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约翰坐在壁炉旁，事实上他已经忘记自己在这儿坐了多久。像是一个下午茶的功夫，又像是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但这屋子实在太冷了，尽管他也有意无意的察觉到女仆人玛利亚开始一件件褪去她厚重的冬装，他还是觉得今年的严冬还在继续，整座老屋只有这儿才能让他感觉温暖，毕竟今年夏天他是坐在壁炉旁送小汉斯上战场，他也要坐在这儿亲眼望见他回来。他要让汉斯回家的第一眼就能看见他，看见自己的爸爸在等这自己回家。


玛利亚走了进来，在走进大厅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一种沉闷的闷热。大厅有许多扇门和窗。少爷离开的夏天，阳光透进大厅，照着柱子上精致的花纹和墙壁上的标本，让有了些年代的祖屋显得金碧辉煌。但后来少爷走了，老爷从窗户看见入冬的第一枝枯叉起就关闭了这一切。他拉上了所有的窗帘。坐在壁炉旁日复一日的等待着。这个大厅已经太久没有照射进阳光，所有的光都来自壁炉中的火焰。阴暗中墙上挂着的少爷狩猎来的标本淡去了奢华。在玛利亚眼中，外面融化的积雪，浮着碎冰潺潺流动的小涧都与这个大厅格格不入。这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冬天的样子。这大厅里的冬天不是有雪人的冬天，而是冷酷的冬天。像死神墨色的长袍，不带一丝温度。


“老爷，让我帮您把窗帘拉开吧！”玛利亚走向窗户，她想驱赶走这大厅中的死气，她能想象当窗帘拉开，阳光溢满整间屋子的景象会有多么美好。

“不！”老约翰叫地歇斯底里，“外面没什么好看……”像是为了掩盖这一刻的慌张“别拉开窗帘，我听见乌鸦在那枯树枝上哀叫。”

“哦，老爷，看看这窗户外的积雪吧，积雪已经……”
“已经积满了院子对吗！听着玛利亚，医生说我的病撑不到春天——”

“老爷——”玛利亚看到老约翰的脸带上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告诉我，外面还是冬天不是吗？！你看这屋子冷得让人僵得动不了。”

在老约翰说出这句话时玛利亚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她感觉似乎连老爷凝视了整个冬天的标本都在阴影里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生命。亦如这个家族的辉煌，随这老约翰生命的流逝而尘封。

“是的老爷”玛利亚说的无奈“可是老爷，我刚收到少爷两个月前让人捎的口信，说是最迟能赶在春天过去前回来。”

“汉斯！！”老约翰激动的想要站起，可他的腿脚却并不怎么听他的使唤，他跌坐回了自己的躺椅上。刚听到消息的兴奋也在一起一落中消失殆尽。

“春天——，太遥远了……”老约翰的眼睛望进了大厅中的黑暗，玛利亚看见那双在叹息中愈加浑浊的眼睛，只有壁炉里跳动的火苗映入的小小火光还能证明主人仍未燃烧完的生命,那壁炉就是老约翰仅有的依靠。

“两个月，两个月……”老约翰呢喃着，突然，在他那没有光彩的眼中暴出光芒。尽管玛利亚清楚那是壁炉中火焰突然闪动所产生的错觉。“对！一定是还没到！我的病撑不到春天。对！一定是还没到，回答我！玛利亚，外面是冬天！冬天！否则汉斯怎么还不回来，这是冬天！我还没死，不是吗？！我还有时间！我还有时间等汉斯回来。对，我还有时间，大厅这么冷，现在一定是冬天，我还有时间……”
“玛利亚，你去院门口守着，只要一听见春天的脚步就告诉我！”

“可是……”

“闭嘴！”

“出去！”
直到看到玛利亚退出自己的视线之外老约翰才安心地闭上眼烤火。他不明白自己在不安什么。‘是的，我不明白’他这样对自己说。他的心脏在刚才的对话中跳得太快了，‘我一定是听到汉斯的消息太激动了，还很健康’老约翰坚信自己能看见汉斯回来，冬天还没过去，他想他还有时间等。


在关上门的那一眼，玛利亚看着壁炉旁沉默的老约翰欲言又止。关上的门隔着两个世界。门里的冬天就像陈旧的大吊钟，在用时间将自己埋葬。玛利亚走到院子的尽头，她听见从来没有到的嘈杂声。人们呼喊着，声音从远处传来。她莫名的感到兴奋又不安。喧闹的声音向这个小院靠近。人群发出的欢呼声几乎要把这里的一草一木淹没。

像众星捧月，玛利亚老远就看到了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海中愈加光芒的汉斯。

老约翰也看到了！早在听到马蹄声的时候老约翰就踉跄着走向窗户。他清楚地记得汉斯离开的马蹄声，在他的生命中没有什么比这声音更让人记忆深刻。他拉开了从入冬起就一直紧闭着的窗帘。当阳光驱走屋子里沉积了一个冬季的阴霾。被阳光笼罩住的老约翰被渡上了一层金光，连壁炉里燃烧得正旺的火焰也显得微不足道。老约翰已经不需要壁炉了。他的寒冬已经被马上的人带走了。他看见了汉斯肩章上的军衔，看见了汉斯胸前的荣誉勋章。最重要的是汉斯，他的儿子，回来了！褪去了少年的稚嫩，经历过残酷战争的汉斯拥有了坚毅的脸庞和军人的铁血，那耀眼的人是他的儿子！是他老约翰的骄傲！


最后看了一眼冒出了绿芽的树枝，老约翰苍老的脸上绽出了名为幸福的笑容。

“冬天过去了……”

老约翰陶醉在这样的满足中。

“春天，来了——”

当汉斯推开大厅的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沐浴在阳光下的老人安详地靠在躺椅上，一旁熄灭了火的壁炉弥漫出的雾气围绕在老人身旁，让一切如梦境般美丽。


这样的美好感染了汉斯，他身上若隐若现的戾气也被这气氛冲淡。汉斯温柔地蹲下身抚摸着老约翰洋溢着幸福的嘴角。

他的另一只手里拿的勋章沾满了血污却依旧折射出金质的光芒“爸，你的勋章，我平安带回来了。”紧拽着勋章的手，指节泛白。

刚进门的玛利亚欣喜若狂地奔向前，想向老约翰传达她的喜悦，却被汉斯竖在嘴前的手制止了。

“看，春天来了，他只是温暖得睡着了。”那话语带着颤音，却让人感觉到了天堂。


玛利亚捂着嘴，不愿哭声打破这温暖的宁静。她看见汉斯将一枚崭新的勋章交握的手里。她知道，汉斯手里拽着的是约翰家族厚重历史的延续，老约翰手里拿着的是一段辉煌开始的见证。而汉斯，将是结束了上一个循环的全新开始。亦如着春。


PS：评价，拜托了，我自己看不出写得好不好。还有，参赛作品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