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多隆将手中提着的鸟笼提到面前看了看,又严肃的指着那只黄色长喙的小鸟再次叮嘱道:“小宝贝儿!你可得给爷争点儿气啊!”
说完,大概对欢快的喳喳叫的小鸟儿表现还算满意,多隆点点头,叫住过路的侍女,招招手:“过来过来!爷问你!”
侍女福了福身,就见多隆像做贼一样小声道:“我阿玛呢?”
侍女赶紧报了地方,多隆立刻一溜烟儿就跑了过去,一路还不忘将鸟笼死死的护在怀里。
多隆的阿玛扎合礼德高望重,到年老了才得了多隆这么唯一的一个儿子,还是个嫡子,自然把他宠上了天去,这才造成多隆无法无天的德行。
不过,扎合礼也知道多隆没几分本事,如今,他还能凭着自个儿这么些年来的兢兢业业,在自告年老以后被皇帝劝慰着安置在了宗人府,也才让皇上给他一个面子封了多隆做贝子,可是,日后他真老了真死了又怎么办?
所以,扎合礼对多隆倒也不是一味放纵,虽然由着他无法无天,倒也没让他真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来。
扎合礼这些天也让皓祯那一家子的事儿闹得心烦,刚躺榻上眯了会儿,就听多隆哒哒哒的冲了进来,一把推开门,喜滋滋的喊着:“阿玛!儿子给你拿好东西来了!“
扎合礼睁眼看去,就见多隆腆着脸将手中的鸟笼子凑过来,一脸严肃的道:“阿玛!这鸟儿可是儿子特意为你寻的!你瞧瞧多机灵,还会唱曲儿呢!”
他见扎合礼无动于衷,赶紧伸着手指去逗那黄嘴的鸟儿:“来!乖宝贝儿,唱一个!给爷唱一个!”
可惜,他越逗得厉害,那鸟儿越是惊慌失措的上蹿下跳,鸟毛满笼子飞,更别说唱曲儿了,甚至还抽空用力的啄了多隆一下。
多隆哎哟一声,鸟笼子就掉在了地上。
他一脚踹在鸟笼子上,将那鸟踹得喳喳喳的叫着,随着笼子滚到了一边儿。
多隆嘴里骂着:“该死的畜生!”然后偷瞄着扎合礼的脸色靠过来:“阿玛!那个卖鸟儿的蠢材竟敢骗儿子!儿子明儿个就去掀了他的摊子!哎哟,儿子的手!”
多隆讨好的把被啄红的手指凑到扎合礼的老眼下面,讪讪的笑。
扎合礼伸出手,平静无波的吐出一个字:“鸟!”
多隆赶紧捡起鸟笼子,双手捧着递过去。
扎合礼逗了有气无力的小鸟儿两下,瞥了多隆一眼:“花了多少银子?”
多隆讨好的笑脸一下子就僵了,他伸出一张手,瞅了瞅扎合礼的脸色,又偷偷的缩回去了三根指头:“两百两!就两百两!这可是会唱曲儿的鸟儿!一般人根本买不着!”
扎合礼恨不得一巴掌打死他,怒瞪了眼睛:“两百两?两百两都快赶上你老子我一年的俸禄了,你给买个扁毛畜生回来?你当你老子我钱多了烧的?”
他一脚踹在多隆屁股上,多隆立刻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扎合礼哼了一声,心里总算平衡了点。
扎合礼将鸟笼子放到一旁,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多隆讨好递上的茶,这才道:“哼!说吧!你又惹出什么事儿了?还是又看上谁家的姑娘了?”
多隆赶紧凑过去,又是给扎合礼捏肩膀,又是捶腿的,忙活了好一会儿,这才腆着脸道:“哪能啊!自从阿玛您上次教育了儿子,儿子这些日子一直乖乖的跟着先生学四书呢,上哪儿去看上姑娘啊?”
