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的一道手谕使不少习武之人沦为“剿共”的鹰犬

　　上世纪80年代初，电影《少林寺》、《武当》和电视连续剧《霍元甲》里的拳风腿影风靡中国，顿时各种武术杂志、武术书籍席卷天下，人们从此知道了武术明星李连杰，知道了“武当”、“少林”等武术门派，从中了解到了各种拳法，即使6岁孩童也会拧眉睁目，端掌躬身“嘿，嘿”数声。那时，江西人知道自己的“字门拳”以及传得神乎其神得“五八钳  ”（一种点穴功）。

近日，记者就武术话题采访了江西财经大学体育学院张允建教授。年近7旬的张允建教授面色红润，笑声爽朗，因他深入研究体育史，被江西学者称为“张大侠”。通过张允建，一段江西武术秘史浮出水面。

　　“精武体育会”命运不济

　　1918年，北洋军政府国会通过一项决议，将“新武术”定为全国各界必习的“中国式体操”，由此，江西人也在一片鼓噪声中摩拳擦掌起来，江西精武体育会由此产生。1918至1919年间，江西优级师范学堂体操专修科毕业生———南昌人胡蕉琴、南城人鄢云鹏和东亚体专第九期毕业生胡昆放，学着上海、山东等地在南昌挂起一块“江西精武体育会”的牌匾。　开始，江西精武体育会借用私人家宅庭院，后迁往南昌市干家巷小校场广东会馆（现位于南昌市干家巷小学，原屋已拆）内活动。如金庸笔下一样，江西精武体育会厅堂两边陈列着器械架，各种兵器立在其上。为扩大影响，精武体育会邀聘省城知名人士欧阳武任名誉会长，还敦请王及泰、胡宗汉等人为教练。起初，江西精武体育会的亮相只吸引了二三十人加入，看客倒是不少，后来学员渐渐增多。1922年，南昌女师的学生会主席刘和珍（革命烈士）同体育教师熊恬率20多名女生加盟，精武体育会进一步壮大。

　　1924年，第三届全国运动会在湖北武昌公共体育场举行，江西精武体育会的现场表演获得阵阵掌声，这是历年来江西体育社团在全国运动会上唯一的体育表演。随后，胸怀大志的刘和珍离开女师，去精武体育会的人渐少，因资金问题，1926年便如同虚设。1932年，精武体育会易主，在西江中学再次挂牌，聘请武术界著名人士马少山、陈剑魂两人，其中马少山精研各派武功，曾是前清镖营总教官，后隐居钻研医术，时年70多岁。在南昌传授太极剑的陈剑魂是驰名南北之太极名家李景林的高足，得李氏真传名噪京沪。然而，精武体育会终因没有得到地方官宦的支持而败落。

　　蒋介石与江西各国术馆

　　张允建称，江西精武体育会虽有高人支撑，但最终失败有其必然性。
　　1933年底，在江西武术如死灰一般无声时，国民党江西省政府接到蒋介石电令：“以我国国术起源甚古，足以杀敌致果，极（亟）需努力提倡，务于练习民团之际，将国术列为主要术科。”国民党江西省政府深领蒋介石的此举对“围剿”红军有利，顿时闻风而动。不久，江西保安处遵照蒋的电令，拟出办法呈蒋介石。很快，豫、鄂、皖三省“剿匪总司令部”转来指令，允准照办。于是，江西各地的国术馆如发酵一般撒落各地，并迅速扩充，形成一股势力。

　　1933年10月1日，国民党省教育厅长程时火奎在第二界国术省考开幕式上说：“过去不提倡国术是因为中华民族穷与愚”，“现在提倡国术的最大意义是为国家自卫计，地方自卫计……”

　　一个月后，程时火奎再放厥词：“江西因无尚武精神，缺乏自卫力量，所以土匪猖獗，不得肃清，小则损失人民生命财产，大则关系国家民族存亡，故国术极为重要。今后江西要做到初中以下须童子军化，高中学生要做到军事训练化，全省国民要做到国术化，使人人有强健体格来负担复兴中国的责任。”

　　于是，江西国术馆在南昌市合同巷成立，馆长为国民党党部主任委员王冠英担任，副馆长为江西大舞台的老板胡炯，秘书名为黄锡章。1936年1月，国民党省政府主席熊式辉任董事长。自1932年起，江西国术馆每月由政府拨银300元，但入不敷出。1934年，熊式辉大笔一挥，增银每月800元，此时已有学员400名。

　　江西国术研究社于1929年正式开办，由国民党南昌市政府拨银赴南京购买各种武术器材，两年之后因经费不济，发展艰难，好在有九江人相邀，教练金毅、掌金德于1931年迁往九江，另组500人的武术组织。

　　青年会太极拳训练班和国术教授班成立是在江西国术馆挂牌之后，教练为与江西国术馆有间隙的武术界人士李景亮等人，教授太极、南拳、北拳及各种器械。由于教练武艺高强，学员功夫突飞猛进，学员郭振洪在1935年的省运会上获得武术比赛第一名。

　　南昌国术馆在1933年7月9日于南昌成立，同时，豫章太极拳星期班、江西省国术体育研究会、娄妃墓国术训练班、赣省国术研究会、南昌市国术体育研究会、中央国术馆江西同学会、江西省工商俱乐部国术训练班、省社会服务处国术训练班等武术馆纷纷挂牌立馆。一时间，江西武风盛行，但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浓郁的政治色彩。

