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与夜,注定了无法相见。
霍展白,中原鼎剑阁的七公子。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是一颗比任何人都更执著的心。昔日,为了武林秩序,他奉命诛杀了青梅竹马的秋水音的丈夫。噩耗传来的时候,她正怀胎十月。从此一病不起,产下的儿子先天不足,难以存活。为了补偿,他用八年时间,寻找传说中的八味灵药。每一种,都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至宝。八年的生死缠斗,为的是昔日的恋人能够再次回头看他一眼。到了第八年头上,他遇到了至为难缠的对手,西域大光明宫修罗场里的顶级杀手。两日一夜的恶斗,他几乎丢掉了性命,却还是死死攥着那最后的一味药--万年龙血珠。倒在雪地里的时候,他曾经隐隐约约地想过,或许这就是最后了。只是他心里总存着一点希望,或许“那个女人”,会来救他,如同前七年里的每一次。
她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薛紫夜,药师谷谷主。美丽而凶悍的女人。她总是充满了生命力,叫着跳着。难以相信,这是个重病缠身的人。而事实上,自十二年前落入冰河冻伤了心脉的时候起,这便注定了是个短暂的生命。能医者不自医,她甚至无法踏出所处的山谷一步。每年手持“回天令”上门求诊的十个人,是她和外界唯一的接触。八年前,拿着“回天令”的霍展白来到她面前,求她救治心上人的儿子。她为他的执着震动,开出了一张原本没有可能完成的药方。以后的每一年,这个男子总会大大咧咧地上门来。虽然挂满了伤,一张嘴还是没正经,总是气得她想用药炉砸他。
每一年,他交给她一味炼丹用的药,她为他治好身上的伤。然后,一同坐在梅树下喝一坛酒。然后他离去,第二年再重复一次。
这一年,他们都以为是最后一次了。于是破例地来了次长谈。她喝醉了,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强悍的小女人居然会哭。虽然,他早就发现,屋后的冰湖,冰下那不变的少年容颜。她总是对着那个人喃喃自语。
她醉了,她在发抖。他下意识地抱住了她,想为她驱走一点寒冷。
等他离去以后,才发现,他们之间的情感早已不只是朋友。八年的相知相识,早已习惯了来自彼此的温暖。这件事完了以后,也该放下过去了吧。他踌躇着,终于略带羞涩地在雪鹞足上系上一封信:“紫夜,我将不日北归,请在梅树下温酒相候。一定赢你。”
他不知道,那时她正在赶向魔宫的途中,十二年里头一次的出谷。为了那一天和他一同倒在药师谷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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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是碧青琉璃鼎里炼的一帖苦药,摧心肝,断人肠。
他只记得,他的名字是瞳。他是教主的瞳,替他看天下苍生,魅惑人心。修罗场里,进入的两千五百个孩子只能生还一个。他是经过三界洗礼的顶尖杀手,没有名字, 没有过去。一心想的,不过是怎样抢到龙血珠,以此毒杀教主,取而代之。谁知道运气不好,连瞳术都用上了,居然没收拾掉霍展白。倒在雪里,他知道药师谷的谷主来救霍展白。拼着最后一丝气力,他请她救他,没想到她真的答应了。
那个女人,竟会这样紧张地照料他?她的关怀不似是假,可是他早已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她居然说,他是明介,她唯一的弟弟。她请求他留下来。
头又疼了。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好不好,把她漂亮的脑袋一剑削下来,一了百了?
三根金针,封住他脑海里摩迦一族被灭族的真相。血与火,背叛与杀戮。他以为,抛开了过去,他便能去得更高更远,却不懂得遗忘其实是因为软弱。小夜是他心里深藏的真和善,其实他是想保护她的。只差那么一点,他就可以找回属于他的。改变了他的,是岁月。一步错,步步错。相逢即成诀别。他回了魔宫,发动了叛乱,失败,被关押起来,下了无药可解的毒,好让他慢慢的痛苦的死。他没想到,她会从千里之外赶来,以身引毒。那一刻,他心胆俱裂。
他终于悔了,可是往事唤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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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春风,温暖如春风的上乘内功,相传只有了无杂念的人才能炼成。原来,都不过是自欺欺人。并没有忘却过去,不过是将它苦苦压在心底。
妙风使,大光明宫五明子之首,或许也是教里唯一忠于教主的人。原本是楼兰国的王子。国家被回鹘灭了,王族被杀戮殆尽。只有他跟着这个男人活了下来,被他收为养子。除了教主,没有人需要他。因此,他忠于他,不惜为了他血洗异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直到教主走火入魔,他前去药师谷请谷主前往魔宫的时候。为了逼她出谷,他下令杀了十二个随从。为了那些无足轻重的人,她竟然红了眼睛发急。她说,只要是生命,都是宝贵的。她不怕死,坚决不肯医治魔教教主,他有点手足无措。直到,他不小心说出了瞳策动叛乱,已经被教主惩治,她终于失却冷静。
临走前,她说,帮我把冰下的那个人一起带走。
看到冰下那个少年的脸时,他惊骇莫名。十二年前对魔迦一族的那场屠杀从记忆里浮现。那是他平生第一次杀人。血与火从天而降,男女老少都不能幸免。有一对少男少女在结了冰的河上奔逃,他抬起手,冰面裂开,少男少女相拥着落入冰河。
一直微笑着的妙风使,终于失去了笑容。不能让教主知道,她是十二年前的漏网之鱼。只有她,不依不饶地问出了他的本名,一直唤他“雅弥”。她总能让身边的人感到温暖。他已经杀过她一次。这一次,无论如何也想守护她。
冰蓝的发在风中飞扬,即使是冰蚕寒毒,也是义父给予的牵绊,必须承受。
大光明殿里的最终决斗,他终于选了她,下意识地替她挡住了义父的一击。
他抱着她,雪地里奔逃。即使她中的毒已经无药可救,他还是,想带她回到她生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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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戏台,幕拉开了,谁在演谁的戏。
中原鼎剑阁,南疆拜月教,西域大光明宫…… 互相牵制各出奇谋。武林的历史以血书就。阴谋下掩盖着更大的阴谋,没到最后揭盅的一刻,都不知道谁是赢家。
魔教教主,视众生如棋子。他也是修罗场里一步一步爬出来的。即使是三圣女五明子修罗场都参与其中的叛乱,他还是处变不惊地收拾了,因为他本来就不曾相信过任何人。他只懂得用权力使人屈服,对挡路者斩尽杀绝。他不爱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爱他。 那么多武林高手都折在他手下,最终却因为走火入魔,死在了不懂武功的紫夜手上,多么讽刺。死的时候众叛亲离。
瞳,放弃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得到这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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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局:
鼎剑阁作为中原武林的执掌者,下令对抗大光明宫。鼎剑六子在赶往昆仑的途中,遇见了出逃的妙风使。因为妙风死命保护着斗篷裹着的那个人,霍展白放走了他。只是,斗篷里伸出的那只苍白的手,总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他不知道,那是他还没能说出口的爱恋。
那时候,薛紫夜身上中的毒已深。恍惚中,她好像听到了霍展白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向着那个声音伸出手去。啊,原来,她是喜欢他的。一直一直,都很想念他。
交错而过。
跋涉千里,耗尽生命,原来,为的是和你做这一场连面都无法相见的道别。
昆仑峰顶终年飘雪。大雪一直下,一直下,仿佛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七夜雪》是新女性武侠掌门人沧月的作品,该作品是沧月第一部的武侠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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