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看似是个玄妙的话题,但通过研究催眠对人类大脑的影响,科学家们正在逐渐揭开其神秘面纱。
早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技术发明之前,科学家通过催眠这种特殊而有效的方法来研究人类思维与身体之间的联系。催眠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几百年来,它一直吸引着许多科学家的目光,一些奸商也以此为噱头从中牟利,可我们并不了解其中的原理。不过,近几十年内,科学家们基于对人类大脑现有的研究,通过总结各种趣闻和报道,给出了他们对于古老催眠术的解读。
不止一位科学家认为,催眠的效果与安慰剂效应相似,两者都利用了复杂的大脑活动进程,并且所达到的效果很难完全用科学来解释。两者似乎都可以减轻疼痛,缓解焦虑,并治疗睡眠障碍。但近几年来,安慰剂已逐渐被主流社会所接受,却依旧很少有人严肃看待催眠术。原因有二:其一,催眠术的历史玄妙而多变;其二,与安慰剂不同的是,我们一直没有弄清催眠术的作用机制。
欧文·克尔希退休前曾是哈佛大学的心理学家,他早在安慰剂风靡科学界前的几十年就对其进行了研究,而在催眠领域,他也是美国领先的专家。催眠术和安慰剂都利用了大脑中的一种深层力量——期望值。大脑能够预计期望值,催眠与安慰剂虽然是两种不同的方式,但两者的相似之处似乎远远大于差异。
克尔希的同事马塞尔·金斯堡也是一名心理学家,克尔希借他的一段话解释了这种现象:“外界信息会源源不断地进入你的大脑,”他告诉我,“同时你的大脑皮质中也会有部分信息,比如你的价值观、信仰以及期望等。而意识便是这两条信息流冲击而形成的产物,催眠术和安慰剂就在此发挥作用。”
十位患者中可能有两位的催眠治疗效果让你吃惊,然后,你很激动地在其他患者身上再试验一下,却没那么灵验了。催眠或许是一种强有效的治疗方法,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恐怕谁也比不上西雅图华盛顿大学的两位教授——大卫·R.帕特森和马克·P.詹森,他们两位都是催眠领域的领先专家。帕特森说,在谈到自己的工作时,人们给他的回应总是半信半疑的眼神和窃笑。他对此早已习惯,偶尔也会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选择一个主流的课题来进行研究,但随后发生的一件事让他大为吃惊,并将他的兴趣拉回到了催眠这一领域。
大家可以去听一听他在范德堡大学发表的关于催眠术与烧伤疼痛控制的演讲,医生们一直对他的观点持怀疑态度。当帕特森提出要在医生身上演示一下他的技术时,他们让他直接对病患进行治疗。实验者是一位年轻男子,全身一多半皮肤都被烧伤,据帕特森形容,他“对世界充满愤怒”。每次护士来给他换绷带洗伤口时,尽管连续使用了强效止疼药,他还是会痛苦得扭动尖叫。
他嘲弄帕特森说,自己不可能被催眠。虽然最终还是同意尝试,但他在过程中却并不配合。因此在催眠过程中,帕特森故意命令他紧张起来,他便唱反调地放松下来了。没过几分钟,他就进入了一种平静的深度催眠状态,于是护士们拆下他的绷带,开始清洗他的伤口。(帕特森给我看过一个类似的视频,看得我毛骨悚然。)
听过这个故事,大家可能会奇怪,为什么不在每所医院都分配一名催眠师呢?因为心理暗示这种治疗方法并非每次都有效。“十位患者中可能有两位的催眠治疗效果让你吃惊,”帕特森说,“然后,你很激动地在其他患者身上再试验一下,却没那么灵验了。”帕特森解释说,只有百分之十的人对催眠有强烈反应,不过大部分人多少都会有些反应。