他顿了顿,讨好的笑着:“那啥……阿玛,不是儿子惹事儿了,是儿子听说,那个白吟霜……被皇上扔到顺天府去了?儿子记得,顺天府尹是阿玛您的学生是吧?”
扎合礼顿时让一口怒气梗在了心口,他啪的一巴掌拍在结实的床榻上,指着多隆颤声道:“你个混账东西!你花天酒地也就算了,你竟然连牢房里的都不放过!”
“我我我……”扎合礼跻着鞋四处转悠,却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东西,只能脱下一只布鞋,啪的一下扔在多隆脸上:“我打死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连皇上要处置的人也敢惦记!你是嫌自个儿命长还是嫌你老子我命长啊?”
多隆哎呦一声捂住脸,却仍旧赶紧的把鞋子捡了起来,踮着脚扔到扎合礼的脚边儿,自个儿却已经动作飞快的退到了门边儿,手把着门,讪讪道:“哎哟阿玛!不是儿子惦记她!是……是她肚子里……说不定就怀着你孙子呢!”
多隆缩了缩脖子,却听扎合礼一下子拔高了声音,颤抖着手指指着他,脸色铁青:“什么?我孙子?你这个混账王八蛋!蠢货!家里摆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姨太太你不给我弄出个孙子来,你去往别人的侍妾肚子里弄?你还有没有脑子了?”
“骂我王八蛋,那您是什么啊?”多隆嘀咕两句,贴着门又往外挪了挪脚步,偷偷道:“这不就是可能吗?我还不知道,那是不是我儿子呢!”
他有些委屈的伸着脑袋回了一句:“我弄的时候,她还不是别人的侍妾呢!”
多隆半个身体已经挪到房门外面了,却还是不死心的道:“阿玛诶!你就是不管她,也得管管她肚子里的孙子啊!儿子也没想要把她娶进来,只是……只是看看,能不能留她一条命啊?”
“滚滚滚!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知道她冒犯的是谁?啊?是皇上!是皇上最宠爱的固伦公主!你让你老子我拼了这条老命去救这么一个淫贱的女人?啊?这种女人生出来的孩子,你老子我还没那个脸接进门!”
扎合礼气得暴跳如雷,额上青筋直冒,对紫禁城方向抱了抱拳以示恭敬,便指着多隆道:“不争气的东西!还不给我滚出去!我连你这混账儿子都不想要了,我还管什么孙子!”
他气得跳脚,又转了两圈儿,找不到顺手的东西,只能又脱下一只鞋,狠狠的扔向多隆,多隆却早已一溜烟儿的跑掉了,只留下那只鞋一下子扔偏了,扔出了门儿,扎合礼只能赤着一只脚坐回了榻上。
“惹的是皇上?固伦公主?”
成功溜了出来的多隆转了转眼睛,忽然背着手笑起来,大摇大摆着往前走:“既然如此,那小爷就去找公主好了!嘿嘿,好歹,公主还是小爷的亲表妹嘛!”
再说兰馨,当日,皇帝一听说她还是完璧之身,自然又是雷霆大怒,怒完之后,立刻命人收拾了兰馨的东西,带着兰馨便浩浩荡荡的回宫了。
刚刚清醒过来的岳礼一见这阵势,知道已是回天乏力,立马又晕了过去。
而这打击竟是还未到头,很快,兰馨与皓祯和离的圣旨便交到了转眼已是两鬓斑白的岳礼手上,令他仰天长叹,老泪纵横,却又真心实意的跪地谢恩:至少,皇帝还念着他的好,没将他一起投入宗人府,只责备他教子不严,罚奉一年,在家闭门思过。
岳礼捧着圣旨站起来,看着空荡荡的贝勒府,看着唯一留在他身边、一脸担忧的翩翩和皓祥,顿时一阵老泪纵横,只能喃喃念着:“祸害!祸害啊!”
只是,却不知道到底在说谁了,或许是倩柔,或许是白吟霜,或许是皓祯,谁知道呢?
