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圣人型:
代表人物:李寻欢
这种类型的男人,武功高强,重情重义,渴望自由,视功名利禄如粪土,以德报怨,待人以诚,德高望重,人所共钦。总之,他们是江湖的泰斗,正义的化身,游侠的崇拜偶像,武士的精神之父,他们内心强大,人格健全,高高在上,掌控一切。充满悲悯精神,为了朋友和道义,常常不惜牺牲自己。
李寻欢显然是这样一个人,出声高贵,李家是朝庭显族,“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自己本身也是武侠小说中“文凭”最高的大侠,殿试三甲之一。不过他全然不在乎,宁愿做一个天涯浪子。他武功高强,“小李飞刀,例不虚发。”是江湖流传得最久的一个神话,却又从不滥用,他的传人叶开说:小李飞刀是用来救人而不是用来杀人的。他重视感情,一生只爱过林诗音一个女人,而对美丽如林仙儿的诱惑,也丝毫不放在心上;但更珍惜情义,为报龙啸云救命之恩,不惜浪迹于妓院,自毁形象,却把自己心爱的女人让给自己的结义大哥。
这是一个几近完美的人,对古龙来说,他原本就是先入为主地写了这样一个十全十美、无懈可击的英雄形象,人见人爱、人人崇拜的偶像。不过过犹不及,古龙用力太过,反倒使李寻欢显得非常假,或者说“近伪”。这个世界并没有上帝,也不需要上帝,没有人有资格在他人面前拥道德上的优势。所以,当李寻欢用一种怜悯或居高临下的态度显示自己的人格高尚时,他已经是个可怜者。
如果让我选择,我希望可以做李寻欢世界之外的陌生人,如果不行,就做他的敌人。做他的敌人,比做他的朋友会轻松一些。
圣人型的男人,在古龙书中还有一个沈浪。不过沈浪的人格比李寻欢健全得多,内心也强大得多。只是情感上有点婆婆妈妈,犹犹豫豫,弄不懂自己到底喜欢谁,结果伤害了白飞飞,也伤害了阿飞。
二、智慧型
代表人物:花满楼
这里所指的智慧,不是指聪明机智。真正的大智慧,是一种境界。而古龙的小说中机智聪明的人太多,真正有智慧的人却不多。刚好花满楼是其中一个。
花满楼是个盲人。但他从不怨天尤人,永远愉快而满足。“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能领略到一些别人领略不到的乐趣。他的眼睛是盲的,也许正因为这种缺失,他才可以静下心来,聆听到自然中最动听和欢快的曲章,才可以闻到谁也不曾留意过的清冽芬芳,可以感受到生命里最简单平凡的快乐。”
鲜花满楼。
花满搂却看不见。
因为他是个瞎子。
但他的心却明亮得很。
花满楼就用这颗明亮的心,自信而满足地享受着美丽的人生。如果不是有热爱生命的大智慧,又焉能如此了然的彻悟呢?这样的男人,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丈夫!
这个人是古龙小说中的另类,是武侠小说中的另一种境界。没有杀戮,没有血腥,有的只是宽容与博大,对美的感恩,对生活的热爱。直到《欢乐英雄》,古龙才又写出了这种境界,更加深刻感人。而这种境界,才是真正的古龙,才是古龙别于金梁,鼎足而三的真正原因!
三、梦幻型
代表人物:楚留香
古龙用了八本书来写楚留香,这大概是个创举了。书中的楚留香“智慧过人,胆大威猛,英俊潇洒,风流飘逸,美女如云,人所仰慕,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刀熗不入,水火无敌,名动天下,人人传诵,是每一个少女的梦中情人,每一个少年崇拜的偶像,每一个未嫁女儿的母亲心目中最想要的女婿,每一个江湖好汉最愿意结交的朋友,每一个销魂销金场所的老板最愿意热诚拉拢的主顾,每一个穷光蛋最喜欢见到的人,每一个好朋友都喜欢跟他喝酒的好朋友。世上所有名厨心目中最懂吃的吃客,世上所有最好的裁缝心目中最懂穿的玩家,世上所有赌场主人心目中最大的豪客。不管是谁,都承认他是一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没有谁能代替的英雄。”
这样一个人,比状元风雅,比超人厉害,比007聪明,花间留香,从不杀人,思想超前,智慧无敌,如果说他还是一个人,实在也太勉强了一点。
只能说,古龙做了一个梦,然后写了一本书。梦里翩翩蝴蝶舞,醒时笔下楚留香!
