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想起芝加哥,眼前就会浮现出那片蓝色。我找不出形容词来说透那底是一种怎样的蓝:从一万米高空俯瞰太平洋,是那种安静的湛蓝,它有;在黎明前看天边的黑色慢慢变成的靛蓝,它也有;北欧哥德堡的八月,到晚上九点,不肯夜的天仍是透明的蔚蓝,它还有……
它是一片湖,密歇根湖。它看上去却像海,比所有的海都安静,但比所有的海蓝得都纯正。芝加哥就在这片蓝色的湖边。从另一边湖岸看去,芝加哥的林立高楼倒映水中。
从1996年到1997年,由于公牛队连打总决赛,我多次往返于芝加哥和西雅图、盐湖城之间。西雅图的海宽阔无边,但那样的蓝色哪里都有。盐湖城没有海,只有一个大盐湖,在天晴的日子,同样是蓝色的,可是白日阵阵夏风吹进城里,卷裹而来的是扑鼻的臭气,那片本不纯净的蓝色更像被玷污了。所以每次回芝加哥,一下飞机,想到马上要见到那片蓝色的水,就感觉要到家了。
那时候连年“征战”总决赛,真的把芝加哥当家了。芝加哥有个别名叫“风城”,因为冬天很冷,刮很大的风。可是每次夏天才去,它的另一面就永远没有机会见到。夏天的芝加哥安静而温暖,偶尔有一次阴天要下雨,却下不来,我在市中心的桥上见到了奇景:天上云雾飘缈,像纱巾一样披在近一百米高的汉考克大厦上,周围的楼房高高低低,也被围起来,时而露出这幢楼顶,时而露出那幢楼顶。我当时想,如果这些房子不是方头方脑,不就跟画上见到的黄山一样吗?后来在张家界,同样在阴雨天,我又一次见到了这样的云雾,心中赞叹大自然鬼斧神工,突然间就想起了芝加哥。
芝加哥还有一个别名“万国建筑博物馆”。它的高楼不如纽约多,但比纽约好看,格局也好,各种风格的摩天大厦让你看不过来。有一次在街上走,发现一“片”超巨大的玻璃幕墙,几十层高,几十米宽,就这么立在街上,你下意识地担心这“片”玻璃会被吹倒。但是走到街的尽头,回头再看这“片”玻璃,才发现那是一幢三角形的玻璃幕墙摩天大楼,因为平常我们看惯了四方的建筑,脑子里有了固定的透视习惯,一旦三角形大楼的两边被挡住,只能看到一面,下意识地就会把它当成一“片”玻璃。
但如果没有那片水,这些摩天大楼就没有灵气。登上当时已经不是世界第一高的西尔斯大厦,周围的高楼尽收眼底,但真正吸引你目光的是不远处泛着蓝光的密歇根湖,湖上零星的白点是那些游艇。换一座大楼,到芝加哥第二高的汉考克大厦顶层,湖水就好像在你脚下,因为高的缘故,湖边的蓝色开始微微泛绿,湖岸有点点的小车在移动。后来在迈阿密,又看到了那种蓝里泛出来的绿色,不过那已经是真正的海了。
写稿之余,我喜欢到湖边,坐下来,盯着这蓝色的湖水出神。身边不远处,是芝加哥少年在玩极限轮滑,一次次跑上台阶,一次次从铁栏杆滑下,有时滑到一半跌落在地,爬起来又跑上台阶。坐到傍晚,突然人越来越多,湖对岸升起了焰火,是我们逢五逢十大庆才能见到的那种巨型礼花。每一次礼花绽放,都伴随沿岸阵阵叫好。
夜晚的密歇根湖安静地睡着了,连同那片蓝色。那是乔丹又一个夺冠之夜,我坐在Fairmont酒店的落地窗边,写到黎明天光微白。窗外的远处,是已经寂静的联航中心的大圆顶。似乎在突然间,大圆顶开始闪金红色的光,原来朝阳升起了,从密歇根湖上照过来,唤醒了昨夜沸腾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