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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生活中,网络诈骗、电信诈骗、金融诈骗等屡屡发生,令人防不胜防。而诈骗案在历朝历代均不鲜见,在大清朝,堂堂的庆亲王奕劻也曾尝到类似的被诈骗滋味。
A 缘起日俄战争和争风吃醋
说到庆亲王奕劻,这个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大家都知道他是晚清著名的贪官。据《清代官场奇闻》载:奕劻自从担任大清首席军机大臣以后,倚仗权势,巧立名目,大肆收受贿赂,手段之卑劣、名目之繁杂,为清朝开国以来,历代军机大臣之最。
王府每月除由北洋公所送3万两银子供家用外,还有公开索要的门包。每个门包最低价定为72两银子。从门丁到厨房跟役及丫环等人,王府只管膳食,不给工钱,工钱全都在门包中提取,余额上交"归公",进了奕劻的腰包。凡是外官进京、京官外放,都要到王府谒见。谒见时,又必然当面呈递红包,以示敬意。这类红包,多则上万,少则数千,全归奕劻所有。而他卖官鬻爵所受的贿金,还不在这其中。几年下来,奕劻共积攒了100万两银子,一次存入日本正金银行和华俄道胜银行的就有60万两银子。这在当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一天,奕劻的老朋友、日本驻华公使内田康哉派人向他通报:日俄两国在朝鲜与东三省问题上有冲突,准备开仗;还说,日本对俄国开仗,完全是为了中国的安全,所以一旦开火,希望中国采取中立。奕劻听到此消息,吃了一惊,因为事关国际事端,未经廷议,不敢贸然表态,只是装出十分感激的样子说:"谢谢公使的关照,我知道了。"
来人刚刚告辞,随从又递上一封电报,拆开来看,是驻日公使杨枢发来的,内容与内田康哉所告完全相同。奕劻拿着电报,十分焦急。但他急的不是日俄在自己领土上开战,百姓遭殃,而是怕这几年他积聚起来的私财不保,特别是存入那两国银行的60万两银子的现款。
奕劻赶紧找来自己的得力助手那桐商量。那桐,字琴轩,满洲镶黄旗人,生得体肥脸白,人称"天官菩萨",为人工于心计,是奕劻身边的智囊人物,遇有疑难之事,奕劻都找他商议。那桐听了奕劻所说情况,给他出主意,不如将款提出来,存到别家银行去。当时的外国银行中,以英国汇丰银行的资格最老、牌子最硬,他们最后商定,把钱存到那里。
第二天,奕劻派心腹到汇丰银行去打听,回来说,汇丰银行利息较低,月息只有二厘,听此消息,奕劻又犹豫了一阵。他心里算了一笔账,60万两银子,改存到汇丰银行去,一年要少收利息7万两,怎么办呢?思来想去,还是保本为上,于是下定决心,派人将存在正金、道胜两家银行的银子取了出来,转存到汇丰银行。而汇丰银行经手这笔钱的是买办王竹轩。
王竹轩是直隶永平府人,父母早亡,12岁时被在京城经商的叔父送到一家钱庄做学徒。王竹轩生性聪明,又勤奋好学,跟着钱庄一位留过洋的管账先生学得一口流利的英语。不久,被汇丰银行董事看中,聘请入行,两年后,晋升为买办。他生得仪表俊逸、倜傥风流,不但工于心计,还极好渔色,是北京八大胡同的阔客。
