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ble=400,#7f7f7f,#dddddd,1][tr][td][align=center][b] 在上海[/b][/align][/td][/tr][tr][td] 两年前的夏天我读了《佳期如梦》,两年后的夏天我在上海,从淮海路下地铁,手里拿着一份地图,上面许多蓝色粉色的标识。淮海路向来是万顷繁华地,沿线辐射出的许多小路,无一不盛开在梧桐树的脉络里,移步皆是民国旧景象——独栋洋楼、别墅酒店、欧式公寓,大多在门牌号下附着铭牌,介绍其来龙去脉。信手拈来便可见各色外商使节、民国政要、名流权贵的名字。听起来这样煊赫而咄咄逼人,但在午后极长的日光下,梧桐树间寂然无声,只觉得亲切而平和。
顺着地图从淮海路转入汾阳路,偶遇有女子沿路在卖大把的茉莉花。那女子早已是四十开外的年纪,然而软语侬侬地兜售着雪白的茉莉花,既不娇怯也不过分殷勤,倒是十足的上海风情。走了很久才看见仙炙轩,果然是开在白崇禧的宅邸里。白色的欧式建筑,台阶从高处气派地铺散开来。若是回到几十年前,留着鬈发的年轻女子穿着曳地的洋装,一手执着扇子,一手扶着台阶款款而下,一定极美极美。庭院里有喷泉,便连石凳两边也是雕琢精美的小天使。真难怪无数女孩子在大众点评网的评论里说想要在仙炙轩举行婚宴。而我之所以站在这儿,只是因为《佳期如梦》。因为仙炙轩是阮江西喜欢的烤肉店。那晚,她与孟和平就是在这儿吃饭。江西喝到微醺之时,抬头透过玻璃天花板望星星。那个对她体贴温存到无可挑剔的男人就坐在她的对面,不过咫尺的距离,明明触手就可以企及。可是他心里念念不忘的,却始终是另外一个女人。咫尺天涯,她注定走不过去。
离开汾阳路的仙炙轩,逛过桃江路、衡山路、乌鲁木齐路,又拐回到淮海路上来,因为要去湖南路。湖南路并没有之前几条路的民国做派,倒是像普通的上海街巷。地图上短短一段距离,走起来却很长。我一路走一路猜,到底哪栋会是阮正东家的老宅子。最后果然看见了名为“湖南别墅”的大宅子,已经极高的围墙上又加了藩篱,大门严丝密合得连偷窥的缝都没有。回来之后网上一搜索,倒证实了我的猜测——湖南别墅确实是西班牙式的宅第,邓小平、陈毅等人都曾住过此地。在宅第外站了一会儿,想起的却都是最琐碎的情节:一只叫甲骨文的哈士奇,墙上挂着的阮正东外公的书法、外婆少女时的照片,还有庭院里上了年纪的腊梅。还有位极好的厨师,会做扬州炒饭配笋汤。
沿着湖南路往西走,正是佳期当初走的路线——她在阮家宅子前敲了半天的门,却没人应声,只得去寻家咖啡馆待着。没错,我正是要去看那家咖啡馆,乐彼咖啡馆(Love & Peace)。自己这样一路走着,想想也觉得自己很傻。若是确有其人确有其事,这般考证寻访、只为踩踩他们也走过的地方,也算是探幽访古的雅事。可是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小说中虚构的人物罢了,根本不曾在此发生过,却又为何要这样固执地走一遍?可是,我喜欢甚至沉溺于这样微妙的感觉。就像暗恋一个人却又不敢让他知道,于是看他喜欢的书、听他喜欢的歌,仿佛依靠那样稀薄而微弱的联系,就能够承载自己那么重的喜欢与想念。
位于华山路上的乐彼咖啡馆确实离老宅子很远。只是因为乐彼咖啡馆租约到期,所以已经迁址别处。原址的店面里空空荡荡,玻璃门上贴着迁址公告。当初佳期坐在红色的沙发里,点了拿铁和芝士蛋糕,才吃了一口却因为看见阮正东进来而一口噎住。还有穿着黑色衣服的盛芷,披肩的流苏摇动着如泼似溅的色彩,那样肆意的美丽。佳期跟阮正东出门,急促地跟着他后面,看见他的大衣翻飞,露出深灰的衬里,仿佛鸽子的羽翼。两个人都有些斗气,于是佳期拿出信用卡:“上海最贵是哪一家?金茂君悦还是上海四季?”
说到金茂,却又是另一场重头戏,最后那场烟火。起因原本只是佳期和阮正东在老宅子的沙发里看《大城小事》,佳期喝着毛尖嚼着薯片说王菲和黎明在金茂上看烟火真美,仿佛一生一世。一旁吊着点滴的阮正东却不以为然,说这片子比起《西雅图夜未眠》差太远。佳期却振振有词:“哪怕内容再无聊,只要结局好,就是好的故事。”两年前读小说的时候,对这句话只是一带而过,后来才渐渐体会到她语气里的凄凉与无奈。今天的金茂已经不是上海的最高楼,但大上海的作派与气势依旧。《佳期如梦》原文也说:“这座城市繁华到了俗世的极致,可是再平凡的情侣,也能得到一个成全。”只是,却始终无法成全阮正东与尤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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