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露踪迹自衡显武艺
假传旨陈汤发奇兵
周自衡循声望去,只见那军士头戴帻巾,黑中带紫面皮,一双豹眼微合,阔鼻大口,正向自己这边抱拳施礼。只得回礼道:“还请军爷见谅,小人有急事在身,不敢耽搁。”
却听那白脸汉子道:“天大的事也得先填饱肚子,相逢即是有缘,兄弟还是赏个脸罢!”又对另两个年轻的军士一使眼色,那二人即刻起身,一人堵住门口,另一人径向周自衡的马车而去。
那军士待要伸手掀布帘,却听“嗖”地一声,车内急蹿出一只猴头,纵身骑到那军士肩头,抱住其脑袋,口中吱吱叫唤,正是大宝。
军士大骇,“妈呀!”一声,再不敢乱动。门口的军士见同伴遇险,直冲过去,待看清情形,却只敢远远拿刀比划着,嘴里“嘘嘘”连声驱赶大宝,只是不敢近前。
饭馆内周自衡向白脸汉子轻笑道:“军爷何故如此为难小人?小人却不记得曾得罪过几位军爷。”
黑脸汉子走到周自衡面前,上下打量一番,问道:“兄弟可是姓周?从关外而来?”
“便是姓周又待怎样?”周自衡道。
“哈哈哈……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周兄弟既落在俺们哥儿俩手里也里造化,只须乖乖交出匈奴小王爷,你周兄弟也就仅在俺大汉的牢房里住些时日,老陈俺保你不被送去匈奴,受那些外人的鸟气!”那白脸汉子道。
周自衡道:“我若不交便又如何?”
“这可由不得你!”黑脸汉子喝了一声,拔出腰刀向周自衡颈上架去。他从海捕公文中看到,周自衡不过是个厨子,大不了会耍把切菜的刀罢了,哪将他放在眼内?
岂料周自衡不退反进,伸指往腰刀上一弹,“噌”然一声,黑脸汉子的腰刀竟脱手飞出,“夺”地插在掌柜面前的柜台之上,刀柄兀自摇晃,颤个不停。那肥嘟嘟的掌柜原本半趴在柜台上,一手托腮,正看得有趣,忽然明晃晃一把刀插在眼前,吃了一吓,“嗖”一声直钻到柜台底下,不知是柜台下面空隙太小,还是他太肥胖,犹露出半截屁股在外面,抖如筛糠一般。
白脸汉子“咦”了一声,拔出配剑,伸脚在窗下的墙上一踢,一跃而起,将周自衡全身罩在剑光之下,竟是极高明的剑法。
周自衡手中软鞭一抖,鞭梢卷住柜台上插着的腰刀,手腕一翻,软鞭卷着刀直飞向白脸汉子,不待他落地“叮叮叮”三声,已互对了三招。
二人均吃一惊,白脸汉子道:“周兄弟这手鞭法可真是不赖阿!难道便是‘楚江飞龙’不成?”
“在下正是周自衡,军爷的名讳是?”周自衡闻听对方竟报出自己的名号,一时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哈哈哈……,果真是飞龙大侠!”白脸汉子纵声长笑道:“在下陈汤,表字子公。”
“遮莫是远征异域,斩杀郅支单于的关内侯陈将军?”周自衡一脸讶异。
“正是俺子公哥哥!”黑脸汉子道。
陈汤摇了摇头道:“嘿嗨!再莫提什么关内侯,什么将军,俺陈汤如今是一个小小的军士。”
忽听门外闹声不绝于耳,众人向外张去,原来门外的两个年轻军士依旧未能脱开那猴头的纠缠,周自衡喝了一声:“大宝退开!”两人方才得以狼狈退回屋内。
黑脸汉子从柜台下扯出胖掌柜,吩咐他重摆一桌酒菜,周自衡叫来关雎鸠,大家重新见礼,方才说起各自的原委来。
却说这位陈汤,出生于山阳瑕丘一农家,小时家里极穷,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故尔父亲常常四处借钱,借不到便在乡里乞讨,因此从小备受别人的白眼,于是陈汤发誓定要出人头地,活出个样儿来。
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机缘巧合之下陈汤得了几部兵书和一本剑谱,苦读苦练,数年后学成,到长安求官,做了个太官献食丞的小官,但结识了几个王侯将相。元帝有一次下诏书要公侯大臣推荐人才,富平侯张勃便推荐了陈汤。
岂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陈汤的父亲便在这时去世了,权衡再三,陈汤强忍悲伤,未曾回去奔丧,皆因守孝要守三年,三年后是否再有人愿意推荐他呢?出人头地的时机太难得,陈汤怎愿失去?
