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着毛毛细雨,如同她离开的时候,这个时间,这个地方,一条无人的空巷,上面被刷上了几个个大大的“拆”,血红的大字,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触目惊心。
前几天她接到大伯的电话,告诉她老家的旧房子过段时间就要拆了,让她回来办手续。她才发现,离开这里已经这么多年了。
她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对于童年的她来说,这是一条可以和小伙伴们追逐打闹的地方,是每天上学的必经之路。门前有个高高的电线杆,直插云霄。每天放学回来,她都要去这家看看有什么好吃,随便拿点吃,或者去那个阿姨家里,和姐姐们玩。晚上还可以去他们家里看电视,或者和其它同年的小朋友们一起捉迷藏。
而这一切,当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就改变了。她记得那是六年级的某个下雨天。当她和往常一样回家,正准备开门进屋的时候,听到奶奶的哭声,推门进去,看到了一屋子的亲戚。那天他们说些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爸爸和妈妈再也不会回来这里。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场车祸,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总是用这种目光看着她,欲言又止。从此以后,她开始讨厌回家,讨厌面对大家的目光。她以为拼命读书,离开这里就会开心些。
终于,她一直寄宿在学校,高中,大学。新城区的房子一直在建,巷子里的街坊逐渐搬走,奶奶也被大伯接过去后,老家的房子就一直空在那里。
她以为不再面对,就不会伤心。时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只是,没有找到病因,伤口总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时发作。
整理旧物时候,她翻到了很多老照片。父母的结婚照。她的100天照。1岁照。2岁,3岁……一直到12岁,父母离开她的那一年。有一张是大家站在门口的全家福照,背景就是外面的那条巷子。门口巷子外的牵牛花开十分灿烂,墙外的爬山虎生机勃勃,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现在,由于长久没人居住,这条巷子基上没有花了,只有一些稀稀落落杂草,显示这里已经荒芜很久了。她以为这会一直会这样,总有一些记忆,藏于心底的最深处。而那个大大的“拆”字,张牙舞爪地告诉她,这里很快就会变为一个新的住宅区。她最终举起手,在昏黄的街灯下,把这个空空的小巷摄于手机里,包括远处的那个拆字,还有几根被雨水打湿的乱草。枯黄的枝条。这个,是她最后关于这里的记忆了。
她以为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奶奶87岁去世时,她又知不觉地走到了这里。她以为她不会再到这时。巷口的那棵大榕树下仍然稀稀落落地坐着一些人。有些在下棋,有些在打麻将,有些带着小孩坐在下面,如同旧时。那条记忆中的的巷子,再了找不到一丝丝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高楼环抱的,钢筋水泥下的公园。公园的中间,有一块建工时立的碑,告诉大家这里是什么时候建立的。
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她觉得自己不该哭。这样一片生机盎然的地方,怎么会是以前那条空巷呢?这里似乎又回到了那条旧时热闹的街道,阿姨们站在自家门口招手迎着她过来玩,妈妈和奶奶在屋里等着她回来。
“姐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被妈妈骂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天真地眨着眼睛问,把一颗水果糖递给晶晶:“给你。很好吃的。不要哭了。”她记得以前她哭的时候,妈妈也会这样拿着糖哄着她,泪水更止不住了。
“晶晶?”一个三四十岁的大姐跟着这个小女孩过来,问:“真的是晶晶啊。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在你家前面的珍珍姐,以前常常带你去玩的。”晶晶终于想起来了,她叫陈珍珍,比她大8岁,以前两人玩得很好。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已经10多年没见过了。而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就是她的女儿。再相逢,已经发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她只是告诉她眼睛被沙吹进了,一会就好。机械地问候,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含泪地笑着听着珍珍说着旧时的趣事,然后道别。
再也回不去。那些旧时光,那条小巷,那些人,那些事。只有照片在诉说它们旧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