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仰视”到“被调侃”,白领们在感受周围变化目光的同时,更承受着经常加班、透支健康、生活节奏快的压力。
十多年前,白领是许多人的梦想。当跟别人说起自己是白领时,会明显地感受到周遭人们的羡慕,甚至能准确地感受到别人的目光瞬间从平视变成仰视。不菲的收入、明亮的写字间、灿烂的职业前景、高档次的消费、大品牌的时装,这都可以让人当面看着升起光环,转过身去,甚至连背影都能伟岸个几倍。但是现在,一说自己是白领,似乎周围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即使有反应,也有可能是在心里想到就是“房奴”、“卡奴”、“容易过劳死”的代名词。“白领”一词一出口,便暗自觉得冷风习习,即便别人不笑,自己也主动把这当成是一种自嘲。
三成白领经常厌倦工作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想要形容许多职场人士现在的状态,这句话再适合不过。记者从问卷调查的结果中发现,136位调查者里面,对自己目前生存状态表示满意的人数只有30人,即22%,剩下的78%的人,都对现在的状态表示不满意。而持满意和不满意态度的比例,在“认为自己是白领”的人群中还并不如此明显,为各占一半。在“认为自己不是白领”的人当中,感觉生存现状不满意的人数是感觉满意的人数的6倍以上。这似乎能够说明,虽然总体上来看不满意的声音占了上风,但至少在白领群体中,对生存状态的满意度比较于其他群体而言还是偏高一点的。
可是这种笼统的满意掺杂了收入、社会地位、带薪假期等其他因素,因为单纯就工作本身和工作环境而言,白领人群对两者的厌倦程度却高于非白领人群。
在全部的样本中,表示对工作本身和工作环境“从来都没有感到厌倦”的人数仅为22人,比例接近六分之一,表示会厌倦,且出现厌倦反应的频率为1个月的人数为14人,频率为3个月的人数为30人,表示“经常有,但频率不定”的人数是70人。而在认为自己是白领的人群中,表示“从来都没有感到厌倦”的人数比例更少,仅有八分之一,而这种厌倦“经常有,但频率不定”人数也超过了三分之一。
看来除去收入、社会地位、带薪假期等因素之后,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成了白领们的职业困境所在。现在在一家房地产公司任职的王静告诉记者,这份工作自己做了三年了,虽然月薪超过7千,但是工作内容很少有什么变化,而且一直都没有什么升职机会,再加上因为房地产行业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不景气,所以年终奖和其他奖金也少得可怜,今年刚开始,上级又下发了各种节约成本的通知,甚至连打印文件的数量都要加以控制了。本身就失去了兴趣,又对职业发展不抱希望,再加上没有高薪作为吸引,她就萌生了开春换工作的想法。可是和几个其他公司的朋友交流了几次之后,她开始有些犹豫了,她发现其他公司的状况也不是很好,甚至都开始准备裁员了,甚至有的还要裁掉10%、20%。于是,本来想动一动的她心里又有些胆怯了。换工作也有点难,自主创业又没有胆量试水,想裸辞,可是房贷可怎么还,所以现在她还不得不继续忍气吞声地干着这份不喜欢的工作。
从“被仰视”到“被调侃”
除了白领对自己的生存状况有说不出的苦楚,其他人也少不了拿他们来调侃一番,被调侃得多了,结果就是人人都不拿白领当成一个脑后萦绕光环的褒义词了。以前说白领工作体面,现在才发现写字楼里半夜不灭的灯光下面总是有人在无休止的加班;说白领生活节奏快,也的确快到没有时间慢慢享受与家人之间的天伦之乐;曾经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他们,现在也有可能被股票、被房贷死命套牢;一度神采飞扬的他们,谁身上没有个颈椎痛、胃溃疡的毛病……
难道,白领的生活质量真的照比当年大幅下降了吗?辽宁省总工会就业指导办公室的创业指导专家、职业规划师梁涛持否定态度,从他的那些白领朋友那里可以看出,其实这些年来,对真正的白领来说,他们的生活质量并没有降低,他们依然过着和从前一样的小资生活,甚至已经超出了小资的范畴,有了更多更新的享受方法,而且真正的高薪,也从未使他们成为尴尬的房奴、卡奴和车奴。
可以说,这种“白领贫困化”概念,往往是因为那些还不够真正白领标准的普通职员为白领的整体水平拉了后腿。当然也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年的“白领”们“风起云涌”、“一统天下”时,其他群体还没有富裕起来,当现在其他群体都富裕起来的时候,在大城市,买房安家或者买车代步,早已不算是一种奢侈,白领的优势也不会那么明显了。
辽宁省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副所长张思宁也认为,白领在生活质量上的优势不再明显,反而工作压力大、身体过劳带来的健康问题成了硬伤,各种超前的、超出偿还能力之外的消费又让他们变成了各种“奴”。
再加上十几年前,正处于社会的转型期,社会由资源匮乏转向逐渐富裕,人们最关注的是职业带给人的金钱效益和物质享受,人们羡慕他们光鲜工作带给他们表面的“资本繁荣”,却忽略了他们曾经为这一切付出的“健康代价”。过去从没有哪一个时期,会像现在这个阶段一样有如此多的人关注健康和幸福感。说白领的生活质量下降,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大家发现,原来在基本生活需求普遍被满足之后,在追求物质的同时,也不能失去健康和幸福感,人们对白领这个职业开始反思,才导致人们对白领的态度发生逆转。
做月入一万的蓝领,还是月入五千的白领?