奕劻的长子载振,也是八大胡同的常客,与王竹轩经常相遇。年底腊月了,各个衙门都已封印。有一天,王竹轩闲着无事,又独自来到山西巷闲逛,正巧碰到了载振,也就是这次偶遇,他们因为争风吃醋,打了起来。结果王竹轩让载振的手下给当众胖揍了一顿,闹得鼻青脸肿、满嘴是血。尽管王竹轩因为庆王府将60万两银子改存汇丰,在计算利息上大捞了一把,可是这一顿胖揍,却让他对庆亲王府恨得牙根疼。
蒙受如此耻辱,王竹轩好几天没出门。他在想怎么办。向有司申诉,奕劻父子财多势大,谁敢受理;就此罢休,这口气又着实难以咽下。想来想去,终于想出来了一个复仇之计。但还需要一个人,他就是蒋式瑆,王竹轩立即派人把他找来。
这个蒋式瑆,字性甫,直隶玉田人。光绪十八年壬辰科的翰林,时任广东道监察御史,负责巡视南城,虽是个穷官,没有多少外快,但交游甚广,结交了许多朋友,与王竹轩交情很深。
王竹轩知道蒋式瑆当时家庭困难,悄悄对他说:"我问你,你想不想弄个二三十万两银子花花?"听说有二三十万两银子的收入,蒋式瑆心中一阵狂喜。
王竹轩接着说:"我知道你的困境,如果这一招生效,嫂夫人一定对阁下另眼相看的。"这几句话更是说到了蒋式瑆的心坎里。原来蒋式瑆两年前续弦娶了一位老小姐,岳父姓王,家道殷实,陪嫁的首饰与现款约摸一万两银子。蒋式瑆自觉发了一笔大财,于是花天酒地,花钱如流水,不到3年功夫,现款花完又变卖了太太的首饰。从此,夫妻经常吵架。此时被王竹轩说到心病,顿觉浑身血液流转加速,激动得站起身来一躬到地说:"我知道你是财神爷,必能救我的穷,如有差遣,万死不辞。"
"你真有胆量?"王竹轩又激了一句。"只要能发财,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敢。"王竹轩看蒋式瑆如此坚决,就将庆亲王存款的经过,如何巧用妙计,便有二三十万两银子收入的办法细说了一遍。
听完,蒋式瑆沉思了一会儿,神情严肃地说:"四哥,这确是一个发财的好办法,不过还要等待时机。"
B 合伙演双簧戏,亲王乖乖就范
不久,机会果然来了。朝廷因为国库空虚,开支庞大,资金周转不灵,经过廷议,决定由户部出面筹设一家官商合办的银行,资本为400万两银子,户部筹集200万两,另一半招商入股,月给利息6厘。上谕发出后,商人却反应冷淡。为了解除商人的顾虑,户部尚书鹿传霖带头入股,但是响应的人依然很少。于是,蒋式瑆便借这个题目做文章,参了庆亲王奕劻一本。
蒋式瑆的奏章开头叙述了商民对官商合办银行反应冷淡的原因,在对鹿传霖吹捧了一番后,接着笔锋扫向奕劻,说风闻庆亲王奕劻在正金银行和道胜银行存有私产120万两,听说日俄开战,乃将此款转存英国汇丰银行,月息仅2厘,如能在召见庆亲王时,命将此款提出,移交官立银行入股,月息由2厘升为6厘,这样不仅可使该亲王获利,且使天下商民解除疑虑,踊跃投资……
蒋式瑆的参本送到宫中,有意将存款数字加大了一倍,慈禧太后看了,非常重视,当天就在养心殿召见奕劻。奕劻还以为是垂询国家大事,匆匆赶来,拜见之后,只见慈禧脸色严峻地将参本掷到地上。奕劻拾起参本一看,脸色大变,心想,此事如若承认,追查起来,一系列贪赃枉法行为,将被牵出。正在他转着念头想对策时,慈禧太后厉声问道:"奕劻,有人告你在汇丰银行存有大量现款,可是属实?"
