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过须臾,不留给孩童们一个喘息的机会,一道微弱的光线射了进来,石门,再次被打开。
这次进来的,还是原来那名壮汉,满室的酒香仍未散去,又再次被充满了。只是这次进来,壮汉的神色似乎不大好看,让原本面目就有些狰狞的他更显可怖。他嘴里似乎在咒骂着什么,很是凶恶,审视的目光却毫不含糊地一一扫过孩童,时而皱眉,时而狠笑,很快,又有八个小娃被点走了。
可能以前从未有类似的状况发生过,迅速减少的人数终于引来了孩童们的强烈不安。他们的呼吸开始粗重,抽泣声开始变大,甚至夹杂一些尖细的喊叫。
姬离无言垂首,默默地感受着四处传来的骚动。
很快,很快就到她了吧……
又过了片刻,壮汉再次进来了。这次,石室不再安静了,孩童们一见壮汉进来,便开始恐慌,他们扯着稚嫩的嗓子尖叫、求救,他们哭喊着争先恐后地挤躲进角落,想要远离眼前这个要把他们抓走的恐怖男人。
壮汉见状,不悦地皱眉,他怒喝一声,脚踏一步,人已至孩童身前,不等孩童逃跑,他双手齐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两个娃儿,然后不顾娃儿挣扎,毫不留情地往石门外丢。眨眼,门外两声惨叫传来,在渐渐空荡的石室里回荡。一时间,孩童们被吓呆了,他们惊恐地瞪大了眼,哭声减弱。
壮汉满意地看着威吓的结果,捋了捋腰间虎尾,继续挑人。
忽然,壮汉目光一顿,耳朵抖动了下,接着,尖锐的目光便一下落到垂头不语的姬离身上。打量片刻,瞳孔一缩,大步朝姬离走去。
孩童见壮汉走近,个个噤若寒蝉地瞪大了迷蒙的泪眼,努力地蜷缩起身子,不知不觉,竟为壮汉让开了一条小道。
无声的脚步,却是虎虎生风,姬离敏感地睁眼,缓缓抬头,墨黑而清澈的瞳迎向来人。
媚而生氲,秋水乱春,只轻轻一瞥,壮汉便愣住了,然而,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手影一闪,抓住了姬离身上破不成衣的粗布,微一施力,一把把姬离从角落里提了出来。
粗鲁的动作扯动了姬离的伤,血渐渐渗出,姬离不由轻哼一声。
“喂,你干什么?快放开她!”清脆的童音响起,一道身影匆匆而至,壮汉和姬离皆是惊讶一顿,朝声源望去。
是他?姬离认得,往她跑来的男孩正是那个刚刚离她不远的富家小公子。
壮汉眉头紧锁,不悦地看着这个跑到他面前对他拳打脚踢的小娃,干脆连他也提了起来,一并带走。
正挥着拳头的小男孩忽然感到自己后衣领被提,接着便腾空而起,顿时吓得身心俱颤,手脚在空中乱挥乱蹬,“你干什么!快放开本少爷,听到没有!本少爷命令你放开,不然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臭小子,我告诉你别不知好歹,你以为你爹是什么好东西,还不是他奶奶的一只只会摇尾巴的狗。”受不了男娃的胡闹,干脆将娃甩了上肩,壮汉恶狠狠地道:“臭小子别妄想你爹会救你,估计他现在正乐得钻进钱堆里数钱去了。”
小男孩闻言浑身一颤,不再挣扎,却是一抖一抖,他咬住下唇,小脸贴上了壮汉的背,低低饮泣:“你胡说……你骗人,你是坏人,是你把我捉走的,我爹爹一定会来救我。”
“哼!”冷哼一声,壮汉不再说话,只一手扛着突然变得安静的小男娃,一手提着姬离快步朝石门走去。
是吗?都是一样的吗?即使出生高贵,即使家财万贯,被抛弃依然是那么容易的事。姬离抬眸看着男娃不断颤抖的小小肩背,忽觉有了说话的兴致,她伸出污黑的小手,扯了扯男娃的衣摆,清脆的眉目弯起甜甜的月儿状,稚嫩的嗓音缓缓道:“我叫姬离,哥哥你呢?”
