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洞>作者:波然_A级授权_派派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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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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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扯出天际线上第一缕阳光,你就能够看到一个匍匐在浩浩荡荡的大地上的尖锐时代。从它积满灰尘的角角落落到金光闪闪的庞大建筑,都能感受到飞速旋转着齿轮和刀口的悲伤与荣耀。
    在这样的时代里,漫天飞扬的匕首和信用卡会在在灰尘和光芒里勾勒出一张张金碧辉煌的面孔。但如果你走进那些永远阴郁的老住宅区,就可以看到无数女人千沟万壑的脸上顶着花枝乱颤的头发,无数男人抱着电视机看新闻然后面无表情地抽烟喝酒沉沉入睡。
    
第一章·名叫尚艾的问题少女第二章:哲学家和社会学家第三章·尚艾离开
第四章·外号叫天路的男人第五章·KTV男女第六章·两个妖孽
第七章·神秘的待嘉第八章•去往温州[/td]

来源于溪谷原创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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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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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名叫尚艾的问题少女
        拉扯出天际线上第一缕阳光,你就能够看到一个匍匐在浩浩荡荡的大地上的尖锐时代。从它积满灰尘的角角落落到金光闪闪的庞大建筑,都能感受到飞速旋转着齿轮和刀口的悲伤与荣耀。

        在这样的时代里,漫天飞扬的匕首和信用卡会在在灰尘和光芒里勾勒出一张张金碧辉煌的面孔。但如果你走进那些永远阴郁的老住宅区,就可以看到无数女人千沟万壑的脸上顶着花枝乱颤的头发,无数男人抱着电视机看新闻然后面无表情地抽烟喝酒沉沉入睡。

        

        白信就住在这么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环境里,每天漂泊在纸醉金迷和性价比的原地。

        这天早上,他在镜子前把自己精心整理了一番,然后出门了。

        忘了介绍,白信,16岁,(曾今)高一在校生。退学之后在超市找了份工作,今天第一天上班。

        

        只要是早晨,那么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悲伤与荣耀开始分界的地方。从隔壁的服装厂职员到某公司白领到某世界500强企业经理(当然,一般混到这份上的人不会住在这里了),他们浩浩荡荡地出发,然后永不会聚。

        自从白信退学之后,就经常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不过看得最多和最深刻的还是乞丐,他们是这座小镇的见证者。他们不但不动声色地见证了小镇的变迁,而且见证了这里每一个人成长衰老,这里面就包括了白信。

        白信从小是个很乖的孩子(如果排除他曾今烧了邻居家猪棚的屋顶和3年级开始就一直一个人拉上窗帘看限制级影片的话),成绩也不错,虽然并不是很懂礼貌,但怎么说也是一个有为青年。不过自从他不久前莫名其妙的退学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如果把他的事情拍成电影的话应该是一部对比强烈的灵异情景喜剧。

        

        白信来到超市,和所有不发达的小镇一样,这是一家不太大的超市,老板自己就是收银员,加上白信和老板,一共三个人。还有一个叫做尚艾的女生,她和白信的经历差不多,在高一时离开学校,不过她是被开除的。逃课、打架、怀孕,反正就是一些俗到连猪翻一翻白眼都能想到的事情。

        白信走进超市一眼就看到了老板,他向他打了声招呼,然后说:“我是来打工的。”

        这时老板正在看报纸,他听到白信的声音后慵懒地抬了一下眼皮,然后很快又垂了下去,继续把涣散的目光落到报纸上,大约30秒后,他轻声哼了一声“恩”,然后就不再理白信了

        后来白信知道,这个老板从来都是爱理不理的样子,好像世界上的事情都与他没关系。如果和他相处的时间长了甚至觉得即使有一天世界末日来了,他依旧能够悠然自得地看报纸然后嘴里哼着“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而且一直到白信离开这里,也没弄清楚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在老板点头之后,白信就进了超市。这时候超市里一个人都没有,冷冷清清的,白信恍惚中感受到了穿堂而过的风。说实话,如果在这里拍鬼片的话,像《午夜凶铃》这种程度的东西最多被当成少儿电影来看。

        白信在超市里随便转悠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一串急促的高跟鞋敲打地砖的声音,似乎是一个女超人正在挑战博尔特的百米纪录。

        白信吐了一口气,心里想:总算有人来了,要是还没有人的话,或许我在这里干两个星期这里就得倒闭。想完之后,他就走向了门口。

        门口站了一个妖娆的少女(女人),她的头发很长,画着精致的妆,戴着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耳朵上挂着两个比甜甜圈还要大的耳环,倘若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她直接把两个轮胎套了上去。但很明显,她是非常漂亮的,像是直接从聊斋志异里走出来的一样,甩一下头发就能迷死一众男人和某些女人。

        她走到老板面前,然后摘下了眼镜,目不斜视地说:“你就是老板吗?我是来打工的。”

        老板就像是那株“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植物,无论面对和风细雨或者是狂风暴雨,他都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按照习惯,他先是看了30秒左右的报纸,然后若有似无地抬一下眼皮,慵懒地说一声“恩”。

        白信看着她,自言自语地说:“原来那个叫尚艾的就是她啊,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

        尚艾听到老板的回答之后,就立即转身进入了超市。这是所有逃课打架怀孕的少女的特征,她们能够在任何时刻穿着一整套山寨产品以抄人家祖坟的气势飞扬跋扈。

        尚艾到达白信面前时,白信挠了挠头,然后不太利索地说:“我叫白信……是这里……我们一起的。”

        尚艾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什么特别奇怪的东西一样。十几秒后她邪邪地说:“尚艾,一起的。”说完之后她就继续踩着高跟鞋冲了进去。然后走到电视机那个区域,就着地砖坐下来看起电视了。

        白信的视线一直被她拉扯了过去,当看到她不紧不慢地坐下来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虽然白信也是属于那种懒得生虫的类型,但对于这种能够这么光明正大在老板面前偷懒的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起来,一会儿之后,正在看电视的尚艾盯着电视屏幕特别热情地说:“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坐下来一起看啊。”

        “和女孩子坐在一起,我害羞。”从白信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害羞的意思。

        “哦,是吗?”尚艾漫不经心地说,然后继续盯着电视看。再然后……反正地球人是难以理解她的话是游走了哪几个器官之后发出来的。过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她又头也不回地说:“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坐下来一起看啊。”

        白信:“……这句话你刚才说过了。”

        “哦,我说过了啊。那你怎么还站在那里啊?怎么,小弟弟嫌弃我啊?”

