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江南,缘于骨子里那份清愁。
每一个人,她的命里,都是与一个地方有着莫名其妙的牵牵连连,很难说清那是什么样的纠缠,梦里有,诗里有,醉着有,醒着亦有。那就是乡愁了吧?
最早读到有关江南的诗句当然是白居易的,不过七八岁,朗朗读着: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水蓝,能不忆江南?江南,两个字在我心中,已然如影随形。
渐渐大了,但凡与江南有联系的东西便是好,如最初的胡兰成说张爱玲,只要她说好,他就会说好。就象我,有了吴侬软语、白墙灰瓦,再有了江南布衣、丝绸和雨季,就有了我的美丽乡愁。何况,乾隆七下江南,吸引他的,不仅仅是江南美景吧?那满池莲藕与鱼虾,那小桥流水与雕刻般精致的民居,还有那蜡染布和滋润平和的生活,就是我的江南吧?
而最最让我迷恋的,是那些江南的水镇。周庄、同里、陆直、西塘……千年的江南水镇是东方威尼斯和水中桃花源,累了的时候,我会背上包在镇上住些天,就住到民居里,住十天只会收你一百块,而房东的吴侬软语说得好:只要你来,便是我们的亲人。
而六镇中最喜欢的,当然是乌镇。只能是乌镇。
不仅仅是文学大师的故乡,还因为,那里的水更清,那里的人更纯粹,那里的桥更加别致。
选择了一个早春,在些许阴冷的日子走进了乌镇,油菜花开得到处都是。江南的春虽然早,但冷意仍在。这是《似水流年》中文和英的乌镇,这是茅盾的乌镇,也是我的乌镇。
正是早晨,游人甚少,女人们正在小桥流水边浣洗,远远的乌蓬船上,有袅袅的白烟升起来,一向,我如此地喜欢着市井味道浓烈的东西,它们与我们的日子息息相关,贴心贴肺。午后的时候,我看到几个闲散的老人一脸宁静坐在自家门口喝茶,看着过往的游人与船只,好象一切与他们无关。还有那些上了年纪的婆婆,聚在一起喝阿婆茶,发上戴一朵艳红的花,头上蒙着藏蓝色的一块蜡染方巾,年轻的小媳妇在几百年前的老房子前买姑嫂饼和杭白菊,旖旎的声音让人驻足,是啊,江南的小镇少了江西小镇的浑朴和奇险,多了平稳和详和,每一个老房子的白墙灰瓦间,都可以让人想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的诗句,月亮还是千年前的月亮,桥亦是千年前的桥,但到底一切不同了。千年前,那些文人墨客或者政客在官场上落败受挫,选择了这里做自己的归隐之处,从此喝茶品月开始另一番人生。毕竟,选择逃于佛逃于道的人是形式上的孤独和寂寞,是极其另类的极端方式,从此与青灯为伴,与寺院结缘,那样的方式与滚滚红尘做了最后的告别,所有的七情六欲化做了木鱼里的响声,一下下与岁月打磨。但选择了水镇,却是选择了出世,他们也大抵懂得大隐隐于世的快乐,从此做一个俗人有什么不好?这样的俗人,可以在江南的杏花春雨里吹笛到天明,可以约几个三五知已去茶社喝几杯菊花茶吟诗作赋,还可以,在大雪纷飞里,独钓寒江。
所以,美丽的水乡小镇有太多的文化味道。多少的雅士曾归隐于此,在山水间发现了仕途以外的乐趣,从此与红尘结缘为伴,开始另一种人生。
同里的退思院是这样的集大成者。然而乌镇的这样去处也不少。古人留下来的老房子里有多少美丽而曲折的故事呢?现在没有人追问了,只懂得在草长莺飞风和日丽的日子来欣赏这样的美景就是了。
徜徉在古镇,给人印象最深的,当属那一座座水乡特有的小桥。小桥是水镇的经,小巷是乌镇的纬,经纬交织了多少悲欢?谁又能数得清呢?
乌镇水网密布,镇内的主河道——“车溪”支流无数,自古桥梁众多,最多的时多达120座,有“百步一桥”之说。而那桥上大多是有楹联的,也显示出地道的江南文化,一个小桥都能修得美美,精雕细刻到让人汗颜,江南,怎么会不让人如此地迷恋?如通济桥联:“寒树烟中,尽乌戍六朝旧地。夕阳帆外,是吴兴几点远山。一句话,把几百年的沧海桑田描述到淋漓尽致,只是千百年来风雨侵袭,不知消失了多少座桥,我去数了数,目前镇内尚存古桥30多座,仍可傲视江南六大古镇。
和许多江南水乡古镇一样,乌镇的街道和民居都沿溪、河而建,这样的布局和水城威尼斯是可以比美的,但中国的水乡小镇更多了文化和古典韵味,因为有了诗词和文化浸染和几千年的积淀吧。但一点是其它水乡古镇没有的,那就是乌镇人家的水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