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求[梅花烙]公主之尊的VIP_派派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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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求[梅花烙]公主之尊的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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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多隆将手中提着的鸟笼提到面前看了看,又严肃的指着那只黄色长喙的小鸟再次叮嘱道:“小宝贝儿!你可得给爷争点儿气啊!”
  说完,大概对欢快的喳喳叫的小鸟儿表现还算满意,多隆点点头,叫住过路的侍女,招招手:“过来过来!爷问你!”
  侍女福了福身,就见多隆像做贼一样小声道:“我阿玛呢?”
  侍女赶紧报了地方,多隆立刻一溜烟儿就跑了过去,一路还不忘将鸟笼死死的护在怀里。
  
  多隆的阿玛扎合礼德高望重,到年老了才得了多隆这么唯一的一个儿子,还是个嫡子,自然把他宠上了天去,这才造成多隆无法无天的德行。
  不过,扎合礼也知道多隆没几分本事,如今,他还能凭着自个儿这么些年来的兢兢业业,在自告年老以后被皇帝劝慰着安置在了宗人府,也才让皇上给他一个面子封了多隆做贝子,可是,日后他真老了真死了又怎么办?
  所以,扎合礼对多隆倒也不是一味放纵,虽然由着他无法无天,倒也没让他真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来。
  
  扎合礼这些天也让皓祯那一家子的事儿闹得心烦,刚躺榻上眯了会儿,就听多隆哒哒哒的冲了进来,一把推开门,喜滋滋的喊着:“阿玛!儿子给你拿好东西来了!“
  扎合礼睁眼看去,就见多隆腆着脸将手中的鸟笼子凑过来,一脸严肃的道:“阿玛!这鸟儿可是儿子特意为你寻的!你瞧瞧多机灵,还会唱曲儿呢!”
  他见扎合礼无动于衷,赶紧伸着手指去逗那黄嘴的鸟儿:“来!乖宝贝儿,唱一个!给爷唱一个!”
  可惜,他越逗得厉害,那鸟儿越是惊慌失措的上蹿下跳,鸟毛满笼子飞,更别说唱曲儿了,甚至还抽空用力的啄了多隆一下。
  
  多隆哎哟一声,鸟笼子就掉在了地上。
  他一脚踹在鸟笼子上,将那鸟踹得喳喳喳的叫着,随着笼子滚到了一边儿。
  多隆嘴里骂着:“该死的畜生!”然后偷瞄着扎合礼的脸色靠过来:“阿玛!那个卖鸟儿的蠢材竟敢骗儿子!儿子明儿个就去掀了他的摊子!哎哟,儿子的手!”
  多隆讨好的把被啄红的手指凑到扎合礼的老眼下面,讪讪的笑。
  
  扎合礼伸出手,平静无波的吐出一个字:“鸟!”
  多隆赶紧捡起鸟笼子,双手捧着递过去。
  扎合礼逗了有气无力的小鸟儿两下,瞥了多隆一眼:“花了多少银子?”
  多隆讨好的笑脸一下子就僵了,他伸出一张手,瞅了瞅扎合礼的脸色,又偷偷的缩回去了三根指头:“两百两!就两百两!这可是会唱曲儿的鸟儿!一般人根本买不着!”
  
  扎合礼恨不得一巴掌打死他,怒瞪了眼睛:“两百两?两百两都快赶上你老子我一年的俸禄了,你给买个扁毛畜生回来?你当你老子我钱多了烧的?”
  他一脚踹在多隆屁股上,多隆立刻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扎合礼哼了一声,心里总算平衡了点。
  扎合礼将鸟笼子放到一旁,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多隆讨好递上的茶,这才道:“哼!说吧!你又惹出什么事儿了?还是又看上谁家的姑娘了?”
  
  多隆赶紧凑过去,又是给扎合礼捏肩膀,又是捶腿的,忙活了好一会儿,这才腆着脸道:“哪能啊!自从阿玛您上次教育了儿子,儿子这些日子一直乖乖的跟着先生学四书呢,上哪儿去看上姑娘啊?”
  他顿了顿,讨好的笑着:“那啥……阿玛,不是儿子惹事儿了,是儿子听说,那个白吟霜……被皇上扔到顺天府去了?儿子记得,顺天府尹是阿玛您的学生是吧?”
  
  扎合礼顿时让一口怒气梗在了心口,他啪的一巴掌拍在结实的床榻上,指着多隆颤声道:“你个混账东西!你花天酒地也就算了,你竟然连牢房里的都不放过!”
  “我我我……”扎合礼跻着鞋四处转悠,却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东西,只能脱下一只布鞋,啪的一下扔在多隆脸上:“我打死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连皇上要处置的人也敢惦记!你是嫌自个儿命长还是嫌你老子我命长啊?”
  
  多隆哎呦一声捂住脸,却仍旧赶紧的把鞋子捡了起来,踮着脚扔到扎合礼的脚边儿,自个儿却已经动作飞快的退到了门边儿,手把着门,讪讪道:“哎哟阿玛!不是儿子惦记她!是……是她肚子里……说不定就怀着你孙子呢!”
  多隆缩了缩脖子,却听扎合礼一下子拔高了声音,颤抖着手指指着他,脸色铁青:“什么?我孙子?你这个混账王八蛋!蠢货!家里摆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姨太太你不给我弄出个孙子来,你去往别人的侍妾肚子里弄?你还有没有脑子了?”
  
  “骂我王八蛋,那您是什么啊?”多隆嘀咕两句,贴着门又往外挪了挪脚步,偷偷道:“这不就是可能吗?我还不知道,那是不是我儿子呢!”
  他有些委屈的伸着脑袋回了一句:“我弄的时候,她还不是别人的侍妾呢!”
  多隆半个身体已经挪到房门外面了,却还是不死心的道:“阿玛诶!你就是不管她,也得管管她肚子里的孙子啊!儿子也没想要把她娶进来,只是……只是看看,能不能留她一条命啊?”
  
  “滚滚滚!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知道她冒犯的是谁?啊?是皇上!是皇上最宠爱的固伦公主!你让你老子我拼了这条老命去救这么一个淫贱的女人?啊?这种女人生出来的孩子,你老子我还没那个脸接进门!”
  扎合礼气得暴跳如雷,额上青筋直冒,对紫禁城方向抱了抱拳以示恭敬,便指着多隆道:“不争气的东西!还不给我滚出去!我连你这混账儿子都不想要了,我还管什么孙子!”
  他气得跳脚,又转了两圈儿,找不到顺手的东西,只能又脱下一只鞋,狠狠的扔向多隆,多隆却早已一溜烟儿的跑掉了,只留下那只鞋一下子扔偏了,扔出了门儿,扎合礼只能赤着一只脚坐回了榻上。
  
  “惹的是皇上?固伦公主?”
  成功溜了出来的多隆转了转眼睛,忽然背着手笑起来,大摇大摆着往前走:“既然如此,那小爷就去找公主好了!嘿嘿,好歹,公主还是小爷的亲表妹嘛!”
  
  再说兰馨,当日,皇帝一听说她还是完璧之身,自然又是雷霆大怒,怒完之后,立刻命人收拾了兰馨的东西,带着兰馨便浩浩荡荡的回宫了。
  刚刚清醒过来的岳礼一见这阵势,知道已是回天乏力,立马又晕了过去。
  而这打击竟是还未到头,很快,兰馨与皓祯和离的圣旨便交到了转眼已是两鬓斑白的岳礼手上,令他仰天长叹,老泪纵横,却又真心实意的跪地谢恩:至少,皇帝还念着他的好,没将他一起投入宗人府,只责备他教子不严,罚奉一年,在家闭门思过。
  
  岳礼捧着圣旨站起来,看着空荡荡的贝勒府,看着唯一留在他身边、一脸担忧的翩翩和皓祥,顿时一阵老泪纵横,只能喃喃念着:“祸害!祸害啊!”
  只是,却不知道到底在说谁了,或许是倩柔,或许是白吟霜,或许是皓祯,谁知道呢?
  
  兰馨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看书。
  五月间,好多花儿都开了,园中微风阵阵,芳香扑鼻,风光正好,不时还有几条锦鲤跳出水面,发出啵啵的声音,令人心情舒畅。
  
  便有人来报,说多隆贝子求见。
  兰馨卷了卷书,有些疑惑道:“多隆?他来见我做什么?”
  转而一想,刚刚才和离,皇帝倒也不会这么快就为她招额附,便笑了笑,将书翻了一页,也不抬头:“罢了,让他进来吧。”
  
  多隆畏畏缩缩走过来,给兰馨行了礼,又在兰馨的“免礼”声中站了起来,便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他这会儿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他傻了!居然来求兰馨!哎哟,这女人斗起来、恨起来,那才是要人命的!他就不信兰馨能饶过白吟霜去!
  却是兰馨见他迟迟不语,率先开了口:“多隆你有什么事吗?”
  