        “我……”白信语塞了,幸亏在这个时候有人来买东西了,他连忙舒了一口气说,“有人来了,我去看看。”

        这家鸟不拉屎的超市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顾客好像是从南极洲空运过来的,半天见不到一个人。但这会好不容易来了人,一看她们的装束就知道是来买洗衣粉之类的,这还真有点对不起他们的空运费。

        白信没什么经验,看见有人来了就像个保镖一样站在她们旁边,我想应该谁都能想象几个大婶身边站个保镖是件多么滑稽的事吧。

        她们买完东西到收银台前付账,一共是12块4毛。

        大婶们看到这个价钱,立即提着嗓子说:“12块4毛,这4毛就算了吧,就一个零头。”

        白信认为以老板这个什么都不关心的性格肯定会眼皮也不抬地摆摆手说:“不用,取个整吧,就10块。”但没想到他对这个事却出乎意料地上劲,他把手指交叉放在收银台上,认真严肃地看着几个大婶说:“这是肯定不行的,我们这里是超市,不是菜市场,没有讨价还价。”

        听到老板这么说,大婶们更加来劲了。她们不约而同地提起了嗓子:“诶哟,不就4毛钱吗?你至于吗,再说,我们身上哪来零钱啊。”

        老板毫不示弱:“你们没零钱我可以找给你们。”

        “这多不方便啊,我们是新搬来的,如果便宜一点,我们以后还会再来的。”

        

        “那怪不得呢?”忽然又有一个夸张的声音传了出来。不过这回不是那群大婶的,而是尚艾的,“你们是新搬来的那你们不知道这里的事情也是正常的,我们这个地方是只有死了老公的寡妇和抢人老公的小三才会一天到晚讨价还价。当然,我并不是说你们,你们的样子当然一点都不像。只是……”尚艾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你们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的对吧。”

        那几位大婶立即脸色铁青,然后拧巴着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姑娘别乱说,不过为了这几毛钱吵来吵去确实也不怎么样。那就这样吧,12快4毛对吧。恩,好。”说着,一个大婶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男式的钱包。

        其他大婶立即说:“你别付啊,让我来就行了。”说着,她们都熟练的反方向地掏向了自己的口袋。

        第一位大婶连忙分毫不差地拿出12块4毛,然后抓起东西说:“你们别掏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白信看着大婶们离开的背影,早晨的阳光把她们身后的影子拉扯地很长,里面仿佛纠缠着破碎成黑暗的光芒。白信恍惚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望向了尚艾。

        尚艾甩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到电视区,继续席地而坐看起电视来了。

        

        这个时候,尚艾的电话忽然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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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12-06-04 0
第二章:哲学家和社会学家
        二:哲学家和社会学家

        无论是安静或者喧闹,都会在不同的情况下爆炸出声嘶力竭的沉默。就像半夜忽然响起的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就像买完东西回家时忽然听到的尖锐的急刹车的声音,就像仰望蓝天时忽然呼啸而过的白色飞鸟的声音……它们像是隐藏在生命罅隙里的银针,不动声色地给你留下深邃的伤口。

        

        尚艾和白信并肩坐在电视机前,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壹周立波秀》,周立波那张变幻莫测的脸“扑闪扑闪”地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周立波一边讲,台下的人一边笑。

        有人说但凡是在表演现场笑得最疯狂的,那他在生活上肯定是最失败的,因为他需要发泄。其实这句话说得不对,生活上最失败的人,他们一般都蹲在家里看盗版碟。但凡买得起门票的,都失败不到哪里去。

        看着看着,尚艾举起了手,然后摇着手说:“老板,我吃几袋薯片,你从我工资里扣。”说完她就拆开了包装大口大口吃起来。

        老板的反应天生慢半拍,在尚艾吃了好一会后,他才慢悠悠地抬起头说:“没关系,你们吃吧,再怎么招也不至于把我这里吃穷了吧。”

        “恩,好。”尚艾答应了一声,然后把薯片递到白信面前。

        “干嘛啊?”白信一边吃一边明知故问。

        

        在刚才,尚艾接了一个电话,白信并没有听清楚是什么事情,只记得尚艾说了这么一段话——

        “喂,我是尚艾。你们几个都在那边吧,恩,好,那么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吧。对,以后别让我在看到你们这几个像五颜六色的耗子一样的脑袋。你们玩《西游记》还是《白蛇传》都跟我没关系,你们缺胳膊少腿也好,拿着大捆大捆钞票在万里长城贴瓷砖也好,抱着lady gaga唱《爱情买卖》也好,但记住了,永远不要来烦我。”说完之后,她很用力地把手机向了旁边的货架(事后她又像偷地雷的一样可怜巴巴地把手机翻了出来)。

        

        白信拧开一瓶可乐,一边喝一边说:“刚才怎么回事?”

        “关你屁事,你又不帅,我干嘛告诉你啊?”

        “你什么逻辑啊,不帅就……等等,你说谁不帅。”

        尚艾没有转过头去看他,慵懒地保持着目中无人的气势:“你觉得呢?如果你找得到比你更难看的人,我就找得到能单手把奥尼尔从天安门扔到布达拉宫。”

        “我……你……我当初退学时,在学校……”白信开始语无伦次起来,说着却忽然停了下来。

        但尽管白信很及时地停了下来,尚艾还是嗅到了几个敏感的字眼,她半眯起眼睛说:“学校吗?”

        这几个字对于白信来说也是非常敏感的,他明显地感觉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感觉什么东西被冻结成冰了。恍惚中,他仿佛看到身体里开出了一季伤痕累累的春花烂漫。隐隐约约还有夏天烧起来的狂热和秋天飘飘荡荡的凄凉。这样的场景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混乱。

        白信停顿了很久,然后拿起可乐往自己嘴巴里灌,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旋即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你怎么就被开除了?”

        尚艾停顿了一下,然后翻了一个白眼,撩了一下刘海毫不在意地说:“还能有什么事,逃课、怀孕、打架,问题少女不就这么一套吗,你难道还希望听到什么扶老奶奶过马路最后把她气死了之类的新鲜玩意吗?”

        “说的也是。但那样的话你现在不是应该在KTV里挥着啤酒瓶唱歌吗,怎么会到这里来打工啊。”

        尚艾又给了他一个白眼:“唱歌不要钱啊?”

        “不是啊,你们这样的不是都是家里父母离异,然后幼小的心灵受到刺激,然后你们的老爸或者老妈为了弥补你们给你们很多钱的吗?”

        尚艾第三次给了白信一个白眼,白信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眼部肌肉抽筋:“你故事听多了吧,哪来这么多事情。问题少年大部分都和家庭没半毛钱的关系,即使有,那最多也只是半毛而已,连根棒棒糖也买不起。”

        “那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咯。”白信转过头,慵懒地看着她。

        听到这句话,尚艾忽然严肃起来,她的五官像刀砍剑劈一样深邃而锋利,泛出白森森的光芒:“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是跟个人有关的。”

        “恩?”白信疑惑地看着他,他没想到尚艾会严肃地说出这句话来。

        “一个人成功失败主要由性格和机遇决定。第一方面就是性格,这个性格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是努力与懒惰、坚持与放弃、积极与消极等等,另一个是指天赋、智商。这个主要取决于先天和后天培养。先天你决定不了,后天培养你也决定不了。这些都是你老爸老妈的事,如果他们两个是智商不过50白痴,那你还先天后天个屁啊。第二方面是机遇,不用说,机遇那肯定也不是人能够决定的。所以一个人成功失败,被看得顺眼或看不顺眼,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好精辟的理论啊,不过你难道信这个?”

        尚艾把身体靠在背后的货架上:“我觉得这个说得很有道理啊,但我不信。”

        白信半眯起眼睛,然后看了她好久说:“你不信,那样的话你不是应该绑着马尾辫穿着校服在学校里头悬梁锥刺股,兵荒马乱马革裹尸吗?怎么会……怎么会这么性感啊?”