其时的礼教,对奔丧、守孝,看得极重,有人就把这事儿报给了元帝,陈汤的失礼,一时备受谴责,甚而连举荐他的张勃亦受了牵累,陈汤则被下了大狱。
所幸后来又有人向元帝举荐了陈汤,元帝倒也不计前嫌,任他为郎官,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一心想建功立业的陈汤请求出使外国,几年后任西域都护府副校尉,随校尉甘延寿奉命出使西域。
那时侯匈奴五个单于争位,互相残杀,最终剩下郅支单于与呼韩邪单于,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两个单于虽是兄弟,却依然形同水火,二人皆遣子入汉为人质,呼韩邪单于受郅支单于暗算,打败后,还亲自入汉称臣。郅支单于以为呼韩邪降了汉,不再回单于庭,便向西收复匈奴右地,此时汉朝派兵护送呼韩邪回去,轻松接管了王庭,郅支单于只得再向西攻取呼偈、坚昆、丁零三国。他怨恨汉朝拥护呼韩邪,就困住汉朝的使者江乃始等人并羞辱他们。
初元四年时,郅支单于派使者进贡,骗取元帝信任,并要带走入侍汉朝的儿子,元帝派遣卫司马谷吉护送其到郅支单于的王庭。郅支单于却杀死了谷吉等人。他听闻呼韩邪单于越发强盛,自己又得罪了汉朝,于是带人向西逃至康居国,康居王把女儿嫁给了郅支单于,郅支单于也将女儿嫁给了康居王,又向康居王借兵攻打乌孙国,直打至赤谷城,得了大片的土地,征发百姓筑了郅支城,欺压西域各国,连帮助过他的康居亦不放过。
建昭三年时,陈汤随甘延寿奉旨出使西域, 二人谋划,陈汤说道:“夷狄的天性是畏服大部落,西域本属匈奴,而今郅支单于威名远播,侵犯欺凌乌孙、大宛等国,常替康居出谋划策,想降服它们。若得这两国,北部攻打伊列,西面攻取安息,南面排济月氏、山离乌弋,数年之内,有都城的几国皆会形势危急。且其人皆剽悍,喜征战,若是长期放纵,定会成为西域之隐患。郅支单于虽所在甚是遥远,然其没有坚固的城墙及强劲的剑弩用以自守,若我等发动屯田之官兵,率领乌孙之兵士,即可直取其城下,其若逃亡则无可去之地,若坚守又不能自保,我汉朝之千载功业可一朝而成!”
甘延寿深以为然,则欲奏请此事。陈汤料定元帝及朝臣不欲冒此风险,劝说道:“国事若皆让公卿讨论,非凡之策岂是这帮凡人所能想像,此事定会受阻!”
甘延寿却不敢决断。恰逢其身患疾病,陈汤便独自假托朝廷命令,调发有城池的西域诸国之军以及车师国戊己校尉屯田之官兵。甘延寿听闻,惊慌起床,欲要阻止。陈汤怒极,按剑叱道:“诸军已集,校慰欲坏大事么?”甘延寿只得随之,部署行军阵式,增设扬威、白虎、合骑三校,汉兵、胡兵合起来共四万多人,甘延寿、陈汤上奏自我弹劾假托皇命,陈述用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