当然,催眠师的水平也各有不同,甚至存在巨大差异。即使已经熟练掌握催眠时的语音、节奏和叙述过程,他们还需要在百忙的生活中适应工作的节奏,并学会在面对患者时随机应变,做出令他们感到共鸣的回应。出于这些原因,很难用一套固定标准去衡量催眠这种治疗方法。这就好比牛顿在测量自由落体的速度时,地球的重力也在不断变化——学习催眠就是这种感受。
催眠时,大脑进程变得更慢了,若要再慢一些,恐怕只有昏迷状态才能达到了。尽管如此,帕特森与同事詹森在研究催眠术的神经性基础方面也取得了大幅进展。詹森利用脑电图(EEG)检测人脑中的各种电活动,从而研究催眠。每个神经元在大脑内部或向身体其他部分传递信息时,会不断发射电信号,有时多个神经元会将这些电信号整合,使之生成一种固定的节律模式,从而形成电波。假设大脑是足球体育馆,那么电信号就像是球迷们在做人浪。科学家们可通过头骨上的探测器得知被测大脑中由神经元协同合作产生的电波节律(也称振荡)。
不过必须要记住,大脑并不是一个单一的个体,其中的120万个组成部分相互关联,所以脑电波可以测得许多息息相关的元素。然而,由于仪器是戴在头部,所以只能测得大脑较外层的信息,大脑深处的信息难以测量,这样就使得情况更为复杂。“就好像滚石乐队来城里演出,但你没买到票,只能站在表演场地的外面,听到隐约的响声。你听不清确切的内容,只能知道歌曲的种类。”
令人惊奇的是,即使有诸多障碍,科学家们在测量大脑多个部分后,仍旧渐渐推测出了催眠时人脑的神经反应。冥想时,大脑许多部分的活动都比正常时慢;而催眠时,这些进程变得更慢了。活动进程若是再慢一些,恐怕只有昏迷状态的大脑才能达到了。
如果能够通过催眠降低脑波频率,就能够减轻疼痛。人脑中的α波(8-12Hz)通常在我们闭眼放松时最为突出,θ波(4-8Hz)在我们睡眠或沉思时出现,而δ波(0-4Hz)为优势脑波时,我们往往处于深度睡眠或昏迷状态。詹森的研究表明α波和θ波可能是止痛的关键。当我们进行日常活动时,大脑一般使用频率更快的β波和γ波(100hz左右),疼痛时更是如此。然而疼痛又与焦虑和压力息息相关,所以,如果能够通过催眠降低脑波频率,就能够减轻疼痛。
这项假设不可小觑,它意味着慢性疼痛可能有了解决方法,数以百万计的病患都可从中受益,这引导着詹森进行了一项有趣的研究。他分别观察了20位患者在进入催眠和冥想状态解痛前后的脑电波活动,发现天生θ波较强的人,即天生脑电波频率较低、性格较放松的人,通过催眠减轻疼痛的效果更明显。而对于过度紧张与忙碌的人来说,冥想能使他们放松大脑,抛下杂念,所以效果更佳。
“冥想可以解决你现有的问题,而催眠相当于能力训练,”詹森形容得绘声绘色,“一个是转化,一个是弥补。冥想就相当于在弥补自己的缺陷,而催眠则是一种能力的增强。”假设疼痛控制是类似于练习跑步或举重的某种技能,那么根据詹森的说法,催眠就像是激励一位已经很优秀的运动员更上一层楼。
如果帕特森和詹森的结论是正确的,他们的研究便可以证实科学家们多年以来的猜测:催眠可能与大脑中控制期望与观念的部分有直接联系,就好比是将电脑中的所有程序都停止运行,然后连接源代码(虽然这样打比方简化了很多)。相比之下,安慰剂仿佛在对人们说:“吃掉我吧,你会感觉好一些。”这给予我们对未来的期望,而催眠则是这样的:“跟着我的指示走下去,你马上就会好起来的。”它的侧重点是现在。两种方式究竟哪个更好呢?哪个会更有效并长期提升期望值呢?只有在未来做过更多研究之后,这些问题才能得以解答。
原文选自:ideas.ted.com
译者:律乃琦
编辑:钦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