        尚艾再次白了他一眼,这时白信恍然大悟,她是渴望看到光明:“你不也没上学吗?你好像还是自己退学的。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一不小心摔沟里摔出了脑震荡啊,你这样的人的人就一句话可以形容,自作孽不可活。”

        “哈哈哈哈,你别说我。倒是你刚才说问题少年大多都和家庭没关系,那和什么有关系啊,你好像很有研究一样。”

        “那是,久病成良医嘛。问题少年这么多,主要是社会的问题,这个狗屎一样的时代。”尚艾往嘴里猛塞了一把薯片。

        白信异样地看着她,突然“噗嗤”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你这个该死的哲学家和社会学家。”

        “要是那群狗娘养的什么什么家能够像我一样逃几次课怀几次孕打几次架就好了。”

        

        这个时候人陆陆续续都到超市里来了,但白信和尚艾谁都没有动。

        那些人经过他们两个的时候,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这种眼神白信和尚艾都读得懂,这种眼神中膨胀着对他们的鄙夷以及自身排山倒海的不甘与绝望。

        但老板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他依旧自顾自地看报纸,然后在有人来的时候一丝不苟甚至非常较劲地精确着每一次交易。

        

        白信忽然想起了他初中的时候,那时候他可是一个(自封的)才华横溢的哲学家,和别人乐此不彼地讨论一些例如“我是谁?”“我从哪里来?”之类的问题(其实这些事情做几次爱就都明白了)。不但如此,他还会天不怕地不怕地羞辱各种各样的领导,从商界到政界无一幸免。他还有一句名言——相信那家伙能做代表,那我宁愿相信我家门口那个卖红薯的大爷能够造出航空母舰并且开着它到太平洋去钓鱼。

        但回忆忽然断掉在高一的时候,不能说是断掉,应该是忽然间澎湃得浩浩荡荡,就像磅礴地大江瞬间灌进了一望无际的大海。

        尽管那片大海波涛汹涌,甚至要把他的身体都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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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豆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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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白洞>作者:波然_A级授权
波哥  加油哈
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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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12-06-05 0
第三章·尚艾离开
        老板这个人绝对是人类发展史上的一朵奇葩,当初他歪歪扭扭地在超市门口贴出招工启事,然后条条框框的硬性条件列了一大筐,看上去好像是某世界500强公司在招总监之类的职务。

        但当“总监”们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来到这里时,他却半点也没管过他们。

        白信和尚艾两个人就抱着薯片可乐在电视机前坐了一个上午。

        

        中午的时候,老板漫不经心地叫了他们一声:“吃饭了。”

        白信和尚艾这个时候还陷在电视机前慵懒的舒适感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老板在叫他们。当然,按照质量守恒,白信永远是那个反应更慢的人。

        当尚艾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的时候,白信动都没动,并且随意地说了问了一句:“上厕所吗?”

        

        在超市的后面有一个房间,不是仓库,它长得有点像卧室,但是畸形的。因为如果没有看到床的话,任谁第一眼都会把它当做游戏城。当然退一步说,即使有床也可以是游戏城。

        老板收拾了桌子,现在我们姑且把它叫做桌子。然后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午饭放了上去。

        白信拿过饭菜打了开来。

        “丫的,这也太丰盛了吧,能抵过我半天的工资了。”白信一时没忍住就叫了出来。

        老板慵懒地抬了一下眼皮,然后非常有喜感地说:“恩。”说真的,冲他这股劲,只要安静地坐着就能撑起一台春晚了。

        但尚艾并没有坐下来,她看了一眼,然后就转身走了出去,高跟鞋在地砖上敲出尖锐的声音。

        “喂,你去哪,不吃饭吗?”白信转过头叫住了她。

        尚艾把她那副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罩到了脸上,回过头摊了摊手说:“我出去吃。”

        “为什么啊,这东西挺好吃的啊。”

        “拜托小少爷,你未免管得太宽了吧。别以为我们说了会话就是朋友了好伐?我只是怕闷而已。”

        然后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信茫然地看着她,眼睛里被洒满了大雾。然后他又回过头望向了老板,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答复。

        

        “我是白痴吗?”当白信看到老板那张神鬼莫测的脸的时候,这就是的很真诚的第一想法。

        

        吃了一会儿之后,不知是老板想要调节气氛还是怎么招,他忽然和白信聊起天来了,不过他聊天的方式实在是太鬼斧神工了:“你叫白信是吧,你是怎么被开除的?”

        白信:“……我退学的。”

        “退学?有什么想不开的吗?”老板的话很关切,就像一些名不见经传的杂志里面某些专栏的知心大姐一样。但如果他是一边拿着遥控器一边说的的话,你就宁愿他是在说“你这个白痴脑子坏掉了吧”。

        “也没什么,就是退了啊。”对于这种问题,白信总是很模糊地搪塞过去。他知道无论他说得多么山无棱天地合,最终换来的也不过是白眼一对。

        “哦,这样啊。”老板还是那么得漫不经心,甚至中途他还因为电视节目“咯咯”笑了几声,“那你就留在这里吧,以后我给你升职。”

        白信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一个超市的服务员还升职,总共就三个人升个屁啊,你还能让我当老板啊。

        他正在胡思乱想着,老板忽然又说:“我的女儿快回来了。”

        “恩?”

        “她在外国留学,过几天就要回来了,也不知道她在国外学到什么玩意了。”从老板的眼里并看不到那种突如其来的欣喜。其实白信从第一眼看到他,就看到他瞳孔里柔软的光芒,像是轻轻浮动的白云。当然,这更加像白内障,因为它从来不动。

        白信并不关心这个,也不明白他是怎么从升职联想到他女儿回来的,但出于礼貌和工资,白信还是象征性地说:“哦,那姐姐叫什么名字啊,几岁了啊?”

        “她叫待嘉,今年22岁,比你大不了几岁。怎么,你问这么清楚有什么预谋?”

        白信:“……”

        “哈哈哈,被我说中了吧(白信:‘说中个屁!’)。其实你要追她我也不反对,但你肯定追不到她,因为她有一个秘密。”老板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看上去特别像得了什么眼病。

        “秘密?什么……”

        “白信,你在这里吗?”白信正打算探听出那个秘密,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他。他看了一眼老板,然后说:“我出去一下。”

        

        五月份已经很热了,空气里放肆飞扬着热气分子。走在阳光下,仿佛伸手一抓就能握到掌心的潮湿感。

        空气里也偶尔会卷起一阵风,里面包裹着遗落在时间断层里的春夏秋冬。当风笼罩到皮肤上时,会有一种毛茸茸的柔软。

        白信走到超市外面,看到程久视正俯在一辆自行车上。他留着清爽的短发,脸部锋利的线条突兀地断在头发里,看上去精致而深邃。他说话时声音非常有磁性,仿佛声带和空气产生了恰到好处的共鸣,回荡出持久的回声。而且听他说话的时候,感觉他的喉咙里会弥散出玫瑰的香味。尽管他一再声明这只是木糖醇的味道而已。

        白信走到他的自行车前,给他来了一个熊抱,然后问他:“狮子,你怎么来了?”

