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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来到美国,限重五十磅的行李箱塞不下几本书,帕慕克的《伊斯坦布尔》却撑过一轮轮筛选,最终跟随着我们飞过太平洋,稳稳地摆在眼前的书架上。
在二零一五年的四月春日,我们终于要去亲眼看看这个多年来心驰神往的城市了。
这次土耳其之旅,完全是被土航新开通的旧金山-伊斯坦布尔直飞航线撩拨起来的,时间自然也受到了优惠机票和珍贵假期的双重限制。短暂的十二天里,要开车在土西画一个大圈,路上的每分每秒都被压榨到了极致。为了给春光正好的黑海海岸自驾挤出时间(艳压加州一号公路,黑海岸边的世外桃源),纵然伊斯坦布尔是全程的核心一站,也只能得到将将四十八个小时。
行前我们心想,任何时候再来土耳其都免不了要路过伊斯坦布尔,重访的机会多得很,不如下次有时间了再多住几天。谁知竟一语成flag,土耳其在我们离开后新闻不断,东部边境地区战乱持续,西部大城市在埃苏丹治下又政变和恐袭频出。说好的“下次”,一不小心就拖过了三年。
旅途中的时间总过得飞快。倒数第三天,我们逆时针自驾土耳其的大环线计划即将完成。走过无数知名或不知名的风景,座下这辆饱经风霜的手动挡菲亚特告别番红花城,向起点亦是终点的伊斯坦布尔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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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人开车很是狂野,仗着高速路上没有摄像头,密集的车流心照不宣地集体飙到时速150公里。小菲亚特在油门的轰鸣中颤抖起来,仿佛发出有声的抗议。随着内陆的安纳托利亚高原逐渐被甩在身后,来自马尔马拉海的暖风让气温越来越高,我们却不敢打开空调,生怕已经声嘶力竭的小车直接罢工。
伊斯坦布尔的格局与武汉类似,两条水道把城市分为三块。博斯普鲁斯海峡东岸是亚洲区,西岸则被金角湾一分为二,南面是有着圣索菲亚清真寺(此处并非笔误)和一众著名景点的老城区,北面是塔克西姆广场和独立大街所在的新城。
我们的行程安排得严丝合缝。土耳其人力成本相当低廉,虽然是从机场租车,但只要加一点费用,就可以还到市区,停在市中心的旅馆门口,再由工作人员上门取走。赶在晚上入住还车之前,我们决定把它物尽其用,在少有游客造访的亚洲区稍加逗留。
伊斯坦布尔的欧亚两岸差异十分明显。虽然同样有不少高层建筑,但博斯普鲁斯海岸东侧一律是红屋顶的立方体楼房,更具现代感的玻璃幕墙统统都在对岸。不少当地上班族每天跨越大洲通勤,晚上居住在房价更低廉的亚洲,白天坐公交或渡轮去欧洲工作。
我们也照猫画虎,体验了一把坐船去欧洲的感受。转三圈找到车位后,面前的码头却与想象不同,根本没有售票厅候船室之类的建筑。原来,这是个主要服务游客的小渡口,船上最多坐十几人,上满即走。我们到的时间再合适不过,前脚刚跨过船舷,后脚马达就已经突突突地转起来。
博斯普鲁斯海峡上船只络绎不绝,更多的是足以容纳几百人的通勤渡轮。视线尽头偶尔有个庞大的影子,那想必是从地中海而来,穿越马尔马拉海驶向黑海北岸,乌克兰敖德萨港的巨型货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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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伊斯坦布尔,最盛大的节日莫过于一年一度的郁金香节,我们也特意在行程中为看花留出了时间。然而,最佳赏花地Emirgan Park距离旅店所在的老城区很远,公共交通极为不便。于是我们趁着有车先到亚洲区,再坐渡轮到对岸的公园,免去辗转公交的麻烦,也顺便吹一吹博斯普鲁斯的海风。
星期天的下午,正是本地人举家出门踏青的时间。加之天气晴好,艳阳高照,郁金香花丛间散落着十几对拍婚纱照的年轻夫妇。有的金发雪肤,身着简洁的抹胸婚纱,线条优美的肩颈和手臂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也有不少新娘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一根头发丝都不露出来。
彼时还是旅行综艺大举进驻土耳其之前,来自东亚的面孔仍显得有点陌生,不时就能引来当地群众的好奇目光。有同样乱入的欧洲游客闲逛到此,大概看四周只有我们两个像是会说英语,小心翼翼的过来求帮忙合影。
Lyra:进公园之前,我本想让Eric给拍几张人像臭美一下。不过等到真正置身于盛装打扮的土耳其姑娘之间,再看看自己身上的休闲装,却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当模特从来都不是我的强项,这下更是有点羞涩,拍了两张就匆匆收工。
短暂的伊斯坦布尔之旅,就从明媚的郁金香花园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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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不去旅店入住,是因为我们还要等待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夜幕降临。Lyra已经计划好,想在亚洲区拍下一场横跨欧亚的日落。
