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1981年参加的北海舰队37471部队第二大队,那年父亲17岁,因为父亲姐弟六个,而且家里条件太差,爷爷也不指望父亲能考上大学,就在征兵大会上给父亲报了名。说起去部队当兵父亲总有聊不完的故事。
张显庄的相叔
父亲和相叔认识很久了,那时小学在我村里,相叔是邻村的。因为上晚自习,夜路不好走的缘故,借住在我家里。知道父亲去当海军的消息,相叔几乎是一路大跑着到爷爷家里,因为他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走,而且当时是“空三陆四海五”。这一别就是五年啊!相叔和父亲说了很多话,父亲讲到这里总会说一句:“你相叔是个好人”。父亲终于要走了,早上七点的火车,半夜里父亲正和大伯交代着什么,听到外面有马嘶鸣的声音,父亲知道是相叔来了,大伯帮忙把行李装上,相叔赶着马车去送父亲。幼时的我总是不明白相叔怎么不骑自行车去送,再大点我又不明白相叔怎么不骑摩托车去送,现在的我不明白当年相叔怎么不开汽车去送父亲。因为那时候真的没有啊,那马车还是相叔给别人干了一天活,人家才借他的。后来到了部队父亲给相叔写信,仅仅几个字。“兄弟还好吧?”相叔那时已经去外地学木匠去了,没有收到。父亲退伍回来,家里条件更差了,也不想去麻烦相叔,就和相叔断了联系。直到有一天,父亲和八岁的我,十岁的哥哥去砖窑厂装砖去张显庄送砖。父亲和要砖的主家聊了起来,说“你村里相兄弟家现在咋样”
“你是哪里的,叫相的我村里有好几个,我哥也叫相”“就是X相,会做木匠”“你是轮的哥?”就这样,父亲见到了相叔的兄弟及家人,不一会相叔,相婶,相叔的父母都来了。那天我和哥哥帮父亲装好车就去玩了,等了好久父亲都没回来,后来同村的人告诉母亲,说我父亲在主家喝酒呢。我那时还不知道张显庄具体在哪里,就和几个小朋友挨个村子问,最后终于找到了村子,却发现父亲已经回家了。父亲现在几乎每个节日都和相叔联系,时不时的喝顿酒。酒到尽兴时就又说起相叔和父亲的曾经,仿佛就在昨天一样。
谭庄的常叔
常的叔和前面提到的相叔几乎同岁,也是邻村的,那时也住在爷爷家,只不过常的叔比较腼腆,有点内向。父亲当兵走的前几天,常的叔还在爷爷家里吃了饭,有些不舍。父亲当兵回来的时候,常的叔已经在泰山医学院读书了,父亲只见了常的叔的弟弟挺的叔。我第一次见常的叔是2002年,那时,我热上了打篮球,再一次扣2.5米的篮筐时,被球砸到了眼睛,青肿了起来,我叔怕我眼睛有事就带我去医院检查,当时就是常的叔给我检查的。而第一次真正记住他却是2006年,正是收玉米的时候。那天,我和几个同学出去吃饭,在路上我觉得很不舒服,就像2005年春天舅舅去世时一样,我胃里翻江倒海,吐了口血。我赶紧找了个公用电话给邻居打电话,邻居二爷告诉我,我父亲带着母亲来城里看病,当时我忘了怎么放下电话,怎么让同学替我付钱,就向那家医院跑去,刚一进门就看见父亲,母亲和一个穿西服的人,我在高中有一个把兄弟的母亲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当时我以为是我把兄弟的父亲陪着我父母,可越想越不对,因为我把兄弟都没见过我父母,更别说他父母了。我在母亲后面站了两三分钟,父亲,母亲和那个人都没有认出我,我心想这是咋了,连儿子都不认了?我叫了声“娘”,母亲一愣,“你咋跑出来了?不上课?”