        程久视爽朗地笑了,露出一排好看的牙齿:“来看看你啊,看看我们的民主人士最近过得好不好。”

        “我当然好得很啊,就算把我扔在撒哈拉沙漠和一群伏地魔在一起玩三国杀我也没问题。倒是你,有没有再流下你倔强而高贵的眼泪啊。”

        程久视连忙甩了甩手:“骂人不揭短啊,怎么又说这个啊。”

        

        关于这个花样美男程久视的事情,如果写连载小说的话绝对是跌宕起伏悬念迭出八卦漫天头破血流。如果要用什么东西来比喻的话,那就是把中超和欧冠的比赛结合在一起然后拍成《暮光之城》。但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又能用四个字来总结——天之骄子。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完美的人会和白信掏心掏肺,他们两个除了都喜欢写点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外就没什么共同点了。

        而且白信每次写完东西都会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喊:“我这真是一篇传世之作啊。”或者在某些莫名其妙的时刻说:“我要成为一个大作家,然后找机会让郭敬明和韩寒在一起合唱《纤夫的爱》。”但程久视最多不过把他写的东西给人看一下,然后说:“闹着玩的。”

        

        白信一把把程久视从自行车上拉了下来:“过来,参观一下我华丽的工作地点吧?”

        “不要了吧,今天我带了新的‘博士伦’。”程久视的表情特别真诚,从他的表情中,你甚至感觉他的隐形眼镜会忽然夺眶而出然后“卡擦”碎掉。

        “你的表情让我想到了害怕被熏死的苍蝇。”白信一边拉扯着他,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程久视:“……”

        

        就在他们拉拉扯扯的时候,尚艾回来了。

        她没有戴上她的大墨镜,不但如此,她的半张脸还浮肿着,看上去特别像一个苍翠欲滴的包子(别说包子不会苍翠不会欲滴,如果你看了这张脸你也一定会这么形容的),头发混合着汗水和花掉的妆黏在脸上。她就像是在照妖镜下遍体鳞伤的妖精,无穷无尽的破碎飞扬开来。

        白信看着她,长大了嘴巴,但喉咙里半天没有发出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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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外号叫天路的男人
        四·外号叫天路的男人

        记得好像谁写过这么一句话,青春是一道明媚的忧伤。其实有些时候,有些人,更像是以青春之名,去承受那些细腻深刻的忧伤。尽管他们从未明媚过。

        

        尚艾回到超市后,看了白信一眼,然后就踩着高跟鞋飞快的走进了超市。并且一边走一边大喊:“老板,午饭吃完了吗?如果吃完了给我两包方便面就行了。”

        白信和程久视的脑海里海撞击着刚才雷霆万钧的一幕,他们有那么一刻,相信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她……她是谁啊?”程久视张了张嘴巴,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

        以白信的反应,他脑袋里还得再撞击一会儿才能回过神来:“你说谁?她吗?我的同事。”

        

        白信和程久视走进了超市,尚艾把两只高跟鞋甩在地上,然后正张牙舞爪地在啃一包干脆面。

        白信上前了一步,对着程久视说:“她叫尚艾,我们……”

        “谁让你把我的名字告诉他的。”白信正要向程久视介绍,尚艾却忽然打断了他。尚艾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即使她有什么情绪,那最多也是因为手里的干脆面过期了。

        “恩?”白信以为自己听错了。等他反应过来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程久视却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削地说:“哪来的不良少女?”

        “喂,狮子你……”白信没想到程久视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啊,我狗一样的人,狗屎一样的人生。”尚艾忽然抬起了头,眼睛里闪着精光,像是要汹涌而出的闪电,“但我告诉你,像你这种春光灿烂、乳牙长在头顶上的白痴别在这里给我乱刨地。”

        白信感觉听到了自己大脑“卡擦卡擦”旋转的声音,然后忽然剧烈的颤动了一下,死机了。他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两个八竿子甚至八十杆子都打不到一块的人会在第一次见面就吵起来。

        程久视停顿了一下,目光像匕首一样在尚艾身上一闪即逝,随即他把视线转到了白信身上。

        白信抬起头看着他,从他的瞳孔里他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情绪纠缠在一起的黑色,仿佛是裹挟了所有破碎的噩梦的夜晚。这种黑色可以喷薄出任何歇斯底里的情绪。但现在,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两个字——白痴。

        白信知道程久视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因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理解他竟然会为了那种理由而退学。而且退学之后还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这个世界说白了,其实就是两个点。上和下,黑和白,左手和右手,好人和坏人……它们不动声色地在各种生物和非生物上刻下不同的印记,然后浩浩荡荡地碾着时光向前奔流。

        它没有理由,没有对错,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只有踩着光速疯狂地追赶它,否则你会在它飞快的齿轮下支离破碎。

        

        从尚艾回来到程久视离开,白信的脸上一直像被人甩了一把涂满酱料的肉末,尚艾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穿上高跟鞋“刷刷刷”地消失在货架里。

        白信完全能够理解程久视刚才的行为,如果换做是他。如果换做是他他或许不会那么做,因为他的身份更加偏向于不良,但这只是如果而已。对于程久视这样一个在开满了水晶花的环境里长大的人,当然不可能接受得了一个社会少女的挑衅。就像让一条哈士奇去树上偷蜂蜜(……)。这样的想象力可以在半个月内把iphone更新到第十代。

        

        “老板,下午我还要出去一趟。”尚艾忽然又在货架之间一边转悠一边说,从他的语气里完全听不出来她是来这里打工的,特别是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这把刀借我用一下?”

        老板:“……”

        

        白信深吸了一口气,神奇地闪到尚艾身边,问她:“你刚才去哪了?”

        “关你屁事。”

        “我关心你诶。我……我很善良的。”

        “是吗?”尚艾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半眯着眼睛看着他,“你还是留着精神去关心你那个天之骄子的朋友吧。”

        “他又怎么了,不是你先挑起来的吗?”白信看上去有点生气了。

        “恩。”尚艾点了点头,然后就随意地走开了。

        

        白信挠了挠脑袋,看着她,眼里闪起了光。这个时候老板忽然抬起了头说:“小尚,你待会要去见的人是不是有个外号叫天路的。”

        “你怎么知道?”尚艾头也不回地说。

        老板摇了摇手:“这个我以后再告诉你。我现在是要说你最好别碰他,因为……”

        “因为他是混混吗?”尚艾用满不在乎的样子打断了他。

        “这倒不是,你和混混在一起我是没意见,最多多怀几次孕。但那家伙……”老板看上去有点神秘,像是要说神秘大秘密一样。

        “他怎么了?”

        老板特别有喜感地说出了那个大秘密:“他特别倒霉(……),和他在一起会变得和他一样倒霉的。”

        尚艾:“……你怎么知道,他比你要小多了,你怎么知道他倒霉,难道你和他在一起过吗?老板,你说话再幼稚点我都怀疑这里不是超市而是幼儿园了。”

        老板有点不耐烦了,其实他是个很耐烦的人,但就是懒得在这种事情上烦:“你就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了,你要去就去吧。”

        

        从刚才超市里就陆陆续续一直有人过来,但老板和尚艾还是聊得火热,丝毫没有管生意的事情。除了在收钱的时候。

        白信一直再想,他究竟为什么会开超市,又是怎么样能够让这家超市不倒闭的。这个问题他在之后很久才找到了答案。

        

        差不多在下午两点的时候,尚艾为自己补了一个妆,然后戴上墨镜就踩着高跟鞋出去了。

        白信走到老板面前,然后倚在收银台上:“老板,那个叫天路的人是谁啊?”

        老板随手拿了根棒棒糖塞到了嘴里,然后远远地说:“他是个很可爱的人,但把我害得很苦啊。”

        “是吗?那我也想跟去看看呢。”

        “你去干嘛?小心被揍。”

        “那尚艾不会被揍吗?”

