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苍蝇的事首先发生在餐馆里。
一对情人在餐馆约会,正吃得开心,女士尖叫一声:天呀,苍蝇!四座俱惊。服务员匆匆走过来,满面春风,端起盘子仔细端详,哈哈一笑:“让你们受惊了,这是一粒炒糊了的葱花。”说罢,用筷子夹起来,丢进嘴里。那两位惊魂未定,盯着盘子半晌不语。是葱花还是苍蝇?只有领班心知肚明。
几个无赖之徒,常在餐馆混吃,办法之一,就是吃得差不多时,从兜里抖出一个死苍蝇,落在菜盘里。大呼小叫,要店家赔偿精神损失。店家心里明白,但无法证明,怕搅了生意,免单送客,息事宁人求着平安。只是,这一回遇到一个新领班,见到这阵式,知道是建功立业的机会,于是,上前赔笑:“几位大哥让我看看?”用筷子夹起那只苍蝇,举着高高,让满店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手上,然后将那东西丢进嘴里,大嚼两下:“哥们,这花椒还真麻嘴!”几个无赖知道遇到对手,悄悄付账走人。
细细想来生活中吞苍蝇的事又何止只发生在餐馆里。人生有时也是会吞苍蝇的。记的十几年前我刚从农村出来,在包头那个不大的城市里艰难的讨日子,也只因自己身单体薄难付苦力又没有什么技术,所以常常是漫无目的的流荡在清冷的街头。后经人指点,在包钢工人上下班必经的一条路上摆了个卖各种点心的小摊,谁说是起早贪晚的奔波于点心厂辛苦了点,可每天也有近百元的利润,我常想这要是就这么干一年,那的挣多少钱呢,足够回家盖三间大房子了。可好景不长,这一生财之道早已被人看在了眼里,先是不断有人通过各种理由来找麻烦,后又说挡了人家的道不让在门前摆,最后甚至找来了几个地痞无赖直接砸了我的摊。看着满地的点心,我真想宰了这几个无赖,可手无缚鸡之力,打又打不过人家,说理,他们又根本不懂理,再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心里当时堵到极点了,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恶心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恶心这些为达目地不择手段的无赖。
之后我又参军到了部队,老兵连的班长是湖南宁乡人,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好兵、好班长。当兵六年头一年就当班长了。也一直是连里直接提干的预选对象。班里还有一个老兵也是湖南宁乡人,和班长是同年兵,说是他在军里有一点关系,所以也就一直没有退伍。连里老兵们都叫他老宝,这个老宝绝对是个吃什么什么不剩,干什么什么不成的角儿,一天到晚在连里游手好闲就琢磨着给哪个领导送点礼。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让人看了就不舒服。又特爱欺负新兵,衣服从来不会洗,都让新兵给洗,因为是老兵,新兵们常常是敢怒不敢言。
军里下了直接提干士兵的名额,我们连作为直属队给了一个名额,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班长。随后的连军人大会上班长基本得了满票。我们都为班长高兴,商量着如何庆祝庆祝,如何为班长不久的日子将要赴军校学习而送行。我们期待着军里的正式命令下来。可期待着、期待着,期待来的却是被提干的不是班长,而是老宝的命令。原来老宝听说连里有一个提干的名额后,让家人去军里找了他的那个关系,他又在部队里四处送礼,打通了各个环节,所以被报上去的人选是老宝。当连长在军人大会上宣读着老宝的提干命令,全连战士都没有发言,心里都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死了。恶心这“有礼”走遍天下,恶心这“无礼”寸步难行的世道,恶心老宝那副虚伪、小心得志的嘴脸。直到今天一说到老宝,我还会记起那次神圣的全连战士一起“吞苍蝇”仪式。
其实,生活中有如吞苍蝇的事,不光是餐馆的领班,也不光是连里的全体战士。比方说,这样的经历也许你也遇到过;你的同事被炒鱿鱼,他怀疑是你向老板打了小报告……你被邻居暗地里跟踪,因为他猜测你会与他老婆有染……。你高高兴兴买了新车,第二天一早发现车门被人划了一道……你正在花园边欣赏初绽的春花,一条小狗悄悄翘起后腿朝你的新鞋洒了一泡尿!
怎么办,大吵大闹告上法院?公开辩论?都不行,只好忍了!忍了,就是吞下一只苍蝇,自已感到恶心,但是——生活还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