  多隆无法,只能腆着脸道:“公主,奴才……奴才有件儿事想求您。”
  兰馨心思一转,已想到他的来意,不由颇感兴趣的放下了书:“哦?”
  多隆一见有戏,立刻来了精神,身板儿也挺直了:“公主,奴才……奴才就是问问,能不能……能不能饶过白吟霜啊?当然,公主您不要误会,奴才绝无为白吟霜求饶的意思,她犯下这些事儿,那是重罪!绝对要重罚的!就是……就是想留她一条命而已。嘿嘿~”
  兰馨点点头:“是了,我想起来了,当日在龙源楼,你还跟皓祯抢过白吟霜,难道,你如今还不能对她忘情?”
  
  多隆见兰馨面上并无不虞,便也放松了。
  他们两人的额娘本就是同母的姐妹,往日的,两家的关系便一直很好,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耍过,直到兰馨进了宫,跟在了皇后身边,两人的联系才断了。但多隆的额娘一直怜惜兰馨幼年丧亲,逢年过节裁制新衣的时候,也常常为兰馨备上一份儿送进宫里。
  所以,多隆与兰馨之间,实在算不得陌生的。据说,要不是皓祯横插一脚,兰馨的额附就该是多隆的。
  
  多隆一放松,那大大咧咧的性格便又冒出来了。
  还好兰馨有一段儿往日的记忆,对多隆的感觉还算亲近,也不在意。
  便见多隆靠过来,坐到兰馨对面儿,叹息一声道:“公主,哪儿能啊!我虽然有带点儿……嘿嘿……但是,也从来没有强抢过民女啊!我家里的四房姨太太,有哪一个不是自愿的?当日在龙源楼,我是真觉得她伶俐、漂亮,也就是一时心痒痒,想让她进房里去唱个曲儿罢了,顶多……顶多也就摸摸小手啊!”
  多隆觑了兰馨一眼,见兰馨淡淡的笑着,便梗了梗脖子补了一句:“谁知道她那样扫我的面子?多让爷下不来台啊?”
  
  “后来……后来一不小心,把白胜龄给推到楼梯底下去了,我也吓坏了啊!后来又听说,没过几天,那老头子就这么一命呜呼了,我心里真挺过意不去的。”
  多隆叹息一声,掏出扇子扇了两扇,看着凉亭顶长叹一声道:“那老头子,看着挺结实的,你说怎么就这么不经摔呢?”
  
  他一合扇子,啪的一声:“所以,公主你看,我总不能弄死了人家老子,转眼,连闺女都给搭上了吧?啊?我这以后还不得做噩梦啊?所以,公主你能不能……帮帮忙?”
  兰馨颇感兴趣的看着一脸讨好的多隆,忽然点点头,笑道:“好啊!”
  多隆面上一喜,兰馨却一脸坏笑的指着亭子旁的湖道:“这样吧,你要是就这么跳下去,我就试试看,去求求皇阿玛,留白吟霜一条性命?”
  
  “啊?”多隆手中的扇子啪的一下掉在地上。
  他伸着脑袋往外面看了看,一条锦鲤噗的一下跳出水面,又落了回去。
  多隆挠着脑袋看向一脸兴致盎然的兰馨,商量着道:“公主,这……眼下才五月,这水很凉吧?”
  见兰馨毫不动摇,多隆忽然咬了牙,忽的一下翻过栏杆,扑通一下栽进池子里。
  
  兰馨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就见多隆在水里泡着,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身上的袍子吸饱了水,跟个球似的浮在身边儿。
  多隆脸色苍白,对着兰馨扯出笑脸:“公主,您可别忘了啊!”
  然后便咕噜噜的沉了下去。
  
  兰馨急得跺脚,一边儿指挥着侍卫扑通扑通的往湖里扎,一边儿指着湖中大骂:“多隆!你这是犯的哪门子傻!你想让姨娘伤心死吗?我答应你就是!”

第 40 章

  顺天府尹的官位,在天子脚下这种遍地皇亲的地方实在算不上高,可是,份量却不轻。
  坐上顺天府尹一位的人,不但掌管着北京城里的治安与政务,有着跟御史台、步军统领衙门、九门提督府等衙门有几乎相等的权限,还负责承接全国各地诉状,相当于一个小刑部。更何况,顺天府尹还联着六部和上书房,拥有直接上殿面君的权利。可以说,顺天府尹是能够堂堂正正名正言顺的影响皇帝和六部决策的人,当然,前提是这个人的骨头够硬!
  只不过,眼前这个人显然是不具备这种骨气的。
  
  此人姓杨,出自扎合礼的门下,是个汉官,大概也是因为此,在顺天府尹这个职位上做得相当艰难。不过,虽有些溜须拍马,倒也没出过错断错判的事。其实,兰馨对这样的人是欣赏的,因为有些时候骨头再硬,若是宁折不弯就只能断了,反倒不如放下身段做些实事来得好。
  兰馨在这位杨大人的带领下见到了白吟霜。
  她看起来倒没受多大折磨,只是有些蓬头垢面,手上还粘着些血迹,这会儿正眼神呆滞的缩在角落里的草堆上,竟是对牢门锁链的哗啦作响毫无反应。
  
  兰馨皱了皱眉道:“杨大人,皇阿玛已是下了旨,这白吟霜是要贬为娼妓的,眼下这样的情况……”
  杨大人心头叹息了一声:这位固伦公主竟也是个狠人!非得将一个女人折磨到那种地步去……
  面上却恭恭敬敬道:“是,下官明白的。”
  兰馨见白吟霜蹲坐成一团,实在看不出身形,只能又问:“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还好?”
  
  杨大人有些摸不准,只能忐忑回答到:“回公主的话,犯妇刚送进来的时候肩头等处受了些重击,的确有小产之兆,只不过那孩子命大,下官找了大夫给她瞧了瞧,喝了两服药,竟然保住了。”
  他微微瞄了兰馨一眼,见兰馨没有别的吩咐,就恭敬的退了出去。
  牢房里,也就只留下兰馨与梅香两人了——苏嬷嬷本是要陪着兰馨来的,只可惜前些天突然一下子就病了。偏偏她年纪大了,这一病,竟然有些山崩之势,看得兰馨心酸不已,也在苏嬷嬷身边陪了好些天,却仍旧不见起色。
  偏偏那多隆眼见着得了消息,便成天的送些宫外的小东西进来讨好自己,兰馨也就不得不走上这一趟了。
  
  梅香为兰馨搬来一张干净的凳子,兰馨倾身坐下,这才看着白吟霜道:“白吟霜,我不管你是疯了也好,没疯也罢。我今日来,只是跟你说一声,按律,你犯了奸~淫与不孝这等重罪,遇赦不赦,应该骑木马游街示众以示羞辱不说,还有杖责、流放、点天灯等等重刑都可以轮流着给你来一圈儿,可是,多隆要本宫为你求情,本宫也就求了,皇阿玛也应下了,现在,改判你为娼妓,你这条命算是保下了。”
  白吟霜的身子微微一颤,她茫然的抬起头来,看到兰馨时,忽的喃喃念了一声:“那……皓祯呢?”
  
  兰馨叹息一声:“白吟霜,你为何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富察氏皓祯?他若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你现在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了。”
  白吟霜茫然的转动着脑袋,看着呈现暗黑色的牢房墙壁——谁也不知道,这些墙壁的缝隙里,浸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她的脸色苍白,隐隐间,几乎可以隐隐看到薄薄的皮肤下那青白的血管。或许是人瘦得厉害的缘故,一双大眼睛就愈发的显眼了,可惜多了一种令人害怕的死气。
  
  她几乎自我安慰般的小声念着,一边念,一边轻轻的晃着脑袋,那没有着落的眼神儿也就跟着一晃一晃的,整个人都带着一种飘忽感。
  “不,怎么会呢?皓祯他对我那么好啊,他最喜欢听我弹胡琴唱小曲儿了,他还说……还说……要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呢!他为了我,连公主都冷落了呢!你看……我肚子里还怀着皓祯的孩子,他一定会来救我的。他会护着我,谁也不能欺负我……谁也不能……”
  白吟霜缓声说到,那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掌更是温柔无限的抚摸上自己微耸的小腹。
  梅香看得哑然,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公主,白吟霜她……真的……真的……疯了?”
  
  兰馨没答话,却见白吟霜忽然又疯了一般抓起自己的小腹来:“不不不!这个孩子不是我的!不是皓祯的!都怪他!都怪这个怪物!都怪这个怪物才让皓祯误会了我!”
  ——兰馨这才明白她手指上的血迹是怎么来的!
  