四、邪恶型
代表人物:王怜花 无花
王怜花显然很坏,号称武林第一才子,作为大侠沈浪的对头,他狡猾邪恶,手段残忍,阴险恶毒,杀人不眨眼;诡谲多变,变脸如翻书,残害正道高手,轻薄年青女子……总之,所有反派该有的性格和该做的恶行,他基本上占全了。但偏偏这样一个人,却是古龙书中最受欢迎的男主角之一,也是古龙也是古龙小说里写得最成功的反派之一。他身上综合了无数的矛盾:迷离的身世,绝世的才华,俊美的五官,优雅的性格……让女子怜惜,让男子敬佩,实在是个“恶魔中的魔王,小人中的君子”。
无花则是个和尚,也是古龙笔下最让怜惜的反派之一。冷傲孤僻,惊才绝艳,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人物。最后因阴谋被揭露败于楚留香之手而自杀,让人扼腕。
武侠小说中,最受现在读者欢迎的反角,除了古派的王怜花和无花,还有一个是金派中的杨康,这个小王爷越来越受女性的欢迎,大概与电视中苗侨伟的演译有一定的关系。另有一个则是温派的柳五柳随风。书中光彩,罩过了主角萧秋水和李沉舟,也难怪李沉舟容他不下!
五、边缘型
代表人物:萧十一郎 阿飞
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
人心怜羊,狼心独伦,天心难测,世情如霜。
萧十一郎是个比较奇特的武侠人物。他从小失去父母,在狼群里自生自灭长大,并学成一身令人惊怖的武功,成为江湖上大盗。不相信这个道貌岸然的世界,看透世情冷暖与人心险恶,近于本能地与这个世界保持着小心翼翼的安全距离。
他认为自己是强者,却又常常忍不住自伤自怜,会孤独、寂寞,渴望爱。他这一生永远都是个“局外人”,永远都是孤独的,有时他觉得累得很,但却从不敢休息。因为人生就像是条鞭子,永远不停地在后面鞭打他,要他往前面走,要他去找寻,但却又从不肯告诉他能找到什么……其实在他的内心一直渴望能够摆脱这种状况,回归主流。所以爱上了沈壁君,而不是风四娘。有时候想沈壁君在这本书里是一个象征符号。象征着美好、真诚、温暖的希望。
只是,怎么回归?他不知道,又渴望的同时内心又在排斥,最终找不到这样的路。所以爱也成了悲剧。
阿飞和他是同一类人,不过比他幸运一些。象杨过遇到了郭靖,阿飞遇到了李寻欢,于是最终成了一代大侠,仍然寂寞,但道德上的焦虑感至少是没有了。
有时候想,古龙萧十一郎们,也许是参照着自己吧。有些落落寡合,怀着巨大的心灵伤痛,孤寂地生长,内心怀着那么强烈的情感,那么美好的向往与爱。但世人总是抛他们以冷眼,总是以怀疑与猜忌乃至陷阱来扼杀他们。于是,赌气也好,自愿也好,总之是做了边缘人。
六、浪子型
代表人物:陆小凤
四条眉毛的陆小凤有时候给人的感觉是楚留香的翻版,聪明,机智,武艺高强,享受生活,受人尊敬,特别是受MM的欢迎。要说明显的区别,大概是楚留香比陆小凤要帅一些,而陆小凤则多了两条眉毛:)
不过比起来,我更喜欢陆小凤一些。楚留香比较矜持,自视高贵,不杀人,不做有失身份的事,情感也比较淡漠。和胡铁花之间友情,感觉并不怎么平等。大概是胡对楚十分,楚对胡只有七分。古龙在楚留香中说大树只能和大树成为朋友,楚留香是很坚定的遵守的。
相较之下,陆小凤就自然亲切得多,他固然享受豪奢的生活,但翻跟斗、挖蚯蚓这样的事也做得不亦乐乎,和龟孙子大老爷喝花酒然后一起坐着等别人把自己赎出去,他也不觉得有损自己的形象。他有很多朋友,朱停、花满楼、西门吹雪、老实和尚、木道人……这些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和陆小凤是真正平行的朋友,一起组成这个热闹而有趣的江湖。而且陆小凤是真的重视友情,他冒险故事,大部分都是为了朋友和道义,被迫卷入的。
他风流成性,有过许多女人。但内心会寂寞,有着强烈的情感需求,所以最后爱上了沙曼。陆小凤爱上沙曼,在古龙的小说里是很特殊的一件事。
古龙的小说里,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点浪子的特性。但浪子陆小凤,却只有一个。天下地下,独一无二的“彩翼双飞”、“灵犀一指”。
七、精灵型
代表人物:江小鱼
这个人,是古龙版的韦小宝。聪明机智,能言善辩,眼明手快,八面玲珑,是古龙书中第一等有趣的人物。只是他的身世比韦小宝复杂得多,所以他的江湖之路,也远比韦小宝曲折艰难得多。从小父母双亡,在武林最为人所不耻的恶人谷中长大,仇人是武林圣者移花宫宫主和大侠江别鹤……然而这一切,却也难不住小渔儿,看他嘻嘻哈哈,游戏江湖,凭着过人的机智聪慧,不单逢险化吉,得报大仇,也找回了从小失散的孪生兄弟花无缺,赢得了一代才女苏樱的爱情。
《绝代双骄》是一本奇异的书,情节曲折,故事离奇,充分展示了古龙无可比拟的想像力。但相较之下,江小鱼的成长经历更让人感动。这本书,其实写的就是一个聪明少年的成长故事。他在遇到花无缺时,曾有过一段很长的心理独白:
“我自以为谁都比不上我,我瞧不起任何人,但别人要杀我时,我却连一点法子也没有。”
“我瞧不起女人,尤其是铁心兰,只因我知道她爱我,所以就拼命令她伤心,但到头来都要她牺牲自己来救我!”