"臣没有……没有现款存入银行。"奕劻矢口否认。
"没有?你经得起查吗?我马上要派人到银行去查。"
"奴才实在没有存款,请太后派人去查。"奕劻仍然一口咬定没有此款。
第二天,果然有道上谕发出,上谕中说:御史蒋式瑆奏,庆亲王奕劻在汇丰银行存有私款,"着派清锐、鹿传霖带同该御史,即日前往该行确查具奏"。
清锐是左都御史,接到上谕,立刻去拜会户部尚书鹿传霖,商量如何去确查,又派人将蒋式瑆找了来。蒋式瑆见了上谕,知道参本已起作用,暗暗欢喜,表面却异常镇定。因为上谕说是即日,3人不敢迟延,于是两乘轿子一辆车来到东交民巷的汇丰银行。近前一看,吃了一惊,只见铁门紧闭,冷冷清清。除了两名工役在打扫清洁外,再无第三人。
鹿、清二人亲自询问工役,才知道今天是礼拜天,西人规矩,礼拜天这一天,不单是汇丰银行,凡是洋人经营的行号,一律休息,停止办公。鹿传霖、清锐只好打道回府,约定明天在都察院门前会齐再来。
自从派遣大臣到汇丰银行查存款的上谕发出后,庆亲王府内一片紧张气氛。奕劻表面上装着没事人一样,其实心中十分焦急,派出心腹暗中跟踪清查大臣窥探动静。他久涉洋务,当然知道今天是礼拜天,银行停止办公,但生怕鹿传霖、清锐二人皇命在身,坚持要见银行司事,又怕洋人见是圣上派遣,破例接待。这样,存款查出,自己欺罔之罪难逃,丢钱事小,如遭重谴,势必难以东山再起,所以派出专人跟踪后一直坐卧不安等候消息。及至听说鹿、清二人没有入行,扫兴而归,奕劻这才稍微放心,忙找来儿子载振商量对策,让载振赶紧去找王竹轩,提款销账,要做得不露痕迹。载振只怕王竹轩记住年前的过节,不肯实心帮忙。奕劻说:"不要紧,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告诉他,这几个月的利息不要了,送给他作酬劳,事情办妥了,还要照应他的。
载振得了父命,匆匆来到王竹轩家拜访,谁知门丁告知王竹轩昨天礼拜六到天津去看朋友去了。载振赶紧返回,向父亲禀报。奕劻闻知更加着急。夜幕降临,父子二人晚饭咽不下,关在书房中急得长吁短叹,无计可施。
正在这时,门丁来报:"有个银行职员求见。"银行职员?奕劻感到很是诧异,忙问:"哪家银行的?"说是汇丰银行职员夤夜求见,奕劻父子精神一振,急忙请进。
不一会儿,一个年约三十岁的人,身穿西装,跟着门丁,走进书房,见了奕劻父子,深深一躬。来人自称姓姜,是汇丰银行职员,受委派来办理王爷那笔存款之事: "今天两位大臣和一位御史奉旨前来敝行查账,司事都没有出面,借口礼拜天不办公,但是今天过了,明天必来,敝上问王爷,如若查账,是直告这笔存款,还是说没有?"来人望着奕劻父子,等待回答。
奕劻想了想,说:"只能说没有这笔存款。""那就请王爷将庆记印章和存折交给我,销账后,另外改个户名,小人将更改的印章、存折连夜送来,保证账上不留丝毫痕迹。"
奕劻沉吟一会,又与儿子耳语一阵,点头说:"那就这么办,一切都麻烦姜先生。""那么改个什么名称,请王爷取名。"奕劻略加思索:"就用安记好了。""好,根据敝上意见,存款改户名后,存期暂定为3个月,3个月后,王爷续存也好,提款也好,悉听尊便。"
商定后,载振从内室取来庆记印章和存折交给姜先生,姜先生接过后,慎重地放进内衣之中,然后起身告辞,临行时,答应两个时辰以后,将印章、存折送来。
送走姜先生,奕劻父子如释重负。这时才想起未进晚餐,于是唤来下人,安排厨房弄了几个菜,父子二人在书房里,一边喝酒,一边等姜先生。一直等到二更天,姜先生跑得满头大汗,匆匆赶来,送上一本安记的新存折,是3个月的定息存款,另外两枚图章,一枚"庆记",一枚是代刻的"安记"。至此,奕劻父子才算宽下心来。为了酬谢姜先生,临行时还赏了一张两千两的银票。
C 机关算尽,却被别人算计
一夜过去了。第二天,鹿传霖、清锐等人来到汇丰银行,会见管事西里尔,提出奉旨查账之事。鹿、清二人以为系朝廷差遣,银行方面一定遵旨,谁知要求刚一提出,便遭到了拒绝。
西里尔金发碧眼,大腹便便,一脸傲气。他在中国居住多年,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他对鹿、清二人说:"存户的名单,按照敝国银行定下的规章,是不准公开的。"
鹿传霖见西里尔盛气凌人的气势,便恳求道:"我们是奉旨办事,如果账都没看,怎能复命?还望贵管事通融一下。"
"不行,这是敝国定下的章程,我不敢违背。" 西里尔仍然一口拒绝。