兰馨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看书。
五月间,好多花儿都开了,园中微风阵阵,芳香扑鼻,风光正好,不时还有几条锦鲤跳出水面,发出啵啵的声音,令人心情舒畅。
便有人来报,说多隆贝子求见。
兰馨卷了卷书,有些疑惑道:“多隆?他来见我做什么?”
转而一想,刚刚才和离,皇帝倒也不会这么快就为她招额附,便笑了笑,将书翻了一页,也不抬头:“罢了,让他进来吧。”
多隆畏畏缩缩走过来,给兰馨行了礼,又在兰馨的“免礼”声中站了起来,便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他这会儿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他傻了!居然来求兰馨!哎哟,这女人斗起来、恨起来,那才是要人命的!他就不信兰馨能饶过白吟霜去!
却是兰馨见他迟迟不语,率先开了口:“多隆你有什么事吗?”
多隆无法,只能腆着脸道:“公主,奴才……奴才有件儿事想求您。”
兰馨心思一转,已想到他的来意,不由颇感兴趣的放下了书:“哦?”
多隆一见有戏,立刻来了精神,身板儿也挺直了:“公主,奴才……奴才就是问问,能不能……能不能饶过白吟霜啊?当然,公主您不要误会,奴才绝无为白吟霜求饶的意思,她犯下这些事儿,那是重罪!绝对要重罚的!就是……就是想留她一条命而已。嘿嘿~”
兰馨点点头:“是了,我想起来了,当日在龙源楼,你还跟皓祯抢过白吟霜,难道,你如今还不能对她忘情?”
多隆见兰馨面上并无不虞,便也放松了。
他们两人的额娘本就是同母的姐妹,往日的,两家的关系便一直很好,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耍过,直到兰馨进了宫,跟在了皇后身边,两人的联系才断了。但多隆的额娘一直怜惜兰馨幼年丧亲,逢年过节裁制新衣的时候,也常常为兰馨备上一份儿送进宫里。
所以,多隆与兰馨之间,实在算不得陌生的。据说,要不是皓祯横插一脚,兰馨的额附就该是多隆的。
多隆一放松,那大大咧咧的性格便又冒出来了。
还好兰馨有一段儿往日的记忆,对多隆的感觉还算亲近,也不在意。
便见多隆靠过来,坐到兰馨对面儿,叹息一声道:“公主,哪儿能啊!我虽然有带点儿……嘿嘿……但是,也从来没有强抢过民女啊!我家里的四房姨太太,有哪一个不是自愿的?当日在龙源楼,我是真觉得她伶俐、漂亮,也就是一时心痒痒,想让她进房里去唱个曲儿罢了,顶多……顶多也就摸摸小手啊!”
多隆觑了兰馨一眼,见兰馨淡淡的笑着,便梗了梗脖子补了一句:“谁知道她那样扫我的面子?多让爷下不来台啊?”
“后来……后来一不小心,把白胜龄给推到楼梯底下去了,我也吓坏了啊!后来又听说,没过几天,那老头子就这么一命呜呼了,我心里真挺过意不去的。”
多隆叹息一声,掏出扇子扇了两扇,看着凉亭顶长叹一声道:“那老头子,看着挺结实的,你说怎么就这么不经摔呢?”
他一合扇子,啪的一声:“所以,公主你看,我总不能弄死了人家老子,转眼,连闺女都给搭上了吧?啊?我这以后还不得做噩梦啊?所以,公主你能不能……帮帮忙?”
兰馨颇感兴趣的看着一脸讨好的多隆,忽然点点头,笑道:“好啊!”
多隆面上一喜,兰馨却一脸坏笑的指着亭子旁的湖道:“这样吧,你要是就这么跳下去,我就试试看,去求求皇阿玛,留白吟霜一条性命?”