        老板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我就更得过去了,万一她和他们打起来……”

        “那你去也没用啊。”

        “怎么没用啊,我可以……我是说……那个老板,你有没有觉得尚艾长得挺漂亮的,而且说话特别有魅力。”

        老板的反应空前迟钝:“恩,还好。不过这跟你去找天路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啊,如果我去了,为了保护她被天路他们揍了,她肯定会觉得我特别有男人味,那样他说不定会……”白信浸淫在自己的想象里,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啪!”老板拿起一把棒棒糖砸到白信头上,“你小子不是说你要追我女儿的吗?怎么又转到那个小姑娘身上了。”

        白信摸了摸头,莫名其妙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的啊?”

        “中午吃饭的时候啊,你小子竟然这么快就忘了。我……”老板的脸看上去特别好笑。

        “好了,我知道您老不会这么糊涂的。那个我现在就得去了,不然要跟不上她了。”白信很好看地笑着,然后转身就走了。

        老板咬碎了棒棒糖,然后说了声:“臭小子。”

        

        “请问这里是老板的超市吗?”白信不知道他的老板的名字,但即使知道了,他依旧得叫他“老板”,因为即使是他的朋友也这么叫他,这是他一个一个提醒过去的,简直比工商部门的检查还要严谨。

        老板抬起了头,他知道一般会这么问的人都是他认识的人。但当老板抬起头的时候,很显然,这个人他并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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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KTV男女
        五·KTV男女

        超市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样子和气质都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说实话,这个时候如果有人睁大眼睛站在她的面前的话,肯定有一瞬间会忽然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然后恍然大悟自己穿越了,随即花枝乱颤地跑出去找四阿哥。

        这是一张不施粉黛却依旧能够出现在巴黎时装周的脸。或者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她能够肆无忌惮地勾起所以男人的欲望,但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这个荡妇。

        

        老板咽了一口口水(这应该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不淡定吧),然后问:“你是……”

        那个女孩子很灿烂地笑了一下,随意地说:“我是待嘉的朋友,我叫张墨欢,她已经到这里了,但要先去一个地方,我过来说一下。”

        “恩,好,你叫待嘉是吧?”如果这个时候白信在这里的话,肯定会笑得岔气,然后捂着肚子说“衣冠禽兽”。

        “……那个我叫张墨欢,待嘉是你女儿。你是不是身体不好,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啊?”老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没事没事。”

        “恩,那就好。那么我先走了,拜拜。”

        “你不再坐会吗?”

        “不了,下次再来吧。”

        说完之后张墨欢就走了。老板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感觉张墨欢好像是空气里忽然弥散开来的香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散去的。又好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女忍者,用手里剑轻轻划过你的脖子,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就消失了。

        

        白信一路跟着尚艾,他感觉自己有点像个特务。但随即想到待会自己有可能被揍,他就想怎么会有这么脓包的特务呢?想着自己就笑了出来。还好这不是武侠片之类的,不然的话就冲他这么一笑早就被分尸了。

        其实即使白信不跟踪尚艾,他也知道她会去哪。一般来说向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好的地方去不起,太烂的地方又掉身价,所以去的地方不过就是KTV之类的。在这个小镇上KTV总共就这么两三家,一家家找过去也不会花多长时间的。

        最终尚艾是进了一家叫做“皇宫”的KTV。白信曾今来过这里,他想,要是以前皇帝在这里上朝,那肯定会被熏出白内障来。文武大臣也肯定宁愿在家里喂鸡也不会当官了。

        

        尚艾气势汹汹地一脚踢在一扇包厢的门上,白信很清楚地看到她踩着高跟鞋的脚扭了一下,然后门没开。但她没有半点慌张,依旧面不改色地推开门。因为进来时她没有制造出破门而入的效果,所以在进去之后,她打开了所有的灯,并且用力地甩上了门,然后潇洒地捋了一下刘海。

        包厢里的人看到她愣了一下,然后放下了手中的话筒,但音响里还是拼命撞击着嘈杂的声音,像是无数生锈的铁片摩擦的声音,不断地回荡在空气里。

        看到尚艾进去之后,白信连忙跟了上去,然后趴在门上,从门上的玻璃上看了进去。因为走廊里比较暗,所以里面并看不清楚他。

        在尚艾进去后,一个红毛就走到了面前。其实这个人也不算是红毛,因为他差不多已经没毛了。他把头发全部剃光,然后有染成了火红色。红毛走到尚艾面前后,看了她几眼,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尚艾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你笑个屁啊。”

        红毛一边笑一边说:“是是是,我是在笑屁。不过你到这里干什么,刚才哥哥我不是已经让那几个丫头打发你了吗,你怎么又过来啊?你这么想哥哥我啊?”

        尚艾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往桌子上瞟了一眼,然后随手拿起一听已经打开的啤酒,举到了红毛的头顶。她轻轻把啤酒一斜,淡黄色的液体就擦着锋利的瓶口流淌到了红毛的脑袋上,顺着他的线条向下飞快地向下滑动。像是一道道金光闪闪的伤口。尚艾一边倒,一边说:“天路,我知道你的性格,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其实他脾气也不大,但尚艾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加有节奏特地这么说的)。但本姑娘现在就是不想陪你玩了,我想如果我不跟你当面说清楚你小子你还是会一天到晚来烦我,毕竟你的脸皮比市政府的门板还要厚。”

        红毛一把拿过了尚艾手中的啤酒,然后放回了桌子上:“市政府跟老子没关系,老子惹不起所以躲在这里。你不想跟我玩那也没关系,和我在一起确实没什么出息。但……”红毛本来想说“但什么什么”的,因为电视剧里的情节都是这样的,只是“但”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但”出来。如果他刚才没喝那么多酒的话,那就能看到他渐变的脸。

        这个时候幸亏有人替他来解围了:“小妹妹你叫尚艾是吧,我听天路说道过你,我们两个今天能在这里见面真是缘分啊。”

        听到这个声音,尚艾转过了头。在这个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几千个雕塑大师,他们拿着斧子锤子在对一块美玉“叮叮叮、当当当”地千刀万剐,然后一张精致华美到鬼斧神工的脸出现了。她大约二十三四岁,仔细看得话,她全身几乎都是名牌。如果按照等价交换这个理论,她手里的包包就能把尚艾换个里三层外三层。

        尚艾看到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问:“什么缘分。”

        那个女人恰到好处地笑了一下,露出八颗好看的牙齿。从这个笑容中,所有人应该就能明白,这个女人身上的东西都不山寨货。笑完之后,她踩着高跟鞋站到了桌子上,然后扬起手里拿个迷你的包说:“天路,还有你们这里所有的人都给我听好了。”

        她这句话一说完,所有的人都齐刷刷看向了她。她很满意这个效果,继续说:“今天,我主要是说天路的事情。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谁都不能说出去,也不能忘记。不然的话,我就把你们脱光了挂在隔壁小学的屋顶上,让那群一天到晚喊着‘见到老师要有礼貌’的小崽子在做完广播体操以后顺便看看你们白花花的屁股。”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那个女人继续说:“我要说的,刚才那个叫尚艾的小姑娘都说过了,天路,还有其他人,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说完之后,她目光如炬地向四周扫视一圈。

        

        白信在外面隐约听到了她说的话,心里想:这不就是大了几岁的尚艾吗?

