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海边的小屋
海城大学和海之间,本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小村庄;这几年随着社会的包容性增大,越来越多的天之骄子开始选择逃离宿舍,自己租房住。这其中包含了隐蔽的自闭症患者、狂热的人体结构爱好者和怀着各种莫名其妙想法的群体。我,就是其中一员,自我定位为第三种群体。
我当初租下这个位于某个平房顶上的小屋是一个月之前,因为马上要毕业了,而我也终于历经十六年的无数摧残蹂躏,成功存活到了重新拥抱自由的那一天,于是,我奖给了自己一个小屋。
我当初的构想是租一个可以经常吹着海风晒太阳,与三五好友抽着小烟喝着小酒的带露天阳台的小别墅;但是无奈财力有限,贫瘠的现实支撑不了丰满的理想,受制于费用最终我租下了这个七平方米的操蛋地儿。
之所以说它操蛋,是因为当年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群涌入这个廉租房密集区,有限的空间已经无法支撑更高的房租收入,于是急红眼的房东们就火急火燎的把平房顶上加盖楼层,万丈高楼平地起的同时也出现了很多奇葩建筑。我的房东当年加盖的时候有点着急,自己批发了点水泥捡了点砖头就干上了,盖好了才发现忘了安装窗户;一想到返工太麻烦,于是就地对着太阳挖了个小洞当窗户,我相信任何住进这个小屋的人,在透过那个洞看到太阳的时候,都会由衷的发出一声感慨:日!
不过,我很享受这个小空间,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把它打造成了一个我心目中的世外洞穴。
首先,我很文艺范儿的在小屋的门上面挂了一个木板,雕刻着五个很艺术的字:海边的小屋。这五个字的重大意义就在于,每当我来到这个小屋前面的时候,我会想起海明威,想起老人与海,想起汤姆叔叔的小屋,想起很多很多——我需要一些途径去释放我内心深处无法压抑的浪漫主义情怀;这区区五个字,立功了。
其次,为了追求睡眠质量,增加春梦的频率,我耗巨资收购了一个二手海绵垫,这样再加上学校发放的制式床上用品,就有了一种蛋蛋的家的感觉。最后,就是精心选购的家具了:一个写字桌,一个圆桌,一个垃圾桶;还有一只养了很久很久没看出长的小乌龟。楼下的公共大院里面停着我的坐骑,一个骑起来比拖拉机还响的小金鹿自行车。
我租下这个房子之后,就立刻开始了繁忙的准备工作:我需要在短短三十天之内,和我的学生生涯进行彻底的告别,并且完成对家庭的责任——邮寄文凭并且完成一切关于我已经顺利走上工作岗位的打包伪装;然后,拥抱自由。我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对不合乎常规的人生充满无法自拔的热情,那种感觉类似于自从得了精神病之后,我整个人精神多了;无奈的是我也知道自己是一只有责任的伪装猫,只有抓到老鼠之后,才好意思变成老虎。
纷乱的思绪漫天飞舞了一会儿之后,我开始着手准备最后一件毕业告别仪式,邀请同宿舍睡在我上铺平铺各种铺的兄弟来我的世外洞穴醉一场,然后,各奔天涯。
一圈电话打下来,杯具的是我没有把握的老二、老三、老四都没空,我能听出这种没空是真没空,也顺带明白了我之所以对他们没把握的原因。
最后两个电话就简单了,因为友情这玩意如果玩真的,比爱情还销魂;对于可以彼此销魂的人来说,千言万语不如区区几句话。
“老大,今天我摆一桌,在我的海边别墅,我已经准备好菜了,你捎点酒过来。”
“老五,今天我摆一桌,在我的海边别墅,我已经准备好酒了,你捎点菜过来。”
酒桌上发生了什么,当我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已经无法全部复原,只隐约记得几段对白:
”兄弟们,喝完这杯酒,忘了我的她,走一个!”
“老大,恭喜你混进事业单位,以后兄弟们就靠你光宗耀祖了,干!”
“我轻轻的来了,轻轻的走了,TMD怎么来的怎么走的,干!”
“这四年,我身为你们的大哥,虽然遗憾的是始终没人承认这一点;但是鬼谷子说,兄长为父,我愧对兄弟们,等改日我混好了,全给你们安排的妥妥的。”
“你大爷的,其实我们宿舍,就老六还没着落,你帮帮他就够了。”
“老六,不是哥说你,学校分给你的工作你不去,你还给你家里说你去了,你说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踢过?”
“老六,我也觉得你从过了年之后就和被踢过似的,作为我们宿舍唯一一个被学校安排工作的,我表示已经无法理解你已经错乱的神经了。”
“有些事情,等你们长大了,就懂了;干!”
“干你个毛线,喝完这顿酒,你我兄弟就各奔东西了,哥放心不下你!”
“借用老五一句话:你大爷!”
“兄弟,你看老大刚混进事业单位,说话越来越不不着调了,哥给你说个实惠的,混不下去来个电话,只要来个电话,数额别超过三位数,立马给你打过去,不用还!”
“别看你俩现在跳得欢,我祝福你俩明天拉青丹;干!”
………………
我能恍惚回忆起来的就这些对白,我始终认为,这种喝酒是一种神圣的仪式,仪式的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仪式本身就证明了,我曾爱过你……
于是酒喝干,再斟满,此刻不醉不归;还好,次日醒来,屁股不疼。清晨的阳光透过巴掌大的洞口投射进我七平方米的小屋,在地上形成一个不等腰梯形;我翻身起床,在床垫底下拿出我心爱的日记本,随手点燃一颗劣质香烟,思考我该如何享用我的自由。
随着一根根的香烟驾鹤西去,我也大致整明白了我目前的合理规划,归纳为日记本上的一句话就是;先找个好玩的带薪工作,其余的,日后再说。这区区一段话,我认为“好玩”两字就精确的描述了我的与众不同,因为,别人找工作是为了生存,而我,是为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