　　五花八门的“江西功夫”

　　张允建称，当时流行于江西的拳械甚多，其中“字门”、“法门”、“硬门”历史悠久，开展普及最为流行。

　　根据“张大侠”所述，“字门”包括“残字”、“推字”、“援字”、“夺字”、“牵字”、“捺字”、“逼字”、“吸字”、还有“练头”、“袖珍十八法”、“八法缠丝手”、“对练”等。这些奇门功夫在张允建的描述下十分生动。

　　“法门”即赵家拳，有大盘、小盘之分。主要套路有单贯、双贯、二防、溜马、大金丝、小金丝、顺开折、反开折、连环步、三角抖、五虎穿档、五马破槽、蝴蝶扑地、木牛分筋、拉弓出杀、落地开花、走马圆滚等十八套路，加上“练头”和10多种散手，主要用于实战。

　　“硬门”就是岳家拳。主要有四门、勾白、大田门、小田门、八卦拳、猛虎拳、八门解锁、白菜切蔸、猛虎下山、五虎下西川、落地金钩剪、卧地割韭菜等几十套路。

　　另外，南拳、少林拳、少林器械、太极、八卦、形意等，其中还有南、北两拳派的暗器：飞刀、飞标等。

　　张允建说，根据史料记载，江西各级武术比赛繁多：1932年11月，南昌市二朗庙小学在儿童运动会上表演六合拳和单刀，滕王阁小学表演集体拳术；1933年4月29日，省会中等以上学校和民众团体运动会上，有武术表演；同年7月7日，在中央国术馆张之龙的欢迎会上，8名女子表演省国术馆长胡炯自创的猛虎拳；同年12月，南昌女中附小召开童子军秋季运动会，表演集体国术；1934年5月1日，上高县运动大会上，有国术潭腿表演；两日后的第七届省运会国术比赛中，潭腿、六路拳、练步拳、形意连环拳及少林脱战拳虎虎生风……

　　除此之外，江西还参加了各种重要武术比赛。1928年10月，全国第一次全国国术考试在南京公共体育场举行，考试内容为散打，江西派胡炯等10多人参加，胡炯与东北籍朝鲜族选手对战时，在相互施礼时采用卑鄙手段将对手眼睛戳瞎，在国民党元老李烈钧的庇护下，夺得甲等第15名；江西选手熊维颜获乙等第一名。

　　1929年8月1日在南昌市举行的省国术考试中，南昌、安义、南康、武宁、波阳、临川、星子、永修、瑞昌、宜丰、奉新、广丰、高安、金溪、修水、上高等地122人跃上擂台，拳来脚去一番恶斗……

　　表面上，江西武风盛行，孰不知其后却是暗潮涌动，刀光血影，百姓喋血。

　　甘愿沦为黑恶势力和鹰犬

　　由于国民党江西省党部与政府的头面人物的鼓动，江西国术馆起死回生，其他各类的武术组织也应运而生。但是，时值国民党政客、党棍、军阀之间派系林立，从属关系错综复杂，彼此间尔虞我诈，相互倾轧，都想寻到机会、网罗走狗扩充势力自立山头，狠捞政治资本。

　　另外，江西武术界也如《天龙八部》中所述的一样，向来存在严重的门户之间、派别之嫌，相互之间不但不通气，而且颇有积怨，彼此都想走党政衙门，寻找靠山凌驾于武林各界之上。

　　更为复杂的是，在此之前，省内早有国术馆，蒋介石在这个时候提出把武术当作国粹，给政客、党棍、军阀与武术界某些头面人物提供了相互利用的气候。随即，心怀鬼胎的各方势力一拍即合，造成不少武术界人物拉帮结派广收门徒，国术馆多如牛毛，成为反动势力镇压革命，镇压人民的工具。因此，各地军阀、官僚、豪绅、买办们不惜重金，四处物色，一批“国术专家”、“国术教师”甘愿沦为黑恶势力，成为鹰犬或打手、保镖，为人看家护院。

　　张允建列举一二时称，在武术比赛中卑鄙伤人的胡炯早年来到南昌时，只不过是一个设私场的小厮，因其门徒多为商界巨贾、阔少，终被国民党当局看中，委以省国术馆副馆长重任，一跃为江西黑社会头目，并借江西大舞台与国民党党、政、军各级要人、宪兵、警察、特务、青红帮的人狼狈为奸，称霸江西武坛。

　　江西省国术体育研究会会长朱云龙早年自奉新来到南昌，即出入于省内盐业巨商朱某深宅，为其保驾，俨然是朱家另一“赵公元帅”，主子出门，即寸步不离。

　　还有一些人被国民党军队头目的私人保镖。如在赣“围剿”苏区的国民党四军军长吴奇伟的保镖为解天存，八十三师师长的保镖为刘鸿庆。因解天存对主子忠心不二，吴奇伟在第二次国术国考时，不经选拔就将解天存送上擂台“露脸”。

　　原“天津”镖局武艺高强的王、田、吴等四镖师被国民党宪警特务机关看中，以每人每月60块大洋被收买，受雇于江西省军人监狱，分别任班长、特别看守，专门镇压、残害大革命时期不幸被捕的共产党员和革命志士。