话落,姬离晃在半空静静等着,片刻过后,一道闷闷的声音传来,让姬离一笑,“我叫阮成风。”
“那我叫你成风哥哥好不好?”姬离乖巧地道。
“好,那我就叫你离离。”闷闷的声音终于回复一丝清明,小男娃抬起头,努力地想要往姬离那儿望去,“离离,你不要怕,等我爹爹来了,我带你一起走。”
姬离从稚嫩的嗓音里听出了一抹脆弱和坚定,即便知道不可能,她仍是微微一笑,舒展了眉目,像是安抚又似天真地答道:“离离不怕。”
新结识的两小娃儿一个说开,便开始旁若无人地谈天说地,均未察觉壮汉的脸已从凶恶换成了平静,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憨厚的弧度,与方才的他简直旁若两人。
来到石墙前,壮汉止住脚步,姬离和阮成风也停了话语,静默一阵,壮汉放下了姬离,他上前一步,朝石墙虚空点出数十指,指影密密绵绵,随后墙上便奇异地出现了一个泛着暗暗蓝茫的图案待图案完全显现出来后,壮汉手掌屈臂运劲,缓缓向那图案压下。
随着图案的陷落,图案旁的石门慢慢打开,沉重的声音可想到这石门是如何厚重坚实。
光,从打开的缝隙中透来,耀的刺眼,姬离不适地闭上眼睛避开光亮。须臾,感觉好些才睁开眼睛。
壮汉复有提上姬离,扛着小男娃走出石室。
“赵平,你可让奴家好等呀。”壮汉的脚方踏出石室一步,妖娆的音调便伴着一袭罗衫缓缓而来,姬离被袅袅清香吸引,抬眸望去,却见一位妙曼女子,薄纱轻扬,眼波流转,水光滟滟。
好一个绝色尤物。
名为赵平的壮汉看着这位美妙女子走近,非但没露出垂涎的模样,反倒是急急退了一步,一脸苦笑道:“回娘,我赵平招惹谁也不敢招惹你啊,你这不是冤枉我吗?”
“哟,看爷说的,好像奴家当真欺了你一样。”回娘咯咯笑着,眉目间顿时风情万种,勾魂媚魄,她踩着莲步徐徐走到赵平身前,看着赵平凶恶却又憨厚的脸上浮出一抹无错,笑意更深了,“这次怎么只有两家娃儿?”
话间,一双流水凤目在姬离和阮成风身上流连往返,最后在姬离的身上停了下来,她眉目含笑,手执罗巾轻轻为姬离擦拭脸上的脏污,姬离一动不动,乖巧的任女子在她脸上动作,盏茶过后,回娘收回巾帕,纤纤手指挑起姬离的下颚,娇笑道:“好清秀的娃儿呀,尤其这眉这眼,长大后不知要迷死多少冤家了。不如就跟了姐姐,如何?”
“不行!”
“回娘!”
两道声音一同而出,说话的人均是一愣,赵平粗鲁地甩下了阮成风,阮成风狼狈地跄踉了几步。不过他很快站稳,以保护的姿态站到了姬离身前,瞠圆了大大的眼珠子,大声喊道:“你这个坏女人,不准你带走离离!”
回娘闻言,秋波回转,打量阮成风片刻,巧笑滟滟,“赵平,这是哪家的俊小子?竟然这么小便懂得怜香惜玉了,长大后定是个好男人呐,只可惜等小娃儿长了,奴家亦成昨日黄花,不然……”
赵平止住回娘欲往小男娃处伸的手,无奈苦笑:“回娘,你就别逗这些小娃儿了,正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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