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为我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放弃了很多让人羡慕的东西,包括事业、梦想、亲情。我不是不爱她,可我无法从忙碌里停下来,我只是想给她更好的生活。
她做着一份清闲得有些无聊的工作,常常会打电话给我。然而,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一向把工作和感情分得很清楚。开始,我冷淡地对待她。后来,我借故不接她的电话。因为说不了三两句,她会哭,怎么劝都止不住。不久,她送给我一个BP机。我猜得到,每次打完传呼,她一定开始魂不守舍地等待,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过来的电话。
见面时我发现她有些憔悴她问我,你明白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人有多苦吗?我真怕,有一天你来了,我却没有力气开门。我笑她傻。学中文的女孩子总是有些敏感且过于风花雪月。我以为,不久以后,一段平实的婚姻可以让她明白生活的另一层含义和我对她的爱。
年底时我升了职,准备分期付款买下一套两室两厅的房子。可是,她却悄悄离开了。辞职、搬家,一切进行得无声无息。我的东西她什么也没有带走,除了一盘蔡幸娟的盒式录音带。
我没有认真地找过她,因为自尊,因为那一份世故的成熟。那时候,我25岁,永远觉得工作比爱情重要,再不舍的女孩,也不过是身体里的一段盲肠。
但不知为什么,她送的BP机却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偶尔会收到她的留言,有时候嘱咐天凉了,不要忘记加一件衣服。有时候提醒我要按时吃胃药,不能喝太多的酒。有时候,仅仅说一句,在下雨的时候,我想你。直到有了24小时开机的手提电话,我还是没有扔掉BP机。尽管,上面的留言越来越少,几乎绝迹。
我的身边,也不是完全没有女朋友。一个还在大学读书的女孩子,有点像从前的她,喜欢穿十字绣的吊带背心,百家布大摆裙子。以前没能给她的娇宠和温情,我给了那个酷似她的女孩。在一个韩国组合的演唱会上,尖叫的间隙,女孩问我喜欢谁的歌。我说蔡幸娟。女孩眨着无辜的眼睛反问:蔡幸娟是谁?
也就是在那个晚上,我发现,从前轻易错过的那一个才是自已最初,也是最好的爱。我发疯一样打听她的下落,终于知道,几年来她始终和我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目前在一家时尚类杂志做执行主编。
电话打到她办公室的时候,正是黄昏。她十万火急地埋头赶稿,语气里带一点儿火药味儿。我感觉得到,她的惊喜稍纵即逝,用头和肩膀夹住听筒,手还飞快地在电脑键盘上敲字,嘴里发出的是一些哼哼啊啊的应付的声音。我约她喝下午茶,她说这几天不行,下个周三吧。
然后我就一直失眠。周三的时候,等到下午两点半,她在电话里说,我在杂志社楼下的快餐店,只有半个小时的空闲。
5分钟后,隔着落地玻璃,我看见了正在狼吞虎咽地吃一份猪脚饭的她。居然连条裙子都没穿,磨得起须的牛仔裤,旧的帆布鞋,头发梳成一条粗大的麻花辫子……半小时里,她大笑6次,喝了2杯红茶,吃了3只卤蛋,接了8个电话,打出去7次。分手的那一刻,我们像老朋友一样挥手说着再见,以后打电话啊!可是我知道,我和她注定再也无法走进彼此的生活……
回来的路上,在一家音像店意外地发现了蔡幸娟的一张专辑。她幽幽地唱:山川载不动太多悲衰,岁月禁不起太长的等待……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红尘一笑成一梦……
默默站着听了一会儿,在眼眶潮湿之前,我空着手转身离开了那里。有些失去的东西是永远找不回来的,因为时间是唯一的,不会倒流,也无法复制。而有些东西,也许只有放在回忆里面才美。譬如,一首歌、一段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