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京城无雪。在我离家的第一个冬天,大片的雪花在我的家乡乱舞,而我的视野里枯干的树枝,只有空旷。
无雪不冬。整个冬天我不知跟多少人抱怨过无雪的冬天。我从来不曾发现,对雪有着如此沉重的依赖。在每个晴朗的冬日里,心底总有儿时记忆里小小的雪球飞舞,大大的雪人微笑。如今,雪飘不再,那些曾经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的故人,也散在天涯海角了,在那些大雪纷飞或者不曾落雪的地方。后来,在那些穿越千山万水的无线电波里,我们总是说,那个少年的我们总看不起的蜷缩在地图的东北角落里的小城,有多么可爱。
老姐笑我,难不成在北国长了二十年,非得上别处看雪去?雪像是一位多年默默相伴的老朋友,只有在他不再出现的时候,方知他存在的重量。或他的消失只为提醒我,这是在,别处,不是茫茫雪原里的小城一点,是一冬无雪的北京。就像是某种仪式,一场告别的祭奠。从此,生活的重心在家乡的八百公里之外。
寒假回家,随处可见雪的遗迹,就像是最惯常的冬景。然而四十天却再无缘见一片雪花落地,悲叹此年与雪无缘。倒有天夜里,从外面回家的路上,皮肤凉沁沁的触感昭示着这个冬天我与雪的第一场约会。至此,这冬对雪的所有记忆,只存在于那夜的触觉里。
接着天开始暖起来。那些雪迹一点点消退。似乎无雪的冬天里对春天的盼望也有莫名的不甘。啊,冬天就这样过去了。而日历上赫然写着我的归期。要走的那几天,正赶上降温,连着几日漫卷的阴云。等我随着列车渐行渐远,再看不到小城的模样,收到短信:家里下雪了,很大。我闭上眼,想着远方的等着我的那个世界。
翌日清晨列车抵达,我以为会是春暖花开了。可是没有,迎接我的是一派银装素裹,世界仿佛安静了。棉絮一样的云弥漫了整个天际,像是还给我一个冬天的企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