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三郎还是死了,就像我一直以来担心的那样。
还没看到实体书,所以也不敢判断三郎的死亡是否真的算得上“得其所”;又或者,就像有些评论断言的那样:三郎仅仅是作者营造悲剧氛围的牺牲品。
我大概也是一辈子需要童话的人,所以我能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强烈不满这个结局:正是因为现实生活有那么多的不如意,我们才如此渴望有一片虚幻之地——在那儿,人人都能心想事成;在那儿,三郎和小慈永远快乐生活在一起。再私心一点看:三郎已经那么苦了,所以才希望他得到很多很多的爱和更多更多的幸福,he deserves it。
可是排除掉这些,我在想:三郎的死亡是不是才更接近于人生的真相?在时间的无垠的荒野中,于千万人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这是何等的小概率事件?至于要和他/她幸福地生活下去,那又该多需要多大的运气?我听说,相比于“相爱”和“相聚”,“错过”和“分离”才更像是人生的常态。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毕竟是太过理想的境界。举目看去,有多少人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又有多少人爱上了一个人而却得不到对方的回应?三郎和小慈,相爱相知,纵然不能白头到老,也比大多数人的运气好得太多。所以在生命长短的运气方面,也许只能欠缺那么一点点了。
还有,做什么事不必付出代价?其中一章三郎也说:“若能为我月落周旋出几十年的太平日子,倒也不错。”身负血海深仇的三郎十多年以身饲虎杀人如麻,无外乎就是为了本族人的平安喜乐。三郎原本有着自己的一条生命轨迹,他自己也很清楚:他自己的一切,包括尊严和生命,如果有需要的话,是随时可以牺牲掉的。和小慈的爱情,是这条生命轨迹里的一个意外,所以前面的三郎才会有时而费心费力地抗拒往往又不由自主靠近的矛盾。和小裴相比,三郎更是个性情中人,所以在小慈身染重病的时候,不顾危险不顾责任陪在小慈身边的只能是三郎而不是小裴。因此我更可以理解,这样的性情中人,固然愿意为了小慈死,更会时刻准备着为自己的族人牺牲。“情”之一字,对三郎来说,实在太重。这个情,有爱情、有亲情,也有民族之情……对于他,哪一种都是不能放下的,而什么都放不下的结果,通常就是不能两全的结局。
或者,这些分析都是多余的。如果真要讲到人生,也许无常与变幻才是人生的真相。三郎死就死了,不需要逻辑,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得其所”。世界多么凶险,生命如此脆弱,我亦听过有人吃了个鸡蛋就被噎死这样的奇闻,在无常与变幻中,所有人都是朝不保夕,随时有可能失去一切。从这个角度讲,三郎的死,不论是不是舍身取义,其实都只是命运的偶然而已,避无可避。
可我还是很难过。我知道,我贪恋红尘我不空,纵然明白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我还是希望能看到永恒,比如,在那个虚构的世界里,三郎和小慈,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于是,我唯有告诉自己“涅槃与世界,无有少分别”,三郎死去,不光是为了自己涅槃,更是为了普度众生,小慈知道这个。从这个意义上,无论三郎走得多远,他们都是在一起的。死亡,并非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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