  白吟霜已是猛的一下爬起来,飞快的冲向牢门,嘴里凄声喊着:“皓祯!皓祯——”
  “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啊,皓祯,你原谅我……原谅我……”
  
  她并没有真的冲出牢门,或许是冲了很多次都不能冲出去的缘故,她对大敞的牢门竟然毫无反应,只是这么趴在牢门上,将手臂努力的、努力的往外伸,半个身子都卡在了牢门上。
  偏偏她小腹已经有些显了,这么卡着,怎么看都有些畸形,或者说恐怖。
  她的声音凄厉,犹如垂死的挣扎,一个调一个调的往上攀,那一声声的“皓祯”直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待兰馨回过神来时,眼角竟然情不自禁的落下一滴泪来。而白吟霜,已经整个的瘫倒在地了,唯有嘴唇还不停的蠕动着,看那口型,只怕仍旧在念那两个令她牵肠挂肚的字。
  
  梅香有些不忍的转过头去,兰馨看着白吟霜,低声道:“你不用叫了,你再如何叫,富察氏皓祯也不会来看你的。你难道不记得了,他那会儿是如何对皇阿玛回话的?他说他是受了你的蒙蔽诱惑!你看,你的一片真情,在他眼里,原来也不过是个欺瞒的手段罢了。”
  白吟霜回过头来,眼睛里全是惊恐。
  
  兰馨继续道:“本宫从未想过跟你抢他,本宫若是要一个男人,便要那个男人赤~裸裸的要本宫,而不是本宫贴上去讨好!白吟霜,这样的你与本宫从来都是两路人,你犯不着我,我也犯不着去为难你。”
  “在帽儿胡同的时候,本宫就暗示过富察氏皓祯。你的伶人身份已是低下,切莫再伤了你的名声,日后才能将你接进府来。可是,本宫的一片好心,却被你和他的‘情不自禁’抹杀得干干净净!”
  
  “白吟霜,皓祯若是真的怜惜你,就不该在你热孝在身之时与你无媒苟合!就不该令你无名无分进了贝勒府这种地方!就不该……明知道宠妾灭妻是何等不合规矩的事,还硬要为了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女子与堂堂公主做对。他这哪里是爱?不过是将你置于风口浪尖罢了!”
  “白吟霜,你是个聪明人,本宫一早就看出来了,不然,你这等花容月貌,又是走江湖卖艺的,绝不会都二十岁了还有个清白的身子。可是,你再聪明,你的那些手段也不过是从江湖上学来的末流,还不足以在贝勒府这样水深的地方安身立命,更加不可能斗得过皇宫那种吃人的地方出来的人。白吟霜,你一开始就选错了对手。”
  
  “本宫不是小气的人,也从来不认为男人是食素的。他要娶妾,本宫可以容忍,甚至,本宫提出来为你开脸,为那两个通房丫头开脸,也是实话。但是,本宫不能容忍的,是你与他视本宫的尊严与骄傲于无物!”
  “你是贫贱之身,或许不清楚,可是,富察氏皓祯却不会不明白!便是一般的福贵之家,也绝没有还为娶妻就先纳妾的道理!这是打嫡妻的脸面!是打嫡妻的背后的家族的脸面!而本宫的背后,是天家!是皇上!这样的脸面,是打不得的!早在他与你不管不顾情不自禁的时候,今日的祸根便是埋下了!”
  
  “富察氏皓祯有错,你也有错!你贪附权贵,天桥之下设局,明知道富察氏皓祯已是钦点的驸马,却还要不知羞耻的攀上来!明知道自己是戴孝之身,却还是与男子不清不楚!明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却偏要奢求不该自己的那份儿东西!”
  “当日天桥下,第一个要买你的是多隆,今日,还记得你的、还为你求情的也是多隆。”
  
  白吟霜软倒在地,然后猛烈的摇着头:“不!那个恶霸!那个恶霸……就是他!就是他害死了爹爹!”
  兰馨却嗤笑道:“对!多隆的确是个纨绔子弟,贪财好色,横行霸道,可你却不知道,也正因为他好色,他对家中的四房姨太太是极尽温柔疼宠的,当日,你若是如了他的愿,凭你的手段,哪里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兰馨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袍子,看了呆愣的白吟霜一眼,淡淡道:“你也别太担忧了,你虽贬为娼妓,但多隆已经活络开了,这些日子正在家里央求他阿玛呢!他是铁了心要买下你的,你日后好自为之吧!”
  
  兰馨出了顺天府的门儿,刚踩着绣墩儿要往马车上爬,忽见府衙外面的石狮子旁伸出个脑袋来。
  兰馨噗嗤一笑,收回脚看着不好意思的多隆,招招手,多隆就颠颠儿的跑了过来,脸有些红的唤了一声:“嘿嘿,公主,啊!多隆见过公主!”
  
  兰馨皱眉看他:“你不是去见皓祯拿白吟霜的卖身契去了吗?”
  拿了白吟霜的卖身契,多隆买下白吟霜的事儿就是十拿九稳了。可惜乾隆皇帝虽然在兰馨的求情下,答应将白吟霜贬为娼妓,却并不同意将她卖给多隆。多隆的阿玛也嫌弃白吟霜声名狼藉,天天在家里骂多隆,只说多隆敢把白吟霜买回来,他隔日就把她给扔出去!吓得多隆如今见了他阿玛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偏偏多隆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惯了,这会儿哪里拿得出钱来买下白吟霜?而白吟霜带孕之身,若是真入了娼门,那个孩子也就别想保住了。
  
  多隆捧着脸,有些遮遮掩掩的回道:“嘿嘿,这不是先见了公主您这边儿事成,奴才才敢去见那富察氏皓祯么!”
  他忽的得意洋洋的晃了晃脑袋:“嘿!让那富察氏皓祯敢打我!看我不把他的女人都买回去!”
  
  兰馨眼睛一眯,多隆猛然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给兰馨打了个千儿便一溜烟的跑了,兰馨一晃眼便瞧见,他刚才遮遮掩掩的地方,明显是一团乌青,感情就是被扎合礼打的吧!
  兰馨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也不跟多隆计较了,只扬声儿道:“多隆!本宫不管你要干什么荒唐事,只警告你一句,可千万不许气到姨妈了,知道吗?”
  多隆远远的答了一句:“诶!”便晃着身子得意洋洋的朝宗人府的方向去了。
xuanhel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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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uibingx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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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宗人府,在多隆的眼里,那就是他阿玛的地盘儿!自然也就是他多隆贝子的地盘儿了!
  ——当然,得不闹到皇上面前去才行!
  不过……
  多隆瞄了一眼哪怕是在牢房里都不忘梳洗得干干净净、就算是坐在简陋的木板子床上都不忘把背脊挺得笔直的皓祯,多隆在心里哼了一声,不屑的撇撇嘴:装!就让你装!眼下就算是闹到皇上面前,嘿嘿,爷也不怕了!
  
  多隆得意洋洋的颠儿了两下,摆摆手,让一个小吏搬了条凳子放在皓祯的牢门前,又故意抬起袖子拂了两拂,这才刻意端出一副大马金刀的模样坐下,对着牢房里面目不斜视的皓祯大喇喇的喊了一声:“那个……皓祯贝勒啊!”
  皓祯目光如电,冷射过来,多隆情不自禁的仰身往后一避,差点摔在地上,多亏了身后的小吏将他扶着,才没丢这个脸。
  多隆面上一赧,猛然一拍自己光溜溜的额头,怪声怪气的道:“哎哟喂!你看我这记性!您的贝勒位那是早就没了的呀!那……额附爷?诶哟,您又已经跟公主和离了!哎,你说,我这叫你什么呀?那就叫皓祯好了!唉,咱们都是熟识,这跪拜之礼也就算了吧!”
  
  皓祯的身份到底跟白吟霜不一样,他毕竟是固伦公主的额附,固伦公主如今又是正得宠的时候,谁知道她还念不念着这个男人?
  眼下一切还未明朗,宗人府的官员也就不敢对皓祯动什么大刑,皓祯其实并未吃到多少苦头。
  只不过他生为王府嫡子,自打从出身到现在,一直娇生惯养,从来没有睡过这种只有一张木板子的床,也没盖过这种还有霉味儿的褥子,更没有连着好多天都不能沐浴。
  眼下皓祯只觉得身上又臭又痒,像有几千条虫子爬来爬去一般,难受极了。
  至于那冷冰冰的牢饭,还有连点油星子都见不着的黄恹恹儿的青菜叶子,就更别想皓祯吃得下去了。
  
  皓祯觉得自个儿就像被囚禁的猛兽,正在被这些势利的下人磨去这一身的锐气。
  他烦躁、不安,却一直坚持着,只希望皇上能念着他往日的好饶恕他一回,只盼望公主能看在两人夫妻一场的份上为他求个请。
  如今的他脑子里全是幼时岳礼的教导,让他学好武艺,上阵杀敌,保住府上的恩赐与荣耀。
  皓祯坚信,依自己的身手,凭自己的胆色,只要皇上肯给他这个机会,他一定会让皇上另眼相待的!到时候,自然能洗去这一身的耻辱!
  