Lyra:早在出发之前,我在网上随便翻照片,突然看到一张夜晚的博斯普鲁斯大桥。视角居高临下,大桥上金色的车流在欧亚间蜿蜒流动,背后是伊斯坦布尔的城市夜景。照片尺寸很小,没有任何说明,但却瞬间击中了我。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忙于在Google Maps上寻找它的拍摄地点和角度。研究伊斯坦布尔的地形,研究大桥的走向,研究桥背后的高楼,研究亚洲区的街景……终于经过一番搜索,将信将疑地定位到了一座不起眼的小公园。
按照事先在地图上的标出的地点,手动挡菲亚特钻过弯弯绕的小街,爬上几个堪比旧金山的陡坡,开到了一片简陋而拥挤的停车场面前。天色尚早,不多的车位已经半满,公园里相当热闹。年轻的情侣嬉笑着穿过零散盛开的一丛丛郁金香,带小孩和老人的爸爸妈妈三五成群地铺开野餐布坐在草坪上吃东西,留山羊胡的小贩腰上缠着一大把气球从旁边走来走去,等着被花花绿绿的颜色吸引得目不转睛的小朋友求父母掏出钱包。
Lyra的视线迅速透过树丛定位到了远处的博斯普鲁斯大桥。我们拿出单反相机,支起三脚架,如此的装备齐全,在欢度周末的人群中多少显得格格不入。本地人带些不好意思的窥探眼神扫过我们,偶尔还有学生模样的小伙子像是鼓足勇气,组织起脑海中仅有的几个英语单词走过来,搭讪一句“where are you from”。假如土耳其也有每日推荐吃喝玩乐的公众号,我们想必是又误入了“伊斯坦布尔15个周末好去处”之一。
伊斯坦布尔的雾霾不轻。一轮血红到有些过饱和的夕阳从灰蒙蒙的天边滑落,留下橙红色的温暖暮光。如同一段延时视频,大桥与对岸灯火渐次亮起,周遭的人群缓缓悉数散去,只剩两个敬业的风光狗在黄昏的微风里瑟缩起肩膀。
等到最后一次快门按下,终于是时候告别亚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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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动挡爱不释手的Eric依依不舍地最后一次拧动钥匙,经过坡陡弯急的盘山小道驶向海岸,登上我们远远看了整个下午的博斯普鲁斯大桥。在某个瞬间,眼见着前方万千璀璨灯火越发接近,恍然像是回到了几年前的地球另一端,初次从奥克兰跨越海湾开车驶进旧金山的那刻。大抵世界上令人心动的城市们,其实都默默地心意相通吧。
伊斯坦布尔有不少便宜且档次颇高的住宿。每次看全球酒店积分用在哪里最实惠,土耳其总会大规模上榜。然而一贯有羊毛必薅的我们,这次却忍痛放弃了新城区超划算的连锁酒店,而是选择了老城区名不见经传的一家。
Lyra:这家旅馆的评价并不算好,但挑旅馆的时候,我心中只有唯一的标准:景观。具体来说,就是可以日出时从顶楼拍到蓝色清真寺的晨光。于是我在TripAdvisor上点开所有清真寺东边两个街区之内的酒店,对照着Google Maps一家一家仔细看照片,花掉了好几个小时。不过等到午夜登上屋顶,看到黑暗中发光的蓝色清真寺时,简陋的房间和对着电脑盯到眼晕的辛苦,一下都不是事儿了。
安顿下来已是晚上十点,我们走过昏暗的石板巷子去便利店买矿泉水和可乐,旁边门洞里不时有野猫的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光。土耳其人的英语靠电话实在难以沟通,还是旅店老板帮忙才成功叫来了租车行的小哥。西装革履的俩人匆匆赶来,确认本就破烂不堪的小菲亚特没有新的伤痕,又看看九天涨了四千五的公里表,竖起大拇指对视嘀咕了一句什么。
我们猜想,说的大概是“这俩真™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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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c:晨起,我们迅速在蓝色清真寺和索菲亚大教堂打卡完毕,就一头扎进了同在老城区的大巴扎。在这里有一个惦记许久的任务要完成:买琴。作为拨弦乐器的忠实爱好者,我从落地土耳其起就盯上了当地的特色乐器bağlama。三组琴弦的构造很是简单,靠着平时在家弹冬不拉的技术,起码在小摊上试琴不至于太过露怯。第一次弹双股琴弦,贝斯弦上高低两个八度的和音十分奇妙,再加上带有二分之一音分的品格,清脆的音色下阿拉伯曲风简直呼之欲出。
怕旅途奔波不方便携带,我从挂满整面墙的六弦琴中选了最小的一款。来自大巴扎的乐器价格摆在那里,质量自然不会太高,但做个家里闲来无事的玩具足够了。土耳其琴在我的手里少了些当地风格,倒是随手弹着竟然便即兴谱了一段小曲,索性录下来当做手机铃声。不过,这后来被证明是个也许不妥的决定——每天早上被它的声音闹醒,多少让这把bağlama有了些可憎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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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c的大玩具们,吉他右边那把就是来自伊斯坦布尔。
