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有首《饮中八仙歌》,写了八个爱喝酒的名人,这八个人嗜酒如命、放浪不羁,醉态各有特点,展现了盛唐时代文人士大夫乐观放达的精神风貌。
这首诗里描述李白是“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但诗里最先出场的人是贺知章:“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说贺知章喝多了,骑马摇摇晃晃像乘船似的,眼睛一花掉到了井底,不但没被水惊醒了,还在井底睡着了。
贺知章在唐朝诗人中非常有意思,为人幽默亲切,诗写得好,官做得也不错,告老还乡之日,唐玄宗拉着他的手依依不舍,并题诗相赠,太子以下百官饯行送别,可谓风光至极。
他的作品大多散佚,《全唐诗》里仅存了十九首,有两首出现在课本里,大家应该都能背诵,一首诗《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还有一首是《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因为贺知章爱喝酒,对爱喝酒的李白很是欣赏,两人应该说是忘年交,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贺知章已经八十多岁,并且官职很大,是太子宾客、银青光禄大夫兼正授秘书监。
李白当时三十多岁,无官无职,贺知章看李白一副潇洒出尘的气度,“奇其姿”,很合自己狂放的脾气,就说,把你写的文章给我看看。
李白拿出自己的《乌栖曲》给贺知章看,这首诗还不是李白最高水平和独有风格的代表作,不过贺知章看了,“赏叹苦吟”,说“此诗可以泣鬼神矣”。
李白接着拿出了自己的《蜀道难》,贺知章还没看完,就称赞了四次,读罢,感叹道,你是天上贬谪下来的仙人啊,李白后来被人称“诗仙”,贺知章那会就独具慧眼了。
贺知章高兴之余就问李白会不会喝酒,李白自然很兴奋,说晚辈朝也喝,晚也喝,睡梦中都喝,贺知章大笑,拉着李白,一老一少直奔酒楼。
两人一阵痛饮,待结账时发现忘了带钱,李白也没钱,贺知章当即解下所佩戴的金龟来付账,这个金龟是朝廷赐给三品以上大员的一种荣誉象征,一般人根本没有,很珍贵,贺知章一点也不在乎,用来换酒喝,成为千古佳话。
贺知章“金龟换酒”被很多人模仿,李白有“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女侠秋瑾也作诗曰:“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
甚至清朝有个子弟叫敦诚,和曹雪芹喝了顿酒,也故作风雅地来了个“佩刀沽酒”,写了首《佩刀质酒歌》,沾着曹雪芹的光,不少人知道了他。
贺知章去世后,李白很是伤感,写道:“四明有狂客,风流贺季真。长安一相见,呼我谪仙人。昔好杯中物,今为松下尘。金龟换酒处,却忆泪沾巾”。
想想唐朝这些文人间的故事很令人感动,贺知章是三品大员,又是蜚声诗坛的前辈,但对还未出名的李白没有居高临下,端个架子,真诚交流、不吝赞美,这份气量并不多见,也只有这样的氛围,才成就了大唐熠熠生辉的文采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