“啊?”多隆手中的扇子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他伸着脑袋往外面看了看,一条锦鲤噗的一下跳出水面,又落了回去。
多隆挠着脑袋看向一脸兴致盎然的兰馨,商量着道:“公主,这……眼下才五月,这水很凉吧?”
见兰馨毫不动摇,多隆忽然咬了牙,忽的一下翻过栏杆,扑通一下栽进池子里。
兰馨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就见多隆在水里泡着,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身上的袍子吸饱了水,跟个球似的浮在身边儿。
多隆脸色苍白,对着兰馨扯出笑脸:“公主,您可别忘了啊!”
然后便咕噜噜的沉了下去。
兰馨急得跺脚,一边儿指挥着侍卫扑通扑通的往湖里扎,一边儿指着湖中大骂:“多隆!你这是犯的哪门子傻!你想让姨娘伤心死吗?我答应你就是!”
第 40 章
顺天府尹的官位,在天子脚下这种遍地皇亲的地方实在算不上高,可是,份量却不轻。
坐上顺天府尹一位的人,不但掌管着北京城里的治安与政务,有着跟御史台、步军统领衙门、九门提督府等衙门有几乎相等的权限,还负责承接全国各地诉状,相当于一个小刑部。更何况,顺天府尹还联着六部和上书房,拥有直接上殿面君的权利。可以说,顺天府尹是能够堂堂正正名正言顺的影响皇帝和六部决策的人,当然,前提是这个人的骨头够硬!
只不过,眼前这个人显然是不具备这种骨气的。
此人姓杨,出自扎合礼的门下,是个汉官,大概也是因为此,在顺天府尹这个职位上做得相当艰难。不过,虽有些溜须拍马,倒也没出过错断错判的事。其实,兰馨对这样的人是欣赏的,因为有些时候骨头再硬,若是宁折不弯就只能断了,反倒不如放下身段做些实事来得好。
兰馨在这位杨大人的带领下见到了白吟霜。
她看起来倒没受多大折磨,只是有些蓬头垢面,手上还粘着些血迹,这会儿正眼神呆滞的缩在角落里的草堆上,竟是对牢门锁链的哗啦作响毫无反应。
兰馨皱了皱眉道:“杨大人,皇阿玛已是下了旨,这白吟霜是要贬为娼妓的,眼下这样的情况……”
杨大人心头叹息了一声:这位固伦公主竟也是个狠人!非得将一个女人折磨到那种地步去……
面上却恭恭敬敬道:“是,下官明白的。”
兰馨见白吟霜蹲坐成一团,实在看不出身形,只能又问:“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还好?”
杨大人有些摸不准,只能忐忑回答到:“回公主的话,犯妇刚送进来的时候肩头等处受了些重击,的确有小产之兆,只不过那孩子命大,下官找了大夫给她瞧了瞧,喝了两服药,竟然保住了。”
他微微瞄了兰馨一眼,见兰馨没有别的吩咐,就恭敬的退了出去。
牢房里,也就只留下兰馨与梅香两人了——苏嬷嬷本是要陪着兰馨来的,只可惜前些天突然一下子就病了。偏偏她年纪大了,这一病,竟然有些山崩之势,看得兰馨心酸不已,也在苏嬷嬷身边陪了好些天,却仍旧不见起色。
偏偏那多隆眼见着得了消息,便成天的送些宫外的小东西进来讨好自己,兰馨也就不得不走上这一趟了。
梅香为兰馨搬来一张干净的凳子,兰馨倾身坐下,这才看着白吟霜道:“白吟霜,我不管你是疯了也好,没疯也罢。我今日来,只是跟你说一声,按律,你犯了奸~淫与不孝这等重罪,遇赦不赦,应该骑木马游街示众以示羞辱不说,还有杖责、流放、点天灯等等重刑都可以轮流着给你来一圈儿,可是,多隆要本宫为你求情,本宫也就求了,皇阿玛也应下了,现在,改判你为娼妓,你这条命算是保下了。”
白吟霜的身子微微一颤,她茫然的抬起头来,看到兰馨时,忽的喃喃念了一声:“那……皓祯呢?”