"那就请管事告诉我们一下,庆亲王在这里有没有存款?" 清锐提出另一个要求。
大概是两位查账大臣的再三恳求,西里尔的态度终于有了转变,他唤来一名司员,用洋语叽叽咕咕说了一遍,司员点头答应,转身入内,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对查账大臣说:"我们已经查了,存款账上没有庆亲王的名字。"
只要有了结果,鹿传霖和清锐二人也不辨真伪,对西里尔道了谢,就回到都察院,将两次到汇丰银行查账的经过写成奏章。奏章写好后又发给蒋式瑆过目,然后呈递到慈禧太后手中。奕劻得此消息,又看了鹿、清二人复奏的抄本,心中一块石头才算真正落地。
慈禧太后本来就袒护奕劻,上次蒋式瑆的参本中说奕劻存有120万两巨款,才打动了她的心。看了鹿、清二人复奏,知道所参不实,心中十分恼怒,于是发了一道上谕,将蒋式瑆申斥了一顿,说他以"毫无根据之词,率臆陈奏" ,"着回原衙门行走,以示薄惩" 。蒋式瑆是由翰林院编修考选的御史,"回原衙门行走"就是仍回翰林院去当编修,实际上等于降调。
事情过去了3个月,奕劻这天下朝回来,忽然想起这笔存款。他想,那位姜先生转的户头是"安记",当时是3个月的定期,现在定期已满,还是提出来存到自己的手上安全得多,于是唤来儿子,派了个亲信侍卫持了存折、图章去提款。侍卫去了约摸半个时辰,空手而回。说款早让人提走了,图章也被换,现在的图章不管用了。王府有个很懂银行规矩的管事插嘴说:"王爷,不用问了,一定是受了人家的骗。"
奕劻父子大吃一惊,问道:"你说说看,谁这么大胆,又用怎样的办法骗我们的?"
"王爷想想,3个月前,有没有人为存款的事找过王爷?还有,王爷是否将图章和存折交付给别人?"
管事的疑问,一下子提醒了奕劻父子,想起了那位夤夜来访的姜先生,于是把那晚汇丰银行派姜先生前来,又怎样更换图章、存折的情况,说了一遍。
管事听后,顿足叹息:"问题就出在那位姜先生身上。王爷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存折、图章都交给那人,这等于把钱拱手送给了他,这人得到存折和图章,可以毫不费事地搞鬼。'安记' 的存折和图章 ,最初是真的,但可以预先钤印在两份空白表上,一份用来挂失,申请发给新折;一份申请更改'安记'印鉴,这样一来,王府的那份存折和'安记'印鉴,都变成了废物。"
说到这里,奕劻父子惊呆了,立即命人持名片去汇丰银行找姜先生。一会儿,派去的人回来禀报:"汇丰银行说没有姜先生这个人。" 听此消息,奕劻父子更加着慌,载振又亲自到王竹轩家中去了一趟,门上人说,这里姓王的主人早已调往上海,门宅已易新主。
至此,奕劻父子二人才恍然大悟,蒋式瑆的参本,姜先生的夤夜来访,换取存折、图章和王竹轩的调到上海,都是王竹轩一手筹划的骗局。载振也在暗暗后悔几个月前自己年轻气盛,一顿拳脚竟然打掉了60万两银子。但是,钱被骗走了,却不能声张,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原来,参奏得计后,王竹轩雇请来一个把兄弟,扮成汇丰银行的姜先生,将存折、图章骗走,采取偷梁换柱的方法,取走了60万两银子,分给蒋式瑆20万两,自己得了40万两,卖掉在北京的房屋,举家搬迁到了上海,仍在汇丰银行当差,给了那个把兄弟1万两银子,要他远走高飞。
庆亲王奕劻父子失去巨款后,固然心疼,但他们只是痛心了几天便忘了,因为钱虽然丢了,可是权力还在,每天大大小小的红包依然源源而来。
需要补充的是,对于庆亲王的存款是否当真被骗瓜分,不同资料有不同的说法;而另有史料记载,庆亲王存在汇丰银行的是120万两而不是60万两;御史蒋式瑆的确因参奏庆亲王汇丰银行存款核查不实,而遭到了降职处理。但是他却因祸得福,因为庆亲王惧怕慈禧核实存款后对己不利,所以私下跟银行老板说,银子不要了,这才使核查大臣没有查出问题。而银行老板得到此天上掉下的馅饼,并没有独吞,也给参奏有功的蒋式瑆分了三十多万两,因此人们认为蒋式瑆参奏是有盈利目的的。当然也有史家对此进行了质疑,认为蒋式瑆没有收钱。这一切的真真假假,还有待史家进一步考证,能否还蒋式瑆一个清白,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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