  所以,他一点都不急,一点都不怕!
  他赌皇上爱惜人才,他也赌公主温柔善良必不忍他受苦!
  一想起公主,皓祯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柔软了起来。
  如果……如果还有机会,他一定会好好待那个温柔美好又高贵的女子,一生一世,绝无二心。
  
  可是,他的耳边却突然听到了多隆这种小人的讥讽之声。
  
  皓祯心头怒火一蹿,哗啦一下站了起来。
  他人高马大,一下子将从小牢房里仅有的一扇小天窗中射进来的日光挡了个干干净净。
  他跨步很大,步子虎虎生风,呼啦一下逼近牢门,顿时带出一种难言的压迫之势。
  
  皓祯隔着小臂粗的牢门木头瞪着多隆那副难看的小人嘴脸,他冷哼一声,面上不屑:“多隆!原来是你这小人!若是来看爷笑话的,眼下可看完了?看完了就给爷滚吧!”
  他微微皱着眉一甩袖子,一副不屑与多隆多说的模样,气得多隆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混账!混账!你你你……你还以为你当初的王府贝勒吗!”
  皓祯拳头一捏,砰的一下打在牢门上,牢门顶上不知道积了多久的灰尘便噗嗦嗦的掉下来,呛得张大了嘴骂骂咧咧的多隆顿时一阵咳嗽。
  
  一旁站着的小吏赶紧跑过来,给多隆拂去一头一肩的灰尘,嘴里连声道:“哟!贝子爷,您这是怎么了?您小心着点儿!小心着点儿呀!”
  多隆咳嗽完,有些不安的拉着那小吏偷偷的往外挪了几步,拿眼神儿示意着那牢门,低声道:“这牢房……还结实吧?那个富察氏皓祯不会就这么……砰的一下……”
  他有些害怕的挥了挥拳头,小吏赶紧连声保证,多隆这才心安,挥挥手,把小吏打发了。
  
  多隆得意洋洋的迈着八字步过来,却已经不敢靠牢门太近,只嘴里逞强梗着脖子道:“富察氏皓祯!你大胆!一个白身!难道……难道还敢在小爷面前逞凶?”
  “小爷我……我不打死你!”他踮着脚对皓祯吼了一句,被皓祯从鼻孔里发出的冷哼吓得又缩了回去。
  仿佛是心觉不甘,多隆狠狠的挺高了自己胸脯,努力“气势万钧”的回瞪过去。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又贼兮兮的笑道:“成!小爷今天就是来求你一件事儿的,小爷不跟你计较!”
  
  他从胸口摸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哗啦一下抖开,拿到皓祯面前晃了晃。
  手中的折扇指着顶上“卖身契”三个大字,多隆笑得眼睛都眯缝在了一起:“只要你在这张卖身契上签个字,诶,小爷就吩咐这宗人府的人对你好一点,让你每天都能吃上大鱼大肉,怎么样?”
  “卖身契?”皓祯眉头一皱,从牢房里伸出手来,将那张卖身契接过去,然后瞬间大怒,呼哧一下扯得粉碎。
  
  “好你个多隆!当日龙源楼上,你杀了她的父亲,害她骨肉分离,家破人亡……现在还要这般羞辱她,你不怕举头三尺,神明有眼?!”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把吟霜卖给你的!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吧!”
  皓祯抓着牢门,对着多隆就是一阵大吼。
  他力气极大,激动之下,直将牢门摇得哗啦啦作响,吓得多隆一个箭步往旁边儿就是一蹿,背死死的贴在了对面的牢门上。
  
  多隆气急败坏,指着皓祯嘴唇哆嗦,偏偏就是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多隆才眼珠子一转,整整衣服,笑眯眯的转了转手中的扇子,道:“呀!这可由不得你!再过不久,白吟霜就要被贬为娼妓了,你……你不卖给我,就是害她成为千人骑、万人操的婊~子!你自个儿想想清楚吧!”
  
  “你说什么?”皓祯隐忍多日的风度顿时再看不到半分,他面目狰狞,眼睛瞬间通红一片,粗壮结实的手臂从牢门的缝隙里伸出来,挥舞着就要来抓多隆,只可惜多隆早躲开了,甚至还有闲心拿着扇子去敲皓祯的手臂。
  直听牢门上的铁链顿时一阵噼啪作响。
  
  “多隆!你给我说清楚!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你使的坏?是不是你在从中作梗?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为了得到吟霜,竟然不惜做出这样下贱的事,你简直是有辱你阿玛!有辱你祖宗!”
  “你居心险恶!实在是太卑鄙了!”
  皓祯抓不到多隆,只能用力的拍着牢门,对着多隆一阵狂吼,唾沫星子喷了多隆一脸。
  
  多隆心里却快活无比!
  心里一连串的骂:嘿嘿!你打啊打啊!当日龙源楼上,你打爷那拳,爷记得可清楚了!今日爷就要找回场子来!
  看爷不狠狠的踩你的脸!看爷不好好的玩儿你的女人!
  多隆这样想着,就忍不住摸了摸脸上曾经挨打的地方,仿佛那里还在疼一般。
  
  等到皓祯那吼得人耳朵发痒的咆哮声停了,多隆这才仿佛恍然大悟一般惊讶道:“哎呀!还有件事儿忘记给你说!你看爷这记性!”
  多隆看着皓祯青筋暴涨的脸,嘿嘿的笑着:“来来来!只要你给爷签下这张卖身契,爷可以保证,替你好好照顾白吟霜!啧啧,那细皮嫩肉的,那小腰小手哟!”
  多隆一脸猥琐,对皓祯响彻整个牢房的咆哮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呷摸着嘴道:“放心放心!吃的穿的,爷绝对的按爷那院儿里的人来,不会亏她半分。啧,谁让她是爷的儿子的额娘呢,你说是不是?”
  
  “多隆——”
  皓祯的这声咆哮几乎让多隆从凳子上摔了下去,可多隆心里却一下子前所未有的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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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你胡说!你胡说!”皓祯的顿时双目尽赤,只恨不得撕了眼前这可恨之人。
  他抓着牢门,虎目死死瞪着多隆,眼中怒火灼烧,半晌,才咬着牙义正言辞的道:“多隆!多隆!你身为宗族子弟皇亲国戚,不思报效皇上为我大清尽力,反而整日游手好闲斗鸡遛狗强抢民女,你有何脸面去见你那威风凛凛、为大清开疆拓土的列祖列宗!”
  皓祯满腔怒火难以平静,虎口死死的箍在牢门木柱子上,竟是生生捏下一块下木屑。
  
  他双目暴涨,抬臂指着多隆,几乎要戳到多隆脑门儿上去,这么一阵剧烈的挣扎,竟是将半个身子卡在了牢门上,只听到那牢门吱嘎嘎的不停响。
  “我知道你得不到吟霜,心在不甘,但你怎可如此辱她!污蔑她的名声!你这是逼着吟霜去死啊!”
  他摇得牢门劈啪作响,急切而愤怒,恍如拼命,一声一声的怒吼直震得整个牢房都是他的咆哮声。
  一连串的吼声过后,那呼哧呼哧的喘息,更是仿佛野兽一般,极其骇人。
  
  多隆却是摇头晃脑,得意非常,甚至还举起自己的折扇对着皓祯伸到他面前的手臂就是啪的一下,直眼睁睁的看着皓祯臂上青筋被敲得啵的一跳。
  多隆颠儿着脚步,第一次迎着皓祯的怒火挺起了胸膛,得意洋洋的却仍旧是一副无赖样子的道:“啧啧啧,爷就是不甘心,爷就是不乐意,你要拿爷怎样?”
  
  他对着皓祯的脸就是一口唾沫星子,直愣愣的吐在了皓祯的脸上,看着皓祯瞬间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多隆才摸着自己那半个光头慢吞吞的道:“你真以为白吟霜是贞洁烈女啊?别逗了!那就是个淫娃荡妇!”
  他挥动着手中的折扇,不屑的瞄了皓祯一眼:“啧!爷告诉你,那白吟霜肚子里的孩子还指不定是你的或是爷的呢!爷要不是看着跟你相识一场的份儿上,你当爷乐意给你养儿子啊?啊?”
  
  多隆眼见着皓祯的脸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啧啧的摇了摇脑袋:“得了!爷明白了!你还被那女人蒙在鼓里吧?这里这里!”
  多隆拿扇子往自个儿肩头一指,拿手指尖儿比了个大小,不容皓祯躲避的递到他眼皮子底下:“那女人肩头上,这么大点儿梅花印子是吧?喏,爷都看见了!”
  
  皓祯的整个人都像僵住了一般,捏在牢门上的手蓦然滑了下来。
  他不承认也不可能了,那种私密之地,如果不是……不是坦诚相对,是绝对看不到的!
  可是,多隆却连形状、大小都说得清清楚楚!
  叫他如何不信?如何不信!
  
