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漠,滚滚黄沙。
遥想当年初见时,谁曾料想,会是这样的结局?
雪驼、银狼、白雕,伴着那个着绿罗裙、珍珠绣鞋的女孩。广袤的西北大地,是她的乐园,固然是有些寂寞,但也是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然后,她遇见了他们,一样,是孤冷的少年。
刘弗陵,孟珏。
其实,这两个人真的很相似。年幼时,他们也有过欢乐和美的生活,却因为同一个原因,遭逢巨变,看着慈母惨死面前。从此之后,他们身上都背上了沉重的枷锁,刘弗陵身上的是责任,孟珏身上的叫做仇恨。
那个原因,叫做——帝位。
初初相遇,不谙世事的女孩赠他们珠鞋,许给刘弗陵的,是再见的盟约,所以他们成了彼此的企盼,日夜相念;许给孟珏的,是慈悲,却刺痛的少年的心,于是他执着着、算计着要得到她。
念念不忘的多年后,孟珏上门求亲,她心里系着刘弗陵,甚至连孟珏的面都没见到,就偷偷离家出走。
这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如果,仅仅是如果,她见孟珏一面,那样风姿绰约、气度不凡的男子,能否打动她的心?
可她终究是忘了孟珏,那只珠鞋,仅是她好心的施舍,在她心里许下盟约的,就只有刘弗陵而已。
于是,她千里迢迢,从大漠远赴长安,却偏偏错认了故人。也难怪她,那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玉佩,任凭谁都会错认。这是缘分,也是命运,合该他们相识。
如果,又是如果,她能直接寻到刘弗陵,故事的结局是否会不一样?可惜,偏偏先遇着了刘病已、许平君、刘贺、红衣、霍光、霍成君……最后才让她寻着了刘弗陵,这之中已有太多的变故。
之后的故事,岂止是曲折跌宕,每一步都透着算计,每个人都在变,正如命运的伤痕,狰狞而丑陋,盘踞在雪白的肌肤上,是怎样的触目惊心!
最心疼的,是刘弗陵,这样温润的男子,身居帝位、手握王权,每日生活在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之中,却还能保持那样的心境澄澈、仁慈大度。八岁登基,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刻,凭他的聪明才智,原本可大行王道,利用权臣之间的斗争,稳固自己的王位。只是为了避免生灵涂炭、百姓遭殃,他选择了最委屈、最迂回的法子,苦苦地周旋。能与她重遇,是他一生最大的快乐和幸福。为了她,刘弗陵真的尽力了,只是他身上的担子太重,身边的人心太过凶险。他是那样温柔而善良的人,身上的责任背得太久,已不许他轻易卸下。那是怎样一种叵测诡异的计谋,竟是要他的命。他逃不过,所以只好用死别负她。
最惋惜的,是孟珏。也许他不及刘弗陵灵慧,但光论聪明,绝不在刘弗陵之下。幼弟和母亲的惨死,让他不得不恨。凭着仇恨,他熬过了颠沛流离,熬过了少年学艺,他收敛锋芒,以谦谦君子示人。孟珏是有野心的,他要报仇,也要权力。他的聪明才智,全都用在了算计上,千回百转的柔情、温文尔雅的笑容,他的挺身而出、他的月下抚琴,他赠她并蒂花钗,都是算计。只是,他没料到,他算计了她的情,也搭上了自己的心。当她用心为他烹制每一道菜的时候,他品不出她的心意;当他终于用了心,却只剩下苦涩一个味道。一样是死别,他只能在她离去后,带着悔恨,孤寂地死在权力的阴谋暗箭下。
最无奈的,是刘病已,或者该称他为刘询。他是王孙,他的祖父曾是太子。然而,帝位之争一向都是成者王侯败者寇,这便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他能从那场屠杀中幸存,难说是幸或不幸。只是既然未死,那就要活下去。从此,他混迹于市井,以为终生不可以真名示人。但终是心有不甘,所以才会在雪夜暖灯下读《史记》。过去的绝望带给他太多太多的悲苦,这种苦深入骨髓。只要有一线希望能够摆脱,就不会放弃;但凡有一丝可能重堕黑暗,也绝不允许。只是,刘询啊刘询,你可曾明白,自古帝王多孤独,何况你又是如此势单力薄。毒害刘弗陵,谋取帝位,泯灭了你的良知,伤害了你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为了稳固王权,你亲权臣,纳新妃,赐死了昔日的兄弟,逼死了最爱你的人。一步一步,你在帝王路上,终究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最感慨的,是刘贺。他貌美,风姿妖冶、眉眼如丝;他聪慧,幼时便懂审时度势,知道自己的母亲堪比吕后,所以他装疯卖傻,断送了帝王梦。可能是装的太久了,渐渐的,他迷失了真心。他的一生极为洒脱,并不见得一定要当那个皇帝。能为王,他也有一腔的才智抱负;不称帝,他也可浪迹于江湖,活得率真。唯独真心,唯有真情,却是他一生的伤痛。刘弗陵是懂他的,贺奴可以做个好皇帝,但他太善,缺乏狠心狠劲,所以刘贺一旦为帝便太累,不快乐,于是刘弗陵不选他继位。红衣是爱他的,可惜他看清的太晚,痛失的何止是所爱,也是生存的依赖。帮不上知己,保不住爱人,贺奴,你该有多伤,该有多痛,漫漫余生情何以堪?
这是个故事,悲剧结尾的故事,死的死,伤的伤,一开始所有美好的,都被残忍的撕碎,一点点碾入尘土,留下一个个孤独破碎的灵魂,身边只有空洞的冷风吹过。
只是那个她,云歌,给她起这样名字的父母,该希望女儿是无忧无虑、一生欢歌笑语的吧,何曾想到,云端弥散的,居然是一曲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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