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佛学,并非与发源之印度及弘扬于世界各国的截然孤立,不过从中国佛教历史研究,就有中国佛学的特殊面目与系统,把中国佛学的特殊面目与系统讲出来,故成为中国佛学。
禅境之美(资料图)
禅境之美(资料图)
今先讲中国佛学的特质在禅:什么叫特质?无论什么东西,都由许多因缘和合乃成,而所成的东西,一个有一个的特质,一类有一类的特质,因为他各有各别不同的特殊质素。现在讲到中国佛学,当然有同于一般佛法的;然所以有中国佛学可讲,即在中国佛学史上有其特殊质素,乃和合一切佛法功用、而成为有特殊面目与系统的中国佛学。其特殊质素为何?则“禅”是也。
禅乃中国通用之名,是禅那的简称,或云定或云禅定,印度多叫做瑜伽。这里所说的禅,不一定指禅宗,禅宗也当然在内;今讲之禅是指戒定慧之“定”的,所以比禅宗之禅的意义来得宽广。禅那即静虑之意,就是在静定中观察思虑,所以禅那虽可名定,而定中有观有慧方为禅那之特义,故禅那亦云禅观。
现在讲中国佛学之特质在禅,佛学二字当然包括各种佛法,而各种佛法的义类甚宽,今不过就中国佛学的特质说,故云在禅。比方南洋佛法之特质在律仪,西藏则在于密咒。而日本佛教的特点则在于闻慧及通俗应用,研究各种经论的学问大,于身心实际修证的功夫则小。不但明治维新以来如此,即元以前的真宗便为通俗应用的佛教;尤其日莲宗有所谓“立正安国论”,专以树立正教安定国家为要旨。从以上各地特质比较起来,反显出中国佛教特质在禅。
中国佛学所以重禅,当然也有其因缘,今于中国佛学的特质所以在禅的因缘,且分两条来说:
一、梵僧的化风
梵僧乃佛教初来中国时传教者之通称。其实不一定皆是印度的,南洋与西域各地之来此者亦混称梵僧。梵僧教化的风度,也可分做几点说:
(一)端肃之仪态:在当时到内地的梵僧,大概道德高深,学问渊博,他们行住坐卧四威仪,态度端严,使人肃然起敬。
(二) 渊默之风度:他们因深有修养,其幽深寂默的风度,使人见之觉得深不可测。
(三) 神妙之显扬:他们智慧既高,种种方技、神咒、术数也极精妙,且其修禅持咒所成之神通妙用也常有流露,这种以神异显扬的力量功尤显著。
(四) 秘奥之探索:佛法初来之摩腾、竺法兰,及汉、魏、晋初之安世高、支娄迦谶、佛图澄等,所至有神德感通;这在高僧传中处处都有记载可知。不但初来之梵僧如此,即其后以译经传学著名之鸠摩罗什、菩提流支等,亦仍着神咒灵感之功。如罗什临终前,口吐三番神咒以延寿命,菩提流支以神咒涌井泉等。
故这些梵僧皆能使人崇敬,起“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的观感;使一般趋向修学的人,皆视佛法为深奥神秘,肯死心刻苦探索。当这些梵僧来华时,中国文化已经发达很高,他们从端严寂默之中显其无穷之神功妙智,使瞻仰者起一种高深莫测而极欲探索之心。
这在达摩来华后,亦即以此成为禅宗的风化,学人皆从禅中去参究,探索其秘奥,遂即成为中国佛学之特质在禅。但是仅就这一方面,还不能成为中国佛学之特质在禅,还可能成为一种神秘信仰之佛教;故还须从另一方面去说。
中国佛学在禅
中国佛学在禅(资料图)
二、华士之时尚
华士即中华读书之士——士君子、士大夫。当时文化已高,一般士夫之思想,皆尚简括综合的玄理要旨。在言谈上也推尚隽朴的语句,或诗歌之类,要言不繁,能实在表示出精义。至于一般士君子品行,也唯清高静逸是崇,如竹林七贤等,皆从事于高隐静修。在资产生活上,重于自食其力之俭朴淡泊。
在当时可作士人代表的,如诸葛亮、陶渊明二人,最为全国人所敬仰。诸葛亮与渊明皆躬耕田园,品格高逸而生活恬俭;所成诗文皆简要精妙;他们读书都只观大略,不求甚解,不尚言论辩析。有人说渊明得主也可成为诸葛;诸葛不遇刘备亦可成为渊明。此为中国一般士夫之崇尚。
所以佛法由梵僧传入,在通俗的农、工、商方面,即成为报应灵感之信仰。在士人方面,以士人思想之玄要,言语之隽朴,品行之恬逸,生活之力俭,遂行成如四十二章经、八大人觉经等简要的佛学,适合当时文化,机教相扣。同时乐于山洞崖窟,过其简单生活、禅静修养,遇有访求参问者,为示简要而切于实际之要旨。如此适于士人习俗之风尚,遂养成中国佛学在禅之特质。
从梵僧来化,及能领受佛学之中国士夫思想等的因缘和合,而成为当时习尚禅定的佛学,并奠定了二千年来中国佛学的基础。在当时传习上,也曾有过重于律仪,如法明的弟子法度,曾以小乘律行化,虽有少数人学,但终不能通行。复传习过种种分析辩论,如毗昙、成实、中论、唯识、因明等,而士君子亦觉得不能握其简要,故不甚昌盛。
所以说中国佛学之特质在禅,半由中国元有之士人习尚所致。因为若抽去此士夫思想关系,仅由敬崇梵僧则变成神咒感应之信仰,或成为乐着分析辩论之学术。比如西藏原没有文化,故成为神咒佛教。南洋气候生活接近印度,故易重律仪。而中国则在其玄简士习中,成为精彻之禅风,这就是中国佛学之特质在禅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