        

        红毛听到她说的话,目光黯淡了下来,其实在刚才尚艾冲进去的时候他的情绪就已经开始低落了:“你们要走就都走吧,反正我也不差。”

        那个女人跳下桌子走到红毛面前,瞳孔里好像隐藏着一座深渊:“这些事情你还要坚持吗?”

        红毛掠过了她,平静地说:“你了解我的。”

        那个女人停顿了一下,然后往门口走去。

        

        “你还记得你当初说过的话吗?”在那个女人正要出去的时候,红毛忽然说。

        那个女人的背影出现了很明显的僵硬,像是忽然涌上来潮水一样的寒气,“咔嚓咔嚓”冻住了她的脊椎,又好像是闪电猛然间雷霆万钧地劈了下来,让她动也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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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两个妖孽
        六·两个妖孽

        夏天的傍晚总是很凉爽的,白天一天的热气全部退下了,空气里浮动着细腻的水珠。在这样的空气里走动,就仿佛有一片湖水扑面过来,渗进皮肤,然后流淌进四肢百骸。

        夏天也是白信最喜欢的季节,记得在小的时候(虽然白信现在也不大,那就是更小的时候了),那时候他家里还没买冰箱,他就把饮料浸在井水里。说实话,在井水里浸过的饮料真的要更好喝。那种感觉不是单纯的温度降低,而是仿佛把一个夏季的清凉都融化在里面了。

        这些事情一般是在立夏就开始做了,他经常会想什么时候夏天才会完全过来啊。因为他要钓龙虾。记得他后来看韩寒的《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的时候,看到里面描写主人公有这么一段话:我要迎接丁丁哥哥的周年,据说在那个时候,他的灵魂会回来,我愿他保佑我钓到这个夏天最大的龙虾。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特别有感触。

        

        这个时候也是傍晚了,暑气正在慢慢退下来,但柏油路还像是被烧过的一样,一片触目惊心的焦黑。西边太阳也正在西沉,但余光还是这么明亮,只不过会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孤独凄凉。即使那个时候你正勾着你最好的朋友欢快地唱着《最炫民族风》,四肢甩得像要飞出去一样。

        

        白信呲牙咧嘴地往超市走着,他的前面是两个面孔精致的女孩子,一大一小,就像用一台精密的机器成批生产的。但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机器,那恐怕男人做梦都要笑醒了。

        快到超市的时候,尚艾终于忍不住了,转过身半眯着眼睛看着他:“喂,我问你,你小子丫的跟到那里去干什么,吃饱了撑得是吧?”

        “我……我担心你啊。”

        “你拍偶像剧呢?担心个屁啊,像你这样小胳膊小腿的我九岁半的妹妹一只手就能解决你,你去干嘛啊?你还想智取啊?你连什么事情都没搞清楚你智个屁啊。”

        白信:“……”

        其实白信的口才一直不错,但和尚艾这种连脏话都说得这么有气质的相比,还真不是一个档次的。幸亏在这个时候,待嘉过来了。

        待嘉优雅地把眼镜摘了下来,随手扔进了包里,然后目不斜视地说:“你叫白信,是我爸的职员对吧。”

        “恩。”白信点了点头,然后说,“我和她都是。”

        “我知道。我要说的是你追女孩子的方法真实臭得可以,如果你这种方法也能追到女孩的话,那么天鹅就会在一个星期内连续嫁给两百只癞蛤蟆了。”

        白信的脸顿时红了,要让他这种脸皮厚得像南瓜皮一样的人脸红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谁说我要追她了。”

        待嘉好像并没有听到白信的话,她依旧绷着精致的脸,但看上去却是坦然自若,好像正在一边听抒情的音乐一边喝咖啡,而她的嘴唇正不动声色且富有节奏地掀动着,仿佛两片树叶。当然,这只是仿佛,如果你看得仔细的话,就知道那种频率就一定是正在“哗啦啦”射击的机关熗:“我告诉你,如果你想追女孩子的话就一定先得用一条爱马仕的领巾和LV的包包捆住她,然后在她面前甩上两叠连号的钞票说‘你能帮我去买个甜筒吗?’在做完这些之后她一定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当然,像我这么有钱的女人例外。你就趁着这个瞬间,伸出手勾住她的脖子,然后用嘴把你事先准备好的钻戒和避孕药塞进她的嘴里。”

        她这些话说完,连尚艾这样号称是“混的”也不禁向后退了一步,额头伸出细密的汗珠,好像布了一张蜘蛛网。

        

        白信看着这两个不可思议的妖孽,悔青了肠子。这个肠子包括十二指肠和今天早上粘在牙缝里的猪大肠。

        在KTV门口偷听的时候,他从吵杂的劣质音响中听到这么几句话:这些事情你还要坚持吗?你还记得你当初说过的话吗?

        不用说,这一定是当年他们两个定情的话。虽然白信各方面发育都正常,对于谈恋爱有着和其他人相同的热情。但这个东西在粗制滥造的偶像剧里实在出现得太多了,你就算叫猪天天吃一样的东西……如果是猪的话或许不会介意,但白信自负还可以称作一个人,所以对这种东西早就免疫了,他只是想,怎么现实生活中也有这么狗血的东西啊。

        

        当时他确实不知道,生活就是这么狗血,它不但狗血,而且重口味。但这样的生活才值得被歌颂。就像《红楼梦》如果在今天,它的名字一定要叫《一个男人和一群女人的故事》才能成为名著。

        

        白信当时一恶心就忘了关注里面的情况,然后就被突然冲出来的尚艾和待嘉抓了个正着。其实这也正常,以他的反应不被抓到才叫奇怪呢?但没想到的是,那个精致的妖孽竟然是老板的女儿待嘉。

        回到超市后,待嘉面无表情地说:“爸,我回来了。”

        老板也没有抬头,继续目光涣散地看报纸,大约三十秒后,他慵懒地说:“恩。”

        白信听到他们两个的对话之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好像记得她的女儿是从国外刚回来,但瞧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像刚从菜市场买完黄瓜回来,虽然她的迷你型包包装不下黄瓜。

        第二个进去的是尚艾,她就是穿着山寨货的待嘉,如果在她们两个身上裹上床单,绝对没有人认得出她们谁是谁。尚艾面无表情地说:“老板,我回来了。”

        由于老板的反应太慢,他回答她女儿的“恩”搭配在尚艾上时间拿捏得宛若天成。

        她们两个都进去之后,白信也跌跌撞撞走了进去。他半眯着眼睛看了前面两个花枝招展的妖孽一眼,然后摔在了收银台上:“老板,我失败了。”

        老板慢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报纸,把头抬起来看着白信。他的眼睛里像是撒了大雾,只有两颗小得出奇的黑眼珠像北极星一样发出淡淡的光,看上去特别滑稽。他盯着白信看了一会儿后,问他:“怎么了?”

        “我被发现了,还被羞辱了一顿。”

        “被谁?”

