪,衬着衣襟上那一段红梅穗,一生知己,你擦肩几个。
唱罢生死恨,荒唐始觉真。三伏天里读《浮声记》,好比猛地呛了一口辣子,火辣辣的感觉从喉道直通胃里,翻江倒海,再造反似的沿着鼻腔直冲双眼,烫得人泪眼汪汪还得竖着拇指叫一句好。这种好,是说不清讲不明的,它是一种情绪,让人觉得热、觉得真、觉得活着原来是这种感觉,是火焰里的一捧冰,雪地里的一把火,是所有蓬勃的、热烈的、张扬着旺盛的生命力的东西的总和,黄钟大吕,晨钟暮鼓。也许人这一生,总要有什么放不下、摆不脱的追求,叫人生不能忘、死不能休,方能在人世的边缘,眷眷地的一回首?沈二爷、赵老板、谢家声、阿飞、苏千袖,甚至于楚碧君、沈昭、钟秀林、柴幼青、柴老王爷、少白、藤原少佐。。。这一个个鲜活的人物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爱恨情仇,纠葛不休,来去仿若只为印证宿命两个字。众生皆苦,他们或大哭、或大笑,恣睢人生,浮光掠影,徒留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