  皓祯仰头一声大吼,眼泪蓦地流了出来:“不!吟霜!你怎可如此欺我哄我!吟霜——”
  他胸口像有把火在灼烧,直烧得他整个人都像要炸开了一般。
  他“啊——”的一声惨叫,对着牢门就撞了上去,却正好撞在了牢门的铁链之上,顿时将脑门撞得鲜血直流。
  那血液浓稠艳红,沿着他的额头、下巴流下来,将他的胸口染得通红,他却像是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对着那牢门就是一阵连撞。
  
  砰砰砰几声巨响,那牢门都被染出了通红一块。
  木头渣滓狠狠的戳进皓祯脑门的伤口之上、头发之中,或是落在他衣襟之上,配着皓祯一头一脸的血,显得狰狞如恶鬼。
  
  多隆见他形容凄厉,样子狼狈,本想幸灾乐祸一阵嘲讽,却不想皓祯猛然发狂,反而吓了他一跳。
  多隆退后两步,色厉内荏的跳着脚道:“哎呀!皓……皓祯啊!你……你也有今天啊!放心放心,等爷的儿子满月,爷一定请你来吃满……满月酒……”
  
  皓祯的动作猛的一顿,那张满是鲜血的脸缓缓的从撑着牢门的手臂间抬起来,双目血红的瞪着多隆,忽的一声爆喝:“吟霜负我!额娘负我!天下人负我负我负我……”
  他一连说了十多个负我,字字如泣如诉,字字全是不甘的痛苦咆哮,多隆吓得小心肝儿噗通噗通跳个不停,暗暗安慰自己:疯了疯了!这白吟霜疯了,皓祯也疯了!
  
  他踮着脚就要溜走,却不想,皓祯猛然向他伸出一只扎满了木渣子、血肉模糊的手来:“拿来!”
  多隆哆哆嗦嗦的缩了缩脖子,委屈的吼道:“拿拿拿……拿什么!”
  皓祯一声爆喝:“卖身契!如此无情无义不明不白的女人,我富察氏皓祯不要!不屑!看不进眼里!”
  
  多隆撇撇嘴,果真又从怀里摸出一张卖身契来,皓祯瞪圆了双目,草草看了一遍,便就着手上的血迹啪的按下了一个血指印。
  多隆接过卖身契,看也不看,往怀里一揣,转身,撒开脚就跑,心头却在想着:完了完了!爷遇上疯子了!阿玛救命啊——
  而他走远之后,皓祯也在牢里揪着牢门疯狂大吼了起来:“来人!来人来人!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这件一时之间让京里的达官贵族们偷偷的谈论个不停的稀罕事儿在六月初的时候终于落下了帷幕。
  白吟霜被扒光了衣服游了街,就那么绑在木头架子上,身上赤~裸裸的没有一点遮挡物,嘴里还被塞了一团臭烘烘的烂布条,任凭她流泪也好,挣扎也罢,仍旧被那头背上秃了一块的老毛驴拉着,吱嘎吱嘎的朝前走,整整走了好几条街。
  
  没有骑木马,没有惨无人道的刑罚,白吟霜却觉得生不如死。
  她的腹部已经很显了,足足四个多月了,这让她有一种丰腴的美感,即使消瘦如此也无法遮挡。
  她泪流满面,可是,她越是流泪,那些围观的人就越是兴奋。
  没有一个人怜惜她,没有一个人同情她。
  
  那些男人污秽的眼光一个劲儿的在她冰清玉洁的身体上扫来扫去,兴奋莫名;
  她听到他们淫~荡的笑声,他们嘲笑她是淫~娃荡~妇,不孝、勾引男人、无媒苟合、未婚先孕……
  她泪流满面,呜呜的摇晃着脑袋,不停的在心里狂吼着:不是不是不是!她只是爱皓祯啊!她只是爱着那个向她伸出手,保护了她的男人啊!她只是想抓住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啊!为什么要这样说她!为什么!
  
  她丰满的双~乳随着驴车的每一下颠簸而颤抖,耳边清楚的听到周围拥挤嘈杂得几乎要推倒驴车的男人情不自禁的抽气声。
  她用力的夹紧了双腿,却仍旧清楚的感觉到那些男人的目光在她难以启齿的地方赤~裸裸的扫来扫去。
  
  白吟霜很想仰天长泣,问一声老天爷为何要如此待她,可惜,她问不出来,甚至连咬舌自尽都办不到。
  几条街,在往日来说,其实并不算长,可是,那一天,白吟霜却觉得自己的一辈子都走到了头。
  
  她忽然恨,恨皓祯明明说了会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却为何不但娶妻还纳妾!
  她恨,恨他明明说了会保护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却将她抛在此处,任人凌~辱!
  她恨,恨她不知所踪的亲生父母,为何生了她又不曾养育教导她半分!
  她甚至恨,恨这些男人!明明就是喜欢淫~娃荡~妇却一定要摆出一副鄙视她的样子!
  
  虚伪!
  这个世界都是虚伪的!
  所有人!
  男人!女人!
  
  那个玉簪和香巧,明明就是想夺走皓祯对她的爱,巴不得她失去这个孩子,却偏要撞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救了她!
  福晋倩柔,明明就恨不得她死在帽儿胡同的院子里,却偏要将她带进贝勒府这龙潭虎穴,看着她撞得头破血流!
  那个固伦公主,明明高高在上什么都有,却硬要抢走属于她的那么一点点幸福!
  那个富察氏皓祯!明明什么都办不到,什么都做不到,却偏要给她那么那么多的幻想!让她一头栽了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老天不公!
  老天不公啊!
  白吟霜被再次拖进顺天府的时候,终于昏迷着倒了下去,倒下去前,她的眼中、心中全是这些字!
  
  于是,在她还没清醒的时候,她已入了妓籍,转手卖给了多隆,被多隆扔在了一间偏僻的小院儿里,跟一个聋耳朵的阿婆住在一起——如果说游行之前,多隆还对白吟霜有几分意思的话,游行之后,这意思就半点没了。
  谁愿意自己的女人被那么多男人看了个精光?就算是妓女,那也是给钱的大爷们才能看的稀罕玩意儿不是?
  更何况,多隆对白吟霜真要说什么感情,也是谈不上的,更多的,只怕是不服气在作祟。
  
  而另一边儿,如果说,白吟霜是北京城里老百姓间的一场笑话,富察氏皓祯就是北京城的达官贵族间的一场大笑话。
  当初,亲口被皇上称赞“才高八斗,文武双全”的大红人、当今固伦公主的额附、曾经的硕亲王府的嫡长子最终却因为一个下九流的女人被宗人府和皇上贬为了庶民,连继承贝勒府的资格都被剥夺了个干干净净!至于在宗人府受的那些责罚,那就不需提及了,反正皓祯是留着一口气儿被送回贝勒府的。
  玩儿女人玩到这个地步上来了,何其可笑?
  而他的额娘倩柔,也被夺去了嫡福晋的身份,至于降到了什么位置,却没有人说一句。
  
  于是,倩柔,这个曾经高傲得不得了、在硕亲王府上横行了二十多年的女人便只能这么没名没份的回来了。
  形容枯槁,面容消瘦,可想也是受了责罚的。
  不到两天,倩柔就大病了一通,好了以后,便老是说些胡话,比如什么“都是他!都是他!要是没有他就好了!”,比如“这是命啊!是报应!”。
  
  岳礼只能闭门谢客,对外宣称倩柔神志不清,将贝勒府交给了一直伺候了他二十多年的侧福晋翩翩。从此之后,更是对庶子皓祥上了心。而皓祥也一改往日轻浮浪荡的脾气,开始担起了随着这份“看重”同时交到他肩头上的责任。
  
  对于皇上和宗人府的处置,贝勒岳礼至始至终没有出面说一句话,只是恭敬的跪在地上,听旨、接旨、磕头谢恩。
  只不过,到了十月份,这件事儿的影响慢慢淡下去以后,皇上带着京中的贵人们浩浩荡荡的前往木兰围场狩猎之后,岳礼最终还是动用了宗族的力量,将皓祯送去了蒙古科尔沁部,求了早已出嫁的、与富察氏有亲的已故富察氏孝贤纯皇后之女固伦和敬公主收为仆役带在身边儿,一起带去了木兰围场。
  
  不过,如果岳礼知道,最近在京中玩得风生水起的多隆贝子竟将那个被他忘在脑后数月、刚刚产下一子的白吟霜也以侍女的身份带去了木兰围场的话,他大概打死也不愿为皓祯求来这么个恩典的。
  (第二卷完)
tuzishi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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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liv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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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 题材有点旧了
山不就你  你需就山
hpphl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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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给的地址不错
abe_q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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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也在追,
很好看的
ruoyewuf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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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不错
又云舒云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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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贴主的话,这么多梅花烙同人,这本写得最好,女主真正有心计,不是披着狼皮的小白
maggiej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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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2009-12-29 23:10) —
1~43章
qiao_me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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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也
好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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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前些日子,兰馨已做主将梅香许给了屯泰,大概过不久梅香便要嫁过去了,这些天倒是仍旧跟在兰馨身边伺候,脸上的笑容却是掩都掩不住。屯泰更是勤勉,几乎是时时刻刻都要抓着机会往兰馨身边凑。
  兰馨见他这么大个个子的人,却只要看上梅香一眼便能整张脸红成了关公,心头觉得好笑,便也有意无意的为两人制造些机会,容两人说说私话。
  