        “还有谁啊,当然是那个妖孽一样的女人咯。”

        “说清楚点,有没有被我女儿羞辱。”老板看上去好像很关心这个问题。

        白信点了点头,委屈地说:“恩,有。”

        “那你算幸运的了,一般和那个家伙说过话的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你能够健康的回到这里——小伙子,记住我的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白信:“……”

        

        白信想起了郭敬明在《梦里花落知多少》里面写过的一句话,刀子嘴,刀子心。现在他知道世界上果然存在着这种人,他甚至还怀疑尚艾和待嘉他们两个人心里都藏了一门迫击炮。

        正当他在这么想的时候,货架间已经响起了“哗啦啦”地撕扯包装袋的声音和“咔嚓咔嚓”咀嚼东西的声音。恍恍惚惚间,白信仿佛看到了两条巨大的蛇尾巴,一条白色的,一条青色的。然后他又感觉自己变成了和尚。但正当他要拿出黄金钵大显神威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法海,而是被剃光了头的许仙。

        

        待嘉和尚艾一大一小扭着水蛇腰就出来了,她们是统一的趾高气扬目不斜视,眼睛了像藏着两座深渊,深渊上面有“哗啦啦”奔腾着黑色的泉水。如果蒲松龄知道后世会出现这么么恐怖的物种,他绝对没有脸去写什么聊斋志异了。

        待嘉上前了一步,两颗眼珠不同声色地往两边瞟了一下,然后说:“爸,我跟你说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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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神秘的待嘉
        七·神秘的待嘉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黑色的风在空气里跌跌撞撞旋转着,就像一群喝醉了的吸血鬼。

        这时超市旁边开始摆放出一只只折叠桌,就像无数趾高气扬的螃蟹。上面橘红色的灯光打下来正好罩着它们,显得触目惊心。

        除了这些有点规模的,还有一些烤串的摊子也摆放了出来。之所以说那些桌子有点规模,那是因为烤串的摊子实在没什么规模。而烤串又之所以叫烤串而不叫羊肉串牛肉串之类的,是因为知道摊主把一些东西串在一起然后烤了。至于他串的烤的是什么东西,那就不得而知了。

        

        “爸,你在听我说话吗?”

        “恩?”听到待嘉的声音后,老板悠悠地抬起了头,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什么?”

        “没事。”待嘉微微一笑,笑容仿佛是春风般和煦,显示出她作为一个新时代女性的素养。要是你这么认为的话,你就死定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看到她两片嘴唇之间快速吞吐的信子。在信子的后面,是两个蓄势待发的毒牙,“刚才的话你没听见,那现在我说的你都听见了对吧。”

        老板点了点头,但眼里还是一片茫然。

        “那好,我就现在跟你说。明天我要……等等,这是什么?”正在说得起劲,待嘉忽然指着收银台上一坨黑色的东西尖叫了起来。

        “恩?这个吗?”老板随手拿起那坨黑色,满不在乎地说,“鞋子啊,你姨送给你的。”

        “鞋子?爸,你没搞错吧,你是说这坨灰不溜秋、像变异的耗子一样的东西是鞋子!哦不,爸,怎么说她也是个成年人了。就这坨东西,我相信您把它送灾区去那里的孩子也会支起大锅把它给炖了。等等……”待嘉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事,“爸,墨欢刚才已经来过了对吧。”

        “你是说那个漂亮的不得了的女孩子吗?对,她在你回来之前就来过了,还告诉我说你已经回来了,要先去一个地方。你是不是又到天路那小子那边去了。”老板看上去好像有点生气。

        “你装什么装啊,你不要太想让我去找他好伐,最好还让他把我肚子搞大了你才开心呢?我看你……等等,怎么说到这里了,我要问的是你是不是一知道我回来了就让七大姑八大姨都知道了?”

        “我们家哪来这么多亲戚啊,有也基本上不走动了,不过该知道的基本上都知道了。”

        待嘉揉了揉额头:“那就是全知道了。我的上帝,如果这样的话我那吃饱了撑的的表弟肯定会要给我什么惊喜,然后就把我压在咖啡机下的合同当做遥控器的使用说明给扔了。”

        老板看上去满不在乎:“那有什么关系啊,反正你这么能赚钱。4年时间你竟然能搞到500多万,看来你真的很好的继承了我的天赋啊。”

        待嘉毫不犹豫地给了老板一个白眼,看上去就像有一个乒乓球直接塞进了她的眼睛里:“还继承呢?如果不是我给你汇钱,你的超市早就倒闭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要说的是明天我要带白信还有尚艾出去玩,大约一个星期后回来,如果玩得高兴得话一个月也有可能。”

        老板无所谓地说:“随便。”

        “不能随便。”这时尚艾忽然插了进来,她的神态和待嘉如出一辙,“老板,我们是陪你女儿出去玩,所以在这段时间了,我们的工资要照给。”

        白信本来已经被待嘉和老板之间匪夷所思又悬念迭出的对话给镇住了,听到尚艾这么说,他才连忙回过神了,随即点头说:“恩恩。”

        “嗯好。”老板满不在乎的答应了。

        

        待嘉结束她的惊世骇俗的言论之后,就抓起包走了。

        白信看了她好一会,才回过头望向了老板,眼里流露出不知道是同情还是佩服的光芒:“老板,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说我追不到她了。”

        老板摇了摇头,充满禅意地说:“不,你不知道。”他在说这句的时候,有一种马上就要撒手人寰的感觉。

        

        待嘉走出超市后,就拿起摸出手机打给了张墨欢——

        “墨欢,我是待嘉,现在到我爸超市旁边那个长得像怀孕的乌龟一样的网吧里来,我等你。”

        张墨欢:“可我现在很忙诶,我在……”

        待嘉:“恩,好。15分钟后到。就这样,拜。”

        张墨欢:“……”

        

        待嘉脸上罩着遮住三分之二脸的墨镜,双手抱在胸前,脚下踩着高跷一样的高跟鞋。作为事业有成的女性,这个形象是最最基本的。但对于待嘉这种骨灰级的女强人,还缺一样东西,没错,就是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电话。

        刚才那个安静的样子只是在15分钟里抽出来的一个转瞬即逝的瞬间,其余时刻,她几乎都是在接电话。电话内容一般都是这么几句快发霉的话——恩。好。我知道了。等等,我有一个插播电话。

        直到张墨欢来的那一刻,所有电话才在待嘉夸张的表演中结束。

        具体镜头为——待嘉熟练地翻了一下眼珠,看到了气势汹汹秀发飘扬的张墨欢。她立即把手机移到嘴巴半米远的位置,然后装模作样地喊:“喂——喂——哦,信号不好,王总,那我们下次再联系。恩,好,拜。”旋即她把手机随手扔进了包里,然后目不斜视地走向张墨欢。

        走到张墨欢面前后,待嘉给了她一个灿若天仙的微笑,然后不动声色地说:“你迟到了。”

        张墨欢的脸色也是一样的平静,仿佛是光洁的大理石。她的头发在晚风中被掀起来,像是飞溅起来的黑色海水。

        这两个完美到极点的女人站在这里,有一种恐怖的喜感,就像在灵异片里忽然出现了中国足球的镜头。

        但在下一个瞬间,这种惊悚的气氛立即被打破了,转而变成了赞颂友谊与青春的励志影片。

        张墨欢拿起手中的包,抬手一挥就砸到了待嘉的脸上:“迟到了?你还好意思跟我迟到了,我丫的正在家看《海贼王》看得起劲你把我拎出来然后跟我说迟到了?!”