兰馨叹息一声:“白吟霜,你为何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富察氏皓祯?他若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你现在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了。”
白吟霜茫然的转动着脑袋,看着呈现暗黑色的牢房墙壁——谁也不知道,这些墙壁的缝隙里,浸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她的脸色苍白,隐隐间,几乎可以隐隐看到薄薄的皮肤下那青白的血管。或许是人瘦得厉害的缘故,一双大眼睛就愈发的显眼了,可惜多了一种令人害怕的死气。
她几乎自我安慰般的小声念着,一边念,一边轻轻的晃着脑袋,那没有着落的眼神儿也就跟着一晃一晃的,整个人都带着一种飘忽感。
“不,怎么会呢?皓祯他对我那么好啊,他最喜欢听我弹胡琴唱小曲儿了,他还说……还说……要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呢!他为了我,连公主都冷落了呢!你看……我肚子里还怀着皓祯的孩子,他一定会来救我的。他会护着我,谁也不能欺负我……谁也不能……”
白吟霜缓声说到,那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掌更是温柔无限的抚摸上自己微耸的小腹。
梅香看得哑然,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公主,白吟霜她……真的……真的……疯了?”
兰馨没答话,却见白吟霜忽然又疯了一般抓起自己的小腹来:“不不不!这个孩子不是我的!不是皓祯的!都怪他!都怪这个怪物!都怪这个怪物才让皓祯误会了我!”
——兰馨这才明白她手指上的血迹是怎么来的!
白吟霜已是猛的一下爬起来,飞快的冲向牢门,嘴里凄声喊着:“皓祯!皓祯——”
“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啊,皓祯,你原谅我……原谅我……”
她并没有真的冲出牢门,或许是冲了很多次都不能冲出去的缘故,她对大敞的牢门竟然毫无反应,只是这么趴在牢门上,将手臂努力的、努力的往外伸,半个身子都卡在了牢门上。
偏偏她小腹已经有些显了,这么卡着,怎么看都有些畸形,或者说恐怖。
她的声音凄厉,犹如垂死的挣扎,一个调一个调的往上攀,那一声声的“皓祯”直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待兰馨回过神来时,眼角竟然情不自禁的落下一滴泪来。而白吟霜,已经整个的瘫倒在地了,唯有嘴唇还不停的蠕动着,看那口型,只怕仍旧在念那两个令她牵肠挂肚的字。
梅香有些不忍的转过头去,兰馨看着白吟霜,低声道:“你不用叫了,你再如何叫,富察氏皓祯也不会来看你的。你难道不记得了,他那会儿是如何对皇阿玛回话的?他说他是受了你的蒙蔽诱惑!你看,你的一片真情,在他眼里,原来也不过是个欺瞒的手段罢了。”
白吟霜回过头来,眼睛里全是惊恐。
兰馨继续道:“本宫从未想过跟你抢他,本宫若是要一个男人,便要那个男人赤~裸裸的要本宫,而不是本宫贴上去讨好!白吟霜,这样的你与本宫从来都是两路人,你犯不着我,我也犯不着去为难你。”
“在帽儿胡同的时候,本宫就暗示过富察氏皓祯。你的伶人身份已是低下,切莫再伤了你的名声,日后才能将你接进府来。可是,本宫的一片好心,却被你和他的‘情不自禁’抹杀得干干净净!”
“白吟霜,皓祯若是真的怜惜你,就不该在你热孝在身之时与你无媒苟合!就不该令你无名无分进了贝勒府这种地方!就不该……明知道宠妾灭妻是何等不合规矩的事,还硬要为了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女子与堂堂公主做对。他这哪里是爱?不过是将你置于风口浪尖罢了!”