  梅香是先后跟过皇后与兰馨的大丫头了,跟的都是得势的主子,体面是有的,嫁过去了自然是做嫡妻,算是个好姻缘了。
  屯泰的阿玛博济前些天还特意托人向兰馨交了份儿礼,说是多谢兰馨对屯泰的厚爱。
  礼倒不重,除了一张好弓,就是几本难得的游记杂书了。
  兰馨看得微笑,心道:只怕这份儿礼看着不重,花的心思却不少!
  却也明白,那边儿收下了自己身边的婢女,以后,便算是自己的人脉了,眼下是在跟她示好呢!
  于是欣然收下,还让人带了问候回去,过后不久,还为屯泰的兄弟巴颜在皇帝面前求了个露脸的差事,做了这次木兰之行的御前侍卫统领。
  喜得博济还特意在木兰之行前,领着巴颜来向兰馨谢恩。
  
  马车辘辘,兰馨卷了一本书握在手中,倚在马车车窗边随意看着。
  鼻尖闻到的全是青草的味道,熟悉得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不想动。可惜马车实在抖得厉害,只看了一小会儿,便觉得头晕眼花。
  一旁自称身体健朗了,一定要跟来伺候的苏嬷嬷哼了一声,劈手夺过兰馨的杂书收了,面色不虞道:“公主小心着些!可别把眼睛瞧坏了!”
  兰馨只能应下,心头却是暖烘烘的。
  
  眼下还未到围场,入眼却已是成片的草原,犹如绿色织锦一般,被风一吹,便显出深深浅浅的颜色,一波一波的荡向天边儿,煞是好看!
  兰馨就这么抬着眼,看向马车窗外,远远瞧见几头牛羊在苍翠的草原上走走停停,像是好奇一般,晃着脑袋瞧这边儿的一群车马。兰馨的心神却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兰馨!”
  兰馨正看得入神,却听耳边一声长呼,兰馨转头看去,就见十五阿哥永琰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慢跑了过来。
  恰在这时,车队也停了下来,兰馨早在车上坐得腿脚发麻了,便也撩了帘子下去,站在马车边儿笑看了永琰翻身下马,织着龙纹的长袍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上面的金线反射出一圈儿耀眼的光。
  
  “十五哥哥怎么过来了?皇阿玛那里不用十五哥伺候了么?”兰馨将绣帕递给永琰,让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永琰笑道:“皇阿玛正在招呼几个蒙古王爷,我就过来找你聊聊了。”
  兰馨与永琰本是谈不上多好的关系的,不过是前段时间,兰馨偶遇了永琰,忽的开口喊了一声十五哥哥,永琰便与她渐渐熟络了。
  
  兰馨的记忆里是有这位十五阿哥的,敦厚、温柔,待人以诚,这便是曾经的兰馨对永琰的印象,换句话说,便是平庸。若不是皇帝早有立他为储的意思,赚了几分旁人的关注,只怕兰馨对他的印象就更加模糊了,可想而知这位阿哥平日里是如何低调的一个人。
  只不过,当如今的兰馨细细回忆一遍那个记忆中的男子后,忽的觉得,只怕这位十五阿哥的温柔外表之下,意外的有一颗帝王的决断之心呢!也是因为此,兰馨才会在偶遇之时,故意带着点儿欣喜、怀念,叫出那声“十五哥哥”。
  
  永琰擦去脸上汗水,这才对兰馨道:“兰馨妹妹,我刚才见到和敬公主了,她……”
  兰馨有些疑惑的打量着永琰脸上的犹豫,那位固伦和敬公主她是知道的,是已逝富察氏孝贤纯皇后的嫡女,身份高贵,早些年便嫁到了蒙古科尔沁部。不过,因为皇帝宠爱,这位公主几乎可以说是长住京中的,偶尔才会到科尔沁瞧一瞧,也算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人了。
  
  永琰见兰馨不明白,这才迟疑着道:“和敬身边儿带着的那个,是富察氏皓祯。”
  “啊?”兰馨这才吃了一惊,然后莞尔一笑,随手揪过一朵小野花捏在手指间拨弄了:“那也是应该的,孝贤纯皇后本就是富察家的,皓祯转而去求和敬公主,也是自然。大概是想皇上看在和敬公主的份儿上,饶过皓祯吧!”
  
  永琰摇摇头:“富察氏皓祯这次是真惹怒了皇阿玛,哪里会这样容易就被饶过的?我看和敬公主是不知晓他做的那些糊涂事才会擅自插手。不过,兰馨,我找你,倒是要告诉你另一件事儿的。”
  永琰面色一肃,对兰馨道:“刚才在皇阿玛那里,我偶然听到,蒙古亲王们似乎隐隐抱怨和敬公主下嫁科尔沁后居然还长住京城,平日里对科尔沁部又有所不敬,他们……还想要一个公主!”
  
  兰馨的心这才一跳:这次跟来秋狝的公主可不多,适龄的更是只剩下她一个了!
  脸上却不得不挂上一点笑容,嘴唇动了几下,才勉强道:“那就劳烦十五哥哥帮兰馨多看看,哪位蒙古王爷是值得托付终身的。”
  永琰面色也不太好,兰馨却已扶上了车辕,低头勉强笑道:“兰馨有些乏了,就不陪十五哥哥了。”说着,便在沉默的梅香的搀扶下上了车。
  
  永琰在兰馨车架外站了许久,才低声道:“兰馨你莫伤心,说不定皇阿玛舍不得,你便不用嫁给……”嫁给那些都能做你父亲、爷爷的老王爷了!
  只不过,这句话,给永琰多少胆子他都不敢也不能说出口。
  
  马车帘子微不可察的抖了抖,兰馨的声音幽幽的传来,酸涩得叫人落泪。
  她道:“十五哥哥何必自欺欺人,也欺兰馨。公主什么的,向来都是笼络人心的工具,连固伦和敬公主都没能避免,何况是兰馨?更何况,皇阿玛对兰馨已是够好了,给了兰馨一次机会,是兰馨自己没能把握住,还能怪谁?兰馨身为皇室公主,便该尽皇室公主的责任。”
  “十五哥哥若真为兰馨考虑,不如替兰馨看看,这回跟着各位蒙古王爷们来的,可有身份合适,年龄又相当的年轻勇士。”
  永琰长叹一声,应下,便驱马走了。
  
  兰馨靠在马车边,听他马蹄阵阵远去,心头不由得有些怅然。
  她并非不愿嫁往蒙古,只是……突然之间有一种不知身在何方、不得不任人摆布的厌恶感。
  上一次是和亲,难道,这次还是得和亲?
  恰在这时,车窗外传来一阵歌声,那歌声高远嘹亮,却带着一股子叫人揪心的哀伤,密密麻麻的弥漫过来,将兰馨心头的怅然击得粉碎。
  
  兰馨撩起帘子看过去,远远的,只模模糊糊的瞧见一个衣饰华美的蒙古男人豪放不羁的曲起一条腿坐在一匹犹如烈焰的高头大马上。
  那马儿慢步而行,那个男人就这么仰着头,看着天,身体随着马儿的颠簸起起伏伏,一句一句带着些豪迈、带着些怀念、带着些哀伤的歌声便从他嘴里成串的荡了出来。
  
  不知为何,兰馨忽然想起当初她毫不犹豫的一匕首刺在胸口时,哈丹巴特尔那一声怒极的咆哮。
  兰馨闭上眼,靠在马车壁上,就这么静静的听着,直到那唱歌的男人被马儿一步一步的带走,终于,那苍茫的歌声再也听不真切了。
shuibingx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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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晚上便到了木兰围场,这里早已架起了连片的营帐,内方外圆,内外城井然有序,外围还有宿卫警跸,一眼望去,倒像是连绵的草原上猛然兴建了一座繁华大城,气势雄伟,庄严肃穆,与兰馨曾经在塞外所见的圆顶帐篷的苍茫雄浑全然不同。
  车架停下,四下营卫早已列队等着,甲衣森森,依次的排列开去,手中举着灼烧的篝火,将甲衣映得火光灼灼,大把大把的排列到营地尽头,仿佛天边的火烧云猛然落了一团到地面一样,奇美无比。
  
  兰馨被眼前美景震慑了一下,禁不住赞出声来,身后却忽的响起一串低低的马蹄声,有一人嗤笑接嘴:“小女儿心态!”
  
