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有用还是无用,自古以来颇多争议。由于青衿儒冠是古代儒生(知识分子)的标准装束,古代中国便把这一问题形象地转化成了儒冠误不误身的问题,并且有见仁见智的回答。
虽说学而优则仕,但饱学的儒生却仕进无门,作为一代儒学宗师的孔子,周游列国而无所遇。虽说知识就是力量,但是掌握了知识的儒生却命运多舛,秦始皇焚书坑儒;汉高祖刘邦对儒生“辄解其冠,溲溺其中。”鉴于历史上无数儒生命运不济,杜甫曾高度概括地指出“儒冠多误身”。
杜甫这句话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共鸣。李白就抱怨自己“白首为儒身被轻”。韩愈在《送侯参谋赴河中幕》一诗中说:“犹思脱儒冠,弃死取先登。”侯继被王谔辟为参谋,便弃儒冠如敝屣,从军冒死以博取地位和功名。陆游在词中回顾自身道:“朱颜青鬓,拥雕戈西戍”,便“笑儒冠自来多误。”晁补之在词中说“儒冠曾把身误”;张榘在词中说“身名多被儒冠误”;辛弃疾在词中也肯定了“儒冠多误身”的说法;元好问在诗中说“一钱不值是儒冠”;青年鲁迅则曾刻过“文章误我”的印章。可见认同杜甫“儒冠多误身”之说者不乏其人。
一个吊诡的事实是,“刘项原来不读书”,却成就了王霸之业;文人本望文字达,却因文字穷,难怪抱怨“儒冠多误身”。文人的抱怨可以有很多理由,但归咎于儒冠妨碍了利禄的攫取而满腹牢骚,便无足观了。因为这种作派,折射了文人汲汲于功名富贵,没有淡泊高远的情怀;也没有“吾不试,故艺”的辩证眼光;更没有以千首诗轻万户侯的气魄。
儒冠不仅误人,有时还误国。抗日战争期间广为传唱的《知识青年从军歌》道:“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在中华民族最危险的时候,假如知识青年文弱不堪,拒绝从军,中华民族则可能遭遇亡国灭种的厄运。诚如田间的诗歌所说:“假如我们不去打仗,敌人用刺刀杀死了我们,还要用手指着我们骨头说:‘看,这就是奴隶!’”所以在民族危急存亡的非常时期,“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提振男儿血性,实在很有必要。
也有折中的观点认为,“莫叹文章不值钱,儒冠误身乃偶然。”文章不值钱的表述有很多种,最酸楚的莫过于“文籍虽满腹,不如一囊钱”;“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值一杯水”。其实,不管世事如何沧桑,文章总有其不可泯灭的价值,可以润色鸿业;可以立言不朽;就是平常说话,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所谓误身,只是偶发事件,不能以偏概全地认为适用于所有的社会和所有的个体。
另外,还有相反的观点。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迎来了儒学的美好时代,儒生们可以凭借精通一经而荣身,自然不会赞同“儒冠多误身”之说。汪洙在《神童诗》中指出:“莫道儒冠误,诗书不负人。”陈人杰在《沁园春·丁酉岁感事》一词中说:“麒麟阁,岂中兴人物,不画儒冠?”陈人杰所言极是,文人和不朽的勋业并非水火不容。班超本是一介儒生,投笔从戎后,建功绝域,终封定远侯,声名传于后世;现代无产阶级革命家陈毅,“一柱天南百战身,将军本色是诗人”。在某种意义上说,文人因为具有过人的文化修养,更有利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成就不世功业。
关于儒冠误不误身的问题,历代读书人都从自身的经历、体会以及信念出发,给出了不同的回答。尽管答案莫衷一是,但综观历史,可以肯定的是,多读书更能造就美好人生。
(原标题:儒冠误不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