        待嘉揉了揉额头,无奈地看着她,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当初我让你跟我做那个,你不做,天天躲在家里画画看那个什么《海贼王》。OK,你要是赚得到钱那也就算了,问题是你这个该死的文艺青年、腐女……你可别忘了,当初你的男朋友是怎么跟你分手的。”

        张墨欢苦笑了一下,但从她的眼睛里并看不出难过,有的是一种很年轻或者说是很傻×的沧桑:“你今天来应该不是来跟我说这个的吧。”

        “当然不是,我要跟你说的是这个人。”待嘉一边说,一边拿出了手机,然后举起放在张墨欢的面前。

        张墨欢抬起头,看到了手机上显示的照片。她的瞳孔骤然紧缩了起来,仿佛尖锐的针尖。她张开了嘴巴,但直到很久之后,喉咙里才发出了颤抖的声音:“待嘉,你……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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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去往温州
    八•去往温州

    白信一早起来,就看见外面阳光很灿烂,有一种发春的感觉。

    等他到超市的时候,尚艾和待嘉已经在了。而且都打扮的相当精致,即使去走T台也完全没问题。

    白信冲着几个人打了一下招呼,然后打了一个混合着睡意和牙膏味道的哈欠。

    待嘉从包里拿出了墨镜,优雅地罩到了脸上,然后说:“走吧。”

    “去哪里啊?”白信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完全就是没睡醒的样子。

    尚艾冲突翻了个白眼:“你昨天晚上逛窑子去了吧,竟然困成这样。”

    白信又打了个哈欠:“我也没有很困。”

    尚艾:“……”

    待嘉:“……好了,走吧,我的车在外面。”

    待嘉、尚艾还有白信坐进了超市门口那辆奥迪A8里面。这应该是白信有生以来坐过的最高级的车了。

    尚艾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然后说:“待嘉姐,我们去哪里啊?”

    待嘉发动了车,然后很激烈地来了一个180°的转弯:“先去接我一个朋友。白信,你小子有福了。”

    “恩?”

    “三大美女相陪,你小子恐怕这是唯一一次吧。”

    “谁说的,当年我……”白信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生硬地转换了话题,“我好像记得狮子跟我说他的小说要出版了。”

    尚艾熟练地翻了一个白眼:“别跟我们说这些有的没的,谁认识你那些狐朋狗友啊。”

    “什么不认识啊,尚艾,昨天你们还吵起来了呢?”

    “吵起来?”尚艾挑起了下巴,好像是在思考,忽然她眼睛一亮,“哦,你是说那个乳牙长在头顶上的衣冠禽兽。”

    白信:“……”

    他们三个正在有的没的地嘻嘻哈哈时,张墨欢的家就快到了。

    其实这座小镇还是挺大的,只不过不繁华,看去上好像要布上蜘蛛网一样。有时候白信在想,如果有一天这里忽然拔地而起无数座高楼大厦,霓虹和人们身上的钻戒“扑闪扑闪”地交相辉映。土地变得昂贵,人们变得有钱,高跟鞋踩出交响乐的节奏,西装坚挺出人民币的硬度。各种各样是人的不是人的生物像潮水一样涌进来,生活节奏开始用光速旋转。那样的话他又是怎么样的。

    他是会趾高气扬地行走在比阳光还要明亮的灯光下,眼睛里发散出混合着咖啡的光芒埋头飞速运转,还是会被硬性拆迁,发配到另一个广阔荒芜的小镇。

    张墨欢租在一个老式的小区里,房子上爬满了青苔和其他植物。在房子间的弄堂里,有不少老人手拿蒲扇坐着乘凉。有时候还会有稍微年轻一点的“老人”,他们普遍都烫着大波浪,冷不丁看到就感觉是一群黑色蚂蚁在她们的头上蠕动。

    还有一些人围在一起打牌,搓麻将。用几只凳子并在一起,上面铺一块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木板就算是桌子了。

    他们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打牌,一边还要用气势压倒对方,而提高气势的方法就是骂人,其中以“他奶奶的”威力最大。

    而在他们旁边,当然永远也少不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就像鲁迅说的看杀头的叫好的人,自古都是如此,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要有人喊了一句“他奶奶的”,他们立即兴奋得忘了自己奶奶是谁。

    待嘉下车后,一看到这些建筑就立即皱了一下眉头,好像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

    天路坐在一间小木屋的沙发上,阳光在外面撑开来,把空气照得大亮。但由于是夏天,所以一点也照不到里面来,所以就显得有点昏暗。

    天路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劣质香烟,但没有点上。他前面站着三个男的两个女的,他们的头发全都染得光怪陆离,仿佛架了一座座彩虹。

    这五个人中,其中三个男的分别叫大剑、猴子还有老鼠。女的一个叫小强,一个叫后季。

    天路站了起来,一脸苦笑地看着他们:“你们都带了多少啊?”

    大剑:“两千。”

    猴子:“两千。”

    老鼠:“两千。”

    小强:“两千。”

    后季:“两千。”

    天路:“怎么才这么点,而且都是两千。”

    小强:“……废话,我们都在一家厂里打工,你想怎么样啊。”

    天路挠了挠头:“这可怎么办啊,我也只有两千,在加上我们以前存的……还差了很多了。”

    “那有什么办法,我们都是打工仔。抢银行钱多,可惜你上次去李大婶地里偷了个西瓜都被抓到了,你说怎么办。”

    天路:“……”

    他的脸上仿佛被涂了一层黑芝麻,看上去特别阴沉。一会儿之后,他抬起头说:“要不,我们兼职吧。下班后再去打一份工。”

    “诶哟,你也太有创意了吧,还兼职。天路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你要知道,一般兼职呢都是人家工作条件比较好的人、在家闲得快生出虱子的做的事。我们早上七点上班,晚上十点回来。你丫的兼个屁啊。”

    接到了张墨欢后,他们几个就上路了。

    自从张墨欢坐到车子里,白信就开始不安分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贪官都顶着多年贪污款毁于一旦的风险去包小三了,因为小三一般都拥有这样倾国倾城的容貌。

    张墨欢坐在副驾驶席上,白信像一株藤蔓一样缠在座椅的靠背上,咧着春光灿烂的笑容不停地和她交流一些他自以为能体现他深度和男人魅力的话题。

    尚艾坐在他旁边直翻白眼,好像喘不过气来一样。她估计是听了这么一些对话而感到呼吸困难的——

    “欢欢姐,我能问你一些比较有内涵的问题吗?恩……请问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哦,没有啊,那请问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男孩子?其实我觉得吧,如果找一个比自己小的男朋友很能保持一个轻松舒畅的心态。”

    “恩欢欢姐,那再问一下,你觉得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你会很开心吗?”

    面对这些一听就想把对方拍到内蒙古草原去放羊的问题,张墨欢的态度却好得出奇,她面若阳光声如春风,有着母亲的慈祥和恋人的俏皮,仿佛把真善美转换成鼻翼前的空气柔和地淌进你的身体。她以教幼儿园小朋友要爱护小动物的态度详细地讲解白信的狗血问题。

    但当白信问她为什么不再去交男朋友的时候,她愣住了,然后是持久的沉默。

    那些破碎融合无尽滋长的泪水,那些历尽沧桑伤痕累累的记忆,那些蠕动在鲜血最深处歇斯底里的秘密——是埋葬在白洞一样的灿烂晴空里最堕落的深渊。

    张墨欢把头转向了窗外,外边各种各样的景物被拉扯成颤动的线条。她把窗打开了,飞驰的风雷霆万钧地灌进她的身体里,然后又飞快地被甩出去。

    这个时候他们的目的地快到了。是温州。
来源于溪谷原创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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