  兰馨微有不悦的回过头去,就见一个华服的蒙古男人牵着一匹火焰般的骏马慢悠悠的走过来。
  他身材高大,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人,偏偏脸上轮廓极其深邃,就像被人拿凿子一点一点打凿出来的一般,只看上一眼,就能瞧出这人的豪放不羁。
  他这么一路走来,手上那条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乌黑马鞭便百无聊赖的甩来甩去,发出啪啪的脆响。
  他头上编着些辫子,将乌黑的发打在脑后,身上的袍子半搭在肩上,一条袖子扎在腰上,胸口、领子和袖边儿上都有一圈纯黑的貉子毛,衬得脖子上那串白森森的玉质项链格外的打眼。
  
  兰馨瞧他穿着,便知道是刚才马上放歌的人,想到那首苍茫悠远的歌,兰馨心头便是一柔,又瞧出他是蒙古的贵族,见他年龄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样貌又英俊,心头不禁就动了动。
  哪想,那人的目光只是略略在兰馨身上一扫,便扬鞭点了点天际:“天下之大,唯马踏黄沙,怀拥落日可谓之美,小姑娘可以去看看。”
  兰馨听他唤她“小姑娘”,心头微讶,可长睫一颤,遥远的记忆却猝不及防的浮上了心头。
  
  那时是草原上的冬日,草木凋零,牛羊消瘦,那时的她已经为哈丹诞下了儿子赛罕,腹中刚怀上长女娜仁托娅。那时,哈丹拥她在怀,双人单骑漫步于枯黄的草地上。
  那时的哈丹也是如此,温暖的大掌抚摸着她的小腹,扬鞭的手却指向那苍茫的天际。
  他的声音粗犷豪迈,大笑时,犹如大鼓般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他说:“瑞平!等来年咱们的孩子生下来,我就带他去看大漠黄沙黄河落日!”
  那时,她便感受到了他那颗不安分的心。
  
  果然,在最冷最冷的冬天,他毅然宰杀了族里大半的牛羊,将风干的牛羊肉绑在了马背上,便带着精心挑选的八百勇士,穿过了狂风嘶吼的大沙漠,打向了匈奴人的地方。
  
  到开春的时候,她腹中绞痛,在帐中大声哭喊着,叫骂那个令她如此痛苦的男人,满脸胡子拉渣的他竟猝不及防的掀开帘子冲了进来,一脸还未洗去的风尘,混杂着慌乱和不知所措。
  她看得又怒又笑。
  怒的是,他回来了,他的仗胜了,会不会下一步,就是大厦将倾的大燕?
  喜的却是,他回来了!他竟然回来!那个在千里之外征战杀伐的男人竟然为了她回来了!
  
  那日,她痛过哭过之后,诞下了一个女婴。
  长子赛罕已有三岁,被哈丹巴特尔操练得如同个小男人般,对着谁都爱严肃着一张小脸,这会儿却兴奋得两颊红扑扑的要来抢妹妹。
  哈丹巴特尔,这个草原上的雄鹰却孩子气的将孩子抱在怀里,举得高高的,大笑不止。
  然后,一回头,他对她露出一脸骄傲,大声道:“瑞平!就叫她娜仁托娅怎么样?娜仁托娅!”
  
  娜仁托娅,霞光!草原上的霞光!
  她转头看去,才发现,已是第二天早晨,红日初升,朝霞满天。
  一轮圆滚滚的猩红朝阳挂在天边,仿佛下一刻就会落入你怀中一般。
  初升啊,有升便有落,她早就知道的!
  于是,她笑着点点头,娜仁托娅却在哈丹巴特尔怀里大哭了起来,慌得哈丹不知道手脚如何放,终于被严肃着一张小脸的赛罕抢走了,小心翼翼的哄。
  
  兰馨见自己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竟也能想起那人来,不禁有些怨气,瞪他一眼,便大踏步的向皇帝那里走去了。
  那男人倒也不在意,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看淡了一切的闲适,就这么牵着马慢吞吞的跟在后面。
  耳边,只剩下脚踩在青草上的柔软声音,沙沙沙的。
  
  兰馨还未走到皇帝身边,忽见那群跟皇帝聊得十分带劲儿的蒙古王爷里有人朝这边招招手,一脸自豪的道:“陛下,这就是我跟您提到的卓力格图,我的儿子!”
  那位王爷豪迈的拍了拍胸膛,拍得咚咚作响,显然十分得意,一见跟在兰馨身后的男人仍旧是那副慢悠悠的样子,更是急得不行,竟是当着皇帝的面就一步跨了过来,将那男人一下子拉到皇帝面前,大声道:“陛下!我的卓力格图十二岁的时候就是咱们科尔沁的第一勇士了!您一定要容许他跟您的巴图鲁比一比!”
  “哦?这么说,卓力格图是想要当咱们满清的巴图鲁了?”皇帝显然也非常感兴趣,乐呵呵的打量了面前的男人,然后有些危险的眯缝了眼睛。
  
  满人马上得天下,木兰秋狝自然是每年的盛事,可是,作为皇帝,乾隆却要想得多得多。
  他将最心爱的女儿嫁到蒙古,将最宝贵的财富最高贵的爵位赐给蒙古各部,他让跟满人一样骁勇善战的蒙古各部看到满清的强盛,但是,他从来不是为了养出跟准格尔一样野心的狼!
  
  乾隆虽然已经五十来岁了,他老了,但是,只有作为帝王的他才明白,他刚才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了一个帝王才会拥有的气势,虽然只是一瞬间,几乎让他以为是错觉。
  锐而不锋,勇而不矫。有帝王的杀伐魄力,却也有帝王的宽容。
  
  皇帝静静的打量着,直到被称作卓力格图的男人将手放在胸前,大笑着向他弯腰行礼:“是的陛下,巴图鲁的称号,是每个勇士都渴望的荣耀。”
  他不骄不躁,举止有度,带着一种纯然的崇拜和敬仰,还有一种奇异的慵懒和闲适。
  
  皇帝立刻大笑起来,用力的拍卓力格图的肩膀,对着扎萨克达尔汗亲王道:“扎萨克,你这个儿子很不错啊!朕很喜欢!”
  扎萨克达尔汗得意的笑了起来:“是啊!这个小儿子长生天赐予我的礼物!哈哈哈!”
  众人看了看他的年龄,再看看卓力格图的年龄,立刻会意的大笑起来,气氛顿时热络了,却不想,一个女声插了进来。
  
  “皇阿玛,你可不能偏心啊!如果要夺巴图鲁的称号,是不是该给所有勇士一个机会?”
  兰馨明显看到皇帝脸上的慈爱一闪而过,转头看去,就见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爽朗的笑着走了过来,给皇帝行礼:“儿臣和敬拜见皇阿玛!”
  兰馨心头咯噔一跳,便知道这就是整个大清朝最得皇帝喜欢的固伦和敬公主了,而她的身后跟着的那个不住将目光投到她身上的男人显然就是皓祯。
  
  兰馨心头不虞,面上却不露声色,笑着迎了上去,亲热的挽起了和敬的手,与她热络的说上几句话,却是看也不看皓祯一眼。
  皇帝招招手,将已年过三旬儿女俱全的和敬招到身边,笑拍了她的手道:“照和敬你这么说,谁还担得起巴图鲁的称号?”
  
  扎萨克达尔汗心头顿时有些不满了,多亏皇帝就在身边才没表露出来。
  说起来,和敬还是他的孙媳妇,可这个孙媳妇不但长住京城不说,竟然还这样明面上跟他做对,让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扎萨克达尔汗只觉得旁边几个亲王都在看他的好戏,禁不住哼了一声,那个一贯让他宠爱非常的小儿子却在这时笑着开口:“公主说得是,卓力格图一直呆在草原上,还没见过大清的勇士呢!正好让卓力格图见识见识!”
  扎萨克顿时骄傲的看着幼子:是的!他的卓力格图是最厉害的!他怕什么!
  
  那个卓力格图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偏偏这么一席话说来,既有一种草原男儿的豪迈,又合情合理安抚了所有人的不满。
  兰馨禁不住对这个看似懒散却又在骨子里藏着一种高傲的男人另眼相待,可她刚刚将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就见那人嗖的看了过来,然后朝兰馨轻挑的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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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75楼  发表于: 2009-12-29 0
第 45 章

  第一天,按惯例本来只是试猎的,满语里称作“阿达密”。
  这是件随性的事,连兰馨这样的女眷也能下去试试身手,没想到却因为皇帝的一句“巴图鲁之争”引得众人都来围观,竟然比真正的大围猎“阿巴喇密”还要热闹。
  
  昨日,皇帝见和敬一见面就提出让皓祯也试试的时候,脸一下子就拉下去了。
  作为皇帝,没有谁会喜欢外戚,可这个女儿到底是他跟孝贤纯皇后唯一的骨血,他一贯疼宠非常,也就只能不冷不热的瞄了皓祯一眼,点点头勉强答应了。
  可这一眼瞄过去,就见皓祯的两只眼睛都快落到一旁的兰馨身上去了,心头怒火立刻蹭蹭的蹿,心想:朕好好的将一个公主嫁给你,你如此冷落,如今,朕的公主已经跟你和离了,你竟然还敢纠缠不休!
  