吴海川自己家装修找了一个木工帮着打家具,因为家里所有的家具都准备交由木工打,一共要干两个月,手工费开价两万,这个收入明显比吴海川自己的收入还要多。
还有些干零活的小工,每个小活儿要价都不低,从往墙上钻孔到刮大白,至少100元,最多500元,一天接一到两个活,平均也得三四百块钱。这样一算,一个月也轻松八千、一万。但是他一问师傅,师傅也谦虚了一下说,没有那么多,有时候两三天也没有活,但要是勤快点,一个月八千总是有的,你要再拼点命,老主顾再给你多介绍,一个月1万多也不是没有可能。吴海川告诉记者,“现在的瓦工,每天200元的工资,一个月也能达到六千了,虽然累点,但是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压力,有的干着干着就哼起歌来了。反正我在公司,从来没有看到哪个同事能在电脑前高兴得哼起歌来,每天都是愁眉苦脸,或者是没有表情。只有在去KTV的时候,才能听到大家的歌声,大多数时候还都是为了发泄情绪而吼出来的声嘶力竭! ”
为什么“蓝领”比一部分“白领”挣得还多,供求关系这个答案估计大家都会想到。这似乎又让人联想到几十年前尽人皆知的那个词儿“体脑倒挂”。张思宁回忆,当时正处于改革开放初期,社会上流行一句顺口溜:“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头刀的”。“体脑倒挂”的意思就是说当时靠体力挣钱的个体户的钱途好于那些有文化的读书人。
张思宁说,当时的状况与如今的社会不一样。虽然近几年部分蓝领工人比白领高薪的新闻屡见报端,但是在这种情况拿来作比较的都是那些刚毕业刚参加工作的小白领,或者是那些被误划进“白领”范畴的普通职员。对于能力已经被社会接受和肯定、有了一定社会地位的中年人来说,“体脑倒挂”的现象早已经不存在了。
“新白领”的美好时代
在一些还可以做选择的求职者中,他们中有的也因为上述想法继续选择了白领的工作。在关于白领情结的调查中,记者也发现只有三分之一的调查对象表示对“白领没有什么感觉”。是不是当不当白领都无所谓?有一成调查对象表示“从来没有过白领情结,且不感觉白领值得羡慕”,因为这意味着表面光鲜实际艰难的生活,剩下接近一半的人仍声称自己有白领情结,可是就在声称有白领情结的人群中还有一小部分人认为“自从成为白领之后就没有这种情结了”。
虽然也在办公室工作,但是窦诚并不认为自己属于白领,而且以后,他也没有想要当白领的念头了。“我觉得现在这个社会,收入要跟付出的劳动成正比,当白领虽然挣得多但也太累了,而我又偏偏不想让自己活得那么累,钱只要够花够养家就行了,还是身体最重要。让我累的把健康出卖了,我拿什么来照顾家庭,拿什么来爱我的妻子和孩子呢? ”
相对于那些每天都被欲望驱使着停不下来的人们来说,窦诚说自己算是没有上进心的,但是至少他现在每天都很开心,也有时间让家人开心起来。他一想到自己的一个高中同学就感觉有点惋惜。那个同学现在在做证券,每个月月薪顶自己3个月的,但是只工作了三年就长出不少白发了。窦诚说,“看别人有钱自己也很羡慕,不过嘴上说说就过去了,我现在在从另一个清净的角度来欣赏生活的美好”。
虽然有些人不愿意再去做白领,但是丝毫不会减少中国白领的数量,记者在调查中发现,那些接受采访的即将毕业的大学生中,绝大部分仍是心怀白领情结的,他们也坚信自己会处理好工作和生活的平衡、现在和未来的平衡,也决心不会透支健康,更不会吝惜豪情碌碌无为。白领,这个仍站在社会发展最前沿的群体,他们有着先进的思想,有着推动社会新鲜事物发展的本能,有着世俗的欲望,也有着超强的自我奋斗意识。他们曾为得到美好生活不断付出代价,也为终于收获而欣喜自豪不已,他们曾划出过绚丽的、迷离的轨迹,但是他们仍坚信,专属于他们的美好时代并没有过去,而是正在到来。
说白领的生活质量下降,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大家发现,原来在基本生活需求普遍被满足之后,在追求物质的同时,也不能失去健康和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