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个人,多次漫步在西湖边,看水波脉脉,忍不住奇怪这西湖水何以千年不绝,它来自哪里,又将归于何处?它又受到了多少代多少人爱慕的凝视?它激起过多少才子的诗兴,又丰富了多少佳人的情丝?它挽留过多少本想匆匆归去的脚步,又接纳过多少绝望而多情的身躯?它不言语,荡漾的水波,是它的微笑,它不告诉你它看过多少繁华的梦,也不告诉你看过多少破碎的心,它静静地微笑着,看着你,看那千百年来,千千万万个你。也同样,它微笑着,坦然地接受,这千百年来,千千万万个你,你的爱意,你的情丝,你的崇敬,你的依恋,你的怨恨,你的绝望,它全都接受。
可是它,分明看到了,那坐在油壁车里的美丽少女正在启唇轻唱:“燕引莺招柳夹途,章台直接到西湖。春花秋月如相访,家住西泠妾姓苏”,她的快乐感染到了它,它由衷地感受着她的快乐与率真;当她无数次在西泠桥上盼着她那阮郎骑着青骢马出现时,她的柔肠寸断,它还记得,甚至,它也记得,她的眼泪跌进它怀里时的温度,它不解他们甜蜜的欢声笑语犹在它的波心久久没有散去,柳叶也还未开始凋零,为什么眼泪会来得那么快?那率真的女子从此不再出现,出现是已换了一副容颜。终于,有一天,她来了,住进了西泠桥畔,永远地将它陪伴。它自然不会像她的阮郎辜负了她,而是千百年来不离不弃地围绕在她的墓前,绵绵不绝。
它更不会忘记,它是如何见证“千年等一回”那一刻,那种神奇,它也为之惊讶,那种痴情,它也为之动容。它不由得张开双臂,来吧,到我的怀里来,让我当一回爱的精灵和使者,在你们之间跳跃,传递,给你们一个共伞相近的机会。但,谁能料到,幸福太短,很快地,一个成了金山寺里的僧,一个成了雷峰塔下的妖。空留下,这断桥的雪,独自晶莹,这神奇的传说,让世人感动嘘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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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即便是修练千年的妖,也缠不住男人的一生一世,更何况这尘世间的弱女子。纵然是倾其所有托终身,纵然是高山流水为知音,沈秋水还是难阻史量才再觅新爱。西湖畔,一座秋水山庄里度残生,无儿无女的沈秋水多少次独自徘徊在湖畔,看水鸟点点,荷叶田田,她的心中该有多凄然无助,也恐怕只有日日相对的西湖水知道了。可叹的是爱人已去,《广陵散》已绝,爱却未必绝,不然的话,何必去到那木鱼声声中香烟袅袅处寻求一块心灵的静土?
与沈秋水一样,白素贞也在雷峰塔里安安静静地诵经焚香,脸容平静,仿佛心如止水,而那苏小小呢,阮郁离去后,她也依然游山玩水,仿佛又回到了纯静如水的少女时代。可是,请问你这阅人无数的西湖水,她们果真是心静如水吗?她们不再想起往日的承诺与欢爱了吗?不再痛惜曾经的似水柔情付东流了吗?她们也不后悔为爱而奋不顾身倾其所有吗?东风恶,欢情薄,多情总被无情抛,难道她们的心底再不会波涛汹涌意难平?表面上看,她们仿佛逆来顺受,已平静接受命运强加给她们的一切不公平,已坦然包容所有的残忍与龌龊,但她们的心底呢,也这么平静吗?就如你这平静的西湖水吗?
西湖的水,不言语,风过处,水波起,但那波心,那波底,有多汹涌多深沉,只有它自己知道。
音乐声起,岸的这一边,西湖水起舞了,平静了一天,终于迎来这精彩的高潮跌起的一刻,它喷薄而出,时温柔缠绵,时高吭激昂。但仅仅是一刻,音乐声停了,西湖水也收回了它的柔肢,一切,很快归于平静。
女人的一生也如是,那精彩的一刻总是短之又短,之后,便迎来没有止境的平静,平庸,等待或是绝望。而又有多少女人,一生中从来也没有精彩过,就如这看起来日复一日平淡无奇的西湖水。
可是,听到了吗?耳边那深情的唱:
千年等一回 我无悔啊
是谁在耳边说 爱我永不变
雨心碎 风流泪 梦缠绵 情悠远
西湖的水,我的泪
我情愿和你化作一团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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