  皇帝立刻对几个蒙古王爷笑道:“既然是挑咱们大清的巴图鲁,当然不能少了各位蒙古的勇士!不如,明日就让各位勇士好好的比一场,只要有胆量的,尽可以上去试一试,谁要是赢了,朕不但要亲自封他做咱们满洲的巴图鲁,还重重有赏,如何?”
  蒙古人本就崇尚武力,哪有不应的道理?几位王爷顿时兴奋起来,甚至拍着胸膛说,若不是年纪大了,这个巴图鲁的名号也一定要上去争一争的。
  
  皇帝顿时大笑起来,连连夸奖几位王爷老当益壮,气氛顿时再次融洽起来。不过,几位王爷匆匆离开后,连连将身边的人叫去帐中,那就是肯定的了。
  于是,第一天的试猎,竟成了一场振奋人心的比试。
  
  兰馨虽然也封为了固伦公主,可是到底比不过和敬的身份,于是坐得离皇帝稍远,任由和敬腻在皇帝身边一连串的逗皇帝开心。
  和敬已是年逾三十,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沉稳优雅的风韵,却又因为自小的尊贵得宠,眉梢眼角都是恰到好处的自矜与傲慢,光这份气势,就让跟来的其他公主相形失色。
  
  孝贤纯皇后与乾隆恩爱甚笃,曾诞下过两子一女,可惜两位皇子都早夭了,唯留下和敬这么一个女儿,只怕比多少皇子都还要要娇养上几分。
  和敬自小常得皇帝的亲自教养,早将皇帝的脾气摸得透彻,坐在皇帝身边不一会儿,便将皇帝的脸色哄了转来,实在是有手段的。
  只不过,那位公主忘了,如今的皇后,可不是她那位得宠非常的皇额娘!
  
  兰馨陪着面色不太好的皇后小声的说着话,却听和敬忽然开口喊她:“兰馨妹妹,姐姐听说,你前些日子已经尚了额附了,可惜姐姐那会儿正在科尔沁,没能送你什么东西,还请妹妹不要计较才是。”
  她这话说得唐突,连皇帝都有些不满的看了她两眼,她却毫不在乎,兰馨只能微笑着道:“和敬姐姐说的哪里话!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姐姐有这个心意兰馨便心领了。”
  
  和敬却仍旧让人送了礼上来,兰馨也笑着收了,和敬却忽的道:“不过,这事儿妹妹却做得有些不对了,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就连皇阿玛都还有三宫六院不是?若是个个都如此娇蛮争宠,岂不是要家国都不安宁了?兰馨妹妹该把心放宽些才是。”
  她这话说来,竟是将和离之错都推到了兰馨是身上,仿佛是兰馨心眼儿小容不下皓祯纳妾一样!
  兰馨心头有气,手指死死捏着和敬送来的一对极其精美的镶金镯子,却不得不顾忌着她的身份年龄,在面上挤出点笑容:“和敬姐姐说得是,兰馨日后必定多向姐姐讨教。”
  
  和敬脸上顿时一僵,还好被皇帝警告的拍了拍,只能压下这份不满。
  这里坐着的都是皇室中人,谁不知道因为她得宠,她那额附虽然战场上骁勇威猛,在公主府中却是半点不敢违逆她的?兰馨这话明面上说来没错,其实已是在怒极之下驳了她面子了。
  有几个一向看不惯和敬的,这会儿已是吃吃笑了起来。永琰倒是不安的看了兰馨一眼,见兰馨抬头挺胸毫无惧色,也就不说什么了。
  其实,兰馨不过是想到,若是自己要嫁到蒙古,和敬鞭长莫及奈何不了她不说,皇帝又对她心头有愧,必然不但不会责怪她,还会好好安抚,才略微刺了和敬一句的。
  
  恰在这时,下面传来一连串的叫好声,众人赶忙又将目光投向了下面。
  下面早已让人圈出一大圈儿空地了,权作比试的地方。
  皇帝带来的王公贵族青年才俊本就不少,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平日里被人称赞上两句,就当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这些王公子弟们谁都知道巴图鲁的名声不小,都想来争上一争。偏偏蒙古那边的勇士又都是愣头青的性格,管你来的是谁,有本事咱就敬你一分,没本事那就直接摔倒在地!
  不但如此,摔了人,那些个黑脸往往还要带着满满的惊讶鄙视的看过来,一副“怎么会这么不禁摔”的模样,弄得数个自以为了不起的贵族子弟都有些脸黑了。
  于是,这样一轮下来,能够一直呆在场上的皓祯便自然而然的出挑了起来,而岳礼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皇帝扫了一眼场上,碍着大清的面子,只能不咸不淡的点点头,夸赞道:“好,果然是文武双全,回去告诉你阿玛,就说朕念他年老,以往的那些糊涂事,朕就不跟他计较了。让他以后自个儿注意着些!”
  皓祯欣喜的抬起头,连连应是。却没注意到,皇帝只提岳礼,绝口未提对他的封赏。
  
  而人群的另一边,卓力格图一个干净利落的抱摔,将一个身高体壮的蒙古勇士狠狠的掼在地上,这才一抹脸,极其嚣张的一脚踩在那蒙古勇士的肚子上,重重的蹂躏了两下,这才大笑道:“阿扎克,你小子的身手进步不小嘛!”
  被称作阿扎克的男人已经羞红了脸,无奈输便输了,只能忿忿道:“下次!下次我一定会狠狠的将你摔在地上!狠狠的踢你的屁股!”
  周围人都哄堂大笑起来,不客气的嘲笑到:“阿扎克你又吹牛吧!你这都是第三十四次被卓力格图摔倒了!”
  一群人围在一起,竟然没人将巴图鲁的称号放在心上,反而就像平日里的随手比试一样气氛热烈。
  
  这样热烈的气氛顿时将看台上的贵人们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无奈这群人躲在角落里,实在看不真切。
  兰馨不愿跟和敬坐在一起受气,便跟皇帝请了话,凑到了这一堆刻意挑在角落里围着的人群中去,便恰好看到了卓力格图嚣张的笑容。
  
  兰馨心头一跳,赞了一声好,卓力格图闻声回过头来,拿袖子擦去额角闪闪发亮的汗珠,对着兰馨就是露齿一笑。
  兰馨见他笑容坦荡,忽的凑过去,低声道:“喂,你去把那个人狠狠的摔在地上试试!”
  她用手指偷偷的指了指场中央的皓祯,卓力格图挑眉笑笑,抱臂打量着她:“我可听说那是你的额附!”
  兰馨狠狠一瞪他:“已经和离了!”
  卓力格图大笑起来:“真是好狠心的女人!”
  兰馨可不管:“你是不是怕摔不过他?”
  卓力格图远远的打量了皓祯一眼,目光收回来,落在兰馨身上,满是趣味:“虽然很狠心,可是,我喜欢!”
  
  他大步走向皓祯,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看着兰馨有些狡黠的笑了:“小姑娘,若是我帮你了你的忙,你可要好生谢我才行!”
  兰馨也没察觉,自己对着这个卓力格图说话时,竟有些自然而然的刁蛮无礼,丝毫没有在皇宫中的步步为营字字斟酌。
  
  她听了那“小姑娘”的称呼,立刻瞪了卓力格图一眼:“皇阿玛自然会封赏你!巴图鲁的称号还满足不了你吗?”
  卓力格图笑着打量了兰馨,忽的一步蹿过来,劈手夺下兰馨腰间挂着的小刀,拿在手中扬了扬:“不!我不要什么什么巴图鲁的称号!我就要这柄刀!”
  
  兰馨一惊,等她反应过来腰间却已经空了!
  她急的追了几步,卓力格图却已经飞快的站到了场地正中,兰馨只能停下步子,有些紧张的看着卓力格图将小刀珍而重之的别在自己的腰间,拍了拍,期间,还不忘朝她眨了眨眼。
  兰馨怒火中烧:那个人……那个人怎么敢!怎么敢抢母后送给她的小刀!
lihon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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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76楼  发表于: 2009-12-29 0
有46章吗啊
minggo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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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自由撰稿
举报 只看该作者 77楼  发表于: 2009-12-29 0
谢谢啊,真的很感谢
vivi_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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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 牙牙学语
举报 只看该作者 78楼  发表于: 2009-12-29 0
第四十六章,是截图,凑合着看吧
墨浅羽

ZxID:8753003

等级: 读书识字
默默爬走....
举报 只看该作者 79楼  发表于: 2009-12-30 0
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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