我们两个分别在零八和一二年来到美国,之后再回北京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了。伊斯坦布尔,这座地球另一面的城市,却意想不到地给了我们家的熟悉感。
作为行色匆匆的游客,能在旅途中碰触到一个陌生城市的脉搏,实在是无比珍贵的赏赐。在美国待久了,假期出行总是从一个景点都另一个景点,难以与当地的生活产生交集。此番土耳其之行的前十天同样是如此,棉花堡、西戴古城、卡帕多西亚……我们始终是开着车举着相机的过客。
Eric:出发前,Lyra让我去做伊斯坦布尔的计划。我打开电脑,仔细翻过Lonely Planet和TripAdvisor上的推荐景点,又看看手边帕慕克那本铅灰色封面的厚书,最终定下的安排再简洁不过——压马路。
从大路走到小巷,又从小巷走到大路,我们忽然理解了有些人喜欢北京的缘由。伊斯坦布尔的每个角落里,只属于当地的荷尔蒙与它作为一座旅游城市的国际气质融为一体,造就了某种独特的神奇魅力。
紧凑的时间表令我们放弃了所有博物馆,但日暮时分在金角湾戴着小帽背着手叼着烟等待鱼儿咬钩的大叔,独立大街的电车后跳上跳下结伴喧闹的少年,公交车上神色匆匆背着时装包的白领女郎,这些才恰恰是最珍贵的风景。仿佛时空倒转。我们曾在一座同样的城市里做了十八年本地人,兜兜转转来到大陆的另一端,忽然成了好奇怅望的旁观者。
转到塔克西姆广场的时候,我们特意跑去土航的办事处,为回程的飞行选了最后一排的座位,只为旁边有地方留给Eric刚买的新玩具。起飞不久,满面笑容的土航空姐端来香气扑鼻的烤肉配米饭,我们的耳机中忽然响起了张玮玮和郭龙的《白银饭店》。那声音从大西北的甘肃白银飘出来,一直传到千里之遥的北京,又被装进CD带去大洋彼岸的加利福尼亚,然而却从未像在此刻的伊斯坦布尔上空一般,显得如此合拍。
在飞机背后越来越远的欧亚交界,或许正有四只猫站在房檐上:
他们在屋顶 屋顶上很高
从高处看我们就像风中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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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土耳其系列的最后一篇,时隔三年,终于填坑完毕啦。小伙伴们要求攻略的呼声很高,受篇幅限制,我们不在这里逐个介绍景点,而是着重分享一些经(si)验(huo)。当然,留言提问是随时欢迎滴。
【自驾】在土耳其自驾不是主流,但我们个人极力推荐。租车不仅能省下城际间大巴或飞机的费用,更重要的是行程的自由度,不必被公共交通时间表限制。此外,当地游客的去处其实非常集中,只有靠开车,才能看到很多人迹罕至的风光(例如D010黑海公路)。土耳其的大多数主要公路路况都出乎意料地好,不少近年新铺的平整柏油,驾驶体验极佳。
【租车】当地租车有手动挡自动挡之分,前者略便宜一点。但土耳其山路众多,要依照自己的车技量力而行,坡起必须熟练掌握。另外很多车需要加柴油(比汽油实惠),也记得在提车时问清。我们当时选了一家小公司,在机场都没有柜台,是因为看中了市区还车的服务,省下一程拖箱子坐地铁的麻烦。伊斯坦布尔市内公交便利,对车完全没有需求,建议把它安排在旅途的开头或结尾。
【导航】土耳其电话卡不贵,在国营电信公司Turkcell就能买到流量套餐。我们一路开车,全靠手机地图导航。当地路标也相当清晰,旅途前两天我们没及时找到电信公司,靠用酒店wifi加载的地图也足以应对。行前注意核对自己的手机制式,尤其美国的可能需要解锁。
【住宿】如果有几家连锁酒店集团的积分,在土耳其烧点非常划算,不少地点都在兑换表的最低一级,经常比现金价实惠很多。我们沿途没住连锁,是因为每天都在小地方过夜,最便宜的在Marmaris的一晚只花了5.6欧元。哪怕再简陋的住处,丰盛的早餐在土耳其都是标配,我俩经常吃到直接省了午饭。多数小旅馆没有自家的停车场,但门口街趴一般不难。
【餐饮】土耳其是肉食动物的天堂。内陆以牛羊肉见长,沿海则有不少鱼鲜。我们选餐厅前一般会简单查下点评,没有踩到任何雷。旅游区的餐厅通常大同小异,各式烤肉足以让人香喷喷地吃饱。但我们印象最深的几顿饭,都是在只有当地人的饭馆找到。这点土耳其与东南亚的旅游国家不同,本地人很喜欢外食,所以能养活大量不靠游客挣钱的优秀餐厅。
【语言】当地人的英语水平十分参差不齐,旅游业人员绝对不成问题(口音另说),可其他人许多除了hello就什么都不会了。土耳其语相当难学,与西欧的拉丁语系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比起来还是用手比划更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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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center]【来源:穷游锦囊 文:远(Lyra) & 夏(Eric)/ 远夏在路上】[/align] [/size]
转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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