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遥远的唐朝吐蕃时期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在滇藏公路尚未存在的这一千多年的岁月里,在滇西北的崇山峻岭间,一直存在着一条鲜为人知却络绎如街市的道路,它从大理洱海之畔出发,以人背马驮这种最原始的运载方式,跨越横断山脉的千丘万壑和金沙江、澜沧江、怒江等湍急江河,一直延伸到西藏的腹地,最后越过喜马拉雅山脉,到达遥远的印度、伊朗等地。
如今,随着滇藏公路的日益通畅,这条千年古道上的马帮已渐行渐远,逐渐弥散在岁月的风雨里。然而不管这个世界如何变幻,在这条茶马古道上,那些风雪弥漫的山川依然未曾改变,它们屹立于苍茫大地和岁月长河里,见证和记忆着这条道路上所发生的一切。而梅里雪山,则无疑是这条道路上最伟岸的坐标。沿着历史的印痕,沿着马帮踏出的生命之路,我们翻越了一个又一个山谷,穿过一座又一座村寨,走向梅里,走进历史最隐秘的深处。
在我的印象里,除了南迦巴瓦,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梅里雪山更让我崇敬和神往的山。我本是个没有什么崇敬之心的人,甚至找不出自己真正的信仰。一种情结来自纷杂但真实的传说,传说来自于一种灵性,灵性来自于一座山,这座山在那些马帮和我的内心高居神坛之上。梅里,并非它的主峰卡瓦格博是传说中藏传佛教宁玛派分支伽居巴的保护神而让我敬仰;并非因它被教化前有着九头十八臂而让我臣服;并非其巅之高、其辉之远,传说在布达拉宫之顶都能看见而让我沉醉;也并非它有着13座6000米以上的山峰高耸云端,藏民尊敬的认为它们都是修行在太子宫殿的神仙而尊称其为太子十三峰而让我崇拜;我对梅里的神往和崇敬,是因为他从未向人类臣服。
这个让世人苦苦寻觅的香格里拉,将自己掩隐在藏东南高原的横断山脉之中,将自己深藏在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饮县和西藏的察隅县交界之处,将自己置身在世界闻名的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三江并流”地区,它逶迤南去,连绵十三峰,座座晶莹剔透,峰峰壮丽磅礴。以至于在上个世纪30年代,探游过世界不少名山大川的美国学者洛克博在这里陶醉不能自拔,将卡瓦格博称为“世界上最美之山”。
然而这里距离云南省会昆明近千公里,没有火车、没有飞机,甚至连它唯一与外界相通的滇藏公路也被大家戏称为“颠脏公路”,一切,只因为它神秘而遥远,神秘得让人无法看清,遥远得让人无法走进。它横亘在滇西北的高原上,北与西藏阿冬格尼山、南与碧罗雪山相连接,其主峰卡瓦格博峰以海拔6740米的高度、以云南第一峰的姿态,在云天里俯瞰彩云之南的芸芸众生,同时也将无数的探险者阻挡在门外。
一段村边轶事,一段无由噱头,有时也可演绎成一个动人的传说和骇人的故事,但梅里雪山,却将传说和现实紧紧糅合在一起,让我们无法分清哪些是传说,哪些又是现实!梅里雪山的主峰卡瓦格博,海拔只有6740米,可就是这6740米的高度,让世界许许多多的登山家和登山队拜倒在这里,人人只能望山兴叹,有的甚至永远留在了梅里而与它融为一体。
一切因为它太灵性,太人性。藏民都尊敬的称呼卡瓦格博“阿尼卡瓦格博”,一座山,成了藏民心中的卡瓦格博爷爷,这个称呼,是那样的亲切而随意,而并非传说中和想象里那遥不可及高居云端的神仙;而那亭亭玉立、丰姿绰约海拔6054米的缅茨姆峰,则成了卡瓦格博的妃子;太子十三峰中不仅有尊者、有战神,还有孩子和女儿,一座完全被人化了的山,与我们是那样的亲近,亲近得我们甚至想贴近它的胸膛,聆听它的心跳与呓语,安静的坐在一起拉拉家长叙叙里短。然而就是这座让人无比亲近的山,却一直将那些以征服自然为己任、想要站在它肩头的人阻挡在自己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