“我自以为是天下第一个聪明的人,但此刻却像条狗似的被人追逐,像条狗似的夹着尾巴逃。”
“我这次虽然逃脱了,但我这一生中难道都要这样逃么?我这一生中难道都要等别人来救我?”
“不错,花无缺的计谋也许不如我,但像他这样的人,又何必再用什么计谋?只因他有真实的本事。”
“而我……我都只想靠聪明、靠运气……。一个人若只有聪明,而没有本事,那又有什么用?”
“我自以为连’恶人谷‘里的人都怕我,所以觉得很了不起,却不知他们怕我,只不过是像父母怕一个顽皮的孩子似的,若是真的动手,我能强得过屠娇娇?李大嘴?血手杜杀?……”
有时候,成长是一个艰难而伟大的主题。
八、冷傲型
代表人物:西门吹雪
也许有人不知道陆小凤是谁,但所有的人都一定听说过西门吹雪。
武侠世界里用剑的高手最多,但剑神只有一个。这个人,一定是西门吹雪。
独孤求败的武功也许在他之上,但没有他对剑的执着,叶孤城的剑法也许不弱于他,但他的剑法中却多了名利的干扰。
只有他,才是真正的纯粹、正直、高雅、寂寞,如剑!
或者说,他就是剑,剑就是他。
他所住的地方,只有梅花,他所着的衣服,永远雪白。
他从不求人,也从不被人求。因为他要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如果他做不到,别人更不可能做到。而他愿意做的事,不需要别人恳求,不愿意做的事,别人恳求也没有用。
他把杀人视作一门艺术,优雅而神圣,所以杀人之前,他会斋戒,沐浴,更衣。从容不迫,虔诚而心怀敬畏。
他视剑为生命,也只忠于剑。即使偶然动心,爱上了孙秀青。却为了领悟更高的剑道,在妻子生下小孩后与之断绝关系。
他绝不是无情,为救陆小凤有剑神一笑。只是,在剑的面前,即使情感也不重要。
这样一个男人,冷如剑,傲如冰。如果你是女人,一定不要认识他。如果认识了他,也一定要赶快逃离。因为你不逃离,你就一定会爱上他,而爱上他,便注定你会一生心碎。
让女人心碎的不是好男人,但他永远例外!
因为他叫西门吹雪,别人都叫他剑神!
九、跟班型
代表人物:胡铁花
也许古龙的本意,是要把胡铁花写成楚留香的朋友,但事实上他更象是香帅的跟班。有点类似于福尔摩斯身边的华尔。当然,他比华尔有趣得多,武功高,讲义气,重情感,爱美人,喜热闹,属于“好兄弟、好朋友”那一种。这样一个人,原本的故事应该很精采的,然而在书中,他给人的印象却是好管闲事却因此经常闯祸,武功高强却谁也打不过,爱上女人注定是美丽的错,搞成一团糟让楚留香来背黑锅的老酒鬼。(胡铁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无可奈何的苦笑)
事实上,古龙为了衬托主人公的形象,总是有意无意让其他配角成为陪衬。象《武林外史》中的熊猫儿等都是。只到写陆小凤,才完全改观过来,花满楼、西门吹雪们都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思想,各有各精采,到了《欢乐英雄》,再写与胡铁花类似的郭大路时,古龙已经完全放开了,郭大路的形象也因此饱满而丰富,远远胜过胡铁花。
古龙肯定是知道这一点的,后来写《楚留香新传》时,不惜着力来描写胡铁花,但那个冷静富奢的武林高人,实在让人一时难以想起以前的胡铁花。虽然也许这样的胡铁花才是真实的。
十、传统型
代表人物:铁中棠
古龙刚开始写武侠小说的时候,还不能完全摆脱金庸的影响,所以塑造的英雄人物,往往还带着郭靖等人的影子。象展梦白等。而这其中的集大成人物,便是《大旗英雄传》中的铁中棠。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铁中棠是传统大侠的延续,江湖道义等思想对他的影响痕迹很重。他重情义,私放云悭,冒死救云铮,是兄弟之情。智激艾天福,保持他的生志,是江湖之义。有牺牲精神,为了大旗门,不惜被全世界误解。有正义感,遇到不平事,自然而然便要打抱不平……这样一个大义凛然的形象,在古书中是比较少见的。事实上,到《绝代双骄》时,大侠燕南天便已成为书中的配角,《萧十一郎》中,杨开泰连配角都算不上了。
这是一种必然,传统大侠写得再好,也不可能超过萧峰、郭靖。聪明如古龙,自然对这件事再明白不过,通过铁中棠告诉大家我也可以写好金氏小说,然后虚晃一熗,开创古派天地,于是我们也就有福气欣赏到了楚留香、陆小凤这样别开生面的武侠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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