“白吟霜,你是个聪明人,本宫一早就看出来了,不然,你这等花容月貌,又是走江湖卖艺的,绝不会都二十岁了还有个清白的身子。可是,你再聪明,你的那些手段也不过是从江湖上学来的末流,还不足以在贝勒府这样水深的地方安身立命,更加不可能斗得过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出来的人。白吟霜,你一开始就选错了对手。”
“本宫不是小气的人,也从来不认为男人是食素的。他要娶妾,本宫可以容忍,甚至,本宫提出来为你开脸,为那两个通房丫头开脸,也是实话。但是,本宫不能容忍的,是你与他视本宫的尊严与骄傲于无物!”
“你是贫贱之身,或许不清楚,可是,富察氏皓祯却不会不明白!便是一般的福贵之家,也绝没有还为娶妻就先纳妾的道理!这是打嫡妻的脸面!是打嫡妻的背后的家族的脸面!而本宫的背后,是天家!是皇上!这样的脸面,是打不得的!早在他与你不管不顾情不自禁的时候,今日的祸根便是埋下了!”
“富察氏皓祯有错,你也有错!你贪附权贵,天桥之下设局,明知道富察氏皓祯已是钦点的驸马,却还要不知羞耻的攀上来!明知道自己是戴孝之身,却还是与男子不清不楚!明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却偏要奢求不该自己的那份儿东西!”
“当日天桥下,第一个要买你的是多隆,今日,还记得你的、还为你求情的也是多隆。”
白吟霜软倒在地,然后猛烈的摇着头:“不!那个恶霸!那个恶霸……就是他!就是他害死了爹爹!”
兰馨却嗤笑道:“对!多隆的确是个纨绔子弟,贪财好色,横行霸道,可你却不知道,也正因为他好色,他对家中的四房姨太太是极尽温柔疼宠的,当日,你若是如了他的愿,凭你的手段,哪里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兰馨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袍子,看了呆愣的白吟霜一眼,淡淡道:“你也别太担忧了,你虽贬为娼妓,但多隆已经活络开了,这些日子正在家里央求他阿玛呢!他是铁了心要买下你的,你日后好自为之吧!”
兰馨出了顺天府的门儿,刚踩着绣墩儿要往马车上爬,忽见府衙外面的石狮子旁伸出个脑袋来。
兰馨噗嗤一笑,收回脚看着不好意思的多隆,招招手,多隆就颠颠儿的跑了过来,脸有些红的唤了一声:“嘿嘿,公主,啊!多隆见过公主!”
兰馨皱眉看他:“你不是去见皓祯拿白吟霜的卖身契去了吗?”
拿了白吟霜的卖身契,多隆买下白吟霜的事儿就是十拿九稳了。可惜乾隆皇帝虽然在兰馨的求情下,答应将白吟霜贬为娼妓,却并不同意将她卖给多隆。多隆的阿玛也嫌弃白吟霜声名狼藉,天天在家里骂多隆,只说多隆敢把白吟霜买回来,他隔日就把她给扔出去!吓得多隆如今见了他阿玛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偏偏多隆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惯了,这会儿哪里拿得出钱来买下白吟霜?而白吟霜带孕之身,若是真入了娼门,那个孩子也就别想保住了。
多隆捧着脸,有些遮遮掩掩的回道:“嘿嘿,这不是先见了公主您这边儿事成,奴才才敢去见那富察氏皓祯么!”
他忽的得意洋洋的晃了晃脑袋:“嘿!让那富察氏皓祯敢打我!看我不把他的女人都买回去!”
兰馨眼睛一眯,多隆猛然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给兰馨打了个千儿便一溜烟的跑了,兰馨一晃眼便瞧见,他刚才遮遮掩掩的地方,明显是一团乌青,感情就是被扎合礼打的吧!
兰馨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也不跟多隆计较了,只扬声儿道:“多隆!本宫不管你要干什么荒唐事,只警告你一句,可千万不许气到姨妈了,知道吗?”
多隆远远的答了一句:“诶!”便晃着身子得意洋洋的朝宗人府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