我还没说话,父亲说“二欣,这是你谭庄的常的叔。”我叫了声“常的叔”常的叔应了一声就去门诊楼里面找他同学。我觉得事情严重了,看母亲脸色蜡黄,精神状态也不好。我又跑出去,刚好碰见我几个同学来追我。我说:“事情有点严重,我听他们说得动手术,你们谁身上有钱,先借我,等交学费的时候再说。”这几个同学各自散开,不到半个小时,每个人都拿着钱来了,一共给我借了三千七百五十六块钱。我拿过来三千,就让他们去吃饭上课了,顺便给我请假。回到医院,常的叔已经和父亲把母亲送进手术室了,我听到有个护士叫父亲把住院押金交上,父亲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又把母亲带的包翻了个遍,才找到了五六百块钱,我看到那个护士鄙视的眼神,我顺手拿着座椅差点朝那个护士砸去,常的叔摁住我的胳膊,这才算了。我拿出钱交给父亲,父亲不敢接,“你,你这是从哪里弄的”父亲颤抖的说。“我同学刚才给凑得,不够我再去借,你先交上,要是再有人,敢说个不字,我把医院给他拆了。”常的叔把我支走,和父亲交了押金,然后和父亲等在手术室门口。常的叔的对象来了医院,和父亲说着话。我自己坐在椅子上,一直搓着手。所幸手术很成功。我的几个同学在第二节下课后跳墙出来陪我。帮我把母亲从二楼的手术室,用担架抬到三楼的住院部。并帮着把母亲从担架上拽着褥子平稳的放到病床上。安排好一切,常的叔才离开。妹妹2008年从菏泽医药学校毕业,那个鲁西南最有名的坑人学校,学生一旦毕业就和学校没有一点关系了。妹妹学的临床医学,中专学历,医院进不去。父亲没有办法,只能又去麻烦常的叔,常的叔也是竭尽全力,总算给妹妹弄了一个在医院实习的名额。父亲有时就说:“等你们发达了,别忘了你常的叔!”
威海荣成成山卫镇五村的蔡树发蔡叔叔
父亲进了部队,就发现在第二大队里新兵有很多都认识,原来我们那里的新兵都被分到了这里。蔡叔叔是晚两天进的部队,刚好分到父亲的班里,又恰好床铺就在父亲床铺的上边。比老狼那首《睡在上铺的兄弟》还要早很多年。在部队,蔡叔叔就像父亲的亲弟弟,父亲也把他当做亲弟弟一样照顾他。在父亲升迁的时候,因为一个老乡的恶语中伤,导致父亲没有获得升迁,蔡叔叔还为了这事情和领导大吵大闹。2002年,蔡叔叔从威海坐汽车到了我们县城,父亲骑着自行车去县城接他。那时我第一次喝到威海的健力宝。2007年以后,父亲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我在网上,贴吧,荣成吧,李毅吧,威海论坛等很多地方发了寻找蔡树发的帖子。父亲还特意说蔡叔叔的女儿叫蔡苗苗,蔡婶婶叫海霞。可是都杳无音信。不过让父亲欣慰的是,父亲的老首长姜首长现在已是军长,而且还通了电话,中秋,元旦,春节,父亲都会打去电话问候。每年大年夜父亲都拿着手机似乎在等一个人的电话,我知道他是在等蔡叔叔,在等蔡叔叔的一个消息。了却心里的一个牵挂。好几次吃饭的时候,父亲都冷不丁的说一句“蔡兄弟过的还好不”。我这个做儿子的都有点自责。(如果有威海荣成成山卫镇成山五村的朋友看到,或者有人知道蔡叔叔情况,请和我联系手机号码13406235131,QQ:
610697337兄弟定当感激涕零,万分感谢!)
父亲,1981年参军,1984年左手小指肌腱工作时被打断,左手小指不能伸直,过度的工作让父亲患上了胃病,心脏左心室脉裂。而且从1985年退伍回来,直到2012年,父亲没有从国家要过一分伤残补助,直到2012年父亲身体胃病越来越厉害,住院治疗花费实在太大,而且我哥哥刚结婚,我大学还没毕业,妹妹也没有正式工作,家里捉襟见肘,我大学就是贷款才能继续上学。才想起伤残补助,才想起麻烦国家,可就这样的一个老兵,求人求神,骑着自行车从家里到县里,再从县里到镇上,来来回回跑了多少趟,谁能记住?那条路像山路十八弯一样。所幸给办了一个带病还乡。个中的求人办事就别提有多难了,难得父亲好多次都想放弃,都想去部队找老首长来证明。每次拿起电话都咬牙放下,当兵的时候没给老首长添过麻烦,退伍了更不能给老首长添麻烦。哥哥十八岁的时候有次当兵的机会,但哥哥高三班主任不放行,哥哥当时成绩在全校前列,怕误了哥哥这个大学生,我有三次当兵机会,一次是去新疆,报名的时候晚了,人已经满了,第二次是我的视力不达标,第三次是年龄大了一个月,不够资格。每一次都看得出父亲的无奈,他想我和哥哥有一个可以去部队历练,可以继承他的志向。老兵,父亲。若国家需要,我愿意穿上军装,扛起钢熗,保卫家园,把老兵的志向传承,发扬光大
父亲,现在每年都在潍坊打工,干过建筑,开过装载机,修过路,造过桥。一代老兵,万代传奇。
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