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有时将种地称为“治地”,这个治如同我们今天所说的治病的治。治病人方法有很多,有理疗的,有食疗的,更多的就是药疗,即人们经常说的“对症下药”。如果拿治病来做比喻的话,治地中所用的耕、耙、耖、耱、锄、锋、耩等等则属于是理疗的范围,客土,将不同性质的土壤参和在一起,有同食疗,而施肥就是药物疗法。
中国农民很早就知道施肥。据专家的考证,甲骨文中就已有施肥的萌芽,《诗经》中就有锄草沤肥,使黍稷生长茂盛的记载。而到了战国时期,人们就明确的提出:“掩地表亩,刺草殖谷,多粪肥田,是农夫众庶之事”。可见施肥已是农事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有人提出:“积力于田畴,必且粪灌”。《周礼》中有土化之法,根据不同性质的土壤,选用不同的肥料来加以改良,称之为“粪种”。在此基础上,宋代发展出了“粪药说”。
粪药说最早见于宋代的《陈旉农书》,书中“粪壤之宜篇”提出:“土壤气脉,其类不一,肥沃硗埆,美恶不同,治之各有宜也。……虽土壤异宜,顾治之得宜,皆可成就。”而治的关键在于用粪,当时人们把依据土壤的不同性质而用粪来加以治理称为“粪药”,意思就是用粪如同用药。
用粪如同用药,其中包含着许多道理。首先,下药讲究对症,用于施肥实践中,人们最初考虑的症状是土壤的性质,不同性质的土壤需要施用不同性质有肥料。《周礼》中开出的处方是:“骍刚用牛,赤缇用羊,坟壤用麋,渴泽用鹿,咸潟用貆,勃壤用狐,埴垆用豕,彊#用蕡,轻爂用犬”。这个处方在十七世纪明代宋应星《天工开物》中看到了一个实际的使用例子。书中“稻宜”提到“土性带冷浆者,宜骨灰蘸秧根,石灰淹苗足。”就是一个典型的因土施肥的事例。“土性带冷浆者”,指的是冷浸田或冷浆田,一般都是山区洼地,水土温度比较低,属酸性土壤,骨灰含磷较高,属于磷肥,用以蘸秧根,符合酸性土的需要。石灰属于碱性,用来淹苗根,可以中和土壤中的酸性以改良土壤。
对症下药,因土施肥的思想,到了清代又有所发展,这就是人们在考察“症状”时,不仅仅看土壤,同时还要看气候和作物等。这就是《知本提纲》中所谓的施肥“三宜”:时宜、土宜和物宜。时宜讲究“寒热不同,各应其候”,土宜要求“随土用粪,如因病下药”,而物宜强调“物性不齐,当随其情”。比如麦、粟宜用黑豆粪、苗粪,菜蔬宜用人粪、油渣之类。
不同的气候、土壤和作物需要不同的肥料,而气候、土壤和作物的多样性,也就造成了肥料的多样性,同时也迫使人们千方百计制造各种肥料以适应多样化的需要。汉代的《氾胜之书》中谈到肥料的种类已经有蚕矢、骨汁、粪便。魏晋时期,豆科作物苕草作绿肥已见诸记载。到南北朝时期,又增加了旧墙土、草木灰、厩肥等等,其后像石灰、骨灰、食盐、硫黄、石膏、卤水等,在不同的地区曾经有当作肥料施用的。唐宋时期出现了踏粪法,利用家畜制造厩肥,宋代陈旉则主张用粪池和粪屋来收集肥料,元代王祯在其所著的《农书》中首次对于肥料的种类进行了分类。他把肥料分为苗粪、草粪、火粪、泥粪四大类。苗粪和草粪相当于现代人们说的绿肥,不过一个是人工种植的,一个是野生的。火粪,即人工烧土;泥粪,即河泥。清代杨双山在《知本提纲》中则依据不同的肥料及其酿造方法,将肥料分为十大类:即人粪、牲畜、草粪、火粪、泥粪、骨蛤灰粪、苗粪、渣粪、黑豆粪、皮毛粪等。
其次,药有生熟之分,生药含有毒草性,一般要经过炮制加工,以去除毒素,粪亦如此,有些肥料在未经腐熟之前使用,不仅无益,反而有害。如麻枯(芝麻榨油之后所留下的渣饼)和大粪(人粪尿)即便如此,宋代的陈旉发现,麻枯是一种很好的水稻育秧肥料,但使用起来难以掌握,弄不好还会损坏庄稼,因此,需要细细捣碎,然后与火粪等一起掩埋在窑窖之中,就如同制造酒曲一样,等到它发热长出象鼠毛一样的东西以后,就要将中间热的摊开放在四周,四周冷的放在中间,这样三四次之后,直到不发热的时候为止,才可以使用。大粪也是如此,如果未经腐熟,不仅损庄稼,还“损人脚手,成疮痍难疗”。因此,“必先以火粪久窖掩乃可用。”到现在也还流传有冷性肥、热性肥的说法。
再次,用药时,药量的多少,剂量的大小也很有讲究。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战国时期人们就街道这个道理,因此提出了“多粪肥田”的口号,但事有不必,施肥有时并非多多益善,在实际生产中人们就经常能看到“粪多之家,每患过肥谷秕”,肥多生产出来的却是秕谷,有些作物品种对肥料多少非常敏感,如明代一个名为“早白稻”的品种,这个品种“米粒粗硬而多饭”,产量较高,特别是其出饭率和饭后的耐饥程度较高,因此,深得农民的喜爱,种植面积较广,但这个品种有个毛病,“肥壅不易调停”,即施肥难以掌握,“少壅不长,多壅又损苗”,如何做到恰到好处,这就有个用粪量的问题。元代王祯在《农书》“粪壤篇”中,提出:“粪田之法,得其中则可,若骤用生粪,及布粪过多,粪力峻热,即烧杀物,反为害矣。”
又次用药的时机。用药讲究时候,所以有早晚服用,还是饭前饭后服用的区别。施用更是如此,用之于播种之前,称为基肥,古人称为“垫底”,用之于播种之后,称为追肥,古人称为“接力”。垫底因在播种之前,使用起来比较好掌握,因此古人多主张用基肥,多粪肥田很多情况下是指基肥而言。但接力却不同,明代农学沈氏说:“盖田上生活,百凡容易,只有接力一壅,须相其时候,察其颜色,为农家最要紧机关。”沈氏提出了看苗施肥的追肥原则,指出水稻追肥必须在处暑之后,水稻孕穗,苗色发黄时进行,切不可未黄先下。他的这一主张,在建国后被陈永康发展为“三黄三黑”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