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接到钟姨电话,被告知父亲前日半夜出勤,回来后似乎冻着了。我们通电话之时已是下午三四点,他仍在睡眠之中。
突如其来的眼中酸胀,今日中午给父亲发了一个短信:你已不再年轻,多注意身体。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曾从军二十余年,身体十分好的父亲也有受凉生病的时候。因他已不再年轻。
父亲一向严苛,军人风格让我对他长久以来心存畏惧,因此总是不大亲近。我却是许多年之后才知道,父亲是十分希望我能像普通女儿般对他撒娇,甚至某次下楼梯,我心血来潮双手搭在他肩上扶着下来,让心生柔软的他记了很久。
不知是何时,我开始刻意记下一些东西,一些场景,结果就真的记下了。而第一个刻意记下的片断场景,便是关于父亲。
那时我约小学三四年级,某个傍晚,我与父亲围着客厅中央的几张凳子追跑打闹。记得一向严肃的父亲笑得如此开朗,是我至此以后极少见到的。闹着,年仅八九岁的我竟心生一阵难过,猛然间有种感觉:这,将会是最后一次与爸爸玩闹了吧。
当时的预感确实成了真,长大之后我们沟通有余却亲近不足。唯一的一次拥抱,便是母亲事故去世时,我凌晨三点赶到另一个城市,在酒店见到父亲的那一刻。走廊浓烈的哀伤味道让我喘不过气,当时的我对母亲的离去仍在茫然状态,于是拥紧接近崩溃的父亲,轻拍他的背,说:“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那时,我们是彼此的救生圈,事实上,一直都是。
之后,我对他人说活时,改了“爸爸”“妈妈”为“父亲”“母亲”。
之后,父亲迅速衰老,我迅速成熟,甚至除至亲外,内心迅速冷漠。
之后,父亲无奈中再婚,我则利用大学,逃离了那个城市,离开了南方,即使出发那刻,就知道自己必定回来。
因为还有他。
突然深切理解了那句话:儿女无论用什么,付出一切,用尽心思,也是不足以报答于偿还父母的。
人可以老去。
那些自小到大的感情,那么久远的从前与以后,依然在说:不曾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